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久整个人呆住,他已经震惊到了麻木,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了;
吴能那边的官员吓得连连倒退,青筋涌上眼眶,从头到脚,一直到脸,全都吓得开始了痉挛;
胡鹰和令狐熙对视了一眼,甩了袍袖,遮住了面门,省得让人看见羞红一片;
贾政已经傻了眼,只知道大笑,再笑,狂笑……
“宝哥儿,这是……策论?”
水溶不敢置信的低声呢喃。
水英光也是骇到了极端,咳嗽声把地面唰的打成了一片筛子,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太庙一眼,心里竟然吼了阿弥陀佛,万幸万幸。
幸好,他面对的方向不是太庙……
“娘希匹,这小子要是出去,怕是比孤还要更快的成为跨世天骄!”
水勿语的牙齿打架,以前听过的方言都爆出来了,他和水英光对视了一眼,提高了嗓门问道:“宝哥儿,这是哪种级别的策论?”
策论也是分级别的,和诗词歌赋的级别相同,按照他们的想法,宝玉应该知道这篇策论是什么级别,毕竟,不是一般的小策小论了……
宝玉抬了抬眼睑,冲两人翻了个白眼,啐道:“我哪里清楚?反正我写不出来,不过每日吟哦,也能飞快的精纯、增长我的才气。”
“吟哦就能增长才气?那就是你原创的了!而且起码是煊赫级别的策论!”
水英光大笑出声,看宝玉越发亲切。
诗才过人贾宝玉,这名头,可没在策论上栽了跟头……
宝玉又翻了眼皮,他吟哦的是《封建论》,这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古代三大策论之一,太祖都为这篇策论批过诗词……
煊赫?说笑呢!
水英光才不在乎宝玉的‘无礼’,有这篇煊赫级别的策论,宝玉就不会卡在成就学士文位的关卡上,大周,必然再添一尊大能。
他畅怀笑道:“宝哥儿好文采!等你做了封号进士,直接用这篇策论晋升学士吧。”
“不要,这篇策论不适合我。”
宝玉啐了一句,胡鹰和令狐熙的胳膊咔嚓一下,袖子被失控的力量整个震碎,露出羞红的老脸……
煊赫级别的策论?
不适合?
那你作出来干嘛!
胡鹰还好,有篇名动的策论打底,已经是学士文位了,可是令狐熙……他做了三十年的封号进士,至今还没策论出来!
令狐熙羞得脸红透了,要变绿,温墩的文人咬牙怒吼:“贾宝玉,你今个是和王成久撞文宫呢?还是跑来羞辱老夫?老夫可没招惹过你!”
“哈,忘记正事了。”
宝玉打了个哈哈,继续控制文宫撞击崖壁。
他控制文宫不算熟练,这一分心,竟然忘记继续夯砸了……
于是,一次,嘭!
两次,嘭!
三次,嘭嘭嘭!
………
………………
“贾宝玉,不要啊!”
银色文宫开始噼啪作响,王成久也是浑身冒血,要断了修行根基。
他哭嚎嘶吼道:“贾宝玉,算你狠,本官认了!此事是本官算计你在先,本官死了一个儿子,此事作罢,作罢如何!
不要砸了,不要砸了!你这样做也会损伤文宫,不如我们罢手,罢手吧……”
对于王成久的威胁、恳求,宝玉一概不理,他的视线早已经越过了王成久,笑吟吟的盯在了吴能的脸上……
“荀卿有言:‘必将假物以为用者也。’夫假物者必争,争而不已,必就其能断曲直者而听命焉。
其智而明者,所伏必众,告之以直而不改,必痛之而后畏,由是君长刑政生焉……”
他一边吟哦,一边狠狠的砸了最后一下。
嘭!
