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暮语嘲讽一笑,没有言语。她刚刚故意提了年少之谊,勾起圣皇对从前的回忆,这样一来,他自是会时常挂念起她,爱屋及乌关怀与她有关的人。
可若是让他知道那人是她的女儿,就不一样了,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像木瑾这般毫无芥蒂、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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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乐寺位于京城外二十里处,因为地域偏僻,香客不多,富贵人家更是鲜少有人会选择这个地方上香。所以比起大觉寺这样的大寺,常乐寺就显得寒酸多了 。
这是一个宁静的上午,阳光暖暖照着院子里满池的睡莲。就在三三两两的香客中走来一位白衣男子,那白色像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制般,显得整个人有种圣洁的美,特别是在这烟雾缭绕的寺中,让人忍不住觉得是不是谪仙真的下凡了。
晨光缓缓走到湖边看着满池的睡莲,他面上不似平日里的淡漠无波,多了些浅浅的哀愁。
也不知站了多久,就在他准备离去的时候,院里忽然传来一阵说话声。
“爷,您慢点。”
晨光抬眼,便看到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男人阔步走了进来。
晨光微怔,他怎么来了?
慕容腾自然也注意到了晨光,两人就这么不动声色相互打量着。
就在这时,方丈带着人匆匆出来。
“老衲见过施主。”方丈双手合十朝慕容腾问礼。
方丈在这寺中快二十年了,十多年前他还是个小沙弥,那时的慕容腾还是太子,十多年前发生的那件事他自是清楚,先皇下了封口令,慕容腾却悄悄保了他。
“若然再见,自当不识!”
方丈犹记得当时慕容腾说过的这句话,十多年过去了,他为何出现在这里,身边只带了小朱子一人。
慕容腾看到故人心里也是一番复杂的滋味,他以为终身再不会踏入这里呢,如今年过半百之后又故地重游了。
“这睡莲似乎开得更盛了。”
“是。”
那人若还在世,看到这满池的睡莲不知该是如何欣喜的表情。
慕容腾瞟了旁边静默不语的晨光一眼,衣袖一甩。
“去西院。”说着率先走去。
方丈走到晨光身边时,稍作停顿,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大步跟去了。
晨光面色苍白看着慕容腾消失的背影,双手紧紧握起。
“母亲,那人来了。十多年后,他又来打扰母亲的清净。”
西院。一切还和十多年前一样,确切的说是十七年了。
慕容腾站在院门口,忽然就犹豫了。
这里的一砖一瓦还和当年一样,院里干干净净,花木也修剪得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有小沙弥经常来打扫。
慕容腾走了进去,看着院中那颗槐树,十七年了这槐树已不似当初那般弱不禁风,如今已长成苍天大树,遮住了大半个院子。
当年那穿着粗布衣服的女子,就是在这棵树下,哀哀哭着,求他不要再来了,那一刻他深刻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
原以为他失去一个语儿,上天眷顾终于还他另一个语儿,可最终他没有保住她,她去了,还是以那种凄惨的方式。
“晨妃,朕来看你了。”他喃喃低语。
他强大了,强大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得了他,可伊人早已不再,昔日红花,今日不过一抷黄土。
许久,慕容腾回身看了一眼站在院门口不敢入内的方丈。
“你且进来。”
方丈进了院子,小朱子将院门关上,远远站在门口。
“刚刚站在池边的少年是谁?”
方丈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片刻之后,他忽然跪地。
“老衲死罪,那少年是晨妃的后人。”
慕容腾双拳握紧。
“你是说那孩子没死。”
“是。”
“到底怎么回事?”慕容腾低喝。
“晨妃娘娘分娩那晚,老衲恰好在山门口捡到一个弃婴,可惜那婴儿在山门外冻了半夜已经气绝。恰好晨妃娘娘苦苦哀求老衲救她的孩子,老衲就……老衲就……”
“于是你就将那孩子调换了?”慕容腾声音中带着些许激动。
“是。”
慕容腾眼睛微微有些湿润,晨妃,当年你为了保住朕的太子之位,不惜被人诬陷与人苟且,朕以为那孩子真是被冻死了,想不到,你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保住朕的骨血。
当年晨妃因为太 子 妃诬陷,被先皇罚去常乐寺,后来传出与人私通,先皇知晓之后自是龙颜大怒,命人赐她一杯毒酒,那晚正值晨妃分娩,待小太监赶到去的时候,晨妃因为生产大量失血而亡,孩子也冻死了。
慕容腾为此耿耿于怀,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废了太 子 妃,可惜不管他做什么,晨妃也不可能再活过来。
“那你告诉朕,晨妃究竟是怎么死的?”
