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消息层出不穷,有人装作很懂内幕的说,“林阁主当年愤而去秘捕阁发展,卧薪尝胆,这六年之后回来,必是要报当年一箭之仇!你们可瞧好了,这桃花文会只是第一炮,后面热闹只怕要一直延续!”
这种论调得到很多人的附和,“林阁主不知道得了什么奇遇,这卷土重来必定想大有作为。否则在文会上他亲自出手即可,何必让一个小年轻代笔出风头?这说明林阁主志向不小,不屑于在文会比试!”
甚至有人说林阁主在江上遇仙授五色笔,这才豁然开朗,学问大进,这次来京城正是为了出当年的一口气。
这些话传到李信耳中,让他更加憋气,却也有些惴惴不安。那日自顾子瑶与林镇远走后,桃花文会勉勉强强开了下去,但只能算草草了事。
之后穆百万亲自开口,点名要了顾子瑶写的那篇文章,至于李信的作品。问都没问一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李信一腔热情凉了半截,此后就更恨林镇远。
随着文章的渐渐流传,前往会馆来拜访林阁主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一时间称得上门庭若市。
不过与他以往的交往对象不同。这次到访的人物,不再是各路风流才子,而是老于谋算的中年人,甚至大都是官员手下的师爷或幕僚。
他们旁敲侧击,想要从林阁主嘴里多撬出一点儿东西来。林阁主也算是绷得住。次次都含煳对答,滴水不漏,这几日间没被人找出什么纰漏之处,不过也已经苦不堪言。
顾子瑶这篇“释租”,堪称是微言大义,讲的是地租小事情,但去隐含着某种超越常人所想的义理。
林阁主也看过了好几遍,甚至不耻下问,反复向顾子瑶请教过,隐隐能通其理。这也是他勉强能够应付那些精细人物的原因。
但要说到文章中蕴含的更深义理,林阁主还是似懂非懂,要他以这个话题再向外延展,对别人高谈阔论,那就万万不能了。
所以面对各路来探求真理的好学之士,林阁主只能摆出架子,装煳涂应付过去,但天知道还能应付多久。不深谈或可敷衍过去,可一旦被人长久追问,只怕总要露出马脚。
所以林阁主甜蜜并痛苦着。私下里也抱怨了几句:“贤弟!你怎么写出这样刁难人的文章,再如此下去,愚兄可能撑不住了。”
顾子瑶同样蛋疼的很,他也没想到居然发展到如此程度。果然京城不比府县,懂行的人就是多。只要稍稍露出一点峥嵘,别人就围了上来。
现在看来,主要还是因为这篇文章透露出一些新经济思想,引起了京城中不少实务官吏的兴趣。果然国人务实,想必即便是写出形而上学,论道德修养这样的大文章,也都未毕掀起这么大的波澜。
而这一篇论地租之文,其实不过是开了个头,略微给如今沉闷的财税之道开了扇窗子。就有目光敏锐之人注意到了,照这个态势下去,林阁主被整个京城幕府所重,乃至于声名动于朝中,只怕也是早晚的事。
不过让顾子瑶比较庆幸的是,他一开始就有心理准备,将林阁主顶在前面,否则的话如今烦不胜烦的可就是自己了。
林阁主是老牌才子,与京城之中的高层也没有什么旧怨,无非是踩踩李信这种层次的人物而已。他出这个名,就算有人眼红,总不会起别样的心思。
而顾子瑶就不同,他年纪太轻,上一次就在官场得罪了人,若还不知收敛招摇过市,说不定就有不测之祸……(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端起架子
“真是奇哉怪也,这篇文章并不像是圣贤之言,为何官场中人纷纷惊动?”林阁主不太明白其中门道,不由得嘀咕了几声。
顾子瑶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因为对林阁主根本解释不清。这篇文章其实是在探讨一种新的经济模式,不再考虑地主与佃农的对立,而是将地租放入市场考量,对官府吏员来说,这就是一种新的角度。
若是深入挖掘下去,甚至可以对朝廷现行的赋税制度进行根本性的改变,乃至于影响到整个帝国的经济基础。
顾子瑶本身也读过史书,自然知道代以来,赋税地租多经变化。从之前的租庸调制,到本朝一条鞭法,再官绅一体纳粮,摊丁入亩,其实赋税沿革,与原本他所经的世界并无多大的差异。
但无论是怎样的赋税制度,始终是回避了田地的根本所有权问题,地租与田赋的双重标准,也让佃户与地主都是无所适从。
朝廷该以什么标准收取田赋?地主又该以什么标准收取田租?理想中的“永不加赋”、“廉租养民”都是道德上的论述,实际对整个帝国的经济并无指导意义,而到了后期,随着土地兼并的加重、内外交困的压力,赋税只会越来越高,最后终于导致尖锐的矛盾爆发。
事实上近几年中,这种情形在北域国已有发生。若是风调雨顺还好,碰上天地元气不足的年头,地方遭遇灾情,便有流民四起,背井离乡,就是因为活不下去。
