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清珂一把抹去泪水,紧咬着嘴唇,语气认真而倔强地回应道:“不会的,她是我妈,她不会害我的。”
双方僵持不下,争执不休。
玄远不由转过头,看着不远处,除了自己无人看得见的女鬼。她正站在一株盛开的向日葵后,一只手搭在茎秆上,此刻的她,安静得宛如一位普通妇人。
就在玄远打算行动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总算找到你们啦!”众人都是一愣,转过头一看,谢清平正费力地从葵花丛里钻出来这小屁孩竟然追到了这里!
他左摇右晃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石子,用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姐,你们在干什么,那里好像有个人一直在偷看我们呢。”
谢清平并没有认出那个人是他的母亲,一是因为晚上光线问题,二是因为他对母亲也没有一个深刻的印象。毕竟,在母亲死去的时候,他才两岁多接近三岁的年纪。
玄远有些惊讶,偷看,谁在偷看?顺着那肉肉的小手指看去,他发现谢清平竟然是指的女鬼。
他竟然能看到鬼魂!是道家天眼,还是神魂通灵?
想起自己身上的寻人任务,玄远感觉有些荒谬和搞笑:原来自己要找的人,一直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女鬼自然也注意到谢清平的动静,黑雾一起一伏,上下剧烈地窜动,显然情绪也有不小的起伏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能够主动看见自己。
当即,女鬼就打算往远处奔去她并不想要自己的儿女,看见自己现在满脸腐肉蛆虫的样子!
“妈!”谢清珂突然喊出声,一步步向前走去。只是,“妈”这个字刚说出口,她却不知道接下去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四周没有响应,只留风声飒飒。
谢清珂停在原地,单薄的身子立在葵花地上,直挺挺地站着,泪水止不住地留下来。谢清平心疼地走上前去,想要给姐姐擦下眼泪,却因为自己太矮,一直够不着。
玄远叹了口气,望向女鬼:“你就不想见上他们一面?”
女鬼无动于衷,身上的黑雾翻滚得更加厉害,身影愈发模糊。受了玄远一记掌心雷,她俨然受创不小。
玄远再次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既然你已经报了仇,就罢手吧,不要再殃及无辜了。以直报怨,你没有错;但我就这样放任你血煞入体继续杀人,也是不大可能。我会将你封瓦罐之内,供奉于谢家宗祠之上。待得日后你一双儿女长大,若他们愿意为你行善积德,消弭罪孽,你还有几分机会就此投胎转世。”
“道留一线,你是打算继续屠村,还是及时悔改抓住这一线生机,看你的选择。”
女鬼沉默良久,猛地抬起了头冲向谢清珂和谢清平,化作一团黑雾盘旋在二人周围。
玄远脸色大变,难道她已经被血煞罪孽迷失心智,竟然连自己的儿女都不放过?
只不过,下一刻,他的想法立马被改变。
夜空星光照耀下,姐弟二人站在一大片盛放的葵花里,一股黑雾盘桓其间。随着时间推移,黑雾逐渐褪色,转而变成了带有点点光芒的乳白雾带,缓缓渗入姐弟二人体内。乳白雾带越来越稀,最终作一股白色轻烟飘散而去,幻化为一张普通的妇人脸庞。
她凝视着姐弟二人,随即又看向玄远:“了结三条人命,我的怨恨稍减,但心中的郁结却依旧存在。确实,哪怕我杀尽葵村的人,也没办法改善清珂清平一丝现状。”
“我算是想通了,道长你说得对,我的两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我不在乎自己能不能转世,不在乎能不能投胎,但我希望清珂清平能吃得好、睡的香,每天开开心心平平安安。”
“妈老了,照顾不了他们几年了,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道长,我杀了人,但我并不后悔。”
“我存在不了多长的时间了,只求道长能够。。。。。。在今。。。。。。后。。。。。。愿意。。。。。。照顾。。。。。。一下我的。。。。。。孩。。。。。。”
轻烟已经开始消散,玄远明白了她的意思,郑重地点点头。
得到回答,她笑了笑,费力地转过头,想要在最后几秒,好好看看自己的孩子。玄远心中一动,打开袖中早已准备多时的小瓶子,将三阳水甩到姐弟二人的眼睛上。
清珂清平只觉得脸上一湿,本能地闭上眼,等到再次睁开,视野中多了一个模糊的光影。隐约可见那是一张妇人的脸庞,面容慈祥,嘴角的笑若隐若现。
