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尖嘴利!给我打!”督府甩下令牌。
衙差褪了钱大人的裤子,结结实实的打了三十杀威棒。
“你认不认?”督府趾高气昂,扬起下巴。
钱大人冷汗如豆,声若蚊蝇:“不认。”
“再打!”
再次甩下令牌,又是三十杀威棒。
“你认不认?”督府已经耐不住性子了,从官椅上站了起来。
六十杀威棒打在文人身上,几乎能摘了他半条命去。
钱大人已经奄奄一息,气丝游离:“不认。”
“再打!”
第三次甩下令牌时,师爷轻轻提醒督府:“大人,再打就死人了,谁来画押?”
“好,不说清楚,量尔不招!”督府砸响了惊堂木,细说原由:“黄潮,黄潮,寓意朝廷要黄。春乃首季,黄叶乃三季,三季之叶,思首季之花,你分明是思念前朝,潮汐始于月下,你分明在辱没朝廷暗无天日。还敢说这不是反诗?”
黄叶思春花,潮汐恋月明。
如此淡雅的情词,居然能被督府屈解出杀意。
“让他画押!”
督府不再质问钱大人的辩解,师爷急忙将写好的状纸递到钱大人手边。
提反诗,是要被判抄家问斩的极罪,一指印下去,全家没有命。
钱大人不肯画押,可是,强加之罪,由不得你不画。
有衙差按住了钱大人的双手,师爷在钱大人的手指上印了印油,再将状纸按在钱大人的手指上。
这个押,就算画成了。
“左右听令,将他一家全部归案,秋后问斩!”
督府大人又审成了一桩案子,冷笑两声,负袖而去。
一家归案?
钱大人的家,不就是三个人吗?
当夜,兵士们抄了钱大人的家,私下里分了许多燕大人送来的聘礼金银。
抓到了钱夫人,唯独没抓到雪儿。
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儿,能兴什么风流?
跑了就跑了吧。
兵士们上报时,谎称钱芳雪在逃跑时跌落谷底,到谷底寻过,没找到尸体,怕是被狼群叼走了。
这套说法,真是可笑。
钱大人家的宅子在闹市中,四岁的小女孩儿怎么能逃到山谷边?
就是这么一套可笑的说话,居然有脸写进了卷宗。
曾经剿了最大匪帮的钱大人,连跨五级,一跃成为京府大人。
那时,谁人不羡慕他?
事情仅仅过了不到半年的光景,钱大人和钱夫人就被双双问了斩。
人们都说,他不自量力,明明架不住这么大的官运,居然还敢来京都做官,咎由自取。
唉,这就是人,从古至今,永远是这个德性。
第三百零八章 一刀两段
岁月,如指尖细沙,呼吸之间,流转不见。
十六年,好像只是几个眨眼。
天下依然是官的天下,百姓只有苦苦挣扎。
甚至,曾有读圣贤书者,居然说出,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而百姓只有征兵和纳粮的用处。
这是句屁话,但每个皇帝都将它奉若金句。
所以,历朝历代,百姓都在为这句屁话种粮、打仗。
官吃肉,百姓能捞口菜汤喝,就已经知足了。
当所有的百姓,都认为官贵民贱是理所当然时,江湖从来不会屈服。
路见不平,行侠仗义,是江湖人的骨血。
为争公平二字,有多少江湖英雄以命相搏。
然而,公平,只是一个梦想而已。
也许它曾经有过,但永远不会再来了。
县府老爷今晚很开心,搂着百花楼的姑娘喝到迷离大醉。
他自己家里娶了一妻五妾,还要逛窑子,因为野花总是更香一些。
尽管醉了,他也不能在妓院里过夜。
本朝有立法,官员不能嫖民妓。
官妓只有州府这种地界才有,就算县府也有,官妓又有什么意思呢?
弹几曲琵琶,唱几个小调,看上去都很有才情。
可是,办正事的时候,一点也不会浪,遮遮掩掩的十足无趣。
还有刚被充作官妓的姑娘,是哭着办正事的,让人提不起兴致。
钱不能白花,眼见着天边泛起鱼肚白,县府老爷几下子剥光了姑娘的衣服,双双滚到床上。
**来得快,散得也快。
百花楼的姑娘又是一身媚骨,几声娇喘过后,县府老爷就做成了美事。
赶紧提上裤子走吧,一但赶上哪位私访的上官也在百花楼里玩儿,看到了我,又要问一个嫖民妓的罪过,少不得要破费许多银子。
县府老爷大方的甩下一张百两银票,摇摇晃晃的走出百花楼的后门。
花百两银子喝花酒,的确很大方,可县府老爷一点也不心疼。
因为他袖子里揣了二十张百两银票,是田员外送的。
田员外的家产和他的姓氏一样,全都是田。
数不清的田,都归于田员外的名下。
田员外在二十年前还不叫田员外,村里的人都叫他“填不饱”。
他好像永远在吃东西,永远也填不饱。
每家每户就那么一丁点儿大的地,纳了国粮纳州粮,纳了县粮纳军粮。
等纳完了所有眉目的粮,真正落到百姓嘴里的才有几口粮?