“晨妃娘娘确实是失血过多而亡的,当年替她接生的姑子将孩子给老衲之后,说晨妃娘娘有血崩之兆,老衲本想去找大夫,可娘娘拒绝了,说治不治都是一死。”
慕容腾缓缓闭上眼睛,晨妃,这辈子是朕欠你的,若有来生我慕容腾自当全力呵护,保护你一生。
“你且起来吧,朕又怎么会怪你。”
慕容腾说完,大步朝院外走去,前院里依旧有三三两两的香客来去,只是莲花池边哪里还有晨光的身影。
二楼走廊上一个白色的背影负手而立。
“晨光!”君若惊喜叫道。
鹤鸣山庄匆匆一别后,君若已有半年多没见过晨光了。
晨光转身看着君若,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只是面色依旧有些苍白。
“晨光你怎么来京城了?”
“过来办点事情,顺便来看看你。”
“你知道我来京城了?”君若惊奇道
晨光微微一笑。
“这天下能开出清风唱晚的,除了你恐怕没有第二人,况且这里面的布局比起无烟城的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你还有谁会有这样的奇思妙想。”
君若不好意思的笑了。
“晨光,既然来了就多住几日吧。”
“这……”晨光微微犹豫。
“没什么好犹豫的,你难得来一趟,就这么说定了。”
君若说着不由分说拉着晨光的手朝楼下奔去。晨光看着两人握着的手,手心里有她的温度传来,心里突然暖暖的。
君若将他带到院里的一个包厢,就着溪水捡了几样吃食,一一摆放在晨光面前。
看着君若为他忙来忙去,晨光心里的冰寒渐渐被温暖所代。这个女子总是能轻而易举让人放下心防,去接纳她的好。
“君若,你父母呢?”
“我父母在我还小的时候就亡故了。”
“你是孤儿?”晨光有些意外。
“是啊,从小在市井长大。”君若不以为意将一个剥了皮的橘子递给晨光,“你呢?”
“我五岁以前在寺院长大。”晨光只觉喉头间涩涩的。轿软护好有。
君若惊讶的抬头看着他,她一直以为晨光这样气质出尘的人不仅出身高贵,从小应该在特殊环境熏陶过才是。
“那你的医术?”
“五岁的时候遇上师父,师父觉得我有天赋,就收我为徒。”
君若这才发现今天的晨光似乎心情不好。
“原来我们都是孤儿,不过这也好啊,我们都很自由,你看我想到哪里开店都行,无拘无束。”
君若笑幂幂看着晨光。
晨光一时语塞,一个孤女,能在这男尊女卑的社会高傲的活着,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和乐观精神。他有师父保护着,她可是什么都没有。
这社会有多少孤儿沦为乞丐最终卑微的死去。
晨光突然有些豁达起来。
“君若,谢谢你。”晨光真诚道。
“小若若,这位是谁啊?还不介绍一下。”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
君若只觉一阵头痛,他不是在午睡么,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
“三皇子,这位是晨光公子。”
“晨光?莫不是那位神医晨光。”
“草民见过三皇子。”晨光行礼不卑不亢。
卓寒曦眼睛微眯看着晨光,君若看气氛不对,忙道:“三皇子你不是在午睡么,怎么下来了。”
卓寒曦不悦的盯着君若,他是午睡来着,可惜被她那声惊喜的“晨光”唤醒了。
“本皇子睡醒了不能下来逛逛么?”
“当然可以,三皇子请坐。”晨光接口道。
卓寒曦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去。
“听说神医平日里极其低调神秘,今日能得一见,本皇子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哪里,哪里,三皇子乃尊贵之躯,岂是我这等平民能瞻仰的,今日得见是晨光的福气。”
君若听着只觉一阵头痛,两个男人各据一方,同样是白衣胜雪、气质出尘,给人的感觉却是天差地别。
晨光温润中透着些许淡漠,一身白衣衬托得他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宁静、淡漠给人一种安宁的感觉;卓寒曦因为面容精致,给人极其妖孽的感觉,他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清冷,生生将那白衣压了下去,仿佛那白色不过是陪衬而已,看着他总会让人情不自禁想到白雪皑皑的清透和洁白,不知何时就会消逝般。
彼岸花开开彼岸,三途河畔思忆长 第六十六章 我把银票还你你把花还我
两人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之后,君若只觉不耐,便寻了个借口离去,没走几步就见卓寒曦跟了上来。
“小若若上哪去,怎都不等等本皇子。”
“三皇子不是和晨光聊得正欢么,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君若做惊讶状。
卓寒曦不悦道:“本皇子怎么觉得你这个贴身伺候的,比本皇子还像主子!”
