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院景致清雅,紫竹茂密,曲径通幽。
冯矣提着一盏灯笼,阮密在后,千秋走在中间,往一角院而去。
“在外头候着。”一声白色澜袍的冯冉出来,对着翠浓和翠凝二婢道。他步下两道石阶,上前正要与千秋行礼,千秋直接摆手让他免了,只问一句“人呢”,冯冉点头示意,三人便随着他而走。
身着青色棉裙的女子一手将灯芯减去了一些,再将外头描着红鲤的灯罩给整顿好了,余光略向安静坐在床上的孩子。
孩子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干净了,当初送来的时候可是一身血,看着叫人有些难受。曾娴撩起耳边一丝头发将后绕,靠近那孩子,柔声道:“若是困了,直接躺下来睡觉吧。”
她拍打着孩子的后背,那孩子身子有些僵硬,目光十分警惕地看着曾娴,确认了许久,似是明了曾娴是好意,便缓缓躺了下来睡好,他的眼睛却是睁着的,盯着曾娴不敢就这样闭上。曾娴一笑,她的眼尾已经有几丝浅淡的鱼尾纹,黑色的发丝落下来,孩子闻到她身上的特殊香味,身子似是终于放松了一些。
曾娴一下一下拍打着孩子的背脊,微微眯着眼睛,将孩子哄得睡去。她摸了摸孩子的脸,轻叹一声道:“可怜的孩儿,小小年纪就遭遇这些。”
“只怪他投胎投错了,若是生长在一个普通人家,或许不会这样东躲西藏了。”千秋已然进门,见已经睡着了的孩子,对曾娴道,“娴姐姐,我也有我的苦衷。”
曾娴笑着摇摇头道:“你不必同我解释的,想来你这么做有你的道理,你能留他一命,他的父母应该会感激你的。”
千秋嘴角却是浮起一丝自嘲的笑容,道:“我想他应该不会的,只怕到了如今是恨死我了,明天之后,便会有人告诉他,他好不容易脱出魔掌的孩子,想来投奔我,却叫我狠心暗中派人杀了。”
冯矣和冯冉对视一眼,再看那睡着了的孩子,没有说话。曾娴道:“你要将这孩子怎么办?”
“他不做叶家的孩子更好,我想将他送与农户之家,过安稳日子吧,从此后,那些事情再与这孩子无关,也算是我……最后为他所做之事了。”
曾娴看着那孩子有几分不舍,她等那人等着到了如今这年岁,却也没有结果,这辈子她也只孤身一人,倒不如将这孩子养在膝下。
“若是你没有想到这孩子去处,你将他交给我如何?不日我便要南下回故居,往后与奉昌与西京也都远离。”曾娴求道。
423 缠绵
三更刚过,千秋进门,却见西院那边点着灯火,千秋一愣,便问阮密道:“婆婆今儿个回来住了吗?”她问的是定慧公主,定慧公主在太皇太后死后,一直住在公主府,舍了个佛堂研究研究佛学去了不想今日里那她会在西院,之前确实什么风声也没有。
阮密面上露着疑惑,他此前也不知道定慧公主回来。千秋步子一顿,便往西院而去,那边婢女正好过来,本也要请千秋过去的。千秋当下心中一动,恐怕白日里那事已经暗暗传开了,定慧公主那边消息灵通,今晚上恐怕是因此事而来,这会儿也已经深了,还没有歇下,可能已经去她院子里叫过人了,可是千秋不在,因而等到了现在。
千秋理了理衣领,脚步缓缓,将这事情理会通透了,便进了门。定慧公主果然在等她,且面上有不喜之色,千秋行礼毕,定慧公主让她坐下,屏退了左右,只留着阮密在跟前伺候着。
定慧公主拿捏着半杯热茶,抬眸道:“你这么晚了是上哪里去了?”
千秋如实道:“沈园有一点事情,过去看了看,倒是叫婆婆担心了。”
定慧公主抿了抿唇,将茶盏放下,看向千秋道:“白日里本宫听说你这边有几个不三不四的人找上门来。”
千秋一笑,直言道:“婆婆想来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不过是我幼时的一友人来相求,那孩子是叶惜京和宁春婵的孩子,我自然收留不得,叫人打发出府了。”
定慧公主点点头,听千秋所说与自己所知相符,这才稍稍定了心神。作为婆母,又详知千秋与叶惜京的那一段情事。又有之前千秋与阮胥飞的矛盾纤细在前,心中总有些忐忑,怕掐你去于心不忍而留下了那孩子。
千秋心道定慧公主恐怕是知道自己派人将那两人杀了的,可此际定慧公主不问她也不需要将这事情说出来。
“你莫怪本宫多心了才好。”定慧公主一笑,又柔声道,“本宫就胥飞这么一个儿子,你要原谅做母亲的。”
千秋忙起身行礼道:“儿媳省得。”
定慧公主说自己乏了要歇息下,便冲着身后那屏风一笑道:“行了。我便知道你憋不住了,还不快出来见一见千秋?”
