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寰天陡然向峰顶处扬起了头,满脸凝重,眼中竟闪过一丝阴翳惋惜。
连第七峰峰主也惊动了么……
难道真的要无功而回?
终于还是不甘心地扭回头,望向几乎近在眼前的储物袋,咬了咬牙,继续催动法诀,一凝法力。嘴中也未停下:
“第七峰峰主么?我自承不是你的对手。可你隔得如此远,我就不信我易家的‘拈花无瓣指’还斗不过你。”
说着,竟完全放弃了对地下朱珏的吸扯,凝神注目、单单对那储物袋用力。
那已近在咫尺的储物袋,眼瞅着又近了半寸……
少年终于一把摔在地上,倒地的一瞬间,握着的铁剑也刚好折断。发出“啪”的一声断响。
然而,响声的回音还未消散,封顶处已遥遥斜飘下一人。
说是飘落,却不慢鹰隼。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来人竟已掠过十几里的距离,飞停在易寰天上方。
此刻,那宝蓝色的储物袋距离易寰天的指尖已无比接近。
若是易寰天的指甲留的够长,想必已触碰到了储物袋封口的黄色线绳。
然而,易寰天的眼中,那储物袋虽近在眼前,此时却仿佛远在天边。
永远都够不着了……
第七峰峰主就那么定定的站在易寰天斜上方七丈处,长身负手而立。不见喜怒、平平而视。
眼中,仿佛只有天边那一朵闲云。
唯一还在动的,只有胸前随风而舞的三缕细髯。
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良久。
“噗”
易寰天终于喷出一口鲜血。
储物袋还在原地半空一动不动,可他的双手却都已垂下了。
“我败了。”
那半空中的中年文士终于微微垂下了头,轻抿嘴唇道。
“哼,若什么都是你易家的好,你还来我丹华派干什么……”
易寰天闻听此言,蓦地扬起了头,嘴角上的鲜血未干,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
压了压,终于还是忍住了一口怒气,换上了一副柔和的表情。
“易寰天技不如人,唯有佩服……峰主倒是别来无恙,我三叔要我代他问好。”
“哼。”
一直云淡风轻的峰主竟也发出了一声轻哼。
接着竟不理这话茬,手指一动,那半空中停滞的储物袋已直直飞落到手中。
这才悠悠言到:
“你虽贵为丹华派大师兄,被授予临机处置不法弟子之责。可却无杀伐专断之权。这是在我第七峰内,若弟子真有错,也是我第七峰关起门来的事情……你明白么?”
“是。”
一改之前的飞扬跋扈,易寰天竟难得拱了拱手道:
“不过,我怀疑他偷了我易家一件贵重事物。”
说着,一指地下场中的少年。
“峰主可敢当着我这苦主的面,将储物袋打开看看。以示峰主毫无偏私之意?”
第四十八章 舌灿莲花
“哼。”
峰主微露不悦。
“你当第七峰是什么!想看便看?你既不说你易家丢的是什么,岂非随意指认。什么都说成是你易家的……”
“这……”
一向杀伐果决、不可一世的易寰天首次犹豫了。
想了想,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向着峰主传出一缕密音:
“我易家所失之物,乃是祖传下来的一块白色玉牌……”
闻听此言,那峰主一直随意半眯着的双眼蓦然开阖,泛出一抹精芒。
嘴角弯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随即也悄悄还回一道密音:
“最近找那玉牌的人可是很多啊,那玉牌真是你易家的么?”
“这……”
易寰天皱了皱眉,决定不再纠缠。
于是不再用密音,开口朗声道:
“峰主境界深邃,在下佩服。不过,我更佩服峰主对我丹华派的忠心,天日可表,绝无藏私。目下,证明第七峰弟子清白的机会就在眼前,峰主乃是磊落横行的人物,还是不要再遮遮掩掩了吧。”
“这……”
这回轮到峰主犯难了。
这般大庭广众,更兼对方以私藏、忠心等言锋相挟,实在不好推辞。
收起这储物袋事小,若是此间的一丝污言秽语传回主峰连宗主的耳中,怕是自己这峰主都坐不稳。
想罢便点了点头道:
“你既想看,便给你看,省的以后再到处乱咬。”
说着,手上探出一丝灵力,进入到储物袋中。
然而,一向沉稳飘逸的峰主,此刻,竟忽的怔住了。
“怎么!可是真有?峰主还不快拿出来看看。”
易寰天倾斜着上半身,手更是微微向前探出,焦急的神态已溢于言表。
峰主紧锁着眉毛,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将储物袋中的几样事物慢慢倒了出来,一一悬在半空中。
只有四样东西。
两个装着丹药的小袋子,一枚古旧玉简,两袋灵石和一个不足三尺见方的小丹炉炉内还塞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药草。
易寰天的眼力何等强悍,稍稍凝目一扫,便已确信。
没有!
