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到凶野处,没留意脚下的门坎,一步没迈好,绊了一交。回过神来,啊地一声惊呼,伸手乱抓,却没能逃脱力的作用和重力加速度所带来的恶运。砰的一声巨响,贾仁禄结结实实的跌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只觉头顶百鸟齐鸣,眼前金星乱冒,失声喊道:“报应……”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甄夫人听得身后巨响,忙回头看去,见此情景不禁摇头苦笑。貂婵、曹静同时扑上前相扶,二女手指互碰,不由相视一笑,共同将贾仁禄扶起。
甄夫人见袁熙目光不住在甄宓身上扫来扫去,心中大喜,心道:“每当宓儿寝寐之时,我都隐隐看见有人拿玉衣披于其上,只觉满室生光,常常心中暗奇。相者亦言此女非同小可,将来贵不可言。今果不其然,袁熙是什么人物?袁绍的二公子,袁绍坐拥河北,一呼百应,早晚要一统江山,到时袁熙不是帝也是王。如今看样子袁熙是看上我们家宓儿了,当真是三生有幸,祖宗显灵。”
都拿“鼠目寸光”来形容一个人目光短浅,其实天道玄远难测,要真做到目光长远,谈何容易。甄夫人的想法就当时形势而言却也无可厚非,只是她没料到袁绍其实已没几年好活了,甄宓嫁与袁熙之后不久,袁熙便奉命去幽州镇守,留甄宓在府。曹军攻邺,曹丕入城之后啥也不干,便闯入袁绍府邸,名为清宫,实则找寻花姑娘。见到了甄宓,便看在眼里,强抢了去。其后北方一统,曹操仙去,曹丕篡位,便封甄宓为皇后。
曹丕为帝之后,三宫六院,自不待言。看着这个朝夕共处的美人甄宓也就如同黄脸婆一般,对其好感不再。宫中妃嫔众多,难免喜新厌旧,曹丕搂着几个年轻貌美的美娇娘,反觉甄宓碍事。诬她口出怨望,将其赐死,方觉眼不见为净。因此甄宓后来虽然贵不可言,下场却也十分凄惨。
甄夫人于此时哪知这些,只觉袁熙若娶了甄宓,将来袁熙为帝为王,甄宓便可凭之而贵,自己也颇能捞到些好处。哪知甄宓将来富贵根本不是靠袁熙,而是靠曹丕。不过若袁熙不娶甄宓,曹丕多半也就遇不到她,这番富贵十有八九也就打了水漂了,甄宓或许能逃过一劫,不会惨死也未可知。其实这就是天道难测之处,这时除了那个看似疯疯癫癫的贾仁禄,怕是再也没有人能看得如此通透了。
甄夫人正欲搓合其女与袁熙,却见甄宓正痴痴地望着刘备边上一个黑大个。刚才进门时曾听刘备介绍,那人姓贾名福字仁禄,是他的军师。甄夫人对刘备这个兵败来投的人物本就没什么好感,虽感激他救了自己的女儿,却也没把他看在眼里。如今见自己女儿显是对这个连路都走不清楚跨门坎居然也会摔跤的贾仁禄大有好感,不禁暗暗叫糟,但转念一想:“婚姻大事向来讲究父母之命,宓儿父亲故世已久,这事便由我说得算,到时可由不得她乱来!”想到此便即释然。
袁熙也知甄夫人日后说不准便是他的丈母娘,对其大献殷勤。甄夫人也是倍加敬重,二人相谈甚欢,刘备等人自然倍受冷落。
刘备曾落难许都,曹操一派上上下下都对其十分恭敬。就连曹操自己也要青梅煮酒,款待于他,席间还言道:“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如今来到袁绍处,还没见到袁绍,只在一个寻常百姓家里,便感到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眼见这个什么甄夫人,对袁熙招待尽礼,而对自己女儿救命恩人只是寒喧几句,道了声谢,便不理不睬,微觉不快,便道:“既是甄姑娘已平安回府,我等也就放心了,就不多打扰了,这便告辞了。”
甄夫人正和袁熙聊得开心,闻得此言,回过头来,道:“天色不早了,不如留在府中吃顿饭再走吧。”口虽留客却毫无恭敬之意。
刘备心中雪亮,道:“馆驿之中已备下酒饭,不敢打扰夫人。”
甄夫人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转过头去,对袁熙说道:“袁公子,如今天色已晚,我这便命人准备酒饭,再亲手为您做几样菜来,好好款待公子。”
袁熙道:“怎敢劳动夫人。”
甄夫人道:“袁公子说得哪里话,这里为袁公治下,我们都是治下之民。公子到来,哪有不好好款待之理。”
袁熙正欲多些时间与甄宓相处,便道:“既是盛情难却,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我奉家父之命,要陪同刘使君……”
刘备暗暗哼了一声,道:“我们已知馆驿路径,自己回去便可,不敢劳动公子相陪。”说完躬身行礼,转身便行。
甄夫人淡淡地道:“既是使君要走,老身这便相送。”说完却不起身。
刘备面有怒色,道:“不敢。”说完一拂袖,扬长而去,徐庶等人也即紧跟而出。贾仁禄正揉着青肿的额头,不住地喊疼,见刘备他们远去,下意识得喊道:“这就要走了……等等我!”说话间,站起身来,脚下加紧,噔噔噔地向前冲出数步。心里焦急,又未留心门坎,绊了一交,栽倒在地,心道:“得,今天这是怎么了。”便又晕了过去。
甄夫人见状眉头一蹙,侧过头去,看了甄宓一眼,好似在说:“你可想好了,真的看上这种人了?”