王成久整个人瘫软在地上,须发蓦然花白,皮肤也起了褶皱,他活了一百多岁,如今没了进士文位,立马就要老死。
黑痕里的虚空也开始关闭,金色文宫化作烟气涌入宝玉的眉心。
只留下散碎的银色碎片,被卷入暴乱的空间乱流……
宝玉一步踏出,瞬间和吴能面对着面,笑吟吟的问了:“‘代’侍郎吴大人,可明白本爵爷所吟哦的,后面的一小部分?”
第四百三十五章 我之贤,赏罚天下
懂,当然懂!
吴能再怎么说也是立柱进士,不说学富五车,不说才高八斗,也是苦读诗书数十年,怎么会听不懂策论?
可就是因为能够听懂,他的整张脸都黑了,还挂着虚伪的笑,很是矛盾可笑……
“本爵爷怕你听不懂,今个和你讲上一讲。”
宝玉的脸色有点白,和架梁进士撞击文宫,要说没付出代价,肯定不可能。
《封建论》也不能没极限的提供帮助,他这一次,真个是出了血本。
是砸了老锅,要在朝堂和市井间都闹上一轮……
宝玉缓步逼近,
一步,
两步,
三步,
脚下蛛网状凹陷的地面发出咔咔的碎石声响,他铿锵道:“荀卿说过:‘人族一定要借用外物作为自己求生的工具。’借用外物来求生的必然相争,争个不停,就会去找能判断是非的人,从而听从他的命令。
那有智慧又明白事理的人,服从他的人一定很多;
他把正确的道理告诉那些相争的人,不肯改悔的,必然要惩罚他,使他受痛苦之后感到惧怕,于是君长、刑法、政令就产生了……
代侍郎吴能!
王成久的命,本爵爷收了,你的惧怕,本爵爷也收了!
你以区区立柱进士的文位成为代侍郎,本爵爷知道你的厉害,本爵爷不舍得也暂时不能够杀你,但是你给本爵爷记得,阳谋本爵爷可以接,阴谋本爵爷一概用血奉还。
你可以试试……本爵爷的底限,本爵爷的能耐……
或者干脆来讲,你吴能还有你身后的吴不用,比穆府多值上几两纹银?”
说罢,宝玉回头冲着水英光、水溶拱手一礼,脚步迈出,无穷道理增幅,瞬间消失在这片险些成了废墟的太庙仪场……
“登基大典继续。”
水英光说了一句话,就把这件事情揭了过去。
吴能,以及吴能身后的三百多位官员想控诉宝玉的大不敬,却是不能开口……
他们惧怕宝玉真的发疯,同时,水英光眼底的冷色,也让他们不寒而栗。
宝玉脚步不停,一步三里,到达皇城外的中央大道。
大道两旁,除了需要保密身份的千里狐外,陷阵、破月两军排着整齐的军容,尽数是妖族狰狞黑甲,外加狐头覆面。
迎在前面的是百余名妖将,整齐两排一眼看不到边的,也全都是高血的老妖……
“问小公爷安!”
盔甲碰撞铿锵,两排军容整齐划一的单膝跪地,右手执掌武器放在左边脸旁
这是陷阵、破月两军的军容。就在此时,就在此刻,曾经威武的雄兵,也曾经凄惨到要散在民间养活自己的妖族杂兵,再次露出了峥嵘的獠牙……
“请起。”
宝玉淡淡的吐出一声,缓步朝着远处走去。
他走得不快,随着他缓慢的步伐,但凡他经过的军士全都转身跟随,军士的金属战靴齐声踏步,全都跟随他的节奏,几乎要震碎坚硬的青石街道。
足有三十里的中央大道过后,终于没有军士阵列两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雪白大氅,内裹的素白长袍上,有绿竹飘香……
“以宝二爷之德,敢称贤人,我等执面见先贤之礼。”
一百零八手足拱手的时候,所有的白氅老竹都俯身拜下,更后面的白氅幼竹更是五体投地,行了面见先贤的大礼。
宝玉略微怔了一下,这件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免礼。”
此时不能流露任何的惊讶表情,宝玉只是淡淡的吩咐一声,就迎着前面拥堵的百姓行去。
数以万计的百姓堵塞了街道,看见他迎面走来,不自觉的散开了足够宝玉和陷阵、破月两军军士,以及白氅老竹、幼竹行走的通道。
他们看见宝玉满脸冷彻,完全没了以前温和的模样,全都瑟瑟发抖……
“宝二爷,我等知错。”
“贾爵爷,我等错了,是被奸人坑骗……”
“求贾爵爷原谅……”
哭喊声、愧疚声连成一片,可是宝玉只是端正脸色,慢慢的往前行走。
前面的百姓越来越多,没人敢阻拦他的脚步,偶尔有些想扑近些的,就被赵贵宁等人挥手打飞。
他们留了手,然而正气加身的力道,还是让不少人骨断筋折……
怒,
暴怒,
狂怒!
