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志远看了看坐在地上一脸狼狈的客栈伙计,心中不免有些自责,此人未经历过这种惊悚事故,心里自然无法承受。心念至此,吴志远将客栈伙计从地上搀扶起来,顺手将几块大洋塞进了他的衣兜里。
就这样,三人走走停停的返回林中,吴志远依照罗盘的指示,一直向北而行,奇怪的是这次并未遇到鬼打墙,很快便安全走出了林子。
回到客栈,吴志远和月影抚仙稍事休整,三辆马车上的食物和水均有富余,吴志远整合到一起,便和月影抚仙一起上路。
吴志远从未去过上海,只能顺着官道,一边走一边打听,这一路上倒也顺风顺水,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按照日期推算,两人到了上海地界时,正好是与三合帮当家的约定的前一天的晚上。
虽然走南闯北经历了这么多,但吴志远从未见过像上海如此繁华的大都市,就连向来见多识广的月影抚仙也颇为惊讶。
时值午夜,乡下早已是家家闭户进入梦乡,而上海的街道上依然霓虹闪烁,行人如流水不断,西装革履头顶礼帽的绅士、开叉旗袍水蛇腰身的妖艳女子、肩搭毛巾拉黄包车的车夫、手捧花束向路人推销的买花女孩和蜷缩在阴暗角落一身褴褛的乞丐各色各样的人,在这个不夜城中穿梭。
汽车洋房霓虹灯,这些在乡下根本见不到的东西令吴志远目不暇接。
吴志远和月影抚仙站在一处不知名的十字路口,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兀自感叹世界之大,两人经历可谓广博,但相对于这繁华都市而言,似乎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卖花,卖花啦,先生,买一朵花吧。”一个头扎双辫的卖花小姑娘在街边叫卖,她单薄的身子在这冷夜中有些瑟瑟抖。
吴志远看着那卖花小姑娘,心底油然而生出同情之感。
就在此时,一辆车皮泛着亮光的黑色汽车呼啸而来,转弯时刹车不及,直向那卖花小姑娘冲去。
吴志远见状大惊,一个箭步冲过去将那小姑娘夹在腋下,快转身一闪,那汽车紧贴着吴志远的后背冲了过去,如果不是吴志远将那卖花小姑娘抱走,汽车已经轧到了她的身上。
卖花小姑娘惊魂未定,瞪大了眼睛看着吴志远和那辆远去的汽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妹妹,你没事吧?”吴志远蹲下身来关切的问,这小姑娘最多只有十一二岁,但眉宇间却流露出大人方有的坚强。
“我我没事,谢谢大爷。”小姑娘收敛心神,向吴志远深深地鞠了一躬,抬起头来时,眼眶里已经有泪珠滚动。
吴志远心中诧异,见那小姑娘手上的花因为方才躲那辆汽车而被搓得残败不堪,知道她是因为这花而哭泣,于是从兜里掏出一块大洋,塞到小姑娘的手里,语气温和道:“你拿着,快回家吧。”
小姑娘惊讶的看着吴志远,大洋一直放在手心,不敢放回自己的口袋。
“你的花这位大哥哥买下了,这块大洋是买花的钱,你应得的。”月影抚仙笑了笑,将小姑娘手中残败的鲜花拿到了自己手中,放在鼻前微微一闻。
那小姑娘这才将大洋收好,倒并不惧怕吴志远这位陌生人,或许她心里已经认定吴志远就是好人,但仍有些怯生生的问:“大爷,您要去哪里?”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某个地方?”吴志远讶异的看着那小姑娘。
小姑娘笑了,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自信满满的说道:“因为我听出了你和这位姐姐的口音啊,你和这位姐姐的口音都”
“等等,等等!”吴志远连忙伸手打断小姑娘的话,佯装生气道,“你刚才叫我大爷,却叫这位姑娘是姐姐,难道我真那么老吗?”说着,吴志远回头看了看月影抚仙,月影抚仙正手捧鲜花忍俊不禁,霓虹灯下,模样煞是动人。
小姑娘再不懂得大人间的事,此时也看出了吴志远和月影抚仙之间的关系,她灵机一动,一本正经道:“我叫你大爷,是您的地位尊贵,刚才我们还不熟,现在我们熟了,我就不再叫你大爷了,而是叫你大哥哥,大哥哥和大姐姐正好是一对。”
吴志远觉得这卖花小姑娘实在令人恋爱,开心的笑问道:“好吧,算你有理。那你接着说,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是有目的地的?”
