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鸦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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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鸦鬓-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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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致附和着点头,再劝道:“皇兄,还是进屋来讲吧。”谢致说着轻飘飘瞟了常蕙心一眼,似乎对她也没多大上心,不过就是个女人,“屋里讲也是一样的。反正她是个哑巴,听到了也讲不出去。”

皇帝轻轻一笑,似乎应允了谢致的请求。但他脚下却没有迈步,仍站在门外,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单独同你说一句。不管你有没有对蕙娘动念,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始终都是你嫂子。”就算是被皇帝杀了,也只能安分躺在帝陵玉棺里与皇帝同穴,谢致动不得。

听到这句话,谢致倒是无所谓,常蕙心却是心头一跳。许久未曾涌起的厌恶,突然就被皇帝这一句话重掀出来。还好,她低着头,能几次闭眼又睁眼,平复自己的情绪。

皇帝踱步进屋,目光从左扫到右,“三吴你这屋子里没个椅子桌子,竟连茶水也没有。”

谢致赶紧吩咐常蕙心,“阿细,楞在那里做什么,还不为陛下沏茶。”

皇帝却替常蕙心“着想”:“唉,三吴,别难为人家小姑娘。你这连个炉子都没有,生火沏茶还得半晌。”皇帝席地坐下,随口一提:“朕之前瞧见,帐内好像还有半坛酒,不如呈上来喝了。”

谢致命令常蕙心:“还不快去拿!”

常蕙心取了酒,埋着头,将酒坛呈给皇帝。皇帝旋即接过酒坛,并未正眼瞧常蕙心一下。

皇帝稳稳托着,拇指在坛壁上摩挲几下,突然开口道:“三吴,今日瞧见她,让朕想起一些难过的事情来。”

谢致不想接口,不做声。

皇帝悠悠道:“三吴,当时你年纪还小,有些内情你并不知道。不是我故意杀她,而是她先要杀我。”

常蕙心闻言忍不住,脖子一扬,差点抬起头来:谢景这不是血口喷人么?真是厌恶他!

常蕙心向谢致瞥了一眼,见他纹丝不动,她便也只得强忍着,重新低下下巴。

谢致心里也慌,担心常蕙心无法自控,便吩咐常蕙心道:“光有酒可不好,不能薄待了陛下。阿细,你去厨房,嘱咐他们做几样上好的下酒菜来。”

皇帝阻拦道:“唉,不必,朕一点也不饿。另外你不是说风雪大么,就让她留在这吧,免得姑娘家出去受凉。”皇帝重复谢致方才说过的话:“反正她是个哑巴,听到了也讲不出去。”

皇帝说完,不注视谢致和常蕙心神色,反倒看向门外。门仍旧敞着,雪又成片成片地降下来。这次无风,雪下得安静,好似白月光片片落在心间。

皇帝叹道:“这雪看来是要断断续续下到过年了。三吴……过两日到了除夕,就是你生日了。我记得你出生那会,电闪雷鸣,一派异兆。”

这话深究起来,可是要诛心的。谢致忙道:“那是因为当时有皇兄护在臣弟身边。”

皇帝转过头来,举坛喝了一口酒。他饮酒的姿势十分优雅,举手投足间饱含吸引力。谢家二子一个像父一个似母,谢致继承了谢还颀的英气,皇帝则继承了新阳公主的柔美——乍见一下,皇帝的五官要比谢致更吸引人。

皇帝饮完酒,几滴带着香气的酒渍沾在他的俊唇上,皇帝再徐徐而笑——倘若未涉世的姑娘乍见这一幕,都会被他勾去了魂。

可惜,房内唯一的女人是常蕙心,对皇帝的一举一动,她统统心如死水,平静无波。

常蕙心觉得奇怪,自己也想不明白:之前,街上远观玉辂,宫中水榭对答,哪一次她见着了皇帝,不是恨意滔天,只想手刃了他。这次,常蕙心见着谢景,一颗想杀他的心不改,但是……对谢景好像没有那么多恨意了。