填不饱家里的存粮,根本不够他吃的。
他只有偷,偷遍了全村。
地瓜、土豆、玉米,甚至连萝卜叶子也偷。
终于有一天晚上,在偷拔老李家冬白菜的时候,被老李的老婆抓了个正着。
老李老婆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横不怕,一个妇人,骂了几句,竟然和填不饱动起手来了。
女人总是打不过男人,填不饱只用了三两下,就把老李老婆打趴下了。
她一阵哭闹,大声叫嚷着明天要找自己的娘家哥哥来揍填不饱。
老李老婆一共有九个娘家哥哥,虽然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但要是九个人齐揍填不饱,也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填不饱怕挨这顿揍,本来已经准备逃了,愣是横下心,拣起一块石头,把老李老婆生生砸死了。
打死了人后,填不饱也吓得浑身哆嗦,连家也不敢回,连夜逃了。
一逃就是二十年,再回来时,他自称田员外。
可村里的人一眼就认出他是填不饱了。
在这二十年里,老李老婆的娘家哥哥都死绝了,老李也老得掉了渣,可是为了给老伴报冤死之仇,老李愣是被人抬着也要拖着田员外去县府打官司。
官司是打了,结果是判了老李个诬告之罪,被打了几十板子,回家后,连伤带气,当夜就归西了。
而田员外却因为这场官司和县府老爷成了好朋友。
原因很简单,因为田员外有钱。
钱可以生钱,田员外用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置田地,收田租。
田员外可以用最少的钱,买到最肥的田,因为他和县府老爷是好朋友。
要不就卖掉自家的田,能得个三瓜两枣的。
要不田就被县军征用练兵,一个大子儿也不会给。
要是你,你怎么选?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县军的手里是有刀的。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县衙,县军,田员外,根本就是串通一气,强抢百姓的田。
百姓敢造反?你弄得过人家吗?
卖田,这是唯一的出路。
卖了田以后种什么?
可以从田员外的手里租呀。
于是,除了这个粮税那个粮税,又多了一个“田员外”税。
这些税,当然先被县衙,县军,田员外合伙分了,不然他们怎么突然富得流油。
至于纳了多少国粮,州粮、县粮与军粮,那就只有鬼知道了。
田员外没回乡之前,百姓是日子难挨,他回了乡之后,是日子更难挨了。
温饱思**,像这种恶人,有了钱之后,只会想裤裆子那点事儿。
周大户家里的闺女已经齐笄了,练得一手好绣功,出落得如花似玉。
这种才貌双全的黄花大闺女,不就是给我养的吗?
提亲的前一夜,田员外连睡觉都会笑。
本以为拉了一马车丝绢布匹去提亲,一定会将周小姐纳成妾。
却没想到他被周大户骂了出来。
周大户说,你的岁数都快当我家闺女的爷爷了,还要不要脸?
说我岁数能当爷爷了?
田员外很生气,晚上刮胡子的时候还刮破了脸!
将剃刀重重的摔在地上,田员外咬牙切齿:什么狗屁大户,明天就让你变穷户!
第二天,县军强征了周大户家所有的地。
军兵们二话不说,来了就砍光了所有快要成熟的庄稼。
他们一文钱都没给,因为有县军总兵的令,周大户家的田地是要用来操演阵法的。
军队征地,谁敢要钱?
除非你不怕当时就被兵卒们一刀两段,化做冤魂。
周大户,只隔了一夜,就变成了周穷户。
漂亮的女儿也莫名奇妙的失踪了,有传言说,是被田员外偷走了,至于藏在哪儿,谁也说不清。
正因为帮了田员外做成了这件好事,县府老爷和县军总兵才每人又多得了田员外的两千两孝敬。
县府老爷在回家的路上,摸着袖子里的银票,已笑得醉眼迷离。
他一直不知道,他身后跟着一个人。
当他发觉有人跟着他的时候,他的脑袋已经落地了。
那是一把很快的刀,亮得像冬日的前方雪。
第三百一十章 自掏腰包
捕快,官阶不高,权利不小。
惯以秋水长刀,断诀人命。
有的时候,捕快手里的刀,更胜衙门老爷手里的纸笔。
何况总捕之刀?
