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新晋的外门弟子每人每月只能领到一粒,一年后还未能入凝气者便不再发放。
我也只领到了一粒。可有位庄师兄却对我甚好,他说我大伯当年曾有恩于他,偷偷送了我五粒。所以我就和大哥平分,咱们一人三粒……
现在外门弟子都传遍了,说一个杂役弟子在炼心路上走了一个来回却还甘为杂役。他们都佩服得不得了,原来那炼心路并不止考验杂役的,就算凝气境的弟子通过后门派都有奖励的……
我听大哥的话并没声张你的名字,不过心里却痒痒得不得了。
其它都还好,就是每日都很忙。我不会偷懒的,大哥放心吧。
……
看完信,朱珏竟有一丝感动。
信中话语平实,却能感到小胖子的亲近温暖。
其实自己当初走炼心路倒不是全为了他,动机并不纯粹。
没想到却换来了陈默的亲密无猜。
恐怕只有朱珏方能明白小胖子十日内便背下一部功法的艰难了。
罢了,只要你不负我,我也必不负你……
至于那个什么周师兄……哼!
朱珏皱了皱眉头。
自己如今不在陈默身边,终是照顾不到。
不过想来那人不过是巧言接近套些陈默的话语情报,倒是不必担心陈默的安全。
而且没准他还要送给陈默点好处和甜头。自己就没必要特别提醒那个稚嫩的小胖子了。
收起了信,拿起了那个瓶子。
打开盖,果然倒出三粒紫色丹药。
这就是那养气丹了。
加上莫紫给的九粒,自己现在就有十二粒了……一个外门弟子一年所有的资源也不过如此。
眼下,自己对凝气境就更有把握了。
将十二粒丹药都装在一个瓶子里。揣入怀中,转而又拿起了那枚玉简。
这便是《凝气心诀》么?
自己苦心积虑、不惜以身试崖,如今终于得到了这本功法。
其实门贡楼中也有关于凝气境的功法,不过却是仅供杂役弟子兑换的大路货《凝气卷》,据说各大门派的杂役弟子只要舍得贡献便都能学到。自然远远比不上手中的这本丹华派正宗入门的《凝气心诀》了。
眼看自己的付出终有了回报,一向镇静的朱珏亦难免激动。
匆忙从褥子下取出了注灵木。
自从上次看过《奇药品目图》后应该还剩下一两个时辰的时间没用完,想来看完这《凝气心诀》是绰绰有余了。
于蒲团上平静坐好。便将玉简嵌入注灵木中,果然玉简三尺之上的空间便又显现出一片滚动的光幕:
凝气心诀,善念善守。
气者,既玄于天地万物之中,亦玄于心思灵明之纵。
能勾通冲虚盈亏、弥之如冥冥尘渊。
能溶体精于自然、致和光同尘之效。
始知天地之灵气,谓玄玄之气。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道之基。天之感。
无人可助之。唯妙心可偶得。
须知牝牡之和而一气生。
……
半个时辰不到,这篇心诀便已读完。很快光影幻灭,化为一道光点,消失在玉简上方。
朱珏犹痴痴如醉,揣摩体会不尽。
这是一篇详解凝气境入门和各层次突破的功法。
如何感悟吸纳虚空中的天地灵气、化为自己的真气,如何引那一丝真气注入经络之间,如何周天运行冲破玄关……莫不详尽。
凝气境乃修士叩门入阶、步入天途的第一步,一旦气凝神聚,从此便登临不俗。已不算是凡人。
此境界共分九层。
一至三层为凝气初期。
四至六层为中期。
七至九层为后期。
玄门数九而极,故凝气后期的第九层又可称为凝气大圆满。
而每一个界限都甚难突破。因此凝气一、四、七层常常成为门槛,令无数修士如望彼岸之花,虽心美之却不能得之。
……
收起了玉简。朱珏决定趁着一丝明悟、说练便练。
按着功法所讲,首先虚身忘我,抱元如赤子婴儿。
这个倒也容易,毕竟儒家也是有坐忘功夫的,自己在书院那会儿可没少练。
坠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是为坐忘……
很快朱珏便进入到一种浑然忘我的境界当中。
初始眼前一片昏暗,慢慢的连昏暗也感觉不到,冥冥中似了无一物,就连自己的身识仿佛都已消失不见。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似乎很久很久,又似乎只是短短一瞬。
一片混沌中竟似有点点光亮隐隐浮现,飘荡游离。
无数颗刚刚熄灭消散,无数颗便又于渊薮中重新亮起。
倏明倏暗,明灭中便如人之一生。
无中有,一生万。
细细感受这一丝难得的玄妙,似乎果然融融有物于天地间。浮生浮死,却不灭不尽,几与宇宙同生同寿……
这便是那天地中的灵气吗?