甄宓自回到家之后,便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痴痴傻傻地只顾看着贾仁禄。本来以她端庄识礼,断不会如此,但如今眼睛却不听使唤,总是盯着他看,为何如此,自己也说不清楚。眼见着贾仁禄栽倒在地,噫得一声,醒转过来。正欲上前相扶,却见他已被貂婵搀扶着远去,回过头来,问道:“妈妈,使君等人为何要走?他们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怎么不留住他们?”
甄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他们累了,欲回馆驿休息,我怎好阻拦。再者救命之恩,刚才你我都已谢过了。想来这种侠义之士都是不要报酬的,由他们去吧。”
甄宓急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们可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啊,若没有他们,女儿只怕……只怕……”说完迈步急奔,欲赶上众人。
甄夫人急忙喝道:“回来!你要去哪里?”
甄宓道:“你这样太也失礼,我要去送他们一程。”
甄夫人怒道:“胡闹。袁公子能光临咱家,那是咱们的福气,你怎能不相陪。”
甄宓转过身来,瞥了袁熙一眼,见他目不转睛的瞪着自己,颇觉厌恶,嗔道:“又不是袁公亲来,用得着这么大阵势么,有娘你陪着就成了。我受了惊吓,身子乏了,想去休息了。”说完不理他们,迈步进屋,自到绣楼之上生闷气去了。
甄夫人见她如此忙道:“这个女儿,从小被我宠坏了,爱使小性,公子千万别见怪。”
袁熙目送甄宓进屋,待她彻底消失,方道:“不碍的,不碍的。甄姑娘刚才也着实是受惊了,该当好好休息。为何夫人会让她一人独自在外行走?”
甄夫人叹道:“唉!家夫故世得早,家中唯有一子,宓儿十四岁那年也因病去世。从此之后家中便无男丁,就我们母女俩同儿媳相依为命,好在家道殷实,城中有几处生意,城外有几亩薄田,倒有些积蓄,不致困苦。宓儿这孩子很是孝顺,怜我年老多病,常帮我料理家务,照顾生意,很是劳苦。如今这个家里里外外,全由她一人操持。”
咳嗽两声,喝了口茶,又道:“宓儿打小就聪明,好读书。当年天下兵乱,黑山贼肆虐,我们举家至中山无极迁到此间。其时正逢乱世,粮贵而金贱,我家颇有集谷,便多与粮食换金玉珠宝。后来宓儿十余岁时,便对我说:‘今世乱而多买宝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左右皆饥之,不如以谷振亲族邻里,广为恩惠。’我心觉有理便照此而行,如今四邻街访,没有不夸宓儿的。我家生意也因此畅通无阻,越做越大,全是宓儿之功。前日家中粮谷已尽,宓儿便自带人前去外地采买,今日方回,哪知竟然遇到公子,实是有缘。”
袁熙道:“甄姑娘这般贤惠又这般貌美,实是世所罕见。她一个大姑娘家的老在外头抛头露面,终是不妥。这些都是小事,包在我身上。”
甄夫人站起身来,裣衽一礼,道:“难得公子如此有心,老身在此多谢了。”
袁熙忙将其扶起,道:“夫人太客气了,此间虽是家兄所辖。但太守是我故交,我说的话他还是要听的,我自会让他对你们妥为照看。有太守为你们撑腰,平原地界上怕是没有人在敢同你们为难了。至于采买小事,何劳姑娘亲自出马。夫人只要差人告诉太守短了什么,自会有人购置齐整,送上门来。”
甄夫人闻言大喜,连声称谢,袁熙连声谦逊。当晚甄夫人亲自下厨为袁熙烹制了数样精致菜蔬,款待于他。甄宓知袁熙在此,索性不出来吃饭,甄夫人倒也奈何她不得。
次日一早,刘备一行,收拾齐整,便即起行。袁熙打从驿馆里出来便左张右望,贾仁禄微微冷笑,道:“袁公子,您老在找什么啊?”
袁熙颇感尴尬,道:“没什么,没什么,随便看看。”
贾仁禄怒道:“那个什么甄宓的谱也忒大了点,我们好歹救过她的性命,她就说了声谢谢,便没下文了。今天袁公子要走,也不知道出来送送!”