等姐弟俩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一阵大风刮过来,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就这样被吹散,散作点点光华,飘向远方的天空。
玄远默然。
说实话,女鬼生前被折磨致死,死后还受人指责,她是有理由怨恨的。
可以说,如果女鬼仅仅只是对刘老道等人稍加惩处,玄远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无可厚非。
只是手上沾染了血孽,她难保会因此转变成阴厉恶鬼,甚至丧失理智思维,连自己的儿女也会不管不顾。
就算玄远可以不去追究她复仇之事,但他却必须保证她接下来不会被血煞入体,肆意杀人。
谁知女鬼竟然能摆脱血煞影响,主动放弃执念再入轮回,其心性也是坚忍,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了。
只不过手上产生了杀孽,她恐怕免不了地府责罚如果地府存在的话。
阴间阳世,互不干扰。在这地府不显的时代,玄远这类道士僧侣之辈,或许就是这定律的唯一维护者。
023收留
第二天。
玄远早早地起了床,来到了院子外。这里不是清微山顶,紫气并不好接引,他索性打起拳法来。
当然,这并不是小家伙们打的那套【一意守鹤拳】,而是小衍道阁中另一套名为【通明掌】的武功。
相对于前者注重骨骼伸展,后者更注重于全身气力的圆转如意,排除身体内的杂芜。
手上似急似缓地推着掌,玄远心里却有些心不在焉。
这次寻人任务算是基本快完成了,然而玄远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得劲。在这次任务的整个流程里,自己一直在扮演着打酱油的角色。
整个任务完成得十分轻松,除了面对女鬼时动了点武力,其余时间一直在跑来跑去。然而,就是这么轻松的任务,却有着“1000点功绩点”的丰厚奖励。
玄远有种感觉,这次任务的奖励之所以调得这么高,是因为系统故意为之它怕玄远选择拒绝任务。
系统所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将“天赋异禀之人”带回来的人。
这说不上什么算计,纯属双方自愿。系统这么做是为了吸收人才来壮大道门,无可厚非;而既然有这么高的奖励,玄远也愿意跑上一趟,低付出高回报,何乐而不为?
只不过,玄远心里却多了层计较,觉得以后选择任务要谨慎一些。
倒不是说玄远认为系统会致自己于死地,这对它也没好处。只是说,系统有可能会因为某些利益让自己冒险。
就好比这次,因为它有需求,就不惜放出高额奖励;但假若下一次也有需求,但高额奖励背后是一个超越自己能力的任务呢?
这时候,自己必须得一一甄别,不能因为奖励而眼红心热,需要量力而行。
想通这点,玄远心里那点别扭终于消去,认真开始打拳。直到收功,玄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老妇人醒得早,之前看到玄远在打拳便没有打扰,转而去厨房做早饭。如今玄远收功完毕,她便端了一碗白米粥出来:“道长来,自家的大米,刚刚放灶台上冷了下,这会儿喝刚刚好。”
玄远接过饭碗并道了声谢,一口喝下去,软绵绵的,谷香浓郁清淡适口,里面似乎还放了一点点冰糖,很少,喝了几口才感觉到一丝香甜之意。
这时候,其余人也醒了过来。洗漱完毕后,一起在桌子上吃起早饭来。
谢清珂似乎又恢复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清冷,一言不发的沉默样子,一点也没有十二岁少女的朝气。
气氛有些低迷,就在这时,谢清珂突然放下碗筷,对玄远说道:“道长,您能收我为徒吗?”
嗯?玄远看着谢清珂不说话,瞥了眼老妇人,她竟然没吭声,一副默许的样子。
谢清珂注意到了玄远的小动作,立马说道:“昨天我已经跟奶奶说过,她同意了。”
这就有点让玄远惊讶了,以当今时代的科技,竟然还有人愿意让自家子女拜入道门。当即笑着说道:“你倒是个有主见的小女孩,不过,你为什么这么想拜我为师?道士,可不是一个轻松的身份。”
谢清珂毫不犹豫地说道:“因为妈妈,我想把她带回来!”
玄远皱了皱眉,小孩子想要自己的亲人起死回生,这很容易理解,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如登天。
谢家媳妇主动削去身上的血煞之气,之后又将自己灵魂精华馈赠给姐弟两,实际上,可以说想要安稳转世都有些难。
玄远也不想骗她,把实际情况说了出来,并且再三强调了起死回生有多么难,就差说上一句天方夜谭。
谢清珂没有丝毫动摇,只是定定地看着玄远:“道长,一点可能也没有吗?”
