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志远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他坐起身来,发现姓杜的少年正靠着墙坐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
“你醒了?”那少年微微笑着,一脸圆滑的表情,但又不失憨厚。
“嗯。”吴志远站起身来,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还……还有点疼。”那少年微微耸了耸肩,露出呲牙咧嘴的表情,显然是触动了伤口,他喘了口气,脸色苍白,抬头看着吴志远,一脸真挚的说道:“谢谢!”
“不客气!”吴志远报以微笑,紧跟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我叫杜日落!”原来这姓杜的少年正是几天前拿着于一粟的道袍去衣店洗,后来被张择方跟踪到了的杜日落,此时面对吴志远的问题,杜日落吞吞吐吐的回答着,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日落,好有诗意的名字!我叫吴志远。”吴志远爽快的道出自己的姓名,猛地想起昨晚的场景,他奇怪的问道:“对了,昨晚的那帮是什么人?”
“他们是盛记木行雇来的打手。”杜日落回想起昨晚自己被追杀的场景,仍心有余悸。
“那帮人下手真是狠毒!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呢?”吴志远望向杜日落背部的刀伤,不问便知是被砍刀一劈而下砍伤的。
杜日落张了张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看着吴志远急切的神情,沉默了半响,终于开口道出了原因。
“我睡了木行老板的七姨太!”
第十二章 月月笙歌
吴志远顿时唏嘘不已,心中多少有点疑惑和后悔。疑惑的是这个杜日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能和自己老板的老婆勾搭成奸;后悔的是或许当初就不应该救这个人,如今救了他,也不知道做的是错是对。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卑劣?”杜日落绝顶聪明,见吴志远长时间低头不语,心里便已猜透了三分。
吴志远蓦然抬头看了看杜日落,尴尬的笑了笑,不置可否,然而心里却有了一丝惊讶。
“你是不是后悔救了我?”杜日落继续问道,一双乌黑的眼珠贼溜溜的瞪着吴志远,对方脸上的神情已经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没……没有。”吴志远吃了一惊,支支吾吾的回答着,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掩饰不住脸上惊讶的表情。
杜日落哈哈大笑起来,胸口耸动,不小心撕裂了伤口,忍不住“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吴志远不明白杜日落为何突然大笑,奇怪地看着他,问道:“笑什么?”
“兄弟,一看你就是个老实人,你的表情已经把你心里想的东西全告诉我了。”杜日落微笑着,语重心长的继续说,“以后要尽量掩饰自己的情绪,否则走江湖是要吃亏的。”
吴志远低头深思,这个道理浅显易懂,但是具体该怎么做,可能就需要日后的历练了。
“其实,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好色yin邪之徒。”杜日落清了清嗓子,叹了口气,沉默片刻,淡淡的回忆道:“七姨太的确是个美人儿,可是我杜……杜日落也绝不是那种见了漂亮女人就拔不动腿的废物,如果对她没有感情,再美的女人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一坨屎!”
这几句话粗俗不堪,但从杜日落的嘴里说出来却是铿锵有力,给人一种正气凌然之感。
“你是说,你……喜欢那个七姨太?”吴志远诧异的看着杜日落,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她的年纪估计得是你的两倍了吧?”
“嘿嘿……”杜日落闻言又笑出声来,不无嘲笑道,“你肯定是农村里来的。现在城里的有钱人都娶好几房姨太太,除了大老婆,那些姨太太们哪个不是正芳年华,皮肤娇嫩,貌美如花?”说完,竟又“嘿嘿”笑出声来。
