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岳悠然当然知道这些人肯定没这么快死心。
“他们这是蹲在外面等着我呢。”岳悠然无奈苦笑,“明天天亮之后,就藏不住了。”
“我佛慈悲,天无绝人之路,岳施主不用太担心。”老和尚慈眉善目,沉稳自若。
凌晨四点,中华寺的钟声响起,现在是做早课的时间,所有寺中的比丘尼比丘都前往经堂诵经,一时间,整个兰毗尼的万佛园都沉浸在悠扬而回荡的梵语经文之中。
就在这个当儿,那位会开车的年轻和尚被老和尚派出去开车在万佛园附近兜了一圈,回来说外面那些西方人并没有走,还守在出入口。
而身处于佛像之下的岳悠然,感觉越来越不好,胸口仿佛被火烧一般,灼痛而郁结,整个身体也软软提不起力气,就连好心的小沙弥递一杯水给她,她的手指都微微打颤,根本握不住。
这样虚弱的境况是她这地十多年来从来没有经过的,小时候就算是高烧到四十度,或是拉肚子拉两天两夜,也没有这样无力的感觉。
岳悠然苦恼的几乎觉得自己要撑不到天亮了,她现在深刻感受到白娘子过端午时的心情,受着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折磨。
此时,清圣的梵唱汇成巨大的声音,在整个万佛园上空飘荡。几间寺院的方丈商议,三日之后,做盛**事,将佛骨舍利送回原处。而这段时间,佛骨舍利在泰国寺内暂存。
东方的天空现出一抹曙光,各大佛寺的大门缓缓敞开,撒旦教徒开始行动了,在万佛园内所有寺院都出现了他们的身影,除了询问和尚之外,他们还问其他游客是否见过一个中国女子,韩国寺院内有一位不知就里的住客听撒旦教徒的描述,随口说出见过岳悠然,而当他们询问知客僧的时候,知客僧则告诉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出家人说谎是要下拔舌地狱的。”撒旦教徒冷笑。
知客僧淡然一笑:“施主对我佛经典了解如此之深,是否愿意皈依我佛?”
撒旦教徒笑道:“看来小师父对我佛的虔诚之心真是可昭日月……”正说着,知客僧的背后悄悄出现另一个撒旦教徒,并手如刀,敲在他的后颈,他毫无防备,只觉后颈一阵剧痛,整个人向前扑倒,正前方的撒旦教徒接住他的身体,轻声说了句:。
“带走。”就这样,知客僧被无声无息的带离韩国寺。
中华寺,大雄宝殿。
“他不见了。”年轻和尚向方丈悄声禀报,明显不想让岳悠然听到。可是岳悠然的听力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特别敏锐,她一双眼睛望着方丈:“谁不见了?”
“韩国寺的知客僧不见了。”老和尚低眉垂目。
不需要多说话,岳悠然已经猜到他在哪里:“一定是逼他说出我的下落,我还是出去吧,别因为我连累了更多的人。”
说着便要强挣着起身,可是只有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便让她觉得力气难继,唿吸困难,只得靠坐在一旁,深深的、大口的唿吸着,好像跳上岸的鱼,吸入每一口空气都是那样的不容易。
她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的无能,看着自己的双手,白皙而半透明的肌肤,代表着无力与任人鱼肉。岳悠然缓缓闭上眼睛,紧咬着牙关,心里更是气闷非常。
“如果岳施主此时出去,那便辜负了他一片心。”方丈看出了她此刻的心情,这样一个坚强的女人是不需要多余宽慰的,只需要让她看清楚事实。
虽然知道他说的非常有道理,但是,岳悠然心中还是非常纠结痛苦,想着羽眉的死状,想着撒旦教徒的手段,她不敢想那个知客僧会遇到什么事,她紧握着双拳,指甲刺进肉里,鲜血缓缓流下来犹不自知。
“啪”,轻轻的一声打破佛堂内的宁静,众人循声望去,却发现是大殿正中的如来佛祖像,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剥落了一块,掉在地上。
这个佛像很新,是没多久之前由信徒重塑的金身,怎么会剥落这么大一块?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岳悠然的身上,老和尚惊讶的发现,一道黑气盘旋在岳悠然的身上,如毒蛇一般缠绕。
而佛像不知什么时候又陆陆续续掉下许多细碎的碎片,不用细看,便可以发现佛像的面容已斑驳不堪,仿佛已经过了千年的风霜,又好像是经过了怎样的大灾大难。
许多年来,当邪恶的力量占压倒性的上风时,佛像便会以此示警,希望能以自身的崩坏来换取世人对危急时刻的清醒认知,从而摆脱灭顶之灾。
方丈望向无力斜倚着墙壁的岳悠然,她虽紧闭着眼睛,但是从她颤抖的身体便可以看出,其中满是痛苦、伤心、愤怒……许许多多的情绪夹杂在一处。
岳悠然心中愤恨难当,她没有,也不想去控制自己的情绪,此刻她只是想大肆渲泄一番,如果有力量的话,她会将所有的撒旦教徒,不,也许是所有人,都化为灰烬,“岳施主,请控制情绪,否则他们就会找过来的,那么,慧能师傅的牺牲,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老和尚一面吩咐年轻和尚取出佛骨舍利,一面双手执珠,念动《金刚经》。
“冷静,我要冷静……”岳悠然盘腿坐下,闭目自语,努力使自己恢复平静。
