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阿姣使劲的摇了个头:“属下愚钝,不知其中缘由。”
“她是受了我的命令。”
闻听此话,阿姣逐渐张大的嘴巴都能塞进去一只青蛙了:“什、什么?是您派她去救我的吗?”
娄胜豪淡淡的说道:“不然呢?她可没那么爱打抱不平、多管闲事!整个幽冥宫除了我,还有谁能使唤的动她?又有谁敢使唤她?”
咬了一下嘴唇后,阿姣才缓缓开口道:“帝尊大恩大德,属下无以为报!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方能……”
“停!”娄胜豪忙伸手打断了她的话:“我可没说让你去死!”
第三二四章 宿醉天玑阁(一)
“不知帝尊需要属下做什么?”莫名感到一丝不安的阿姣嗫喏着问道。
娄胜豪用手拂了拂她的眉骨:“做我的眼睛,替我监视一个人。”
“谁?孙书言吗?”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问出了这句话。
娄胜豪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轻轻摆了摆个手:“你先回玄穹堂吧,去享受一下属于自己的日子吧!待到我需要你的时候,自会找你。”
不过短短数日,娄胜豪竟接连失去了黑冷光、白羽仙与娄锦尘三人,他看上去有些憔悴和疲惫,涣散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如果娄胜豪是人前的王,他三人便是站在背后默默助力他的英豪。
现今,三人谁也不在他身边了,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与人倾诉,却不知该向谁说……
姬彩稻吗?不行,自己绝不能将软弱的一面展示给她。阿姣吗?也不行,因为不管说什么她都不会理解自己的。孙书言吗?那就更不行了,他只是自己用来看家的狗,不配得知主子的秘密。
在偏殿坐了一小会儿后,娄胜豪突然眼前一亮,匆匆忙忙便离了幽冥宫,直奔钟离山庄而去。
远远便瞧见一行人皆集齐于门前一辆马车旁边,独独少了白羽仙,想来是因为她尚未痊愈之故吧!
自从向阳受伤后,便在钟离佑的再三挽留下一直养在钟离山庄。虽然她心中多有寄人篱下之感,但有柳雁雪亲陪在侧日子过的倒也还算舒服。
日子一天天过去,向阳的身子逐渐恢复如初,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留在此处了,一大早便向柳雁雪提出了回雪神宫的请求。
白羽仙重伤在身,钟离佑自是无暇分身照顾向阳,纵使再感怀于心想要多留她几日,事到如今也只能点头同意。
打点好一切后已是黄昏时分,钟离佑亲自将向阳扶到了马车上,却在转身之际瞧见了娄胜豪。
警惕心皱起,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玉箫,脸上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不知帝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多多海涵。”
钟离佑话音刚落,众人便纷纷将视线集中到了娄胜豪身上。
娄胜豪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一直摆弄着手上的两壶酒,孤傲无双的眼神丝毫没把众人放在眼里。
直到钟离佑开口请他进去喝杯茶,他才向钟离佑瞥了一眼:“少庄主,您实在是太客气了……我和白羽仙那个叛徒早已恩断义绝,今日来你府门也并非为了寻衅滋事。”
停顿了片刻,娄胜豪将手中两壶酒高高举起:“茶,就免了!我只想和我的朋友喝喝酒、聊聊天……趁机抒发一下心中的苦闷,仅此而已。”
说完这话,一脸邪魅的娄胜豪甩手便将一壶酒掷向了顾怀彦:“顾怀彦,你可是我娄胜豪认定的唯一一个朋友!现在朋友想邀你一起喝酒聊天,你不会拒绝吧!”
未待顾怀彦表态,娄胜豪便迅速欺身上前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轻轻一跃便腾空而起,不消片刻便没了踪影。
钟离佑欲要上前追赶却被柳雁雪所阻:“佑佑无须忧心,且随他们去吧!魔帝再狠辣无情也不会伤害怀彦哥哥的……何况,他还欠着怀彦哥哥的人情。”
与钟离佑告别后,载着柳雁雪与向阳的马车缓缓朝着雪神宫驶去。
马车行至半路,柳雁雪忽而问道:“小钟离如此活泼可爱,又是你亲自从死神手中抢回来的……当真舍得就这样离他而去?”
想了想,向阳才用严肃且认真的口吻说道:“小钟离确实很讨人喜欢,可就算他再怎么活泼可爱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向阳现在一心只盼望宫主能够早日诞育麟儿,宫主的孩子才是向阳的心头宝。”
柳雁雪笑着摸了摸向阳的头:“你个傻丫头,终有一日你也会成为母亲的。”
向阳赶忙摆了摆手:“我不要嫁人,只想安心守护在宫主身侧。”
对此,柳雁雪只是笑而不语。因为她清楚的很,说这话的向阳只是还未遇到那个让她奋不顾身抛弃一切的人而已。
花、江灵雀、云珠、云巧姿、汪漫、哑婆婆、顾若水、白羽仙……乃至柳雁雪自己,哪个女子不是为爱而生,哪个没有将自己的一生沦陷于“情”这一字中……
可是她们永远都不会后悔,即便爱的伤痕累累,求而不得,也永远都不会后悔。
另一边,娄胜豪径自将顾怀彦带到了一处极为隐蔽之地,顺着蜿蜒的山路走了几步后,顾怀彦忍不住问道:“这是何处?为何要带我来此?”