脸上顿时一片失望之色。
地上的少年却暗自侥幸:
还好,藏鞋跟这招,哥老早就会了……
半空中的峰主随手将已空无一物的储物袋抛给依旧不甘心的易寰天查探。接着一扭头,冷厉地一扫下面摇晃站立着的少年。
“说!你这储物袋哪里来的?”
朱珏心下一凛,想起了荆棘林内秘径中已被埋在坑里的窦弼。
可嘴上却丝毫不慢,表面上依旧镇定地拱了拱手道:
“启禀宗主,这储物袋乃是我几日前从主峰坊市中一个不认识的内门师兄处用一千灵石买来的。”
哼,这种最简单的储物袋,既不需滴血又不用祭炼,没有任何身份的标识……兼且坊市本就都是流动人口,自己说的还是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卖家,由得你们去查……
峰主皱了皱眉头,又开口问道:
“那你区区一个凝气一层的杂役弟子,又如何弄得这两袋价值万余的灵石?”
“这……”
少年抬头望了望峰主那直如鹰隼般的目光,连肩上的疼痛都暂时忘记了。
稍一犹豫,方不卑不亢地答道:
“乃是我卖了丹药换来的。”
“哦?”
峰主手指轻轻一点,袋子中便飞出一粒丹药,悬停在手心三寸上方骨碌碌乱转。
一粒浑圆饱满、晶亮闪烁的中品养气丹!
峰主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偏下头来有些玩味地道:
“那这些丹药又是如何得来的?”
“我炼的。”
地上的少年这次嗓音洪亮,回答的理直气壮。
“什么!”
峰主的双瞳中陡然射出一道精光。目光灼灼地盯着地上的少年道:
“你入我丹华派第七峰不过月余,修为不过刚刚凝气,又如何炼制的出来……在我的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还不快说实话!”
“这……”
少年微微低下头,犹豫了一下,方又扬起脸来。朗朗恳切言到:
“我的丹法,乃是司药阁废丹房山洞中的老头所传。可他的来历却一直对我守口如瓶,更不许我泄露是他传我的丹法……但今日我若不直说,岂不坐实了污名。还望老头在天之灵宽恕于我……”
接着又换了一副自信的口吻道:
“朱珏虽不才,也不会说这一戳就破的谎话……峰主若是不信,待我伤好,这养气丹什么的我可当众炼制。”
这时旁边的执事长老于宽已悄悄整束了方才狼狈的衣冠,走上前来,向着峰主遥遥躬身道:
“近几日我第七峰内外各处门贡楼都收到了大量品质上好的益气丹和养气丹,想来便是这朱珏所售。那玉简和药草什么的,想来是他用卖丹药得来的灵石购得的。”
半空中的峰主听罢微微点了点头。
执法长老黑木这时也飞至峰主近前,于半空欠身道:
“峰主可还记得三十余年前的内门曹安长老?那废丹房数日前刚刚亡故的老头,便是之前被贬的曹安……昔年曹长老的修为丹法皆在我之上,其修为虽废,见识仍在。若是一月时间里对这少年倾囊相授,而他又的确于丹道天赋异禀,若说能炼制出这些低级丹药来,虽说品质着实惊人,倒也说得过去……”
峰主再一次点了点头。
脸色稍缓,这才又目光复杂地一指那丹炉,“那这……”
“这丹炉,乃是老头的遗物,死前传给了我。”
朱珏此刻心如鹿撞,话仍是说的中气十足。
好在,那黑木长老这时又在半空不失时机地插嘴道:
“昔年连宗主虽收了曹长老的储物袋,却未下令其不可留一物。这丹炉该是曹长老早年炼丹的家伙,如今既已仙去,丹炉留给他的丹道传人,也是应当。”
峰主第三次点了点头,这才又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瞰着地上少年道:
“放心。既是你的东西,没人会强夺……不过,你既已凝气,却不入外门。又是何道理,是何居心?说!”
“启禀宗主……”
少年早有腹案,仰首朗声说道:
“我与传功长老之子白芒有些龌龊,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在司药阁里一问便知。是以虽然凝气,心中仍怀忐忑,不敢入外门去见传功长老……”
这时长老于宽连忙飞到峰主近前,轻轻耳语几句。
峰主面露了然之色,点点头道:
“既如此,回头我会和白长老打声招呼,教他不为难你……”
“谢过峰主!”
