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道:“居然……居然是这样的……”
陈阵拿起纸,黑暗一收一放,那张纸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
好不容易吸收了纸上那些能震惊整个大陆的消息,柏朗拿起一块破酥饼吃着,说道:“来的路上我连一个骨乐园的人都没看到,他们恐怕伪装起来了,或是躲起来了。”
“躲起来的可能性比较大,他们应该不会轻易脱下自己的长袍。”陈阵说道,从各方面收集到的情报来看,骨乐园是个真正的宗教组织,不是为了掩人耳目的伪装,信仰并不是轻易能够舍弃的东西,对没有接触过的人来说,很难想象信仰能够给人带来什么。
“那要找他们就难了,他们会躲,尤应该不会,它现在已经不能藏在别人身体里给你惊喜了,不知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对付。”柏朗叹了口气。
“我有预感,我和它的下一次见面,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次。”陈阵看着桌子上的一处木纹说道,木纹看起来很像个扭曲的黑色人影。
…
第四一三章 平静
很平静,平静得出奇,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陈阵闲得快要长蘑菇,而柏朗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他每天要接见很多人,都是还没有站队的那些,想来打探虚实。
柏朗长期不在荆城,那些人和他不熟,不知道他的想法,可柏朗还在等待柏弘的选择,没有任何想法,只好和那些人打太极,什么也没透露,也没什么可透露的,可这样一来,反而给那些人一种有城府、深藏不露的印象,对于一个掌权者来说,有城府是种极好的品质。
虽然对那些人来说,柏朗的“胡说八道”显得有些刻意,不够圆滑,但圆滑是可以锻炼、学习的,常和做官的人打交道,谁都能以惊人的速度变得圆滑,但是要变得有城府就十分困难了。
柏弘那边没什么反应,来的人大多数都和他打招呼了,也想观察一下他的反应,柏弘自然也是打太极,什么也没有表示,表现出了充分的圆滑和恰到好处的城府,这反而让人不喜,都认为这是没有什么培养空间的表现,对工匠来说,雕琢好的玉永远不如璞玉招人喜欢。
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两名继承人都在打太极,这就很让人着急了,所幸登基仪式可以照常准备,只要到时候有个人参与就行,柏家一直在培养的辅佐者各有各的想法,不过总体来说并不太在意谁登基,如果皇帝是一个人能干得了的,那柏家也不用培养他们了,只要有人上位就好。
低调进城的柏刚比柏朗晚了五小时到达,他的情况比较特殊,直接回家了,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已经回来,知道的那些也会去看一看,都惊讶于柏刚的变化。
在梁城呆了那么久,柏刚的性子有了很大变化,变得淡薄了,本身就是从小接受各种教育、很有文化的人,下肢瘫痪后经历了极大的绝望,性格里的尖锐部分被削去、磨平,两年来一直在种花养鸟看书,慢慢沉淀,有了一种儒雅君子的感觉,虽然腿脚不方便,但执政应该是没问题的,只是他自己也没了这份心思。
…………
阳炎也很忙,他收到了巨量的情报,基本每一份都要过眼,他到荆城不仅要报仇,还要关心皇帝上位这件事,谁当皇帝对狼卫是有很大影响的。
不勉强柏朗,就得在柏弘登基之前,收集到足够多的东西,要挟也好、合作也好,狼卫想要好好的存活下去,这些事是必须做好的,因为皇帝一登基,就能倾整个盘古大陆之力对付他们,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对掌权者来说是很有利的,不管怎么看,狼卫都是最好的选择,情报组织比武装组织好对付得多,不至于出现打不过的情况,又很难彻底消灭,战斗就可以长期进行下去。
敌人不消灭,自己人是很难闹起来的,把狼卫当成敌人,至少可以杜绝内讧的情况发生,刚登基的皇帝位子还没坐稳,恐怕第一件事就是树敌。
有陈阵在,给柏弘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把狼卫当成敌人,更别说是动手了,这恰恰是阳炎最担心的情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不得不做好功课,以免措手不及。
那些情报都是和柏弘以及辅佐者有关的,他已经知道了柏家明里暗里培养的辅佐者是哪些人,而那些人完全不知道阳炎在哪里,他消失在了荆城里,有人试着找,不是带敌意的那种,只是想看看自己的本事,但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来,就好像他没有进城一样。
…………