渐渐的,那股黑气慢慢的淡了,散了,再看岳悠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沉沉睡去,而既然是在睡梦之中,岳悠然的双眉依旧紧锁,似有抹不去的不甘与哀愁。
方丈轻叹一声,复又闭目,念道:“诸行无常,诸漏皆苦,诸法无我,涅盘寂静。”
这样一个心中本是良善,却因天意而不得不受到黑暗力量折磨的女子,方丈虽有心相助,却也无能为力,也许冥冥中会有一人可得佛祖大愿力之一二,救她于人生大劫之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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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佛园外一处破屋。
这里偏僻而荒芜,没有集市也没有游客,即使是当地人,也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跑到这里来。这里当初也许是为了朝圣而随意修的小屋子,在朝圣之后,便再无人前来。
倒成了撒旦教的教徒暂时落脚的好去处,慧能和尚被随意的绑在椅子上,说是随意,因为他那周身的麻绳实在算不上是用心的绑过,几乎一挣就能挣脱,只是身边那么多人,挣脱了,又能怎样,势单力薄,慧能和尚知道今日只怕不能善了。
深吸一口气,心中念起消罪化业佛经,慧能和尚已经想好如何迎来自己的大结局。
“她在哪里?”黑西装微笑着看着慧能和尚。
慧能和尚摇摇头:“阿弥陀佛,贫僧不知。”
黑西装笑的更高兴:“他说他不知道,哈哈哈,他说他不知道。”
后面立刻有人上前,狠狠打了慧能一耳光,慧能头偏了偏,脸上迅速出现五指掌印,半边脸都麻了,眼前金星直冒,他没有说话。
“我再问你一遍,她在哪里?”
慧能和尚继续摇头,却说不出话来了。有人狠狠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抬起来,迷离的双眼看见的是黑洞洞的枪口。
黑西装依旧笑的那么优雅:“如果再不说,我送你去见你的佛祖。”
慧能和尚看着枪口,嘴角慢慢向上勾起:“不知道。”
枪声响起,四周觅食的乌鸦被惊散。
又过了许久,房间里的声音才消失。
黑西装及其同党走出房门的时候,太阳刚刚升到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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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冷静下来的岳悠然,身上黑气尽消,被佛气圣光与邪灵煞气双重折磨,现在她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被年轻和尚移到佛像上头的阁楼里藏着,她躺在黑暗的阁楼,一动也不能动,她听见有撒旦教的教徒向和尚询问是否见过她。
韩国寺知客僧已经消失很久了,而撒旦教徒还在四处询问自己的下落,这么看来,那个知客僧没有透露自己的所在。落在这些亡命之徒手里……岳悠然不敢往下想,她闭上眼睛,一滴泪珠从眼角划过。
傍晚,那个知客僧的尸体在水塘边的芦苇丛里被找到。没有外伤,从死状来看,是溺水而亡。就算是报了警,也没有什么可以继续追查的,完全可以说他是脚下一滑,不小心落入水中。
而真正知道此事的人,却无法公开此事,现在的局势不明,到底有多少撒旦教的人,根本没有人知道,也许,一心信赖的人中,就有内奸,或是另一些别有所图之人。
突然发现身边的人完全都不可信任,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虽然从前在工作的时候,岳悠然一直把“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奉为圭臬,但是到如今真的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都没有了,这种感觉也实在是太悲催了。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根本就不会死……”岳悠然心中大恸。
要离开这里,马上离开这里,不能再害了更多的人。这是她现在最强烈的想法,撒旦教徒还在万佛园附近不曾离开。如果就这么冲出去,被他们抓住,那么慧能和尚的死便毫无意义。
想不出离开的办法,而后天,就是兰毗卢迎回佛骨舍利的大典了。
“师父,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个中国姑娘,这是她的照片。”在阁楼上的岳悠然,听到下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没错,是林雪。
想来老和尚摇头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师父,您真的没见过她吗,她是我们的朋友。”
等等,这个声音是……
叶波?这两个不是打的要死要活的吗,怎么会搅和在一起,如果这两个都到了,那么小鱼儿也就在不远处了?
