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日命嬷嬷点燃的那些香粒之中,有些虫蛊最为喜欢的味道,那些香味吸引着虫蛊进入宣儿的脑髓……”夏子都说着说着,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如果不是发现的及时,如果没有桑老头,我的宣儿不久之后便……”
她双手握拳,全身无法克制地颤抖着。
白颢轻轻走到她身边,轻轻拥她入怀,无声地安抚着她。
“可是我不敢让齐宥宇知道。如果他知道,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想要杀了萧清儿。萧清儿的巫术如此高深而可怕,我不能眼看着他去送死……”
白颢眼中掠过一丝精光。
难怪那一日,她会突然在自己的面前宽衣解带,脱得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绣着白色莲花的亵衣,然后不发一言地爬上他的床榻。
她那裸露在空气中白皙而光洁的肌肤,不但迷乱了自己的双眼,也被那不久后推门而入的齐宥宇看得一清二楚。
齐宥宇那样高大俊逸的身姿,在那一刻竟然仿佛一个受伤的孩童一般因为不敢置信而微微颤抖起来。
他仿佛已经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并没有白颢想象中应该有的勃然大怒,只是静默着上前,想要用薄被卷住夏子都身子,将她横抱起来。
却突然被夏子都重重地拍开了他的双手。
她那一刻的眼神,即便是冷眼旁观的白颢看着,都觉得冰冷如刀,直直地割在齐宥宇的脸上,声音疏离地开口道:“这一次,我没有被人下药,也没有被人打晕。”
她说着,伸手拉过站在一旁的白颢,亲昵地用莲藕般白皙完美的手臂勾着白颢的手臂,“我爱上了他。我要跟他回白南国。”
白颢轻轻回神,望着此刻已经从他怀中离开的夏子都,开口都:“所以,你让我配合你在他面前演出了这样错漏百出的一场戏码。依照麒麟帝的精明,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发现了。”
夏子都听了他的话,开口道:“发现也无妨。他并不知道缘由,若是觉得不妥,出来追我,倒也是好的。至少可以暂时远离那异常危险的萧清儿。”
“可是,若是他也离开了麒麟,你的孩子又由谁来保护?”
夏子都望了他一眼,“在我知道真相的那一晚,宣儿便已经被桑老头抱走,此刻在皇宫中的那一个,是假的。”
白颢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你就不怕我将这些事情都说出去吗?”
夏子都反问道:“你会吗?”
白颢再一次开怀大笑。
这样的女子,即便是那齐宥宇真的追了来,即便知道她心中也许无法再容下旁人,他还是想要倾力一试。若是可以幸运地得到她的赤子之心,此生便再无遗憾了吧。
第九十九章:不许再离开我!
大雨骤停。齐宥胤柱着一根深棕色的红木拐杖,脚步极缓地走在御花园中。
夏子都用巫术在他体内装上的那两个假骨,常常令他在深夜时分因为疼痛而彻夜难眠;起初的时候他还会因为无法适应那体内陡然增加的外物而觉得生硬而无法习惯。
但是,他都一一忍了下来。
每日即便疼痛地几乎汗流浃背,齐宥胤亦从来不曾放弃过。
夏子都的突然离开,像一把残酷而锋利的锐刀,不但将齐宥宇伤得体无完肤,也在他的心中刻下了难以言明的伤痕。
只是相对于齐宥宇而言,齐宥胤的难舍是隐讳而神谧的。
“四王爷。”一个清丽的声音划破御花园中湿润宁静的空气,进入他的耳际。
齐宥胤停下脚步,转身望向那头上依旧包着白纱,淡妆素服的萧清儿。
她的眼中有着不算隐秘的喜悦,望着齐宥胤的双腿,开口道:“你……可以走了?”
齐宥胤望着她的神情,淡淡笑着颔首。
萧清儿望着他有些摇晃的身子,本能地伸手想要去扶,手悬在空中许久,却终是轻轻放下。
齐宥胤望着她的举动,淡笑着开口道:“我走得有些累了,你……可否扶我去那边的凉亭歇一歇?”
萧清儿不敢置信地望向他,终于在看到他眼中的轻柔笑意之后,不自觉地轻点头,然后上前轻轻托起他的手臂,扶着他往那凉亭走去。
此时已是深秋,御花园中的花大都谢去,偶尔有一些残花,被风吹着,落入潮湿的地上,脚步踩过时,会发出清润滴脆的声响,就如同萧清儿此刻的心,明明已经是花期末时,却奇迹般地逆势而开。
两个人走到凉亭中坐下。
齐宥胤转眸,不期然瞥到角落里的那架古筝,忽然起身走至琴前,抬起那双因为握着拐杖而有些微微泛红的大手,拨动琴弦,随意而歌:人生如梦梦里过眼繁华似锦绣朝看彩云暮送晚霞过又沈醉月色中人生如梦梦里也曾带着多少愁朝入尘世暮宿雪花中看月夜正朦胧多年以后或许梦里风水轮流走富贵荣华一身重却是孤独依旧多年以后或许梦里也有桃花落却不慎将红鸾动让春风来捉弄人生的梦总是一分欢喜一分愁寻觅梦里幻影已无踪只留下雾迷蒙多年以后或许梦里风水轮流走富贵荣华一身重却是孤独依旧萧清儿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清润无双,绝世如玉的男子,竟一时间分太清楚,这一刻的他究竟是现实的,亦或只是每每午夜梦回时,她所梦到的那一片虚妄的期盼。
歌声轻落,齐宥胤蓦然间抬首,望着坐于他对面,愣愣出神的萧清儿,开口道:“你,可愿意随我回四王府?”