趁着这一丝灵觉未散。
一直闭着眼的朱珏匆忙摸索着从怀中瓶子里取出一粒养气丹,囫囵服下。
数息之后,果有一缕温暖之意从腹部升起。
旋而弥漫全身,洋洋融融,无比安泰。
朱珏感觉自己的存在更淡了,仿佛便要消失一般,归于天地之中。
自丹田之中,忽然莫名产生一股吸力。
周围那些游弋的光点果然星星点点被吸引过来,宛如一条银河,直灌丹田。
一缕清凉酥麻之意陡然袭来,定坐中的朱珏欢喜舒服得差点跳了起来。
不过还是强自镇定下来,生怕这感觉一睁眼便会消失。
此刻身体似已不再是那些光点的障碍,汇集于丹田,达到某种饱和后,便纷纷开始自己找路,在经轨脉络中隳突乱窜。
此时朱珏忙凝神屏息、按照心诀上的线路用意识导引,那些光点果然沿着各部经络缓缓循行流动起来。
这是一种奇妙的视感觉,仿佛自己的灵魂正站在旁边另一个视角,观察着这一切。
自己的经络正被不断增多的光点拓宽着,痛苦而又舒服。
循行往复,绵绵若存。
随着光点不断被吸引,流入经络中的数量不断增多,阻力便也忽然变大。
痛苦愈加明显,汗珠从朱珏的鬓角不断析出。少年的眉头越皱越深。
终于,那阻力达到了临界,光点再也循行不下去。
朱珏忽然一声咳嗽,吐出一口浊气。
睁开眼来。
第二十六章 悲催的青年
终究还是功亏一篑了吗。
不过自己只用了一粒养气丹就想突破凝气境还真是太心急了。
据说第七峰几万杂役每年能突破凝气晋升为外门弟子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总算不是毫无收获,起码知道了什么是天地灵气,又如何于身上循行往复。
假以时日,必然能够突破功成。
此时夜幕已深,折腾了大半夜的朱珏只感到阵阵疲倦困意袭来,便躺倒在铺子上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
此后一连数日,朱珏依然每日都去荆棘林。
本来早就可以打穿这片荆棘的,已能透过纷杂交错的荆棘隐隐看见远处一片粉红桃林了。朱珏却特意留着十几丈迟迟不清理掉。
之所以不再往前挖是因为还要布设陷阱,毕竟这是自己熟悉的唯一一条退路。
再往前方便算第七峰势力范围的最外沿了。
绝少有人的地方虽然意味着无限可能的机遇,但同时也充满更多的危险。
自己本就没打算突出太远,万一情况有变,还可以迅速折返回荆棘林逃脱可能出现的麻烦。
未言胜,先虑败。
难得能将地利牢牢抓在手中,怎能不好好筹划一番。这可是事关自己小命的大事。
数年来久处逆境,少年从没有怨天尤人的功夫,更没有破罐子破摔的放弃。
反而学会了事事未雨绸缪,如履薄冰般的小心谨慎。
因为他明白失之东篱、收之桑榆的道理。
他更深知:生命只有一次。
天地其实还是非常公平的,所有生灵都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死了便是死了。
与其老而后悔、死而有怨,不若生时进取拼争,小心不怠……
时辰眼瞅已过正午,日头却仍是毒辣。
面前的这个陷坑才挖了一半,气力虽有富余,不过少年此刻却口渴难耐今早的水没带够啊。
没储物袋就是麻烦。
可那玩意……算了,还是不想了。
将锄头往旁边一扔,决定先找个阴凉地坐下歇会。
忽然身后方向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呼。
“哎呦。”
有人!
而且是敌人!