“这,我也说不了。”玄远摇了摇头。
他并不是特别想将谢清珂收入门下,哪怕打算带谢清平回道观,也只是因为任务要求。一是因为玄远他自己的修行之路都没有走远,而则是因为修道的寂寞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贸然答应,很可能不是帮她,而是害了她。
就当玄远这样想着时,谢清珂竟然突然往后一退,一言不发地跪了下来。
玄远见状,有些不满:“你这是要干什么?”
谢清珂语气真挚,一字一句地说道:“道长,我是真的想要请求您收我为徒,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旁听生也好。我跪下来不是胁迫道长您,我只是想要表达我的诚心,请道长答应。”
说完,伏倒在地。
玄远听完她一番有理有据的话,心里有些复杂。十二岁的女孩,有着这样不错的坚韧心性,说到底,也是生活磨砺出来的。
然而,没等玄远再次拒绝,老妇人出人意料地发话:“道长,要你不嫌弃的话,就答应了吧。”
这下不光是玄远不解,就连孙满君也意外地看着老妇人:“这,老人家你这是为什么?”
玄远是有本事,但成为道士又是另外一回事,哪怕孙满君多次亲眼见证过玄远的神奇之处,也没有这种想法。
顶多,孙满君也只是想让自家的双胞胎沾沾玄远的光,会些玄门术法,但成为一个真道士则是。。。。。。安心享受一世富贵有什么不好?
老妇人抿了抿嘴唇,索性把话放开了:“老婆子我熬不了几年了,这些天做什么事都感觉力不从心。就说前几天收葵花,走个路都会绊倒。”
“我倒是不怕死,但我就担心我走后,清珂清平两个过不好。我没有什么相熟的亲戚,葵村的人是什么样,道长你也见识过。清珂既然想拜您为师,我也干脆同意,要是以后我走了,清平也可以找他姐姐和道长你也可以作为他的依靠。”
“最重要的是,孙家的家风在这十里八乡是有口碑的,孙大既然这么尊重您,想必道长您是个值得尊敬的人物。想必靠着这层关系,他俩也能得到个照应。”
说道这里,老妇人便不说了。事实上该说的都说了,她不打算隐瞒什么,直接看向玄远。
玄远想了想,为完成任务,自己肯定要带清平回山。于是,最终决定:“清珂、清平若有意,我可以将他们接入道观,观察一番。”
老妇人先是一愣,再是一喜。
孙满君心里嘀咕着:这是买一送一?
024驴友
最终,玄远还是打消了请求孙家照顾谢家的打算,转而做出把姐弟俩接上山的决定。
既然他们有这么强的意念,接上山便是。
毕竟,自己好歹也答应了他俩的母亲会顺手照顾下他们;而且,老妇人只是简单地希望姐弟俩有个依靠,能够安好地长大成人。
所以将他俩接上山后,自己所需要做的也只是保障好他们的生活,当然,自己也需要在他们的成长中,给予其适当的引导。
至于谢清珂的执念,玄远打算慢慢开导,一切还是随缘。
玄远待了一会,和老妇人约定好姐弟俩每月会回家四五次后,便向老妇人告辞,带着两姐弟回山。
念及老妇人的年纪有些大了,玄远还向孙家打了个招呼,希望他们能稍微照拂一下。
至于黄毛张等人消失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玄远目前也只能寄希望于孙家和肖家。至于最终能不能一笔带过,玄远不抱有十足的信心,他们两家毕竟不是什么权势世家。
看来得早做打算,玄远暗自想着,结合着前身记忆中联邦的资料,在脑海里盘算了几个应对方案。
。。。。。。
。。。。。。
经过几个小时的车程,终于,玄远等人再次回到清溪镇。
在孙家老宅下了车,玄远向孙家人简单地介绍了下谢家姐弟,随后诧异地问道:“玄微玄明那两个小家伙去哪了?”
孙老汉笑着说道:“我们镇子你是知道的,在那些什么‘驴友’里有些名声。这不,今天又来了些旅游的年轻人,在街上看到那几个捣蛋鬼,嚷嚷着要带他们在镇上逛一逛,拍几张照片。我拗不过他们四个,只好答应了,现在也不知道走到哪去了。”
孙满君一听急了:“爸,不知根不知底的,您怎么就随他们带人走啊!”
孙老汉撇下嘴,翻了个大白眼:“我看着像那么糊涂的人?我让你媳妇小芳跟着哩!”
孙满君舒了口气,这才安心地回屋里休息去。玄远看谢家姐弟有些好奇,于是带着他们,去看看那些年轻人能拍出什么照片。
原本玄远想着清溪镇面积也有些大,想找到他们估计得花些时间。然而事实上没逛多久,玄远就发现了目标一大群小孩围着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