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鸦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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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鸦鬓-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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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又不会把这孩子生下来。”

常蕙心忍不住问道:“那你当时怎么不喝避子汤?腹中既成胎儿,便有灵性,坠胎总是不好的。”当年,常蕙心就是因为在金龙神庙意外流产,导致后来多年求子不得……据说,失去未出世的小孩,便是欠了阴债。常蕙心不希望将来曾微和与自己一样,再难怀上。

曾微和却轻飘飘回道:“喝什么避子汤,我就是有心怀上这个孩子的。”

常蕙心愣住,旋即将前因后果全想明白,沉郁道:“你怎么能把自己孩子也算进去?!”胎儿懵懂未知,何其无辜。

曾微和竟出乎意料的默默听训,闭住双唇。她盯着自己的手背,颜色白皙,手上的肌肤一点也没有松弛,若是只看这只手……她倒还能和谢济相配。

曾微和挑起眼皮,缓缓道:“蕙心,别怪我说话难听。你当年怀不上谢景的孩子,其实还是一桩幸事。”

~

马车先送许国夫人还家,而后才重新驶上正轨,朝城南容府驶去。

常蕙心同曾微和的谈话谈到后来,谈沉默了。所以具体什么时候,怎样见谢致,也没谈下来。曾微和临别下马车前,留给常蕙心几句话,让她别再心善,善者人人可欺。

常蕙心下车,发现容桐竟在门前等她。他对自己的新婚妻子感情不深,却有足够的礼貌。

容桐上前道:“娘子辛苦了。”夫妻俩一起吃了晚饭,便至就寝。,常蕙心随口提及,一日仆仆风尘,想在睡前沐浴净身。容桐大窘,正喝着的茶差点呛出来:“娘子只管沐浴、只管沐浴。”容桐没有亲历过男女之事,面皮薄得不得了。

容桐逃到房外,烫着一张脸,喊春荣进去服侍常蕙心。

常蕙心命春荣打来热水,将用具放置桶边,便让春荣出去。

春容站着不动。

常蕙心便催促道:“春荣,你去外头守着,我要脱衣服了。”

春容紧盯着常蕙心,咬唇道:“往日,小姐沐浴,奴婢都是在您身边伺候的。”言下之意,让她出去,必有蹊跷。

常蕙心留意观察春荣,发现春荣的身体在微微发颤。

常蕙心低头笑道:“可能是成亲以后我变了吧!”常蕙心和气地劝春荣:“这回,你还是出去吧,啊。”常蕙心半推半劝,把春荣推出房外。

常蕙心先不忙着卸妆,撕人品面具,她在房内立定半响,蹑步走至窗前,猛地推开窗户。果然,春荣正侧身贴在窗户外,春荣原本是打算偷窥常蕙心的,哪知道被木窗扇了个正着。

常蕙心目光锐利,声音冷彻,带着警告的意味:“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姐、小姐,我不是要……”吞吞吐吐,春荣连话也说不清了。因为惧怕,她连接往后跌了三、四步,一转身,屏着呼吸逃跑了。

常蕙心注视着春荣走远,又左右张望,确认再无人偷窥后,方才关上了窗。常蕙心朝木桶走了三步,脚步滞住,转身走回窗前。紧闭的窗户,她却仍不放心,栓上了内栓,又走近门前将房门也反栓了,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常蕙心悄然将人皮面皮撕下来,骤觉憋闷尽散,她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心里盘算着:春荣疑心渐重,明早就得将这小婢女打发走了。

~

春荣脸色苍白,埋着头一个劲往前跑,都不敢回头——总感觉变了人的“苏小姐”永远站在她身后,冷冷看她。只要春荣一回头,“苏小姐”就会将她同抓进地狱。

春荣冷不防撞上了一个身躯,紧接着就听见苍老的抱怨声:“哎哟,你撞着老生了!”

春荣抬头,见是周婆子。周婆子也正盯着春荣,不满地数落道:“个小妮子没大没小的,就这么把老生一撞,是巴不得老生早死啊!”春荣理亏,赶紧赔不是。周婆子却又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瞧你这脸白的,天也不算黑,你就遇着鬼了吗?”

春荣犹豫了片刻,心想:在这容府里,除了以前的苏虞溪,周婆子便是她最熟悉,亲近的人。

春荣挽住周婆子的胳膊,将发现的秘密告诉周婆子:“周妈妈,我发现……小姐好像变了。”

周婆子嗔道:“废话,小。姐她现在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能不变吗?”

“不是那种变化。”春荣摇头:“小。姐现在变得很生疏,很多生活习性也变了,而且现在小姐的手……和以前小姐的手完全不一样!我总觉得,是另外一个人替代了我们小姐。”

周婆子注视春荣良久,探手摸上春荣的额头,道:“不烧,看来你真是遇上鬼了。”

春荣急了:“周妈,我跟你说正经的、火急的事!”春荣说完松开周婆子的胳膊,问道:“你知道姑爷在哪么?这事拖不得,我得去禀报姑爷。”

周婆子将春荣拦住:“唉,先别慌去。”周婆子凝视着一脸疑惑的春荣,解释道:“越是遇到这种事情,越是要冷静。姑爷是什么人?你我清楚吗?不清楚你就去告诉姑爷,万一小姐掉包的事姑爷就是主谋,你这一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春荣完全听懵了,怯道:“那怎么办?”