准确来说,是常蕙心对谢景的怨恨、愤怒、憋屈、难过……这些感情,都没有之前那么浓烈了,甚至连痛苦也减轻了。

她对他剩下的唯一感情,只剩厌恶。除此之外,不起波澜。

常蕙心正想着,听见谢景悠悠将话题重新引回她身上——谢景告诉了谢致一些旧事,鸡毛蒜皮,例如常蕙心哪月那日粗心大意砸了东西,意思忘形违反了谢家规矩……

谢致五分困惑,疑道:“皇兄,你同我讲这些做什么?”

谢致不明白,常蕙心却明白,这些都是她亲手刻在蝴蝶玉佩里层的话。她刻下这些小事,当做极重要的事提醒自己,不要再犯错误,惹夫君不高兴……这段话的最后一排,常蕙心认真刻道:愿吾能改误尽善尽美,愿夫君能谅解吾,长长久久。

皇帝放下酒坛,对谢致道:“为兄喝多了,就是想说,哪怕你嫂子一直这么毛躁,不尽善也不尽美,我也愿意和她长长久久,永远包容着她。”

谢致闻言心神一动,抬眼望向常蕙心,见常蕙心眸光正在流转——很明显,常蕙心和谢景夫妻间曾说过什么深情的话,甚至是誓言,只是谢致不知道。

谢致突然成了外人,不由得喉头上下滑动,几分苦涩。但谢致很快释然,淡淡一笑道:“皇兄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逝者已逝,她听不到。”

“是啊,悔迟。”皇帝附和道:“要不是你嫂子三番五次扬言要杀我,我也不会一时冲动,误杀了她。”

谢致坐的位置距离常蕙心近,察觉到她身子突然发颤,谢致赶紧倾身,做出要取酒的样子,将常蕙心挡在身后。

谢致挡在中间,慢吞吞取酒,皇帝在前,常蕙心在后,皇帝瞧不见常蕙心,常蕙心也看不到皇帝。

皇帝道:“永凤二十七年,我多番求娶,终得蕙娘为妻。八月二十三日,我娶她过门。”皇帝将日子记得清清楚楚,“洞房花烛,我与她绾发结同心,又饮交杯酒,盟誓不离不弃,永不相负。她可能醉了,胳膊勾着我的胳膊,双眼迷离对我嗔道,‘谢郎,这是你自己盟的誓,说好了不可负我’。我回应‘肯定不会’,她便指着我的鼻子说,‘那好,倘若你哪天负了我,我就一剑刺穿你的心房’。”皇帝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补充道:“新房的墙上的挂着佩剑的,她像只蝴蝶转过去,手往那剑鞘上摸了一摸。”

谢致挡着常蕙心,替她质问:“皇兄,你竟然把这醉话当真?”还牢记在心?

皇帝道:“一次醉话,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后来蕙娘又说了好几次。那年我俩带着你,还有岳父一道上京,在船上,蕙娘送给我一只砚台,就是你常见的那只暖砚,冬天用了不冻手的。”皇帝说到这,心想,今年冬天又来了,回宫就吩咐熊公公把暖砚拿出来,“我心头感激,问她要什么……”皇帝瞟向谢致,咳道:“当时我还同她温存了一番,蕙娘说她什么都不要,却又提到什么‘不可双姝并艳,一生只娶她一人’,又强调倘若我娶了别人,就要把我杀了。自从这次梁河坐船后,我才对她‘要杀我’的话上了心。”

谢致问道:“好好的,她怎么会突然提这呢?皇兄,你是不是有什么前因后果没讲?”