岳悠然深吸一口气,努力动了动手指……很好,可以活动一点了。
舍利子很快就要回到应该在的地方了,这三位倒是帮助自己逃脱的好助手。
三人被老和尚告知从来没见过岳悠然之后,失望的离去,还没离开中华寺的大门,就听见墙后有人轻声说了一句:“你们找我?”(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这半小时过的也太快了点。”小鱼儿嘲讽的看着叶波,叶波斜眼看着林雪,林雪望着窗外:“啊,后面大概有十辆车。”
“才十辆,这样跑起来还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叶波嘴上坚持将装逼坚持到底,脚下当然也不含煳,油门踩到底,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风擦着车子唿啸而过,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
车子飞快前行,早已离开了万佛园的范围,方向盘在叶波手上左转右转,巧妙避过身后的狙击,背后大唿小叫的子弹唿啸着落在车身两侧,偶尔有一两颗擦着金属板过去,火花四溅。岳悠然默默看着,脸上依旧木然。
不怕死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求生是人类最本能的求生**,但,当她陷入迷茫的时候,生死这个问题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当年在北川见过生命的脆弱,也见过生离死别的痛苦,岳悠然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足够坚硬,时常自嘲心如铁石,没心没肺。没想到当时的冷静不过因为自己只是个旁观者。如今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这才发现自己离心如铁石差的太远太远。
脆弱之时根本无心掩饰脸上的表情,疲惫的模样早已落在旁人眼中。
小鱼儿看着她这副模样,拍拍她的肩膀:“人的两只眼睛长在前面,就是要万事朝前看的,不要再想已经无可挽回的那些事。”
岳悠然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不用跟我讲道理,道理都懂。”岳悠然平静的说,“遇上了总得给点消化的时间,无条件执行所有程序的那是机器人,哎呀……”
随着叶波勐然一个右急转,猝不及防的三人纷纷撞在车壁上,小鱼儿揉揉撞着的额角,抬头看了看前方,没有说话,大家都明显看见,前面是一条河,原本的桥,只剩下了半截。天黑灯暗,直到了近前才发现,好在叶波反应快,不然一车人都得突破车门,然后自个儿游过去了。
油量指示表的指针已经到了最底。
被这么一耽误,身后车灯晃动,后面的追兵又很快赶了上来。
“车没油了,看好一会儿躲哪儿。”叶波宣布这件事的时候就像宣布晚上没有鸡,只能吃鸭子一样随意。
在汽油耗尽之前,车门悄悄打开,几个人从急驰的汽车上跃入旁边的芦苇丛里,这里的芦苇很高,但是面积却不大,只要几个人,就能把芦苇丛翻个遍。当务之急是找到个靠谱的地方藏起来。
跳车时,四个人向四个方向跃出,岳悠然与其他人走散了,走了没多久,就发现前方手电筒的灯光扫来扫去,五六个人正在前方慢慢向她所在的方向逼近。右边是一个光秃秃的小坡,走上去只是让人看得更清楚,左边是个极浅的池塘,泥比水深,只怕下去就变成小商河里的杨再兴,唯有任人宰割。
后退也不行,从车道上过来的人也已经散开,其中有几个已经在她身后。
她苦笑,这下可真是进亦忧,退亦忧。手电筒的光几乎就要扫到她的时候,突然池塘那边发出水声,似乎有人涉水离去。这么大的响动,任谁也听见了。顿时所有的追踪者都循声而去,岳悠然这里的危机解除,刚松了口气,突然被人拉住手腕,向小坡后面绕去。
手掌大而温暖,一握之下可以感觉到十分有力,是个男人的手。
本以为那人是叶波,但是看背影身形又不像,看行动也不像是撒旦教徒。
岳悠然刚一开口:“你……”
“到安全的地方再说。”声音果然十分陌生,不过事情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岳悠然不再说话,加快脚步跟上去。
前方不远处,有个小村庄,岳悠然被来人拉着手腕,七拐八弯的走到一户极普通的民居前面,灯光昏黄,连木板的颜色到底是黑还是黄都看不出来。
那人两长一短的敲门,很快门便开了,开门的正是林雪,而叶波与小鱼儿坐在屋里喝茶,林雪见到她,非常的高兴激动,她还没来得及回应,却见身边那个男人走过去,对着她脑门一弹:“真笨,这点事都做不好,还要把我给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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