白南国,的确如白颢口中所说的那般,是一个有着碧海蓝天,气候宜人的海阔天处。
夏子都刚刚下船,几乎是第一眼,便爱上了这个有着许多的参天大树和绿草成荫的国度。
白颢领着她上了马车,一路上,两人都异常的沉默无声,一直到马车缓缓停在六皇子府宅前,白颢才望着她,开口:“到了。”
两个人先后下了车。夏子都刚刚站定,便看到一个锦衣华服,装扮艳丽的女子走到白颢面前,优雅福了福身子,俏声道:“王爷。”
白颢朝着她淡淡点头,随即道:“将本王住处旁边的藏海阁腾出来,给小夫人住。”
那女子怔了怔,飞快地望了夏子都一眼,然后恭顺道:“是。王爷。妾身这就吩咐下人去办。”
夏子都随着白颢进府,她没想到这外表看似平淡出奇的府宅,里面却十分的奢华精致。王府正中是个极大的天然水池,池中水清如镜,池边水榭长廊,花香四溢,美不胜收。
夏子都望着这眼前的一幕,不由露出了三分本性,微微咋舌道:“没想到你看起来冷静淡雅,却原来是个如此浮夸之人。”
走在她前面的白颢听了她这话,唇边不由泛起一丝暖笑,却不回头,只是带着她往藏海阁走去。
在穿过一片南国特有的高大棕榈树之后,夏子都终于来到了那藏海阁。白颢转头朝着她一笑,然后道:“这里,便是你以后的居所,不如进去瞧一瞧。”
夏子都听了他的话,继续往里走,这藏海阁是个二层楼的木阁楼。一楼是前厅和饭厅,二楼则是居室。
她走进那已经被收拾妥当的居室之中,推开木窗,迎面而来的是一阵阵凉爽惬意的海风和一大片望不到边际的蔚蓝海水。
她带着明显的惊喜转身,望向白颢,开口道:“谢谢你。”
白颢望着她的明眸皓齿,嘴角也不自觉地轻轻上扬,随即道:“若有事,便吩咐下人去做。我想,你大约也不愿意见这府中的其他人吧。我自会吩咐他们不要来打扰你。”
就这样,夏子都以白颢小夫人的名义在这风景宜人的六王府住了下来。
自那一日之后,白颢便不曾再去过藏海阁。
但是,他不去,却并不表示他已经将她遗忘。
每日他下朝回府,便会找来藏海阁的侍女,问她关于夏子都的一切。
“今日夫人一直待在房中,三餐均未食用过。”
“夫人今日去了海边,一个人坐在石墩上,静坐了许久,一直到黄昏时分才回来。”
“今日夫人问,这海滩边,为何只有贝壳,却没有海石。”
从那侍女的只字片语之中,白颢便可以隐约地猜到她每日的行踪。
她一定每日用很长的时间来修习她口中所说的巫术,然后在夜半时分,听着那时而近,时而远的涨潮退潮之声,夜不能寐,思念她心中时时牵挂的人。
她偶尔会忍不住想要放下那层层伪装起来的冷静和理智,所以会独自一个去到海边,在广袤而飘渺的大海边,尽情地发泄自己的心绪。
白颢第一次有这种感觉,那个仅仅离开自己只有一个阁楼距离的女子,她的心却如同那海边轻扬的细沙,他尽力地伸手想要去抓住,却总是被她从指缝中逃离。
他一无所获,却时时被她的游离而弄得生疼。
麒麟四王府门前
齐宥胤刚从马车上下来,便看到了婉然站在门口,温柔笑望着自己的萧清儿。
他轻轻上前,执起她的素手,微笑道:“夜深露重,你是在这里等我吗?”
