定慧公主点了点头,肯定了千秋的话。千秋不禁有些忧虑,朝廷内部不稳,对于属国的威慑力自然就会下降,原本雕些被打服了的属国如今都开始躁动起来,若是无法搞定安国,其余的小国更加不会安定了,这一次对于安国的谈判可谓十分重要。如今又要顾忌朗惧又要顾忌叶臻,若是边疆再有小国作乱的话,一定承受不起。朝廷必须有一个姿态,给人营造出就算是要攻打朗惧与叶臻,还是有余力将那些个小国揉搓的。
定慧公主对于此事也显得有些忧虑,才会大年初一直接出城来找千秋和卢象形,她道:“若是此次无妨让安国出兵的话,恐怕陛下会不得不对安国使用一些特别手段。”
千秋听到“特别手段”这四个字,便想到若是谈判不成,顺帝一定会省吃俭用也要凑出兵力来先收拾安国。
联姻虽然能够稳固关系,但是却只是一时的,更何况珍珠公主已经死了,在国家利益之前,所有的东西都显得微不足道。
话已经说清楚了,卢象形点头应下,决定立刻跟着回城。
定慧公主打开马车车窗,又看了竹林那一方向,终究是叹了一口气道:“那象儿便跟着本宫走吧,正好可以随着本宫一起去见陛下。”
千秋看了一眼卢象形,卢象形点点头表示会自己照顾自己,他独自去面见顺帝并没有什么问题,定慧公主笑笑道:“由本宫看着呢,男孩儿怕什么。”
千秋不禁也浅笑起来,因为卢缜和珍珠公主的死,千秋便格外紧张两个孩子,倒是对于卢象形有些太过保护了,上一次都没有让他北上,如今一点小事都要掺和一手那可不行。
定慧公主和卢象形先行离开了,千秋随后去了一趟阮家墓园,到了午时方回到端王府。概因定慧公主在宫中过年了,这会儿端王府中格外冷清,卢音稀去了南庄过年了,千秋打算着晚上过去的,此时偌大的端王府只她一个主子,竟是让她寂寞得发寒。
千秋坐在暖阁中侍弄着一盆花草,小黛给千秋换了一杯热茶,道:“小姐,不如我们也早早过去了南庄和夫人一起过年吧,在这儿也实在是没事做。”
“是挺无聊的。”千秋说了一声,忽听窗外冯矣的声音,竟然在逗弄卢甲和卢乙,池子里头结了厚厚的冰,却是见水下几条肥硕的鱼,便想要捞上来吃掉。
“我说冯二爷,这厨房里头也有鱼,何必觊觎冰下面的几条?”卢乙有些不屑,冯矣却说这事情情趣,千秋整日里也没有什么特别忙的事情,他更是得闲,除了吃花生就咩有什么事情好做了,不给自己找一点乐子怎么行?
千秋想着冯矣便想起烈光的一些破事来,据说相比起英帝来,顺帝并不宠信巫教,只因国师烈光的名声响亮,才没有对天一阁作什么,早先年赵贤妃和天一阁走得近,顺帝看天一阁是十分不顺眼的,少司命蓝于沧还好说,烈光那个国师在顺帝眼中是根本不需要存在的,他的内库为什么要掏钱养着这些神棍?还不如用在军需上。好在天一阁似是也知晓顺帝的心思,越发低调,行事也没有什么错处,国师烈光只是为了保住巫教乃是朝廷看重的正统教派这块牌子,便也相安无事。千秋虽然和蓝于沧关系尚可,但是对于国师烈光却是厌恶的,更是看不上什么巫教,这些东西往往会印象皇权,一不小心就会霍乱朝堂,使得家国崩坏,然而如今这个时局,巫教的名头道是也能镇住不少不安分的人,到底国师烈光名声十分响亮,只要他一天牢牢地站在一国之君身边,其他人就讨不了好处去。
晚上卢象形赶回来吃饭了,卢雨蝉的身子已经开始凸显出来了,在南庄千秋不会对卢雨蝉提起国事啊时局啊什么的,就只听着卢雨蝉说一些家中趣事。
然而这个时候,从沙河平原一战的消息已经快马传回了京城,阮胥飞将叶惜京的六万人马诛杀在了沙河平原,叶惜京仓促撤回金水镇休养生息,手中兵马元气大伤。但是叶惜京却表现得并没有多少悲愤,反而是英博杜齐放等人得知消息的时候大惊,这一仗阮胥飞可以说是赢了,也可以说是输了。
主帅阵亡,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士气低落了,诛杀了敌军六万的朝廷兵马显得心情沉重,司马星找到刘四的时候,他身中三箭,疯狂地在过腰的河水中奋力走着,手中紧紧拿着阮胥飞的剑。
367 遥遥
“什么?朕不信,朕不信……”顺帝双手颤抖地拿着刚刚传快报,看着纸张上“主帅阮胥飞阵亡”七个字脚下一个踉跄,小满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是鲜少见到顺帝如此大惊失色,那模样显然又是生气又是悲痛,猜测着这刚刚送来的消息到底是什么…
这消息也不过是早晚而已,很快就会传开,阮胥飞的死是隐瞒不住的,顺帝一手将信纸丢在地上,对小满子道:“信使呢,去将信使砍了!”