吴志远又是一脸愕然,在吴家村住了将近二十年,他或多或少从村民的饭后茶余的闲谈中听到一些有钱人娶偏房的奢华生活,但是没想到会这么离谱。
“唉……”杜日落长叹一声,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不管喜欢不喜欢,青岛这个地方我是呆不下去了,还是回老家吧。”
“就因为他们追杀你?你可以躲起来嘛。”吴志远一脸天真,初出茅庐的他完全无法想象世间的险恶。
“躲?还能往哪里躲?我躲在妓院做**都被他们找到了。”杜日落想起藏匿在的日子,露出一脸的无奈。原来,他是为了躲避追杀才委身在的。
“那你老家是哪里的?”吴志远有点疑惑,他原本一直以为杜日落是个青岛人。
“上海,去过吗?”杜日落漫不经心的回答,看见吴志远一脸的迷茫,便知道他根本就没去过。
“不过,要回上海,得凑齐足够的盘缠才行,我现在这点钱根本不够船票钱,只够吃饭的。”杜日落从怀里掏出一块大洋和几枚铜钱,在手里掂了掂,摇了摇头。
吴志远盯着杜日落手掌里的几枚银钱,在他的眼里,这些钱已经很不少了。
“这些钱都给你,你去街上买点吃的回来,咱俩直到现在还没吃饭呢。”杜日落将手里的钱向吴志远一伸,出手倒是极为豪爽。
“用不了这么多。”吴志远连连摆手,不肯伸手借钱。
“嗨,兄弟一场,你又救过我的命,剩下的就当是小弟送给你的喝酒钱。现在我穷途末路,如果将来有一天让我发达了,我一定会拿出自己一半的储蓄送给你!”杜日落虽然看上去人比较滑头,说话又油腔滑调,但是说这番话时,却是一片赤诚,好像在发誓一般。
“你太客气了。好,在这里等我,我买了就回来。”吴志远接过铜板,转身走出破庙。
不过盏茶时间,吴志远就赶了回来,手里拿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自己拿了一个,剩下的递给杜日落,还有剩下的大洋和铜钱。
杜日落看着手里的铜钱,呆了片刻,心下被吴志远的诚实和质朴感动,毫不犹豫的把钱装进裤兜,放下包子,站起身来。
“吴大哥,你是我见过的最有义气的好人!如果不嫌弃,你我结拜为兄弟怎么样?”杜日落顾不得后背的刀伤,一拍胸脯,豪气冲天。
吴志远闻言心中顿时一喜,他初离家门,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居然还会有人与他这个乡巴佬结拜,哪会有不答应之理?于是连忙点头答应。
无香无酒,两人就对着庙里破旧的神像跪地拜了起来。拜完之后论长幼,吴志远与杜日落同岁,单比杜日落大三个月,自然为兄,杜日落为弟。
站起身来,杜日落一脸愧疚的说道:“大哥,有件事想请你原谅。”
“日落,什么事?不妨直说。”吴志远疑问道。
“其实,我不叫杜日落。”杜日落淡淡的说,“不过,我不是存心欺瞒大哥。我是为了躲避木行里那帮人的追杀,才用的假名,这个名字从在做**时就在用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吴志远微微一笑,并不生气,杜日落是为了躲避仇家才改的名字,况且改名的事也在他们相识之前,如今他肯坦诚相告,并主动请求原谅,已经说明了他并非有意说谎。
“那你真名叫什么?”吴志远笑问,总不能连自己八拜之交的真名都不知道吧。
“我姓杜是真,但名字是假,我的原名叫杜月生。”杜月生狡黠的笑了笑。
“杜月升,杜日落,月升日落,难怪你会改个假名叫杜日落。杜月升……月亮升起的地方,这名字也很有诗意,一点也不逊于日落,反而比日落更充满生机。”吴志远分析着,他错将杜月生的“生”字听成了月亮升起的“升”。
“我名字中的‘生’是生孩子的‘生’,不是升起的‘升’。”杜月生略显害羞的解释说,“我妈生我的时候正是月圆之夜,所以就给我取名叫‘月生’了。虽然这个名字比较土,但是我也没办法。”
“哦,原来是这样。”吴志远恍然大悟,突然脑里闪过一丝灵感,笑着说,“不如我给你的名字改个字吧。”
“好啊,没想到大哥你还是个文化人。”杜月生嘴含微笑,却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吴志远。
“文化人就谈不上了,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我们村里的孩子都是赤脚医生五叔教出来的。”吴志远低头略微思考,突然眼睛一亮,笑道:“不如把生孩子的‘生’上加个竹字头,改成笙歌的‘笙’吧。”
“杜月笙,杜月笙,月月笙歌,这不正是我追求的生活吗,这个名字我喜欢,大哥改得好!”杜月生不由得伸出大拇指赞叹起来,“我以后就叫杜月笙了!”