娄胜豪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回去的路你应该认识,前方的路却只有我认识……是走是留,皆随你。”
顾怀彦本打算一走了之,可他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说:留下来。
半柱香过后,便是平坦舒适的丛林小路。除了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树木外,路边还长满了郁郁葱葱的青草和姹紫嫣红的花朵。
不时便有鸟儿的啼叫与蝉鸣声传进顾怀彦的耳中,伴随着专属于傍晚时分的微风拂面,他的心情竟莫名大好,呼吸也更加畅快。
走在他前面的娄胜豪,随手自花丛中摘下一些素雅幽香的花儿,认真熟练的将它们编织成一个花环后,扭头便递到了顾怀彦面前:“送给你!”
“我才不要!”顾怀彦毫不留情的推开了他的手。
站在远处看去,二人好似处在一副优美的风景画中,却不知是人随景动,还是景色衬人。
山里的夜晚,总是来得无比迅速,不知不觉间月亮与星星便悄然爬上了二人的头顶。漆黑的夜,似是在墨水中浸过一般,给人一种神秘且圣洁的感觉。
不多时,一幢古朴典雅却又清幽别致的房子便呈现于二人面前,两幢阁楼之间用双层拱桥连接,桥下一弯清澈透明的湖水,它的源头正是之前走过的山间瀑布。
青砖碧瓦的房子虽没有雕栏玉砌,却别具一格。尤其建在这林间,更显优雅不俗。
顾怀彦的眼神里闪现着不可思议:“这儿怎么会有一幢房子?”
“随我进来,这里面有你想要的一切答案。”说罢,娄胜豪迫不及待的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天玑阁”,抬头看了一眼门匾上的题字后,顾怀彦紧跟着娄胜豪的步伐走了进去,宽敞明亮的居室布局极为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八仙桌和两个圆凳。
二人各执一坛酒对坐于八仙桌前,娄胜最先开口道:“这是我父亲娄影生前居住之地,天玑阁是我与锦尘出生的地方。”
闻听此话,顾怀彦将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你真是在这儿出生的?这里可比白姑娘口中的幽冥宫好上数倍不止。”
娄胜豪轻笑了一声道:“这是我父亲的家,也是我和锦尘的家……因为我母亲是幽冥宫的大帝姬,所以在父母离世后外公便将我们接至身边照顾。可这么多年来,我最牵挂的还是这里,幽冥宫再富丽堂皇也无法媲美此地。”
说话间,他重重的将酒坛子抛到了桌上,脸上还洋溢着别样的笑容:“你很幸运的成为了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怀彦。”
“为什么突然叫我怀彦?”顾怀彦有些疑惑不解的向他看去。
将酒塞丢到一旁后,娄胜豪给了他一个十分合理的解释:“朋友之间不都是这么叫的吗?你也可以叫我胜豪。”
说罢,他很大方的将酒坛子推向了顾怀彦。
轻皱了下眉头后,顾怀彦又将酒坛子推了回去:“我承认咱们是朋友了吗?”
闻着酒香砸吧了两下嘴后,娄胜豪极具自信的说道:“你人都在这儿了,还嘴硬个什么劲儿。”
使劲点了个头后,顾怀彦才将手中那坛酒放到了桌上:“你是一门心思想着一统天下的魔教之主,我的理想却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何况,我父亲与你父亲勉强算是夙敌……在旁人看来,立场不同的你我应该很难成为朋友才是。”
轻轻翻了个白眼后,娄胜豪向他斜睨了一眼:“行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既然你知道咱们俩立场不同,就更该知道这一刻同聚有多么难能可贵!与其废话连篇,还不如抓紧时间来享受这两坛美酒带来的乐趣。”
替顾怀彦拿掉酒坛的酒塞后,娄胜豪颇为得意的介绍起了这两坛酒的来历:“我面前那坛酒是埋藏了八年之久的岭南灵溪博罗,你面前那坛酒唤作富平石冻春,是锦尘出生那年我外公亲手酿造的……迄今已经整整二十年了。”
说完最后一句,娄胜豪率先举起面前那坛酒“咕咚、咕咚”的大口畅饮起来,酒水顺着他的脖颈一直流到洁净的衣服上,他却丝毫不在意那些。
他别无所求,只渴望一场酩酊大醉。
今日之前,顾怀彦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令无数武林豪杰听其名便闻风丧胆的娄胜豪竟然还有这样的赤子心性。
第三二五章 宿醉天玑阁(二)
娄胜豪一口接一口的喝的无比尽兴,滴酒未沾的顾怀彦就那样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既不同饮也不劝阻,更没有半句废话,只是静静的陪伴在一旁。
“砰”的一声,娄胜豪再次将酒坛放到了桌上,直勾勾的向顾怀彦看去:“这么珍贵的酒,怀彦为何不喝?”