皇帝这才将之前常父的两位姨娘船上争风,三人跳河,常蕙心提起苏妍妍,皇帝否认并且拿父母的忠贞出来搪塞的事,逐一讲清楚。

皇帝道:“是我对不起蕙娘。但也算不上移情,我就是当时心懵脑热迷进去了,想另娶苏妍妍,担心蕙娘杀我,才一时冲动杀了蕙娘。”

谢致屈着肘,缓缓将两臂平举,看似舒展筋骨,实则是用他宽大的墨袍完全护住身后的常蕙心。谢致一针戳破:“皇兄,你的武功,一直高出她许多。”单凭一己之力,常蕙心根本就杀不了皇帝!

谢致突然冒大不韪,说了一番不该说的话:“如果常蕙心对我说,负了她她就会杀我……”谢致的声音沉却清朗,“这话,不管她对我说多少次,我也不会忌惮。一来我不会负她,二来她就是捅我千刀万刀,我也心甘情愿。”早在续命之时,他就将命全交给了她。

常蕙心脑袋埋在谢致身后,听到这话,情难自禁流下泪来。谢景说的句句属实,那些话她的确对谢景讲过,她自己未走心更未当真,哪知谢景却牢记下来。

这一刻,常蕙心忽然明白,为什么这次见到谢景,她的感情都变淡了,可以对着谢景较从容地做一切事情——那是因为谢景曾经是她的一块血肉,被连筋带骨割去,是那样疼。但如今伤口结痂脱落,已趋复原,再没有原先那块肉的位置。

取代谢景的人是谢致,是谢致救常蕙心回来,抚平了她的心。之前一年,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向谢景报仇。可是现在,常蕙心心里存了两个念头,一个仍是杀掉谢景,另外一个,则是希望和谢致好好过完剩下的三十九年。

这两个心念平起平坐,一样重要。

想通透一切的常蕙心异常平静,避在谢致身后,真装个哑巴,不发一言。

☆、第57章 金玉疯魔(一)

皇帝却冷冷抬头;盯着谢致;道:“谢遂志,你方才讲的那一段话,每一句,朕都可以治你死罪。”皇帝挑了下眼皮,等待谢致低头。然而谢致一反常态;不卑不亢,就那么凝视着皇帝。

半响;皇帝笑道:“谢遂志;你与朕同父同母;手足情深;朕怎么会杀你呢?杀了你,朕将来去了九泉之下,都没脸见我们的爹娘。”

谢致心念一动,竟软着声音唤了声“皇兄”。

皇帝笑出了声,道:“算了,你以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朕都不追究。但这个阿细姑娘,放在你汉王府里,朕始终觉得膈应。”皇帝眸若幽潭,望向谢致,“放心,朕的意思,不是要将她带回宫中。朕觉着,把她放了,让她自回北关,你我兄弟两个都再不见她,你看是不是很公平?”听起来像是皇帝在步步退让,甚至伏低做小,但谢致和常蕙心均是了解皇帝的,幽幽将他的话语一分析……是头猪才相信皇帝真会让常蕙心自回北关。

皇帝言语温和,看起来不是逼迫,而是商议:“三吴,你同意么?”

谢致一反常态,沉默不语,

对待谢景,常蕙心比谢致心肠冷,她的手本就放在谢致背后,这会伸出食指,在谢致背上轻描了一个“杀”字。

不能完全揣测清谢景的意思,亦不能预测谢景的举动,干脆在这里杀了谢景算了。省得纵虎归山,说不定谢景前脚跨出了汉王府大门,后脚就命人反扑,到时候,常蕙心和谢致两人都要丧命!

谢致突然道:“知道了。”也不知道是说给皇帝听,还是说给常蕙心听。

皇帝“哦”了一声。

谢致垂眸,右臂缓缓抬起,未抬至齐肩,就无力放下。他问:“皇兄,你用过早膳没有?”不等皇帝回答,谢致又道:“要是没用过,就一起吃吧。”

皇帝却摆摆手,“不必,朕不饿,等会回宫再吃。”

就在这个时候,常蕙心在谢致背上又描了一个小小的“杀”字——莫让谢景回宫。

谢致的背一直挺得很直,没有丝毫颤动。良久,他竟道:“皇兄,外头雪下得深,待会回宫路不好走,你要一路小心。”

皇帝叹道:“不好走也要回啊!”