第十三章 盗墓计划
吃完了包子,吴志远与杜月笙又在破庙里逗留了一上午,两人海阔天空无所不谈,谈到身世背景时,吴志远才知道,原来杜月笙身世极为悲惨,不到四岁父母就离他而去,他是在继母和亲戚的帮助下才生存下来的,十四岁就闯荡江湖,赤手空拳来到上海滩,卖水果、送报纸、抢钱、拉皮条什么都干过,后来因为朋友的关系来到青岛盛记木行做销售,因为能说会道又头脑灵活,很快得到老板的提拔,不想中秋晚宴上遇到了老板的七姨太,两人一见钟情相见恨晚,不久就滚到了一张床上,后来奸情败露,才被老板追杀,不得以混进妓院做**,没想到还是被老板的耳目查探到消息,一路逃亡才巧遇吴志远。
与杜月笙的十几年坎坷人生相比,吴志远顿时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虽然从小家境贫寒,但始终没少了吃穿,父母也身体健康。想起父母,吴志远心里闪过一丝愧疚,他们忙碌半生,辛辛苦苦省吃俭用,没有享受过半天有钱人的生活,多年的积蓄又被无良的恶道于一粟骗走,而自己为了一时心里的痛快,留下一张字条就离开双亲,实在是不孝。
吴志远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让父母过上无忧无虑、开心快乐的生活。
“你有什么打算?”吴志远看着杜月笙,眼神中流露出关心。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们二人随时可能被木行那帮人找到。
“青岛是呆不下去了,我得想办法回上海。”杜月笙拿起一根树枝,蹲在地上胡乱的画着,说到这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吴志远见杜月笙唉声叹气的样子,一脸疑惑。
“一时半会儿,从哪里弄到回上海的路费呢?”杜月笙满面愁容,现在落到这步田地,只有吴志远可以帮他,可是这位结拜大哥比他还要贫穷三分。
“要是我师父在就好了,或许他会有办法。”吴志远突然想起张择方,嘴里不由自主的念叨着。
“你师父?”杜月笙没听过吴志远说起还有个师父,所以一脸惊讶。
“哦,也不算是师父了,他救过我一命,我想拜他为师,可是他是茅山派弟子,茅山派的门规是无色,不允许娶妻生子的,所以我爹和我妈坚决不同意,于是我就偷偷溜出来了。”吴志远有点迷茫了,出来了这么久,一点张择方的消息也没有,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他,即使找到他,他会不会收自己为徒也是个未知数。
“茅山派?是个道士?”杜月笙瞪大了眼睛,回想起自己在时见到的于一粟,闪过一脸的轻蔑。
“是啊!你见过他?”吴志远兴奋的站起身,直盯着杜月笙。
“我见过一个茅山道士,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杜月笙不屑的看着吴志远,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你见过的那个道士长什么模样?”吴志远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心里的希望之火开始有了苗头。
“大哥,你确定你要找的那个师父不是吃喝嫖赌lang得虚名之辈吗?”杜月笙没有回答吴志远的追问,反过来问了这样一句。
杜月笙这一句反问是有他的道理的,于一粟在吃喝玩乐,对杜月笙这个新来乍到的更是颐指气使,这让杜月笙对他的印象极为深刻,而吴志远却说茅山派门规是无色,那这个于一粟肯定只是坑蒙拐骗的神棍而已,他不想吴志远被这种假托鬼神玩弄手法的骗子蒙蔽。
“这是什么话?如果没有他,我的命早就没了。”吴志远闻言有点不高兴,脸色沉了下来,他对杜月笙的见闻并不知情。
“嗯,我在时见过一位道士,他脸庞精瘦,贼眉鼠眼,自称是茅山派的,身穿道袍,那身道袍还让我拿去给他洗呢。这个人挥洒金银倒是十分豪爽,吃喝嫖更是高人一等。怎么样?”杜月笙一口气说完,观察吴志远的神色。道出实情可能会让吴志远大失所望,但也可以让他看清对方的真面目。
“那就不是我要找的道长了。”吴志远神情沮丧,刚刚燃起的希望的火星被瞬间泼了一盆冷水。
“原来另有其人。”杜月笙若有所思,突然从伸手在怀里一阵乱掏。
“不管你找的是不是的那个人,这个你肯定用得着。”杜月笙掏出一个白色的布包,塞到吴志远的手里。
吴志远好奇的看着手里的布包,这个布包用白色粗布缝制,手工粗糙,布色陈旧泛黄,仿佛有些年岁,除此之外再没什么特别之处。
打开布包,吴志远从里面拿出两样东西,一本书和一面铜镜。
“这是我从的那个道士那里偷来的,那个家伙整天对我大呼小叫,仗着自己有几个钱就装大爷。你既然要投茅山派,这个或许对你有用。”吴志远漫不经心的解释着这两样东西的来历。
吴志远翻来覆去的打量着手里的铜镜,这是一面八角形镜子,全身铜制,外形古朴,八个边分别刻着“乾坤艮兑震巽坎离”八个卦象的符号,中间则是镜面,光亮照人。
又拿起那本书,只见封面写着《归元真经》四个字,好像是***教经书,信手翻了翻,里面书页泛黄,发出一股霉味,显然是放置已久受潮所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书的内页全是白纸,一个字也没有。
吴志远的兴趣不在这两种东西上,也没有深究其中原委。但既然是道家之物,留着也无妨,就放将书和铜镜放进布袋,塞到怀里。
下午杜月笙又把大洋给了吴志远,让他去买吃的,顺便买点金创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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