朱珏的神经瞬间绷紧。
之所以做出这个判断是由那一声哎呦判断出来的。
“呦”的尾音很急促,显然是怕惊动自己,刻意咽回去的。
声音的来处距自己大概一二十丈。
默默估算了一下,这应该是自己挖的示警坑。
其实朱珏挖的坑还是很有讲究的。
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独有地盘,难保有别人无意发现了这处荆棘林中的秘径。
是以这第一个坑既是提醒自己戒备后面,同时也是提醒对方的告诉对方前路危险、须知难而退。
那坑其实并不算深,四五尺而已,人若落下去,刚好还能露个头。
不过下面自己还垫了不少荆棘碎枝,一些刺伤划伤还是难免的,却绝不致命。
如果对方只是无意闯入,此刻可能就会爬出来沿来路而回。
当然,如果是熟人朋友的声音,此刻自己绝对会大声提醒不要向前了。
不过既然确定了对方是不怀好意之人,那就绝不会回头,好在自己还有第二个坑……
正想着间,不远处又是一声“哎呦”传来,比刚才的位置明显又近了几丈。
这次的声音却不再隐秘压抑,反是凄厉非常。
嘴角漾起一丝涟漪,少年笑了。
这可怨不得我。
……
窦弼此刻心中正无比郁闷,恨不得立马出去结果了那个挖坑的少年。
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第一个坑倒还好,自己只是一点擦伤外带扭了下左脚。
爬出来后自己就更小心了,一步步用随身带的铁剑剑鞘拍打刺探着地面前进,不成想还是着了道。
他哪里知道,朱珏的挖坑技艺曾得到过大楚国边城灵州斥候队赵小队长的真传。
其实当初那队长并非多看重朱珏。
只因看这少年年纪最轻、又最好驱使。为了自己省些力气,便把自己会的大多教给了朱珏。
有任务时直接吩咐朱珏挖什么坑便是了……至于自己和其他人,还是抓紧时间再开一局吧。
不成想无心插柳、柳竟成荫。
朱珏如今大有把这门技艺发扬光大之势。
这个坑的挖法其实是专门对付窦这种刚吃过一次亏的小心翼翼之人的。
首先挖个五六尺宽、一人多深的方坑,然后在距离坑底七尺左右的高度铺上一块朽脆的破木板、卡住两端。
木板是在废品洞中随便搜来的。
朱珏从几块破门板中反复筛检试验,方挑出了这么一块大小薄厚朽烂程度皆合适的。
铺好木板后,于上面再堆上半尺厚的土,与之前的地面抹平后撒上碎枝,便天衣无缝了。
但凡有人在边缘用木棍剑鞘什么的刺探拍击,土是不会显露丝毫异样的。
即便是一只脚迈了上去也不漏端倪,除非再向前迈出第二只脚……
第二只脚的落脚点正对土下门板的中心,而人的重心也将将移了过来……于是朽木脆裂而断!
一个完美的体重陷阱。
至于陷阱的下面是什么,那就要看之前朱珏的心情了。
很不巧,挖这陷阱的前一天,少年刚被那位白师兄率领的一群外门弟子拳打脚踢过。
于是自然放在下面的小花样就多了点。
几根削尖的竹子。
这算是物理伤害。
破门板的背面还绑了一篮子辣椒面。
这算是对感官的荼毒。
最底层则是一滩金灿灿黄橙橙待发酵的米化之物。
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创伤。
……
当时于那千钧一发之时,外门弟子窦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
就在耳际一声脆响、身体下坠之瞬,第一时间便给自己加上了一道轻身术。
说到底,凝气境一层的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还来得及使出他仅会的这个瞬发法术已经算是福至心灵了。
轻身术可不是御风术,其实只是用来赶路更省些力的,是凝气期术法中最简易好学的一个。
说能腾身而起那是扯,不过却极大减缓了自己的下坠冲撞之势。
所以跌落之时尚还能勉强控制住平衡,以双脚率先着地。
他心里也明白,碰到这种倒霉的陷坑,绝不能顺势躺倒。不然就真成了砧板上的肉了。
就在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躺倒狼藉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刺破和撕裂感从右腿处传来。
然而刚想张口痛呼,口鼻间就被某种辛辣的粉末充塞,生生呛回了肺里。
接着便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酸爽。
胸内顿时激烈澎湃、翻腾欲爆!
不到片刻,饱经摧残的肺叶便再也承受不了那巨大的压力,直接又挤压着喉咙回灌了上来。
而此时口鼻早已无法宣泄,就连泪腺都要被涨破!
天旋地转、天昏地暗。
最后竟连耳中都崩出了液体……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呼吸,也许亘古漫长。
每一瞬都是无比痛苦,如同煎熬了几个世纪。
窦弼终于缓了过来。
却已近筋疲力尽。
借着上方露出的光亮,避开几根竹尖。贴着坑的一侧软靠下来,用左手撑住了地面。
触手时却感到一阵湿腻。
呃……这是什么?
……
第二十七章 白芒的算计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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