小满子心中一惊,顺帝想要做仁君,很少会行残酷之事,更别说是斩杀信使这样的事情了。小满子着急地开口道:“陛下……”
顺帝厉声道:“朕要杀了造假的信使!”
外头却是来报陈昭仪求见,小满子心中暗呼救星来了,顺帝听着陈鱼来一滞,摆了摆手让陈鱼进来,陈鱼看着小满子跪在地上,又听着外头说是要斩杀信使的消息便是有些心惊,这等时候顺帝心情肯定糟糕得很。
“给陛下请安。”陈鱼福了福身,不过她是有身子的人,顺帝又宠幸她,就算是有许多怒气也收敛了一些,道:“你怎么过来了?”
“今晚上是陛下不是要来臣妾宫中吗,却是迟迟不见陛下过来,臣妾便只好过来了。”陈鱼微微一笑,过去一手挽着顺帝,问顺帝缘何生了这么大的气要斩杀信使。顺帝被陈鱼一说,心中更加悲痛,小满子却是见机去外头候着了。
“鱼鱼……”顺帝声音沉痛,一手有些颤抖地将那张信纸重新拿起里,陈鱼顿了顿,见顺帝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凑上去瞧了瞧,一瞧见“主帅阮胥飞阵亡”亦是心中一惊,再次仔细地看了一下没错,这上面确实是这样写的。陈鱼知道阮胥飞乃是顺帝最为得力之人,可以说要是没有阮胥飞,如今坐在这里的还指不定是谁呢是阮胥飞一手将顺帝扶上了帝位,阮胥飞死了,顺帝心中是什么反应可想而知。
陈鱼跟着顺帝又很多年头了,对于阮胥飞自然不会陌生,又是千秋如今的丈夫,这一死……
千秋收到消息并不会比顺帝晚太多,她对于信息的收集是很看重的尤其是对时下的战事…
千秋平静地看了看呈上来的信,所有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千秋一挥手,让所有的人都出去了。
黑暗将千秋吞没,并不是当初她听到卢缜死的时候的巨大震惊,此时此刻千秋只脑子里空荡荡的,却是一阵恶心,好像有什么虫子在咬啮着她的全身她瘫坐在地上干呕起来,像是要将整个胃都呕出来似的。
“咣当”一声,千秋不知道什么将花瓶打碎了门外的卢音稀一惊,门只开了一条缝隙,让原本在黑暗中的十秋觉得异常刺眼。卢音稀呆呆地站在门口,蓄着眼泪,只感觉到屋子里头一股子重压,让她无法哭出声来。
卢音稀的哽咽声带着怯怯,总觉得那样的千秋有些可怕。
千秋抬起头来,眼前朦胧的人影终于汇聚成卢音稀的脸,她抬手,卢音稀忙跑过来却是被脚下的什么东西一滑,摔倒在了地上,这一声终于打破了室内的沉重,卢音稀哭出声音来:“千秋……千秋……”
千秋没有动,卢音稀赶紧爬起身来,看着地上碎裂花瓶有些害怕道:“我……我看见哪里都没有你。”
千秋垂下眼眸,一手将信撕成碎片,摇摇晃晃得爬起身来,牵过卢音稀的手道:“我们出去,这里太难受了。”
卢音稀愣愣的,被千秋拉了一下,总觉得这样的千秋让她陌生,千秋手中抓着那种柔软温暖的小手,紧抿着唇,外头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候了。
卢音稀挣了一下,道:“我……我要去找哥哥。”
千秋回头看了一下卢音稀,慢慢松开她的手,千秋恍惚间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自己的房间翻找,将那只盒子找出来,一打开便见那一把匕首。可是这到底不是最初从珍珠公主手中得到的那一把,那一把在叶惜京离京那日遗失了,这是阮胥飞之后让人打造了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即便再相似,但是千秋知道已经不是那一把了。
有些东西错过了就很难回来了,需要更为沉重的代价来换取一次回头的机会,然而阮胥飞这一次,是那样的决绝。
千秋两只手紧紧地捏着那一把匕首,很痛,想起那一日他走的时候,她却是在马车中并没有见他最后一面。
她一直不肯原谅他,她心中守着那根线,她不想要单方面的被伤害,所以宁愿伤害对方,互相折磨,也好过自己痛苦然而这并不是说不痛苦就是不痛苦的,不管她想不想承认,和阮胥飞的这十年,除却身边的几个亲人之外,无人能替代阮胥飞。
每次一回首,阮胥飞就在身边,不管是他给予的温暖陪伴,不管是他别有用心的伤害,都在她生命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你就这么走了?”千秋问道,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人回答,这里本是她与他成婚那日的婚房,他将自己陷入最卑微的境地,却是死命地拉着【文、】她不肯放手,一定要她成【人、】为他的妻子,对于千【书、】秋来说,这样的偏执【屋、】让她不明白到甚至厌恶,她只是觉得两人之间的恩怨已经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说得清楚了,不过是想要彼此好过一些而已,可是为什么要用这种惨烈的方式?明明硬生生将她拽到了自己的身边,到了如今却又如此干脆地死了?