周婆子告诉春荣:“今晚你先不露声色,该吃吃该睡睡,明早,我同你瞧瞧回苏家一趟,将这事禀告给老爷夫人!”

春荣觉得周婆子的话完全在理,狠狠点了下头。

是夜,春荣躺在床上,正处梦乡,忽感到呼吸困难。春荣还以为是做了个溺水的梦,一睁眼,才发现有人坐在她身上,正用一张浸了古怪液体的帕子捂住她的口。春荣叫喊求救不得,拼命挣扎,可是药效来得奇快,春荣甚至没有在幽黑中看清谋害她的凶手,就一命呜呼了。

周婆子从春荣身上爬下来,将尸体交给伫在黑暗中的男人。

周婆子叹气:“正好她家小姐也埋在那,这回丫鬟去了,做一处。”

男人淡淡看了周婆子一眼,周婆子立刻噤声。周婆子蹑手蹑脚推开房门,男人正欲携尸体踏出门槛,周婆子忍不住问道:“那容府这边怎么交待?”

“不用你交待。”男人冰冷道:“常蕙心自己也说过了,不打算留下这婢女。我们帮她动手,她感谢还来不及呢。不用你交待,让常蕙心自己去收场。”这男人和曾微和都理解错了,以为常蕙心“不打算留下春荣”的意思,是直接取春荣性命。

男人冰冷的话音忽然含了一丁点温度,似乎是在叹气:“再说,琴父这个人……是很好哄骗的。”

~

月亮不知不觉爬到了苍穹中央,容桐在书房里待了整整两个时辰,上下眼皮打架,实在是熬不住了……容桐鼓起勇气回房。

容桐在房外叩门,心想:这么久,苏虞溪该沐浴好了吧?

“进来。”

门里的女声一传出来,容桐禁不住又是一恍惚。待清醒过来,容桐苦笑:每次站在这级台阶上,听到她的声音,总以为还是常蕙心在唤他……此刻,常蕙心正身处何处呢?

容桐情不自禁仰望,静月皎皎,点点淡辉普照九州。他想,此刻常蕙心一定远离京城,在一个好山、好水、好开心的地方。容桐甚至可以想象美好的画面:常蕙心骑在马上,缓缓前行,一地的明月光,为她照亮前路。

容桐起初是欣慰,继而难过,他别过头去,避开月辉,瞅着阶角阴暗潮湿的苔藓出神。

不行,越瞧心里越难受,容桐推门而入。“苏虞溪”正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等他。

容桐目光僵硬,缓慢移向床榻:一张床,一只长形玉枕,单被叠得整整齐齐,床单也没有一丝一缕的紊乱。加上旁边的床头柜,矮柜……整个屋子里的事物几乎全是静的,伫立的,不会动的。

只有一盏罩着纱的灯,火苗模糊跳动,突兀且沉闷。

又到了每日最尴尬的时刻——上床就寝。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大家多多留言o(n_n)o我试试晚上能不能再码一章出来。

☆、第33章 如此山(三)

容桐方才在书房里;还考虑了这事的:该不该和苏小姐同床行房事?

于情;容桐对苏家小姐没有男女之情。于理;他理当触碰自己的妻子;播种子嗣。思来想去;容桐拿不定主意;再加上最近官场上的一些事……容桐胸腔内纠结出一口闷血。

有那一刹那的呆滞;他觉得未参加科举前的日子是最幸福的。那时候,每日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担心父亲花光了钱。

容桐吞屯吐吐问出来:“娘、娘子;你就寝吗?”容桐吞咽了一口;其实他想表达的意思,是“娘子,你我共寝吗”?

常蕙心直接道破:“只有一张床;自然是睡在一起。”容桐听着,心就咯噔一下,说不出是惶恐还是无奈。

常蕙心却话锋一转,再道:“但盼夫君体谅。奴在出阁前,已心属情钟他人,奈何皇命不可违,奴嫁过来,纵使身愿,心里也不情愿。”纯属胡扯,她心中现在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值得她爱慕的男人。

容桐听进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暗自谈道:原来她也是心有别属,情非所愿。

容桐不由得对“苏小。姐”生出一份同命相怜的知遇感,他微微抬了下巴,平视眼前的女子,看似正将她细细打量,心思却早飞去了天边:美眷娇娥,不知是何时、何地、钟情于何人?关于苏虞溪的情史,容桐一丁点儿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钟情于常蕙心。

容桐苦笑出声,他转过身去,取盏倒水,动作并不算太艰难。

常蕙心不解,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容桐徐徐答道:“为保娘子安心,等会上床你我各分半边睡,我在中央放三盏水,摆成一条直线。我倘若过界,水泼了,娘子只管揍我。”

常蕙心走过去,将容桐倒好的,没倒好的水都尽泼在地上。容桐讶异,还未来得及问出口,常蕙心已抢着自行解释了:“如果你真存了轻薄心思,要过界,中央放多少盏水也拦不住你。如果你没有那份心思,又何须放水盏以证清白?”

