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宥宇微微颔首,随即道:“四弟幸运,不但腿疾治愈,还抱得了如花美眷。不过最近城中的有些孩童却不如四弟这般好运了。”
众臣们听到皇帝这样开口,都纷纷地安静了下来。
这时,坐在另外一边的欧阳然开口道:“皇上说的可是最近城中的小儿相继死亡的案子?”
齐宥宇看了欧阳然一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朕虽然身在白南国,却也听闻了最近时常有孩童被歹人用毒香迷晕,然后吸去脑髓。实在是诡异的很。”
“吸食孩童脑髓,只怕不会是一般凡人所为。”开口的是钦天监主事。
齐宥宇转眸,望着他,“爱卿这样说,莫非知道是谁人所为?”
钦天监主事福了福身,随即道:“不知道陛下可曾经听闻过在穹宇大陆上存在着黑白两种巫师?”
这话一出,众人们都纷纷露出惊异的神色。
夏子都拿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双眸不经意地扫过萧清儿。
只见她眼眸低垂,看起来十分平静地喝着碗中的红豆细沙羹。
那钦天监主事接着道:“修炼有成的黑巫师会用孩童的脑髓来喂食自己所养的巫蛊,那种巫蛊一旦养成,危害极大,而且很难消灭。”
齐宥宇听完,开口道:“巫师不过是传闻,未必却有存在。”
钦天监开口道:“皇上,为了麒麟百姓的安危,不如选个吉日,请出那声望极高的白巫术桑布其,为麒麟做一场法事吧?”
“是啊……前一阵就要不少官员因为中了巫术而迷失心智。”
众大臣们听了钦天监的话,都纷纷表示赞同。
齐宥宇考虑片刻,随即道:“也好。桑布其便由朕和皇后亲自去请,钦天监选定个吉时便是。”
三更时分,锦瑟宫中一片寂静,烛火也只留了两三盏,纱帐轻放,床榻上的人仿佛是睡熟了,只有均匀的呼吸声轻轻传出。
床榻旁的小小婴儿床中,小人儿圆圆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动着,小手也不停地在空中挥舞着,看起来仿佛很高兴的样子。
忽然间,原本昏暗的寝殿中亮起了一片墨黑色的光芒,萧清儿淡淡望了一眼纱帐轻掩的床榻,然后走到婴儿床边,伸手想要抱起正好奇地望着她的小人儿。
萧清儿将他抱在怀里,刚一转身,便看到了穿着一身粉色罗裙的夏子都正不咸不淡地坐在圆桌旁,带着一丝嘲讽地望着她。
“你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夏子都淡淡开口道。
萧清儿表情复杂地看着她许久,然后唇边也勾起一丝笑意,望着夏子都,问道:“你是何时知道的?”
“你问的是我何时知道你是魔莲还是问我何时知道你吸取宣儿的脑髓?”
萧清儿淡淡一笑,“你终于记起了一切。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恢复记忆的样子。”
夏子都抿嘴一笑,“经过了三世,你仿佛变得很少。”
“是你变得太多。原本的白莲,聪明犀利,果断不凡。当我初初见到这一世的你时,你不知道,我究竟有多么的失望。你竟然会被像婉清那样的低级无用的小巫师玩弄于鼓掌之中。”
“你一早便知道我会在这一世复生?”
“是。”
“这一次,你又想要得到什么?”
萧清儿听了她的问题,轻笑出声,带着一丝酸涩和苦楚,“我活了三世,还有什么没有得到过的吗?权利?地位?巫术?还是金钱?我连穹宇大陆上的保护之神白莲都可以打得魂飞魄散。”
“那你为何还要如此残忍的吸食孩童的脑髓来喂养你的金丝蛊?”
萧清儿逗玩着手中的婴儿,轻声道:“你不会懂。你每一世都活得比我幸运。”
“第一世,我们明明师出同门,人们却只因为你长得美而将你尊为守护之神,却将我看成是专门害人的黑巫师;第二世,我独自一人忍受着这个世界对我的唾骂和遗弃,而你却可以遗忘一切,重新来过;到了这一世,当我终于想要好好地爱一场时,当我爱得如此艰辛而痛苦的时候,你却可以轻轻松松地获得我辛辛苦苦,乞求渴盼的东西。”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世你都活得比我幸运!”
夏子都看着越来越激动的萧清儿,暗自施展巫术打开结界,嘴上却借着问道:“这么说来,之前的所谓官员的中邪的事情,也是你做的?”
“是。如果不这样,你怎么会开口让我坐上皇后的位置?我又有什么借口在留在宫中,留在离齐宥胤触手可及的地方?如何靠着你的骨肉的脑髓来喂养我最上等的巫蛊?”
“你为什么要挑宣儿?你不知道,他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血骨吗?”