京城之中官员为此焦头烂额,所以对归阳县这种地方的小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各个抚州衙门的强硬政策,反而得到省内支持,也不是没有原因。
而顾子瑶这篇文章,虽然还未涉及具体的田赋地租之法,但他所述原理却非同一般,乃是指导性的,或许可以在更高的层面上解决如今的时事难题。
这些久经实务的幕僚们何等眼光,只一看便知是大才,因此都是不避嫌疑,陆续前来探讨研究。
顾子瑶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知道也适合该林阁主发达,便笑道:“前辈何必担心,这经济之策已经细细与前辈叙述,其中艰深之处,前辈固然未能全然了悟。但应付几天不成问题。
别人若有所问,你只云山雾罩说些闲话便是,若是真真问到的施政之法,那也不是一日可成,前辈自可与我商量过之后再作打算。”
这不是顾子瑶自以为是,经济学思想也是慢慢积累起来的,几百年也许才能积累出一点成果。当今世界士人的智力虽然不差,又有天机灵力的支撑,更能深入思考,但想要囫囵吞枣的理解他所写的文章容易,但想要深入掌握,则仍需要时间。
林阁主愁眉苦脸道:“暂时也只能如此了,如今骑虎难下,吾心难安哪!”
顾子瑶笑道:“前辈尽管安心做高卧隆中的大才便是,人家要来请你,你尽管多摆架子。等你将我这《原富》十三篇参悟透了,这假的也变成真的。”
把林阁主推了上去,顾子瑶也不能不管,他这几日之中略作思考,列出十三篇文字,结集为《原富》,让林阁主背熟了。又晚上不见客的时候细细传授,如今林阁主已经读到第二篇,颇有心得。
林阁主摇头道:“世人如今纷纷扬扬,说我老林遇仙,得授天书,方才能扬眉吐气,谁知道老林的天书是贤弟你所赠?倒是贤弟之才怠乎天授,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隆中又是何处?”
一见《原富》十三篇,林阁主彻底对顾子瑶五体投地,只能认为他是生而知之者。因此对叶行远说些奇怪之言,也都不放在心上了。
两人正说笑间,管家喜滋滋的又进来报,“阁主大人,这次可不得了,金师爷命人送来帖子,说是要亲自来拜见林阁主你呢!”
金师爷?林阁主愣了愣,他脑中想起一个人名字,却不敢置信,反问道:“你莫要吓我,金师爷难道是九千岁身边的亲信心腹金无焕?”
“哪还有第二个金师爷?”管家拍手大笑。他没想到林阁主居然老树开花,不几日间重新名满京城,看来倒是比低调的顾子瑶更有贵人相了。
管家来福又催促道:“金师爷差人说一会便到,小的就请林阁主先换换衣服。”
金无焕与之前那些人身份又不同,毕竟是九千岁身边的亲信人,据说跟在九千岁身边已有十年之久,堪称久经宦海,在这京城中地位极高,谁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林阁主受宠若惊,正要听管家的话换衣服见人,顾子瑶却突然伸手拦住了,笑道:“前辈,你又忘了?如今你是大贤,怎可如此不矜持?听我之言,今日便随我出门游山玩水去,给金师爷留下一句话,便说日后有缘再见。”
顾子瑶心道这会儿是真要动真格的了,既然如此,倒不如玩的更大一些,干脆把林阁主彻底的推上去。再说林阁主目前还欠缺火候,先躲几天再深入学习一下为好。
话说九千岁大人身边的金师爷兴冲冲赶到林阁主所住的会馆,却吃了一个闭门羹。管家愁眉苦脸的告诉他,说这几天林阁主因为不胜其扰,到城外静觉寺参禅去了,要过几日才会回来。
“大贤行事,果然是淡泊名利,云深不知处。”金师爷反而赞了一声。他也不着恼,似乎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赏了来福一些银子,施施然去了。
林阁主这几日在京城的高层小圈子里面引起了好大风波。那篇文章发人深省,仿佛蕴含至理,又对田亩赋税事务极具指导意义,许多官府中人都有心与林先生交结。
可惜这林先生看起来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了,不是两三句好话一哄,假惺惺摆出礼贤下士的态度,就能让他死心塌地相随。
今日林阁主避而不见,金师爷反而觉得有门。他回了九千岁府,也不用通报,直接穿入后书房,去见九千岁大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故作矜持
话说朝廷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为了权力均衡,设下布政使司、按察使司、指挥使司三个衙门,而布政使司是排名第一位的,地位最重要,尊号藩台,又称为方伯,并归九千岁直接兼管!