千秋乍一听定慧公主如此说。心中一紧,只见一声黑色轻甲的阮胥飞从屏风后出来,尚未更衣,面上还染着风尘。
千秋“嘭”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定定看着突然出现的阮胥飞,眼睛里酸酸的,这人怎么说出现就出现,一点征兆也没有,每一次都是如此。真是叫人又是恼怒又是惊喜。
阮胥飞忙过来搂着千秋往门外走,定慧公主眉目间尽是笑意。
出了定慧公主的院子,千秋猛地捏了一下阮胥飞的腰,阮胥飞假意吃痛不住叫了起来,侍卫们还道是谁。正要过来查看,千秋心头一慌。忙道:“无事。”
离阮胥飞回来的日子还有好几天呢,想必这人又是飞骑赶过来的,要是传扬了出去不知道又有什么闲言碎语了。阮胥飞回京的第一件事本来应该是入宫述职的,可现在倒好。先跑回家来看自己老婆,千秋还是要替阮胥飞顾忌着一点的,因而对内也隐瞒了王爷回来的消息。
千秋瞪了一眼阮胥飞道:“你喊什么,回来了都不喊一声,这会儿若是喊了,可不是叫人知道你欺君?”
阮胥飞不以为意,道:“你如此热情地掐我的腰身,我吃痛了就喊不得?你也忒苛刻了一些。”
千秋听阮胥飞话语间怎么有些流气,有些不满。再看面目,头发不知道几天没有清理了,乱糟糟的,本来白白净净的世家公子的脸晒黑了许多,再加上那英气的伤疤,整个人气质是来了个大变化,若是旁人倒是真难认出来。
小黛见千秋和一个男人回来,吃了一惊,忙退散左右,总不好叫千秋身边惹出流言蜚语来,然近看乃是自家姑爷,也是惊喜非常。阮胥飞故意对千秋生气道:“你看你这两丫鬟,如此娴熟地为你清出地儿来,你会男人倒是会成习惯了吗?”
千秋哼了一声,懒得与阮胥飞计较这个,知道他也是玩笑之语,然小黛却是有些着急了,忙解释道:“王爷你是误会了我们小姐,我们小姐多想念你啊。”
阮胥飞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猛地打横抱起了千秋,眨了眨眼道:“你如何想念我来着?”不等千秋回过神来,小黛已经飞快跑了出去,关上了房门,这留下空间给久别重逢的两人。
千秋还来不及怎么回答,阮胥飞的唇齿已经侵上来,热情激烈的吻得她不辨南北。千秋心道这在从军一段时间说话流气许多,人也越发没了世家公子的样儿。千秋忙推开他让好叫他先清理一下自己,阮胥飞却是吻够了才撒手,舔了舔嘴角道:“你不知道我在军中有多难熬。”
千秋咯咯笑起来,道:“那你片刻也忍不得?”
“忍,我回来的时候王府中空空荡荡的,后来取了娘的院子里,又听说了那件事情,我说我相信你来着,便打赌让娘开口问呗,从你出现我不是一直在忍吗,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还忍做什么?”阮胥飞说得好生委屈,千秋心中却也是一荡,阮胥飞见千秋面上神色,心领神会地一把将千秋丢到了床上,三两下除去了外袍,千秋嘴角微抽,刚想要说什么,阮胥飞已经扑上来,感觉像是饿了两年没有进食的狼。
千秋心下有点惶恐,阮胥飞却不给她反悔的机会,一手抽了她腰带往床外一扔,一只手摸进了她衣服里头,手指一勾,便解开了千秋的内衣。
“等……”
她的声音已然有些含糊了,阮胥飞的吻落在了她的脖颈上,胡子扎得她有些痒又有些痛。阮胥飞将她的两只手都放在了她脑后,整个身体都坦诚在他眼前,他很快迷醉,逗弄得她**似火,急切地寻求着她的包容。
千秋有些吃不住他的热情,翻来覆去折腾了两三次,才让他消停一些。千秋整个人疲软地瘫在床上,阮胥飞却是神清气爽地披了外袍开门叫小黛备热水。
小黛在出门之时便有意备下了,这会儿阮胥飞一喊便很乖觉地将大木桶抬进来。阮胥飞试了试水温刚好,让小黛不用在这里伺候着了,小黛又很自觉地将门带上,给阮胥飞准备宵夜去了。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千秋小寐了一会儿,很快却又感受到了阮胥飞的亲吻,这个人被她抱起来,千秋睁开眼睛,便见阮胥飞眼中的温柔笑意,然后整个儿没入温热的水中。
千秋舒服地舒了一口气,这个人都不想动,歪着脖子在木桶里睡着,不一会儿阮胥飞也入水,喊她不要睡。千秋抬起眼皮瞪了他一眼,阮胥飞却是笑得越发得意,道:“到我怀里来,靠着舒服一点。”
千秋心道靠着木头自然还是靠着他舒服,便很乖觉地靠在他胸膛上,只以靠上摆弄发觉她胸膛又结识了许多,软硬适中,便越发放松了身体。
水汽濡湿了千秋的睫毛,阮胥飞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道:“你可想我?”