萧清儿带着一丝羞赧地点头,开口道:“我听到马车声。”
齐宥胤唇边的笑意渐深,他握着她的手,两个人缓缓地往王府中走去。
两个人进了内室,萧清儿亲自为他端来冒着热气的水盆,然后小心地为他脱去短靴,长袜,然后温柔细致地为他洗脚。
他那原本已经渐渐萎缩的肌肉,因为最近一个月从不间断的行走,已经渐渐变得饱满而结实,只是那脚跟处厚厚的一层茧,暗示着他平日的辛苦和疼痛。
齐宥胤垂头,一边由着她为自己洗脚,一边望着她,开口道:“皇上今日出发前往白南国了。”
萧清儿温和一笑,“皇上隐忍了半个月,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齐宥胤薄唇轻抿,“是。他命我代为监国。以后,我会越来越忙,你不必再熬夜等我。”
萧清儿摇头,“不。我秉烛等你,并不觉得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反而觉得安心而甘甜。王爷,不要剥夺了我仅剩不多的乐趣。”
齐宥胤凝着她,半晌后,才道:“也罢。你一向冰雪聪明,朝堂之上总有些细枝末节的琐事,我便带回来由你批阅,你只当是消磨这长极无聊的时光吧。”
萧清儿听了他这话,微微一怔,随即道:“这如何使得?若是被皇上知道,只怕不好。”
“你我闺房之中,若我不说,又有谁会知晓?”
洗漱之后,两人和衣而眠。
夜阑人静之时,萧清儿痴迷地望着他沉静平和的睡颜,双手轻轻地抚上他挺拔的鼻尖,完美的唇线而清润光滑的脸颊。
她红唇轻动,小声道:“我活了几世,早已经看透这尘世的纷扰离乱,从来只会嗤笑他人陷入情爱的沼泽而无法自拔。
你总说我聪明,可你知不知道?我其实十分的蠢笨,我情愿放弃那努力三世得来的一切,去换取你那一颗从来都不属于我的真心。”
萧清儿缓缓蜷起身子,紧紧地挨着睡得一脸平和的齐宥胤,不一会儿也渐渐睡去。
暗黑不见一物的夜色中,齐宥胤忽然睁开双眼,转头看了一眼紧挨着他沉沉睡去的萧清儿,又抬眸望向窗外的盈盈月光。
夏子都静静地坐在石墩上,唇边带着一丝轻笑,望着不远处的三两孩童,他们正十分开怀地玩着手中的细沙,嘴里还齐声诵读着应该是白日里从夫子那里学来的诗句:“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洛阳女儿惜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
夏子都听着他们稚嫩清脆的声音,心中泛起浓烈到无法散开的思念和冷清,她也忍不住地跟着他们轻轻和了起来:“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齐宥宇再一次重新见到夏子都时,便看到这样的一幕:她坐在石墩上,夕阳眷恋地轻吻着她迷人的脸颊,面上的那朵莲花在阳光下散发着一丝金色的光芒。
他来之前那心中满满的愤怒和担心,在听到她口中那两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时候,便不由地纷纷化作了怜惜和心酸。
可是,一想到她那蹩脚生硬的演技和将自己瞒在鼓里的恶劣行径,齐宥宇又不由地暗自恨得牙痒痒。他深深地凝望了那抹让他日夜思念成疾的倩影。
意外地,他却没有上前,反而转身渐渐远离。
第二日
夏子都如同往常一般,在内室中修习巫术至黄昏,忽然听到侍女来传,说六皇子请她沐浴更衣,一会儿要带她进宫。
夏子都听完,便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她虽然名义上顶了六王爷小夫人的头衔,但是府中上下的人,她从来也未曾见过,也从来不应酬。
虽然心中有些不乐意,可是夏子都却还是明白,人在屋檐下,总不能完全依着自己的性子而为。她朝着侍女点点头,任由着她为自己梳妆打扮,然后领着她往府门外走去。
这是夏子都入住六王府以来,白颢第一次见她。
不过区区半月,她似乎清瘦了许多,红颜依旧美丽如斯,却仿佛多了许多的沉静,少了初识她时的那一份灵动。
白颢见此,那原本想要开口说出的话语不由地重新吞咽进肚中。
他怀着私心地想,不如就这样将她私藏在自己的府宅之中,偶尔思念时,跨出几步便能见到她。
不如不要让她知道,她心中时时想念的那个人,如今已经与她身处在同一片碧海蓝天之下。
夏子都有些奇怪地望着站在马车旁出神的白颢,伸出右手在他的面前轻轻挥舞,然后问道:“不是要进宫吗?”
白颢回神,轻轻颔首,然后转身现行上了马车。
夏子都跟在他身后坐上去,习惯性地打开珠帘,望向外面。
只见这通往皇城的道路上的两旁,站满了士兵,夏子都好奇地问道:“今日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白颢深望了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夏子都不解地望了他一眼,“既然是重要的日子,你为何不带你的正妃进宫,却带上我这里假冒的小夫人?”
白颢没有回答。
大约一炷香之后,马车终于驶进了白南国的皇宫,来到正殿门口停了下来。
夏子都下车时,再一次被眼前这样金碧辉煌的建筑吓了一跳。她见惯了麒麟的红墙青瓦,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金装银裹的宫殿,不由地开口道:“我以为你的府宅已经是穷奢极华了,原来这就是你们白南国的特色吗?”
白颢却不答,他望着夏子都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淡淡道:“你打算以这样疏离的姿态与我一同进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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