只不过后来为了加强统一管理,三司之上又由圣上亲自监管。但布政使的地位仍然重要,负责全省钱粮民政具体事务,是实权天下第一人。
九千岁五旬年纪,精神倒是健朗,鬓边虽有白发却不明显,耳垂极大,颇见福相。此时他正身着便服,戴着老花镜拿着一篇文章看,见金师爷进来,放下文章,沉声问道:“如何?”
两人宾主多年,早有默契,不需多解释便能明白彼此所想。金师爷摇了摇头。笑道:“今日未曾见着,说是出城参禅去了,不知何日才回。”
九千岁蹙眉道:“此人倒是孤傲,莫不是之前已有人招揽成功?”身边的亲信师爷下帖子去见。那本身就表明了布政使的态度,林镇远不可能不明白,那还避而不见,必有原因。
金师爷笑道:“王爷切勿多虑,在这京城里。除了王爷还有谁能用他?依学生看来,不过是文人脾气而已。当初林镇远灰熘熘离了京城,这次卷土重来,肯定要找回些面子。”
在金师爷看来,布政使主管一朝民政,而林镇远经济民生方面扬名立万,所以想得大用,还是得投靠在九千岁门下。
从另一个角度说,林镇远摆出这种高人态度,反而是可以招揽的信号。短短几日之内。关于林镇远的底细,金师爷自然已经查得清清楚楚。
此人当初意气风发,可惜来京城三次赴考,均是名落孙山,而且还被李信为首的京城才子圈排斥,然后怏怏去了远地的秘捕阁发展。
若说他心中没有怨气,那金师爷是死也不信的。他自觉对文人心思的把握极其准确,林镇远不把这口气顺了,便不会好好做事。
“这个简单。”九千岁想了想道:“他无非就是争一口闲气罢了,不若找个机会。本王亲自拜会于他,足以给他面子了。
只是与他同行那顾子瑶却有些麻烦。文章毕竟是这少年所作,虽然多见老成,非少年所能语。肯定是林镇远传授给他的。但这也说明,林镇远与顾子瑶必定关系匪浅。。。。。。”
释租这篇文章都知道是顾子瑶所作,但此人毕竟年轻,在写作之前也是自承受林镇远教诲方得有此文。看了内容之后,绝大部分人都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二十多岁的青年,绝对没有这么广博的见闻阅。也不会写出这样阐述具体事务然后引发深刻义理的东西,这不是天才可以解释的。
金师爷大笑,又劝说道:“王爷不必为此挂心,顾子瑶此人诗才惊人,前不久有传闻其救过驾。林镇远既然原本号称北部四大才子之首,与他交好也是正常。大人要亲见林镇远,只避开了顾子瑶,不必理他便是。反正京城之中,谁又会乱嚼舌根?”
九千岁一想也是,自己若是亲往会馆去见林阁主,大家都知道是礼贤下士纡尊降贵,绝对不会有人说他去故意结交顾子瑶这个酒驾的最低等爵爷,这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如此便下了决心道:“既然如此,那等林镇远回来,本王就亲自去见吧!”
而后九千岁用手指轻轻摸索文章上的字迹,长叹道:“此等大才,若是不能为朝廷效力,纾解省中窘境,便是吾辈失责!”
过不几日,金师爷听说林镇远从静觉寺参禅回来了,赶忙禀告了九千岁。九千岁轻车简从,不带仪仗,就到汉江会馆来见林镇远。
不想又扑了个空,林镇远与顾子瑶都不在,连来福都陪着出去了,只有一个愣头愣脑的伙计在会馆中打扫。瞧见是轻车简从的九千岁大人却也不识货,只淡淡道:“林阁主与顾公子与朋友相约,去赴雅集了,或许饭后便回,但若吃酒畅快了,只怕到夜半三更也是有的。”
金师爷骇然,自己来时,对方敢不顾而去,那倒也罢了;如今九千岁亲至,林镇远还敢走?这可真是了不得的大才!若无泼天的底气。哪里敢这样行事?
他便低声劝九千岁道:“此人看来是有心躲避,王爷不必着急,下次再来便是。”
九千岁点头,他和颜悦色对伙计道:“那便请你转告林先生。就说潘敬文来拜。先生不在,改日再登门拜会。”
伙计懵然道:“我记不得这许多名字。”金师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便说是九千岁来过。”
这伙计是个粗人,跟他多说也无益,九千岁与金师爷联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