死了?他死了,而且是死得让所人敬佩似的伟大,让人无法怀疑他的忠诚,深得人心。
千秋嘴角掠过一丝嘲讽的笑意,道:“你和叶惜京又有什么不同,他是干干净净地将我忘了,而你是……”
“咚”一声,千秋的手一松,那把匕首的声音沉闷,千秋收敛起所有的表情,紧紧地握成拳头:“不,我不信,我不信他会死,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此刻想起来的忽然是阮胥飞温润如春风的笑容,不管是红梅林中的少年,还是利用她射杀叶惜京的男子,他都是阮胥飞,他爱她,可是直到此刻千秋才感受到了这一份爱是多么得沉重。
“千秋,我便是如此,若有一天你要了我的性命,我也绝无二话给你,但是现在不可以。”
“你说过,没有过不去的事情。”
“你说过就算是互相折磨,我们也要在一起。”
“我不会后悔,我后悔的是没有直接杀了叶惜京,让他如今还在一方快活,我好不容易等到了你,等到你终于有时间回头看我的时候,我怎么能让你说不?难道你对我没有一丁点情谊?”
千秋的脸色愈加苍白,低呼道:“不,我不信,我不信他会死。”
小黛等人还在照顾卢音稀,却见千秋又匆匆出来,让卢甲等人备马,她要进宫!
南面宫门守门的侍卫眼见着一匹马急速朝着这边过来,走得近了方才看清乃是端王妃,不知她因何事如此焦急。千秋在宫门口才收紧了缰绳,几乎是跨马进了宫门,可将一些个侍卫吓到了,千秋飞身下马,匆匆往宫内而去,很快便让人通报求见顺帝。
这会儿陈鱼还在安慰顺帝,心中对千秋也有些忧虑,外间小满子听小太监说是端王妃求见,便是一愣,想着端王妃没事不会来宫中晃悠,又刚巧顺帝打发脾气要砍了信使,将两个事情一结合,便猜想到了阮胥飞身上去。
“先压着。”小满子皱眉,将那信使让侍卫暂且带下去,并没有立刻让人动手,到底这一举动不太符合仁君的形象,聪明的奴才会适当地取舍。
小满子思量了一会儿,这到底要不要在这个时候给千秋通报,如今顺帝气不顺,他为着千秋着想,想来还是过些时候较好。他思虑片刻,便唤来一个小太监给千秋带话去,说是顺帝今儿个脾气非常糟糕,都要砍信使了,让千秋有事也暂且缓一缓为好,不要撞在枪口千秋一听,本来乱糟糟的脑子有些冷静下来,道:“先谢过满公公了,不过我今日就是为了这事情而来的。”
那小太监又走了一趟,小满子听了只能摇头,听千秋这么说是执意要见顺帝,便一提一摆,上了台阶入内个通报去了。
“陛下节哀顺变,端王为陛下鞠躬尽瘁,若是知道陛下因为他而如此动怒如此悲痛,端王也不想看到的。”陈鱼说着,使了个眼色让宫女换一杯新茶,抱着顺帝安慰道。
顺帝搂着陈鱼,点了点头,阮胥飞从两三岁便跟在他身边,从小他同二皇子叶旭感情不好,对待阮胥飞却是自家亲兄弟的,又何况阮胥飞为了他做这么多,他虽是帝王,却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死了弟弟,又死了重臣,如何不悲痛?如今又想到定慧公主和千秋,这阮胥飞一去都没有留下一儿半女,阮氏一脉就如此断了?
368 负疚
小满子顶着压力进了里头跪下,给千秋做了通传,令小满意外的是顺帝并无苛责,反而是关切地说了一句让端王妃进来吧,倒是让小满子有些难以明了。
千秋入了内殿,开门见山地便说了阮胥飞的死讯,顺帝本以为千秋不会这么快得知,但一想阮胥飞和千秋乃是夫妻,二人之间有一些特殊的通信方式也是正常。
千秋见顺帝那悲痛的神色,心下更是打击,对那消息确信一分,可心底里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当初说希望阮胥飞去死,可到底再怎么伤他她都没有杀了他,本以为那样的人就算是旁边的人都死光了也不会轻易死掉的,她并不是真的想要他死,就算是在她看不见的摸不着的地方活着,也好过她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本不是她的世界,为什么身边的人回一个一个离开呢?是她的错?是她的错?千秋心中一遍一遍质问自己,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下来,顺帝看了十分揪心,忙上前想要扶起千秋,可是那双手却觉得更为沉重,他是可以想象千秋所承受的痛苦。顺帝背过身去,眼中含有泪水,陈鱼过来,弯了腰去将千秋拉起来,道:“千秋……”开了口,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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