刘兴守,二十岁官拜州府总捕,已与王爷家的千金订了亲事,正是前途不可限量时。
此刻,他的尸体却荡漾在州府的旗楼上。
一手提着六尺长剑,一手提着自己的头,身后背着一杆大旗。
白色的旗,血色的字。
前方雪。
又是一个被人雪冤的朝廷命官。
据说,州府大人几乎快拍碎了桌子,咬下切齿的下了死令,一定要在惊动大内府之前,拿下恶贼前方雪,否则,州府以下的所有捕快都要被下大牢。
这是一道蛮不讲理的令,但蛮不讲理的令往往最有效。
捕快们为免牢狱之灾,撒了欢儿的去找前方雪。
州府大人很年轻,只有四十几岁而已。
四十几岁的人并不算年轻,但四十几岁就能做到州府这个位子上,的确很年轻。
州府大人在多年前的皇榜上,没捞着状元、榜眼、探花这么荣耀的名头。
多年后,州府大人的官阶却最高。
因为他会洞悉人心。
什么是洞悉人心?就是投其所好。
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的答案,并不是人人都能想到的。
当今朝廷,皇帝只顾附庸风雅,其他王爷也没好到哪里去。
二王爷喜欢怪石,他的园子里堆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怪石。
于是,当州府大人还是县府大人的时候,下令全县境内劈山开路。
打下来石头,先不许造堤添坝,都要被审石官过目后再说。
审石官,是本县独有的一个官称,不在名册,却拿着俸禄。
也不知开出了多少石头,终于被县府大人寻到两块形状一模一样的怪石。
形状如同孪生,花纹各有不同。
一条飞龙,一只舞凤。
飞龙金黄,舞凤七彩。
这对龙凤石,真是天赐良机。
县府大人费尽周折,将龙凤石运到了二王爷的府邸。
二王爷见到了龙凤石,高赞一声:世间尽尘土,唯有龙凤石。
据说,二王爷花了数不清的钱,将龙凤石镶了金子做装饰,再转送给附庸风雅的皇帝。
皇帝龙心大阅,赐了二王爷见驾不跪,不审斩臣的大权。
而县府大人因为送了两块石头,升做了城府大人。
他拿着朝廷修路的钱寻到了龙凤石,立即官升一级。
谁说升官需要自掏腰包,城府大人不就一个大子儿也没自掏吗?
四王爷喜欢佛珠,城府大人下令全城境内必须换植菩提树。
结下来的菩提子,不许乱丢乱植,需要审珠官过目。
与审石官一样,审珠官是本城独有的名目。
菩提子成熟时,审珠官忙得没日没夜。
终于在数千万颗菩提子中串成了两串佛珠。
要寻到大小相同的菩提子并不算难事。
难就难在纹路奇异,令人叹为观止。
每串佛珠十八颗,左手罗汉右手佛。
左手佛珠上,有十八尊阿罗汉法相,清晰可辩,栩栩如生。
右手佛珠上,有十八种佛祖的如意睡相,面目慈祥,恣意百态。
这两串佛珠,自打到了四王爷的手里那一天,就从来没人见他从腕子上摘下来过。
城府大人拿着朝廷种树的钱,串成了两串佛珠,依然没有自掏腰包,却再升一级,做了州府大人。
七王爷家的六小姐生得普通,也没有女子才情,却独有一好,喜欢习武。
武艺练得怎么样不知道,她却放出话去,要招一个武功最好的人做夫君。
武功最好的人,都藏于江湖,并不愿与官家为伍。
州府大人不肯错失良机,他见了全州的武师、捕快,终于发现了刘兴守。
那时的刘兴守,只是县府里的一个挂名捕快,武艺平平,却生了一个好相貌。
问过了刘兴守的身家,还算清白可靠,州城大人一纸批文,将刘兴守连跨三级,直接调任至州府任了捕快。
也不知道请了多少武师教授刘兴守武功,但他资质平平,进境很慢。
州府大人过问时,一个老武师长叹一声:“兵器乃手足之延展,一寸长一寸强,不如让刘捕快学习一些更长的兵刃吧。”
州府大人为刘兴守打造了一柄上等的六尺长剑。
从此之后,每年州境内破获的最大案件,都要呈报是刘兴守一人独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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