萧清儿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她,然后道:“白莲,难道你忘了吗?无论是你或是我,任意一个人生下来的骨血,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上层的灵药,只要他小小的一点脑髓,不但是巫蛊,就连我本身,也会有极大的进步。”
“所以,你就可以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不足半岁的幼儿?!”
萧清儿忽然阴柔一笑,开口道:“你这个孩子,原本是应该要难产而死的。是你违背天择,开膛破肚将他生了下来。他已经赚了几个月的寿命了,不是吗?”
“你!”
夏子都什么都可以忍,却独独无法忍受她的宣儿遭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随着一阵白光泛起,夏子都脸颊上的那朵莲花也渐渐发出白色透亮的光芒,她双手握成兰花指,嘴里极快地念着什么,然后一道极快的光芒划过空气,快速地射向萧清儿。
萧清儿因为手中抱着婴儿,一个躲闪不及,被夏子都重重地打到了肩膀,墨绿色的血液随着素色的衣裙不断地流出。
萧清儿轻轻举起右手,在伤口处缓缓一抚,那原本还在不断流血的伤口便顿时恢复了原样。
忽然间,寝殿中响起了嗤嗤嗤的声响,夏子都定睛一看,从萧晴儿的袖中忽然爬出来许多的金丝蛊,这些金丝蛊越聚越多,然后慢慢汇集成一朵莲花的形状。
夏子都心下一惊,然后施展巫术,从手中变出一条柔韧的长鞭,大手挥动,毫不留情地狠狠打在那些金丝蛊毒身上。
长鞭所及之处,那些被打到的金丝蛊都通通被灼伤,然后化为了灰烬。
夏子都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是,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那些原本化成灰烬的金丝蛊却突然之间化成了一根根长鞭,飞速朝着夏子都而来。
幸亏夏子都反应迅速,连连躲闪,一边躲,一边用巫术将那些金丝蛊都费力打落。
萧清儿不断地念着蛊咒,突然间,她感觉到胸中一阵疼痛,然后抑制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那些金丝蛊没有了她的指示,都纷纷还原成了虫蛊的模样,停留在半空之中。
萧清儿越咳越厉害,渐渐地咳出血来。她有些错愕地望着手掌之上的墨黑色血迹,这时,门口走进来齐宥宇和齐宥胤二人。
齐宥宇看到一脸倦容的夏子都,连忙上前拥住她,而齐宥胤则望着不远处的萧清儿,轻轻开口道:“你喝的那两碗红豆细沙羹中,放有桑布其亲自交给我的药粉。”
萧清儿不敢相信地望着齐宥胤那一张烛火中忽明忽暗的脸,“莫非,你纳我为妃,将我接进四王府,日日与我同床共眠,便是因为要置我于死地吗?”
“不……”,齐宥胤望着她一脸受伤的表情,依旧是清润如许地开口道:“好几次在御花园中见你,我常常有种错觉,以为自己是看到了心中的那个女子。你们其实真的很像。”
“只是,相对于她那双简单澄澈的眼睛,你的眼中多了许多的精明和警惕。正是这份精明和警惕,提醒了我,你们的不同。”
“我日日与你同床,却从来没有沉睡过,所以,那一晚,你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十分的清晰。”
“很抱歉,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
萧清儿唇边泛起一阵深邃到无法解开的悲悯,“所以,你选择毁了我……呵呵……”
她原本身姿娟秀的身体陡然间像是被人抽干了所有的精魂,一边不停地咳血,一边脚步踉跄地往殿外走去。
在经过夏子都身边的时候,她忽然道:“你还记得师父说给我们听到那个老人的故事吗?”
夏子都颔首,“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便是那个老头,无论多么努力,多么希望,那些银两始终都是不属于我的……”
“而你……”萧清儿的双眸忽然发出一阵墨绿色的光芒,直直地望向夏子都,“却可以轻易将我所想要得到的东西收入怀中!”
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萧清儿用尽最后一丝巫术,狠狠地朝着夏子都的心脏射去。
夏子都根本来不及反应,不多时,她便感觉到心口处一阵吃痛,瞳孔陡然间放大,不一会儿便失去知觉,倒在了齐宥宇的怀中。
而萧清儿也因为用光了那最后的一丝巫术而随即倒在了地上。那些原本停留在半空之中的金丝蛊则因为主人的消亡而彻底地化为了尘土。
夏子都满身鲜血,奄奄一息地倒在齐宥宇的怀中,惨白的脸颊上泛起一个恬淡的笑容,一只手轻柔地抚上齐宥宇的侧脸,开口道:“齐宥宇……”
可是她的话还未曾说完,便失去了一切的知觉。
面对所有的一切都面不改色的齐宥宇,再也忍不住地大惊失色,他连忙将夏子都抱在怀中,放到床榻之上,声嘶力竭地吼道:“来人!传太医!”