小姑娘笑道:“因为你们的口音啊,你们的口音跟我一样都不是本地人,而我呢,在这条街上卖花已经有三四个年头了,一看就觉得你们面生,知道你们肯定是外地来的,在上海这种地方,外地来的人不是投奔亲戚,就是想在这里大财,我看你出手这么阔绰,一定是有钱人,那就不是来这里财的了,很有可能是投奔亲戚,所以才问你要去哪里的。”话到此处,小姑娘连忙话锋一转解释道,“你们不要误会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大哥哥你刚才救了我,还全部买下了我的花,我想我也没有什么能帮你的,如果你需要我来带路,我一定义不容辞。”
最后一句“义不容辞”,那小姑娘说得有模有样,配以她故意做出来的表情,像极了江湖帮派中人风格。
吴志远觉得这小姑娘心地纯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上海滩,应是可以求助的对象,于是坦言道:“我想去一趟黄浦江畔的城隍庙,小妹妹你可认得路?”
第九百一十九章 城隍殿内
小姑娘笑道:“当然认得,不过,从这里到城隍庙要穿过法租界,会有点麻烦。”
“有什么麻烦?”月影抚仙笑问。
“法租界是洋人的地方,前些日子那里生了命案,现在查得很严”小姑娘眉头微皱,但随即舒展开来,笑道,“不过没关系,我自有办法,你们跟我来吧。”说着,迈着俏步向街东走去。
吴志远和月影抚仙相视一笑,跟了上去。
“我看以后你也得叫我大爷了。”吴志远边走边笑道。
“为什么?”月影抚仙一脸愕然,还没有明白吴志远的意思。
“那小妹妹叫我大爷,叫你姐姐,论辈分,你不是也得叫我大爷吗?”吴志远故作一本正经的说。
“我叫你大爷你敢答应吗?”月影抚仙也做出一副认真的表情。
“有什么不敢?”吴志远错愕道,“大不了就当我是老牛吃嫩草喽。”
月影抚仙白了吴志远一眼,脸色一沉,说道:“晚香如今下落不明,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开玩笑!”
一句话把吴志远给噎住了,只好不再言语。这时,走在前面那小姑娘停步转身催促,吴志远和月影抚仙连忙跟了上去。
这一路上,吴志远向那小姑娘打听了许多上海的风土人情,原来上海被划分成了法租界和公共租界两个区域,法租界被法国人占领,三人所处的位置属于公共租界,被多个英德日等多个国家共同管制。这小姑娘虽然常在街巷中穿梭,但对上海的本地势力并不算了解,只知道哪条街流氓打手比较多,哪条街比较太平,所以三人这一路走来,竟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出了城区街巷,小姑娘带着吴志远和月影抚仙转到了一条乡间泥路,顺着泥路一直东行,便到了一条小河边,河上有一座石板桥。
站在桥头,小姑娘指着桥对面说道:“过了这座条就是法租界的地盘了,从这里走不会有人盘查。”
“天亮之前能到城隍庙吗?”吴志远最关心这个问题,当日三合帮当家的只说半月后城隍庙一聚,并未指明具体时辰,所以他想在天亮之前就到城隍庙等候。
小姑娘抬头看了看天,点点头道:“天亮以前一定能到。”
此时已是四更天,那小姑娘抄了近路,同时巧妙的避开了有帮派活动较为频繁的地方,所以一路依然相安无事,终于在天蒙蒙亮时来到了黄浦江畔。
黄浦江贯穿上海,弯曲向东,注入长江,江水滔滔,气势亦雄伟非常。
凭江远眺,可见茫茫江水之上,泊船林立,一片繁忙景象。
吴志远见过抚仙湖的波澜壮阔,但眼前黄埔江水滔滔,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黄浦江里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那些青帮啊红帮啊的天天打打杀杀,抓了人就说要扔到黄浦江里喂鱼。”小姑娘见吴志远和月影抚仙凝望着江水出神,在一旁说道。
“青帮?”吴志远听到这两个字,不禁愕然,问道,“你对上海的帮派知道多少?”
小姑娘摇了摇头道:“倒是没什么了解,不过天天见他们打打杀杀的惯了,所以听来了这几个名字。”
吴志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见时间不早了,便催促道:“我们先去城隍庙吧。”
小姑娘笑了笑,伸手向东北方向一指,说道:“喏,那里不就是了?”
吴志远向小姑娘所指的方向一看,看到了一片气势雄伟的建筑,看建筑风格,俨然道家殿宇。在他昔日所见,城隍庙多是规模不大的殿宇,没想到上海的城隍庙居然如此雄伟,气势非凡。
“那里就是城隍庙?”吴志远惊讶的问。
“跟我来。”小姑娘没有回答,而是蹦跳奔跑着向城隍庙的方向而去。
吴志远和月影抚仙连忙跟了上去。
三人到了城隍庙正门前,吴志远才将这城隍庙看了个真切,端的是造型古朴,气势恢宏,其中楼台耸立,错落有致,其规模丝毫不输给茅山道院。
“走!”小姑娘玩心顿起,扯了扯惊呆了的吴志远,率先跑进了正门内。
“这里这么大?”吴志远不禁惊讶的问,城隍庙这么大,他该到哪里去找与三合帮当家的赴约之人?