袁熙被说中心思,面红耳赤,道:“想是受了惊吓,身体不适,不便前来吧。”
贾仁禄恍然大悟,道:“喔,原来如此!昨日袁公子在甄姑娘府上享受美食,以公子功力,甄姑娘定是一见倾心了。甄夫人对公子又是十分的看重,昨天就算是见过家长了。不知你俩何时成亲?到时可要请我去蹭顿饭。”
袁熙傻笑道:“嘿嘿!哪有此事,不说这个了,还是赶紧赶路吧。”一行人马出了西门,取路清河,望邺城进发。他们不知道的是,远处城墙边上,一位清丽地妙龄少女正傻傻地立于冽冽风中,凝望一个黑大个的背影,举起冻得通红的小手,不住的挥舞手中锦帕,久久也不愿离去。
第062章 … 出镇平原
一路无话,在途非止一日,这日来到了邺城。袁绍早已得知消息,引着文武百官,出城三十里郊迎。刘备感其盛情,下马拜谢,袁绍忙答礼道:“昨为小儿抱病,有失救援,于心怏怏不安。今幸得相见,大慰平生渴想之思。”
刘备道:“孤穷刘备,久欲投于门下,奈机缘未遇。今为曹操所攻,妻子俱陷。想将军容纳四方之士,故不避羞惭,径来相投。望乞收录,誓当图报。”
袁绍大喜相待甚厚,同居冀州。一路之上刘备向袁绍介绍贾仁禄、徐庶等人,袁绍自是好生敬重,当然一副色迷迷的眼光却是不住的在貂婵的脸上瞄来瞄去。其时贾仁禄整个头上缠着白布,好似埃及出土的木乃伊一般,唯余一双黑漆漆地双眼,亮如点漆。
袁绍当然不晓得这个异域奇珍,大惑不解,忙问原由。原来自离开平原之后,可能是上天怪贾仁禄胡乱诅咒他人,他每过门坎之时,必要莫名其妙的摔跤,这一路行来,也不知过了多少个门坎,当然也就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渐渐地便成了这副德性。当袁绍问起时,他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推说是道遇匪人,自己如何力战群魔,一时疏忽中人奸计,挂了点小彩。袁绍听他越说越玄,心中半信半疑。待得问过袁熙之后才知实情,笑得个前仰后合。
这日晚间,袁绍于书房之中闲坐看书,忽地左右来报,二公子袁熙求见。袁绍命传,袁熙入见,行礼之后,袁熙红着脸,支支唔唔地道:“爹爹……孩儿……孩儿在平原……遇到……遇到……”
袁绍不耐烦地道:“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话这么不爽利,遇到什么?”
袁熙深吸了口气,壮起胆子,道:“孩儿遇到了一位美貌姑……姑娘,对其一见倾心。”
袁绍似笑非笑,道:“男大当婚,看上了一个姑娘,至于这么吞吞吐吐的么。如此胆小,将来还怎么干大事?说说吧,那位姑娘姓甚名谁,何方人士,芳龄几何?”
袁熙见其父并未训斥,放心不少,道:“她叫甄宓,今年一十八岁,祖上乃中山无极人,现居平原,经商为生。”
袁绍一皱眉,道:“商人……这恐怕……”古代等级森严,讲求门当户对,商人在封建时代钞票虽多,却毫无地位可言,所谓“士农工商,商最末。”是以袁绍有此一说。
袁熙见事情要糟,忙接口道:“她乃是太保甄邯后人,世吏二千石。其父逸曾为上蔡令,只因其父早卒,加之当时兵乱,她们不得已,举家迁住平原以避祸乱。无以为生,只得靠祖上积蓄,经商聊以糊口,实是可怜。”
袁绍道:“既是甄太保后人,倒也使得。呵呵,我知道了。不过这段时间既要招待玄德,又要商议些大事,抽不出时间。这样吧,等忙过这段,我闲下来了,定亲自为你操办此事,遣人上门提亲。”他生子五人,袁谭因是长子,出为青州刺史,手握兵符,地位自是非同一般。而他又属意三子袁尚,打算日后把基业传之与他。袁熙排行老二,上不上下不下,样貌虽佳,人品一般,因此不受待见,啥也没有。袁绍每念及此,心中难免有愧。于这等无关紧要之事,不免多顺着他些。
袁熙哪知道这些,还道父亲对自己十分看重,心中甚喜,道:“多谢爹爹成全。”
袁绍笑道:“呵呵,还有什么事吗?”
袁熙道:“爹爹,那个什么刘备孤穷来投,也不见得有何本事。爹爹何必对他如此着紧,待他如此之厚?”
袁绍摇了摇头,道:“不可胡说,刘备一时人杰,手下徐元直、贾仁禄广有智谋;关云长、张翼德勇贯三军,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得他们相助,不愁大事不成。”
袁熙道:“孩儿同刘备等人一路同行,相处有些时日,倒没看出他们有什么惊人艺业。特别是那个贾福,简直是个流氓,整日里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刘备竟用这等人为军师,其才可知。”
袁绍低头沉思道:“那个贾福我也见过,确是疯疯癫癫的,说起话来,大言不惭。更可笑的是,他居然连路都走不清楚,还能成什么大事。如此看来,他倒不像有何学问。不过传闻曹操几次欲加害于他,均被他用计逃脱,这又作何解释?”
袁熙笑道:“呵呵,这人本事倒未必真有,不过运道好些罢了。不然曹军攻徐州,有他和徐元直在,怎能还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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