齐宥胤这时也走到床榻边,看着满身鲜血的夏子都,忽然间发现了什么,轻轻上前,伸手抚了抚她的心口之处,然后往里一探,摸到一块硬硬的方块状的物什。他取出一看,竟然是他们初初相遇时,他送给夏子都的那一块莲花图案的黄玉。
他不由地大喜,随即对着齐宥宇道:“快!命桑其朵她们去找桑布其,子都还有救!”
锦瑟宫中
桑其朵五个人围坐在床榻前,桑其雪轻声开口道:“皇上去雪山已经半个月了,这几日也该回来了吧?”
“是啊,但愿他可以拿到传说中的雪山白莲,这样就可以护住子都的心神了。”
“你们说,子都若是能醒来,究竟是人还是又变回号令天下巫师的白莲神了啊?”
桑其朵轻轻摇头,“她与皇上经历了这么多,希望这次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几个人正说着,便看到齐宥宇疾步走进了寝殿中,在看到桑其朵她们几个之后,将手中的一个锦盒交到桑其朵手中。
桑其朵接过,连忙取出那朵白莲,随即施展巫术,将那朵白莲轻轻化成一滴滴露水,滴入夏子都的口中。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齐宥胤也得到了消息,匆匆走进了锦瑟宫中。
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夏子都的苏醒。
殿外的天色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可是床上的人却始终没有醒来。
齐宥宇紧紧地握着夏子都的纤柔素手,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望着她沉睡地十分祥和的脸庞。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消逝,他的耐心也在慢慢地被消耗殆尽。
他沉着脸,望向桑其朵道:“为何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没有醒?难道那雪山白莲没有用吗?”
桑其朵也是十分的纳闷,不解道:“难道还需要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才能唤醒子都吗?”
齐宥胤听了她的话,轻轻开口道:“不如将桑布其找来问一问?”
桑其朵点头,正打算让桑其叶去找。
这时,齐宥宇开口道:“来回所消耗的时间太长,不如我自己带着子都去。”
桑其叶摇了摇尾巴,然后带着一众人等,出了麒麟城,往郊外而去。
此时,桑布其正在竹屋外的小院中,一边种着他钟爱的花花草草,一边逗玩着背在身后的齐盛宣。
忽然间,他听到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回头看到齐宥宇他们时,矍铄的脸上不由地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然后望着手中环抱着夏子都的齐宥宇道:“将她放在里面的床上吧。”
桑布其说完,缓缓站起身,也随即跟着走进了竹屋之中。
他越过众人,走到床前,望着闭着双眼,睡得十分安然的夏子都,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转头对着齐宥宇,开口道:“要想让她苏醒,还需要取你和齐盛宣的心头血,你愿意吗?”
齐宥宇想也不想,便点了点头。
桑布其见此,也就不再废话,施展巫术,不一会儿,便看到他用一根短而细长的竹管,将取出的两滴血盛着,然后轻轻地滴在了夏子都脸颊的莲花之上。
突然间,夏子都的脸颊处散发出一道洁白而柔和的光芒,照亮了竹屋中每个人的脸庞。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屏息凝神,静静地等待着夏子都的苏醒。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夏子都的睫毛微微地动了动,随即便缓缓睁开了双眼。
齐宥宇阴沉了多日的俊脸也因为夏子都的苏醒而变得鲜活了起来。
他温柔地抚摸着她光洁柔亮的脸庞,语气中竟是化不开的的深情,“子都……”
夏子都望着他微微蹙了蹙眉,眼眸清转,又看到了一旁的齐宥胤,终于在看到桑布其时才有了反应,“桑老头,我怎么会在这里?他们又是谁?”
夏子都这话一出,除了齐宥宇和桑布其,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桑其朵她们几个面面相觑,她脱胎换骨,重获新生,却真的彻底忘记了一切。
麒麟今年的雪来得异常的早。混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将清冷和寂寞带给了世间的万物。
齐宥宇和夏明渊静静地坐在听雨阁中,各执一杯清茗,望着亭外的雪景。
“夏臣相,小时候的子都是怎样的?”齐宥宇突然开声,划破了空气中凝结的肃静。
夏明渊听了齐宥宇的问题,缓缓望向墙角随风飘落的一朵红梅,轻声道:“也许是因为老臣将她保护的太好,小时候的子都,十分的羞涩,她并不喜欢与人说话,除了桑其朵她们五个,她并没有多余的朋友。”
“可是,其实她是一个有很多奇思怪想的孩子,她总喜欢摆弄花花草草,连泥土中的爬虫蚯蚓,她都很感兴趣。”
“种花种草,总免不了要松动土壤,她却总是害怕会伤害到那些小虫子,所以每次都只用手,喜欢独自一个人蹲在墙角泥土边很长的时间。”
“我的子都,虽然不似其他女孩子那般聪明,却有着一颗这个世界上最柔软的心。”
齐宥宇静静地望着眼前的雪景,忽然开口道:“十二年前的那个除夕,你可曾带子都进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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