“对呀,你不就是要到这里来的吗?”小姑娘蹦跳着围着院子里巨大的铜炉转了一圈,意犹未尽的来到吴志远身边,伸手拽住了吴志远的衣袖。
吴志远目光四望,看到铜炉对面大殿的匾额上写着“娘娘殿”三个鎏金大字,疑惑的问:“我要去的是城隍庙,不是娘娘殿,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小姑娘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还真是外地人,不知道也不丢人,这城隍庙可不单单供奉着城隍爷一位神仙,还有财神殿、关圣殿、元辰殿、文昌殿、娘娘殿等个大殿呢。”
“那是不是有城隍殿?”月影抚仙在一旁问道。
“你们要去城隍殿呀?”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恍然大悟。
未等吴志远和月影抚仙回应,那小姑娘出铜铃一般的笑声,一拉吴志远的衣袖,穿过廊道向北跑去。
此时虽是清晨,但城隍庙里已然有不少香客,人影穿梭中,吴志远生怕和那小姑娘失散,于是连忙和月影抚仙一同追了上去。
三人穿过几条廊道,那小姑娘才在一处大殿门前停了下来,她弯腰双手扶膝,穿着粗气道:“喏,这里就是城隍殿了。”
吴志远抬头一看,果然看到面前的大殿匾额上写有“城隍殿”三个字,不知为何,他突然心中一动,脚下不由自主的向殿门走去。
跨过门槛,吴志远进入大殿,一眼便看到正北神位供奉着城隍爷的神像,看神像刻画,城隍爷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胡须灰白,眉目含笑,富态非常。
目光与城隍爷的神像对视,吴志远突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城隍爷一般,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好笑,城隍爷为道家神祇,他怎么会有缘得见?
目光看向神像两侧立柱,只见上面写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做个好人心正身安魂梦稳”,下联为“行些善事天知地鉴鬼神钦”,上悬匾额“牧化黎民”四个大字。
吴志远看着立柱上的对联,口中默念,只觉得心中有所顿悟。
人生于世,当行善积德,正身安魂,多为苍生造福,方不枉此生。害人坑人,违背道德仁义之事是绝不能做的。
这一瞬间,吴志远似乎懂得了很多,尽管他内心从来都是如是想法,但看到城隍爷神像和两侧对联的那一刻,他对为人立世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
就在吴志远看着城隍爷的神像出神时,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吴志远转头一看,外面走进来一群人,全部身着短打,来势汹汹。
第九百二十章 偷听谈话
“让开让开让开!”那帮人刚走到殿前,便对站在殿外的月影抚仙和那小姑娘及其他香客进行驱散。
香客们纷纷躲向两边,月影抚仙看向殿内,见吴志远站在殿门口向外观望,便拉着那小姑娘闪到了一旁。
将香客们赶到两边后,一众打手站成两排,负手而立,中间留下一条过道,这时,有两名打手捧着一卷红地毯在过道上铺开,从廊道入口处一直铺到了城隍殿门口。
“小子,快让开!”将地毯铺到殿门口的打手见吴志远站在殿内,语气霸道的驱赶道。
吴志远心中微怒,想要出手教训这帮打手一番,但一想到今天到这城隍殿的目的,便将怒气压了下来,但并未走出城隍殿,而是站到了一旁。
那打手见吴志远并不碍事,便再没有理会。
少顷,廊道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之声,吴志远放眼望去,只见几个人从廊道入口踏上了红地毯,款步向城隍殿走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年约五十,精神矍铄,红光满面,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最亮眼的是他的身边伴随着一名身材苗条修长的女子,那女子身着白底粉花开叉旗袍,雪白的大腿在步履间一隐一现,她挽着男人的胳膊,走起路来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风骚无限。
两人身后跟着四名身着开衫短打的年轻人,脚步轻盈,一看就是功夫好手。
男人和那女子进了城隍殿,那四名打手便留在了殿外,这时,先前那名铺红地毯的打手连忙点上一炉香,毕恭毕敬的将香送到那男人面前,道了声:“冯先生。”
那男人就是打手口中的冯先生了,他“嗯”了一声,伸手接过香。
打手连忙又点了一炉,送到冯先生身旁的女子面前,恭敬道:“陈小姐。”
风骚非常的陈小姐媚眼一挑,伸出戴着白丝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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