顾怀彦慌忙向酒坛探去一眼,里面足足少了三分之一的量。一口气喝了这么多酒,娄胜豪的脸色却与往常别无二致,那副神态自若、谈吐自如的模样,连“微醉”二字都和他沾不上一点儿边。
看来这幽冥魔帝不仅嗜杀,对酒的热爱亦是快要赶超贺持了。
娄胜豪瞬间便被顾怀彦的举动逗乐了:“光看有什么劲,喝!”
“我、我其实不会喝酒,从小到大喝酒从未超过三杯。”顾怀彦有些难为情的垂下了眼睑。
莫说是钟离佑第一次请他喝酒时惨遭拒绝,就连与柳雁雪的洞房花烛夜,他也仅喝了一杯而已。要他像娄胜豪这样抱着坛子饮酒,简直就是在挑战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娄胜豪并没有勉强他,只见他面色凝重,双眼随之紧闭,放在桌上的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处。
在顾怀彦充满诧异的眼神中,他才咬着牙说道:“你曾在庙会上问过我关于锦尘的事,现在我告诉你她死了,持匕首于我面前自刎而亡。那一刀割的很深,我想救她却无能为力。”
透过洁净的窗户,顾怀彦目视远方,天空中的繁星一闪一闪,一只孤雁自空中飞过留下一声哀鸣,他才动了动嘴唇:“锦尘,你竟然死了……怎么就死了呢?”
他的声音极小,小到坐在对面的娄胜豪都未曾听见。
忽然间,顾怀彦心头一阵悸动,以掌力自酒坛中吸了一些酒水至手心,随即便在八仙桌上写下了“锦尘”二字。
很久之前,他一直都以为这个名字代表的是“锦绣红尘”之意,是家人对她美好未来的期冀。
酒渍干的很快,锦尘的名字很快便挥发的一干二净,似乎顾怀彦从未在桌上留下这个名字,就像这个叫做锦尘的姑娘从未在世上存在过一样。
娄锦尘死了,除了顾怀彦以外,再没有人知道那晚在潇湘馆发生了什么。她就像是天空飞过的那只孤雁,虽然再也回不来,却于顾怀彦心中留下了一声抹不掉的哀鸣。
轻叹了一口气后,娄胜豪才睁开了眼睛:“锦尘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人,若是她生在一个寻常人家,也许还能嫁人与夫君恩爱和顺,生活幸福美满。可她生为我的妹妹,注定是要身不由已,言不由衷的。”
说这话时,娄胜豪的情绪很是低落,言辞中也满满透露着遗憾与惋惜。
与娄胜豪对视一眼后,顾怀彦抓起面前那坛酒便往嘴里灌去,那架势比方才的娄胜豪还要干脆的多。
“这才像个男人!”语毕,娄胜豪重新端起了那坛酒。
正所谓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
今夜,没有什么幽冥帝尊,也没有什么正义凛然的少年英杰……只有两个知心好友在一起开怀畅饮。
有的朋友会在误解中离开,有的朋友会在平淡中远去,有的朋友会在距离中消失……也有一种朋友,从他们降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会因为种种不得已而成为宿敌。
明明惺惺相惜,却站在了对立的两端。
也许他们没有过多的接触,可他们仅靠一个眼神便能读懂对方的心意。也许他们会在未来某一天兵戎相见,可他们绝对不后悔曾经在某一天的夜里推心置腹过。
酒不仅没有麻痹他们,反而让他们比往常更加清醒。尤其是顾怀彦,若不是娄胜豪相邀,他竟不知自己的酒量会这般好。整整一坛酒进肚,他依旧能够镇定自若的与对面的人谈笑风生。
望着桌上两只空荡荡的酒坛子,娄胜豪有些遗憾的摇了个头:“早知道怀彦这般好酒量,我就该多预备几坛美酒才是……如今这光景,实在有些扫兴。”
“此言差矣!”顾怀彦意味深长的笑道:“有胜豪这样的知己好友在侧,足以抵得过千百坛美酒。”
别人对他笑,是取悦。只有顾怀彦的笑才是有温度的,只有他的笑才让他体会到了人世间的温情。
正如他所说,顾怀彦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一个朋友。顾怀彦亦是生平头一遭为了他口中那个知己好友,放纵了自己一次。
似乎是感受到了二人略带悲切的心境,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顾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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