千秋脑子晕晕乎乎地处在似睡非睡的边缘,“嗯”了一声。阮胥飞有些无奈地摇头苦笑道:“我想你,很想你,想你生气的模样,想你得意的模样,想你婉转承欢的模样,以后我时常陪着你,再不愿与你长久分离了。”
千秋又“嗯”了一声。阮胥飞拿了“碧落斋”出产的香皂,将千秋抱起来坐在他的腿上,缓缓擦拭,将她的头发都悉数挽起来,一手触及她白皙光洁的脖子,便又有一些心猿意马起来。千秋感觉他动作慢下来,睁开眼睛看他视线又落在她的胸前,不禁面上浮起一丝羞恼,膝盖轻轻撞了撞他的腰,道:“想什么呢?”
阮胥飞吐出一口浊气,身子向前靠了靠,千秋便感觉有坚硬的东西抵着她的小腹。千秋面色一滞,一手扯下阮胥飞手中的巾帕,双手缠住阮胥飞的脖子,亲吻着他。
阮胥飞一愣,很快便从善如流地与她极尽缠绵起来,直到水凉了,二人才出了木桶。千秋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小黛送来了一桌酒菜,看着自家小姐面上的潮红还未完全褪去,脖子上还有两道清晰的洪痕,忙转移视线,面上也有些发烫。
景珍扯了扯小黛,二人都偷笑着出了房门,千秋陪着阮胥飞一边吃饭,二人终于坐下来好好说话。
“有件事情我还是要对你说的,我让人杀了那两人,不过那孩子确实被我偷偷换出来了。”
阮胥飞抿唇一笑,他早已料到千秋其实并不算是一个心狠之人,凑上前道:“我相信你。”
千秋心中温暖,阮胥飞的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这一刻心中异常满足,也许她等了两辈子,不过就只是为了这么一点东西而已。
424 父女天性真可怕
阮胥飞酒足饭饱,也不要千秋再说那些烦人的事情,道:“我都还没有见过福生呢。”千秋嗔怪道:“你之前不是早早回来了吗,怎么的这才想起来?”
阮胥飞面上挂着戏谑的笑意,想来千秋是不满她刚才所求无度,如今方想起那还未谋面的女儿,阮胥飞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以来就见娘面色不善,又与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总不能叫她觉得有了媳妇女儿就忘记了娘吧。”
千秋一笑,他说得也有道理,也不与他争辩,只说这时间福生早已经歇下了。阮胥飞道无妨,只是过去瞧一眼,千秋知道他也是思女心切,焉有不同意之理,福生就住在不远,便直接和阮胥飞过去了。
“你在这边等着。”千秋先上前一步,打发了婢女奶娘都退下,阮胥飞心道在自个儿院子里晃悠反而成了贼似的,但心道千秋心思缜密,这一点却是可取的,总不能仗着顺帝荣宠,而为所欲为为他添麻烦,能省则省了。
阮胥飞纵身一跃,直接溜了进去,小福生正睡得香甜,脸上红红的,一脸娇憨,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阮胥飞一瞬间竟是不知所措起来,面前的小不点就是自己的女儿吗?粉粉嫩嫩的脸蛋,眉毛长得十分整齐,鼻子相当细挺秀气,那张薄唇更是与他一般无二。
千秋笑道:“像你吗?”她如今是瞧不出来一岁不到的孩子还能敲出来像谁像谁,定是下人们瞧着欢喜说些吉利话讨主子欢心。阮胥飞弯下腰亲了亲小福生的额头,回头对千秋道:“怎么不像,和我一般漂亮。”
千秋听了抽动嘴角,这会儿倒是暴露出阮胥飞自恋的本质,定是觉得这第一美男的名号落了宗政明珠那里很是不悦。千秋看了看阮胥飞脸上的伤疤,好提醒她早就破相的事实。阮胥飞却是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自豪,这伤可是荣耀啊,是男人哪里能没有一点伤,那不是大姑娘吗?
阮胥飞怕二人说话的声音吵醒了小家伙,便悄然退了出来,此时已经过了四更,千秋打了一个哈欠。困得厉害,便回房歇息去了。阮胥飞也跟着往回走,如今这院子还是千秋搬过来的院子,却不是成亲那时的屋子。阮胥飞有些不满道:“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搬回梅苑去?”
“这儿不好吗?”千秋倒是无所谓,都已经住习惯了,搬来搬去麻烦,反正端王府这么大,阮胥飞没有侍妾,爱住哪里住哪里。
阮胥飞却耿耿于怀自己的新婚之夜,非要千秋搬去梅苑不可。千秋整个人困得不行,迷糊之际便随意应了,只想阮胥飞在这一点上倒像是一个小孩儿似的,哪里知道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除了自己房间。这院子里别的东西都已经搬好了。小黛进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道:“小姐昨晚上歇下得晚。王爷说不要打扰小姐了。”
千秋面上微窘,昨晚上定慧公主也是住在这儿的,她今天起得那么晚,可不是知晓阮胥飞一回来与她在做什么?千秋心道自己那形象似是崩坏。忙洗漱穿衣,问阮胥飞去了何处。小黛笑了笑道:“小姐放心便是,王爷没有乱走呢,不过是和小小姐一块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