容桐点头,惭愧对待这件事情上,自己竟不如一个小女子。

夫妻俩各怀心思,褪去外衫,只着里衣上。床入睡。初夏微凉,常蕙心摊开一床薄毯来盖,随口问容桐:“你盖不盖?”

容桐侧身躺在常蕙心旁边,听她发问,便向她脸上投去目光。这一投目光投歪了,瞟见薄毯下常蕙心曲线隐现的身姿……这是一具女人的身姿,还有成熟女子的气息,迎面扑来。

容桐心念大动,哪里还敢跟常蕙心同盖一被,忙道:“不必、不必!”容桐屏住呼吸,转过身去,克制自己最原始的欲。望。他一面克制,一面懊恼:自己真是禽兽不如,明明对苏小。姐没有男女情,怎么还会有道道激流,直往他底下冲?

为了平复自己的情绪,容桐闭起眼睛,想常蕙心。心牵的佳人在容桐脑海里浮现,夹杂着丝丝甜蜜与痛苦,压下他对身侧躺着的“苏虞溪”莫名其妙起的欲念。

容桐的身体逐渐冷了下去,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他的梦中仍有常蕙心,他乘车,她驾马,外头仍下着雪,马车原本是要驶来京城的,却拐了弯迷了路,误入一处世外之境,两人没得法,只得在那里安居下来。

安居以后的日子,甜得不像话。

迷糊的容桐,将梦里那一声“慧娘”喊出身来。

常蕙心也已经睡着了,听见有人在喊她,不假思索答了一声:“嗯?”

这一答不要紧,半梦半醒的容桐转过身来,伸臂抱住常蕙心。他脑袋前探,将她搂得再紧些,喊道:“慧娘——”尾音粘腻绵长。

容桐的动作太大,常蕙心骤然惊醒,坐起身来。容桐亦被常蕙心的动作惊住,他缓缓睁开双眼,还不大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容桐的目光往下移,发现自己两只手,都趴在常蕙心胸前。

容桐赶紧将手拿开,也坐起来,在床上鞠躬道:“对不起,对不起。”他十指颤抖,这两只手真该剁了,罪恶之源。

殊不知,常蕙心暗自也有一丝慌乱:她怎么就本能地应了声呢!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常蕙心审问容桐:“你刚才在做什么?”

容桐羞愧:“我睡迷糊了,冒犯了你。”他心中忧思忧虑,面上愁眉不展。

常蕙心看在眼里,问道:“你心里有什么事困扰着么?”

容桐愁到想笑,心里那些爱恋怎么讲出口!支吾之下,容桐将心底另外一件事,同常蕙心说了。

五月份,皇帝拟修法律,谨督吏治;整顿赋役,规定租役,徭役都以现存户口为主;且欲改一贯“重农抑商”的传统,鼓励商业发展。这几条法律,拟先在京城内外试验,皇帝让宰相苏铮具体负责的安排和施行。

新法极贴合容桐心愿,他当即向苏铮请命,苏铮却压下容桐的折子,推举京兆尹周峦全权负责推行新法。苏铮还特地叮嘱容桐,不须插手帮助周峦。容桐不解,询问意图。苏铮告诉容桐,他这是为了锻炼周峦,希望周峦能独立完成任务。

容桐听完,心里很是替周峦感激苏铮。

出乎容桐的意料,新法的推行遇到阻碍。京中的官吏和京郊的农民纷纷反对新法,周峦却不是个纠结的人,重阻之下,他强行执行,不愿遵循新法者尽数下狱。一时间,奏章像雪片一般飞上朝廷,都是参周峦的。周峦遇硬越硬,反参众吏“骄纵贪侈,为一己私念,不恤政事”。眼见着周峦得罪的官吏越来越多,新法却依旧推行得不顺利,容桐为周峦担心,便向苏铮奏请,希望自己也能参与推行新法,助周峦一臂之力,亦为周峦分忧。

苏铮把准女婿的奏愿再次打了回去。

……

容桐讲述完毕,已是双眉紧锁,再难舒展。他叹气道:“岳父大人驳回我的请奏,已是半个月前的事了。这半个月来,一川的处境比之前更艰难,我瞧着心焦,岳父却不肯让我帮忙。虽说岳父这样做是为了一川好,但我……”容桐摇头,愁闷道:“我十分担心,仅凭一川一个人,扛不下来。”

常蕙心抿了抿唇,酝酿好词句,方才道:“我爹可不是真要帮周大人。相公没有一双慧眼,还未将此事看个透彻。”

容桐半傻:“怎么这样说?”他心中本就是愁云重重,顷刻又添一团疑雾。

“家父此举,其实是想帮助相公你。”常蕙心徐徐道:“相公为京兆少尹,周大人为京兆尹,副的始终被正的压着,出不了头。”

容桐当即插嘴:“我跟一川是结义兄弟,谈什么正副?怎么能把他放到这个位置上想!”

常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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