朱珏连忙满脸感激地一躬到地。
慢慢直起身来,偏过脸,这才对着那半空中脸上阴晴不定的易寰天道:
“不知我那储物袋,阁下看完了吗?”
第四十九章 九年之约
“哼,还你!”
手一扬,易寰天直直将储物袋抛向了地上的朱珏。
被少年一把接住。
这时峰主手指也微微一动,那些悬在半空中的物事也笔直飞落朱珏的面前,都被朱珏一一收入储物袋中。揣入了怀里。
半空中的易寰天对着峰主一拱手道:
“既然此间已无事,我便告辞了……”
“慢!”
峰主却一抬手制止了他,侧目负手言到。
“你随意诬我第七峰弟子清白,肆意执法;更越界打上门来,伤我执事长老。现下就这么轻飘飘走了么?”
听到此话,易寰天阴沉着脸低头摸出两粒丹药。
瞬间双指连弹,分别射向于宽和朱珏,被两人同时接住。
“哼……这是我易家的‘归元佑体丹’,便宜你小子了。”
这次本踌躇满志前来却未建寸功,倒惹了一身骚。易寰天已对朱珏怀恨在心。
向着地下少年投下阴测测的一撇,嘴角更挂着一丝诡魅的笑容。
一缕密音已传进朱珏耳中:
“小子,你总有来内门主峰的一天,届时我看谁还能护你?”
悄悄说完这话,易寰天才又仰起脸来,对着峰主拱手道:
“寰天误听人言,不意唐突了峰主,还望赎罪则个。”
那峰主这才点点头,微一摆手。
“你可以去了。希望没有下次……”
再次欠了欠身,易寰天襟摆一扭,就要转身飞去。
“慢!”
无比诧异地扭回头来,易寰天凝起了眉毛。
因为这一次制止他的,却是他最想不到的一个人。
说话的人,竟是正站在地上捂着肩膀瞪大双眼炯炯望着他的少年。
那个蝼蚁!
……
朱珏此刻心中也是紧张万分。
但有些话必须这时说!
此时易寰天理亏欲走,第七峰的首脑菁英俱在。
狐假虎威正当其时!
既然已经被盯上了,隐忍谦退已然无用。
与其等到入了内门主峰被治理得生死不知,倒不如掀开了被褥,好好晒晒……若是此事闹大传入主峰高层的耳中,才是最好不过。那易寰天没准以后对自己也多了层顾忌。
想罢已朗声道:
“我尊你一声大师兄,乃是尊你的修为。今日虽废我右手,然你强我弱,也唯有心服……可你方才却密音说要报复于我,怕是失了我丹华派大师兄的风采气度了吧。”
易寰天闻言脸色一变,就要驳斥。
朱珏却又抢着说道:
“玄门数九而极,大师兄长我当不止九岁。不知可敢跟我这蝼蚁订个九年之约?九年之后,你我主峰天竞台上决个胜败生死。大师兄于我有何怨隙,届时亦尽可报得。”
少年此时嘴角游动着一丝挑衅似的笑容。
“当然,若是大师兄没有耐心和把握,现下就可废了我,我绝不怨恨。倒也省得他日待我入内门之后处心积虑算计我了。”
“什么!”
易寰天此刻脸上阴晴变幻不定。
这小子说得好听,第七峰峰主就在旁边,不然真以为我不想废你?
可此刻话已将到此处,不容不答。
“好!”
易寰天仰天大笑。
“哈哈哈……”
忽然低下头敛住了笑容,沉声道:
“我会怕你?好,便给你九年时间,就怕到时你连内门都入不了。”
“放心!”
少年却扬起面庞,斩钉截铁道:
“若九年后我连内门也不得入,也不用你费事,我便在此处自尽而亡!”
接着不理上方于宽和黑木制止的目光,竟踉跄着从地上捡起了那把断剑。
此时朱珏的右肩洞穿,右手正无力垂下,还在滴答着鲜血。
少年左手持剑,忽的眉目一横,竟用力一剑刺穿了右臂,鲜血顿时喷溅而出。
咬牙拔出血剑,断剑的断刃斜指于天:
“我发誓!”
少年此刻的眼中布满血丝,喉咙中发出的声音近乎沙哑。
“我发誓,九年之后,我若失败,即便侥幸不死,也必自废筋脉,刺瞎双目,跳下深谷,肉身就食于鹰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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