君若一听来了气,便冷声道:“瞧三皇子说的,君若不过是市井长大的孤女罢了,横竖不过讨口饭吃,三皇子一声令下君若又怎敢拂了您的意。”
卓寒曦一听,一口气堵在胸口,手指着君若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君若怔怔看着卓寒曦离去的背影,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从前在鹤鸣山庄的时候,上官鹤鸣那般怪异的脾气自己都忍过来了,如今碰上还算好脾气的卓寒曦自己倒不能忍了。
如此反复思量之后,君若朝卓寒曦房间走去,刚上三楼迎面便遇上带着斗篷的秦暮语,身后跟着的八个侍女手里都拿着包裹。
“暮姨,您这是要去哪里?”君若惊讶道。
“若儿,我正想去找你辞行呢,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
“辞行?暮姨要走了吗?”
“是啊,若儿你过来。”秦暮语伸手拉着君若走到一旁坐下。斗篷下是君若看不到的神情,有些复杂,怜爱、不舍、心痛太多太多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东西。
秦暮语拉着君若的手并未放开,她隔着斗篷痴痴望着君若,君若不明白秦暮语为何一直拉着自己的手不放,她像是有什么话对自己说却迟迟不开口,莫非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就在君若还在猜测的时候,秦暮语开口了。
“若儿,你我一见如故,暮姨很高兴这段时间里有你陪着一起吃饭、下棋、聊天。如今暮姨就要离开了,真是舍不得离开若儿。”
“暮姨若是住得高兴就留下来啊,君若天天陪着你。”
秦暮语摇摇头,片刻之后将手上的玉镯取了下来。
“若儿,这玉镯是我年轻的时候就带在身上的如今我想把它转送给你。”
君若大惊,忙推脱道:“暮姨这万万不可,既然是您一直带着的,必定意义非凡,君若又怎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秦暮语执意要给君若,都被她推拒回去。
“若儿,要是我收你做义女,你也不愿收下吗?”
君若愣住,秦暮语叹了口气。
“若儿,我膝下无一男半女,半生孤苦,不曾享过片刻天伦,有你陪伴的这段日子,我真正尝到了什么是快乐,你就收下吧,也算是了我一个心愿。”
君若一听,只得含泪收下。
两人又聊了半日,日头快下山前,秦暮语才和侍女匆匆赶在关城门前出城去了,任由君若苦苦挽留也不曾停留。
刚送走秦暮语便听伙计说有人在大厅里闹事,掌柜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君若忙出去查看,待事情解决完毕,君若已是累得不想说话了,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后院正准备吩咐小紫备水沐浴,忽然想起卓寒曦来,自己可是大半日都没理他了。
君若忙起身准备过去,玉容在一旁提醒,这才发现时间已晚,这个时辰卓寒曦已经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君若和往常一样时辰去卓寒曦那里,推门进去依旧是长发披散着的背影。
“三皇子,水已经准备好了,要现在洗漱吗?”
卓寒曦也不应,只是自顾朝净房走去。
待洗漱完毕,卓寒曦往梳妆镜前一坐,君若忙上前去替他梳头。
伺候卓寒曦也有大半个月了吧,每次抚着他的头发,君若都会恍惚觉得这是上官鹤鸣的头发,这厮真是消失了,或许已经回鹤鸣山庄了。
君若心里涌上淡淡的失落感,随即又嘲笑自己莫非是天生贱骨头,没人刁难反而惦记上了。
君若只顾着胡思乱想,不曾想竟发出一声无意识的轻叹。
卓寒曦虽面无表情坐在哪里,却偷偷从镜中查看君若的神情,只见她心不在焉的替自己梳着头发,甚至还叹气来着,心中的不悦终于忍不住。
“你做什么叹气?”他的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悲喜,却有一股冷冷的气息,让人心头一寒。
“每日里替三皇子梳头,这黑缎般的发质,就算女子也不如呀。”君若说着又是一声轻叹。
这一声叹息,让卓寒曦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就为这个所以每次替本皇子梳头才会走神么?”
君若有些讶异,自己的表情有那么明显么,竟让他看出来了。
“不过你也真是大胆,这样的话也敢说出来,你就不怕本皇子一个不高兴砍了你。”
君若淡笑道:“君若本就性格直爽,有什么说什么,三皇子不是早该习惯了么。”
卓寒曦无奈叹气。
“小若若,也只有你敢这么对本皇子,换了别人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君若替他梳好头发,又伺候他吃了早餐。
“小若若你过来。”
君若过去,就在卓寒曦软榻旁的小几上,放着一小碟哈密瓜果脯。
“你尝尝。”
君若拿了一小块放入口中。
“这还是你给的配方做的呢,味道怎么样?”
“嗯,不错,若是蜂蜜再多放一点就更完美了。”君若细细品尝着,许久才后知后觉,“你怎么知道这配方是我给的?”
“若这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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