“那我送皇兄一程?”

“哈哈,你就送到府门口就行。出了府门,朕自己走。”

~

常蕙心从坟地里狂奔跑走,周峦命人去追,半是跟踪,半是相护。

不久后,盯梢的人回来禀报,说常蕙心进入汉王府了。

周峦捏着手指,玩味地“嗯”了一声。他其实还未从难过中走出来,脸上仍挂着悲切。周峦不顾下属劝阻,坚持给曾微和再烧了许多纸捏的金元宝,对着坟头道:“都说‘钱如粪土’,又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师娘,想来想去还是得给你多少钱财,在地下才不会受苦。”

这种话略显幼稚,几名下属互相看了一眼,心想:主公今夜真是情绪不佳。

周峦虽然难过,心里却还是记着正事的。许久后,他站起身,举手拽着衣襟,理了理自己的袍子,又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脖颈子,自言自语道:“回去赶紧补一补觉,过会还要上朝。”

周峦本来打算回周府小憩,可刚走到街对面,就瞧见隔壁邻居容桐家,门外常年亮着那两盏灯笼全灭了。

容府里没人了么?周峦想到之前常蕙心告诉他和谢致的那些事,容桐出卖曾微和之类的……周峦的右手藏在袖下,拇指抠了食指一下,发出一声清响,仿佛小槌在轻轻敲击着心。

周峦吩咐身后属下:“你去,悄悄潜入家中,将我的朝服朝靴取出来,注意别弄出响声。”属下应了是,周峦自己则毅然转身,他没回自己宅邸,而是晃悠悠荡去了另外一处属于他的住地。

发生了这么多事,周峦竟仍能身子一沾床,就睡着了。

只小睡一个多时辰,周峦便精神大振,穿戴整齐朝服,去往宫中。哪知却收到消息,皇帝病了,今日罢朝。

官员们可都是冒着雪进宫的,这会立在殿外遭冷风吹,大雪刮脸,不少年老的官员都直打哆嗦。大家议论纷纷,揣测皇帝究竟是得了什么病,怎么不上朝?又有人透露了太子和许国夫人谋反,俱已畏罪自裁,还有皇帝废后的消息……人群里炸开了锅。

有几个胆大,且嘴上藏不住事的,不由叹道:“不得了啊,不得了啊……”

周峦晃在官员中,默默听着。听到有几名官员说“怪不得这天气,无缘无故就降了大雪”,周峦觉得可笑,这大冬天的不下雪下什么?他实在憋不住坏笑,舌头在嘴里顶了下腮帮,勉强忍住。周峦忽然瞟见容桐,便笑着唤道:“琴父!”

容桐似乎很憔悴,朝服是很亮丽的色彩,他却无一丝神采飞扬。容桐走近周峦,勉强挤出笑容:“一川,你归来了。”

周峦侧半个身子,主动将臂膀搭上容桐肩头,沉声道:“是,我回来了。”

容桐几分犹豫:“你、你昨夜怎么没回家?”

周峦大笑,“我在大街上睡着啦。”

容桐脖子一伸,刚想说话,周峦却无不惋惜地叹道:“可惜街上又冷又寂寞,睡得不好,我要回去不觉!”周峦轻声,只对容桐说:“陛下今日不上朝,还正好呢。谢天谢地我可以回去睡回笼觉。”

容桐忙道:“一川,不可以这么说。”

周峦嘟了下嘴,可不可以说,他都说了。周峦撇下容桐往宫外走,容桐急忙去追,却发现奇了怪了——周峦的步子,看似迈得吊儿郎当,距离容桐只有三十来丈的距离。可是到最后,容桐差点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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