就这样,十天的时间过去了,柏府越平静,利益相关者的心里就越不平静,都知道柏弘有心上位,而柏朗不管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狼卫,都有上位的可能性,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伤来得越晚就可能越重,甚至伤了元气,不希望看到那样的情况,可自己又不能主动去挑事,众人从刚开始的忧虑,发展到了心急,最后又渐渐演变成紧张。
紧张是因为祭祖一事,很可能成为冲突的爆发点。
好不容易等到了这天,众人聚集到了柏府,除了辅佐者以外,还有众多柏家的人,也就是柏容死后整天来烦柏弘的那些人,后来倒是规矩了很多,因为有些闹得过份的人突然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而林家灭了之后,他们又彻底安静下来,这些人不知道提前站队,无论柏弘还是柏朗上位,都不会特地为难他们,到时只要小心谨慎一些就好,不犯太大的错误就能活得很滋润。
柏府很长时间没有这么热闹过,乱哄哄的,在柏弘和柏朗的住屋之间来回走动,打招呼,相对而言,来柏朗住屋的时候他们都会格外安静、规矩些,因为陈阵在这里,谁都不知道惹烦了陈阵会有怎样的下场。
从天刚亮一直忙到了早上十点,柏朗才终于得了些清闲,坐在桌旁摇扇子,喝着茶水润嗓子。
“连阳炎那边都查不到线索,很诡异,他们会不会是跑了?”他叹着气说道。
说的是骨乐园,骨乐园的人消失了,一个都找不到,陈阵他们来之前,狼卫在荆城的情报点还能收到不少相关的消息,但之后,消息完全中断,和尤一起消失了。
“最大的可能是回到了乐园镇,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之后应该是要招收信徒了,不过有人盯着那边,如果骨乐园的人回去了,应该能收到消息。”陈阵说着他的猜测,来这里之前,他就让阳炎留意苦根的消息,苦根忠于过去的骨乐园,而不是转变之后的骨乐园宗教组织,这和田凯泽的理念有悖。
上次的合作只是互相利用,不是说苦根会成为陈阵的盟友,田凯泽是被陈阵杀死的,苦根一定会想办法为田凯泽报仇,在那之前,他应该也不会拒绝和陈阵的再次合作。
可苦根也消失了,可能是因为上次的合作为他招来了灾难,也可能是加入了骨乐园这个宗教组织,不管是什么,他这条线也指望不上了。
“这就不好办了。”柏朗叹了口气,骨乐园是个极大的隐患,被他放在了待办事项的头一栏,不处理好,就算当了皇帝也会遇到危险。
组织事宜已经办好,有管事的人来传话,可以出发了,柏朗和陈阵一同起身走出了住处,跟着管事的人往前走,他们是要走在前面的,排在柏弘的家人后面。
柏家的祖祠就在荆城地底,最下一层,不知是哪代祖先的创意,把荆城当作了柏家的族墓,相当于一个巨大的陵园,所有的荆城居民都是为柏家的守陵的人,这不是秘密,但很少有人提起。
祭祖,所有人都是要参加的,大到走路要人扶的老者,小到还在吃奶的婴儿,除了他们外,辅佐者也来了,虽然和柏家的人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是柏家培养的,柏家的某人是被他们尊为老师的,学生要祭拜老师一般不会和祭祖同时进行,但平时没这个机会,他们进不了柏家的族墓,也只能在这一天跟随。
两百来号人排着队上了街,对于大多数族人来说这都是件很风光的事,因为他们能名正言顺的走在道路中间,道路两旁人行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人行道下有士兵守着,任何人不得离开人行道,想过马路的人都得绕着走,大摇大摆的走路中心,自然是很有优越感的。
稍微有点熬风景的是那些婴孩的哭声,连自我认知都没有的婴儿、小孩哪知道祭祖是严肃的事,饿了哭,拉了哭、阳光刺了眼睛哭,受到了惊吓哭,起此彼伏,而那些像麻雀似的熊孩子又定不住,安静几分钟就跟大人坐了几年的牢一样,憋得难受,你戳我一下,我拍你一把,打闹起来,大人觉得孩子丢脸,大耳光子刮过来,于是也哭。
孩子哭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无论是路中间的人还是路边上的百姓都选择了无视,但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东张西望的陈阵。
“不对劲。”陈阵确实在东张西望,看路边的面姓,看后面跟着的柏家人,不安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原因是有强化人出现。
和梁城合作的强化药剂不同,骨乐园制造的强化药剂里携带着尤的核心振动,他的身体里也有核心振动,能感觉到附近有强化人的存在,但是那种感觉并不清晰,没有指向性,他不知道强化人在哪里。
陈阵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他说不对劲,就肯定有事情要发生,柏朗被弄得有些不安,也跟着东张西望,二人都是有目的的在看,但对旁人来说,这就跟刘佬佬进大观园差不多。
“怎么?”庄清回过头来,露出了好奇的神情,她、柏弘和他们的两个孩子就走在柏朗和陈阵前面,也听到了陈阵的话。
柏弘也跟着转过来了,表情有些僵硬,似乎在紧张。
…
第四一四章 行动败露
长长的队伍走在街上,目的地是狮堡,只有那里有个足够宽敞的、公开的、安全的入口,够这一大家子人下去。
东张西望和柏朗和陈阵成了瞩目的目标,二人像是得了多动症一样,和那些打闹的熊孩子一样定不住,而他们的身份又是如此特殊,招来了不少小声的议论,了解陈阵的人都能猜到他是发现了异常,可这里九成九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他。
“怎么?”庄清回过头来,睁大了眼睛,脸上是好奇的样子,柏弘转过来,没有说话,表情有些不自然,所以很快又转了过去。
“没什么。”柏朗笑了笑,他肚子上还留着条疤,那是上次逃出荆城时留下来的,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消了,刺伤他的游蛇成员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庄清或柏弘派来的,但是没有任何证明,所以表面上,他和柏弘夫妇仍是和和气气的样子。
这是柏朗的城府,他不喜欢这样,厌恶几兄弟的争斗,可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推近点。”跟在后面的柏刚对推着他轮椅的人说道,他在梁城住了很久,虽然接触不多,但也算是比较了解陈阵了,陈阵的样子让柏朗不安,也让他感到不安,想离陈阵近点,陈阵没有把他当作敌人,不会轻易伤害他,这里的人只有他是坐着轮椅的,这个特征非常明显,也不用担心陈阵误伤。
“哦。”推着轮椅的佣人应了一声,紧赶了两步,但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因为有两个熊孩子打闹着,在人群里钻来钻去,钻到了队伍的前端,其中一个撞到了他。
柏刚感觉到轮椅猛的歪了一下,转头往后看去,正好那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耷着一条鼻涕跑过去,鼻涕反射着暖暖的阳光,可反光的不止是鼻涕,还有他袖口上的什么东西。
“嘻嘻嘻……”小孩转头看向了追他的人,那是个更小的小女孩,长得乖巧可爱,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
柏刚“嘶”的吸了口凉气,觉得很不舒服,那小男孩一脸欢笑的样子,可是笑声里却没有半分笑意,给他一种很难受的感觉,孩子不一定就是天真无邪的,但总会有一些孩子气,应该不会笑出那样的笑声。
跑过了轮椅,那小男孩继续往前,一边跑一边回头,所以很容易撞到人,眼看又要转到陈阵腿上。
柏刚抬了下手,想要拉一下那个小男孩,可腰部以下不能活动,上身往前这个动作是很难做出来的,必须借助手的力量才能做到,所以慢了一点,没能抓到,不过那孩子也没能撞到陈阵。
陈阵往旁边让了一下,那孩子没撞中,很自然的伸手去抓陈阵的腿,像是想要把他当障碍物,绕过去往回跑。
柏刚看清了,那男孩袖口上反光的是一颗松动的钮扣背面,线快脱了,钮扣像是挂在袖子上的东西,一晃动,金色的背面就会反射阳光。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哧”的一声轻响在旁边响起,声音来自那个小女孩的手腕,她手上戴着一串暗红色的珠子,除此之外还有个小小的金属圆管,此时,圆筒里射出了无数的短针,射向了前面的人,尤如洒出去了一篷银光,针射出去后,她很巧妙的一甩手,袖子里那根金属圆管就滑了出来,贴在了支撑轮椅扶手的金属条上,颜色和扶手完全一至,不仔细的话很难看出来。
柏刚的心“突”的猛跳了一下,瞳孔微缩,他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这是在嫁祸,谁都不会相信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会去刺杀柏朗、陈阵,而他不同,他的下半身是陈阵废的,他曾经有过强烈的上位**,有着足够的理由杀死陈阵报仇,而杀死了前面的柏朗和柏弘,他就是唯一的继承人了。
只是柏刚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让这个小女孩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如果等到较黑的地底,无论是刺杀还是嫁祸都能更加成功,银针反光,更容易发现,那么多人看着,也可能有人看到那根管子是小女孩袖子里滑出来的。
柏刚抬了抬手,想要去拿那根金属管子,可手又凝在了空中,这次不是因为够不到,而是因为无论他拿还是不拿,金属管子都会被看成是他的东西,这个举动没有任何意义。
盯着支撑扶手的金属条,柏刚的表情有些复杂,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解释。
在柏刚看不见的地方,道路两旁,几个人突然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