百姓们的火气越来越大,却不是冲着宝玉,而是冲着吴能为首的那些官员去了。
宝玉知道事情过后,吴能和那三百多朝堂官员的文名会一坠到底,然而,还是没给百姓半点温和的脸色。
他只是一直走,步伐不紧不慢,每一步的距离,也好像丈量好了一般。
天色渐渐的黑了,宝玉终于走到了书馆门前,姬无泪透过门缝看他,一张老脸,笑得好像满是皱褶的狗……
宝玉加紧了几步,推开门,笑道:“老头子,你笑得真像一条老狗。”
“汪汪,”
姬无泪驼着背叫了两声,大笑道:“老头子那时候可没你威风,被百姓骂得啊,真是一条夹着尾巴逃跑的狗……
迄今为止老头子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骂,毕竟那个时候,老头子真的是在帮百姓做事啊。”
“那你还是想看我的热闹了?”
“当然喽,你是变黑?还是保持白?或者不黑不白的变成灰色?你看看啊,百姓这么简单就被人骗了,要恩将仇报,事情完了,一句知错就要结束……
你愿意?
你认?
你甘愿?”
姬无泪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民为贵,社稷轻之,咱们儒家天下,那可是百姓最重呐。”
“就这点破事,你纠结了几百年?”
宝玉目瞪口呆,啐一口唾沫,从里面拐出来的袭人手里接过了茶盏。
茶盏是玉质,上好的羊脂白玉,起码值个六千两纹银……
宝玉把茶水喝了,手一松,啪,六千两,直接就是没了。
“可惜呐。”
姬无泪吞了口唾沫,他缺银子很久了。
宝玉则是笑了个欢快,可惜?可惜什么?他的银子,很快就要多到花不完!
“我曾经想过要改善民生,要商业流通……多好的事情啊,我和百姓都能得到好处。可是现在觉得,就算咱们身为文人,也不能无条件的让百姓白吃白喝。
容易得到的,不会珍惜;不付出辛苦的,总是容易多想……
那么简单,让他们付出代价就好了。”
说罢,宝玉猛然转身,黑狐大氅被带了起来,仿佛黑云压境。
外面是无数百姓的眼睛,知了错,眼睛通红,肯定还流过泪水……
“他们流泪,是为我贾宝玉?还是怕我不再推行书馆?”
宝玉嗤笑了一声,才气裹挟音波,浩荡三千里金陵:“我贾宝玉自读书以来,先是赈济灾民,按照文人应该做的,不只是规范自己,也要求了别的文人……
生员时我怒骂举人、制造火炕;
秀才时我传信府邸,不可亏了短工佃农;
举人时我办书馆,要教化民生……
可是如今,只是些许传言,尔等就要坏我文名,一生辛苦,尽数化作烟波流水!”
说到这里,落在宝玉身上的眼神齐刷刷的坠了下去。
百姓们全都低头,有些撑不住的,已经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宝玉很是微妙的瞥了旁边的姬无泪一眼,笑道:“有人问我:是变黑?还是变白?或者变成中间的灰?我贾宝玉不愿意回他,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什么是黑,什么是白……
我贾宝玉的本心就是无错无对,无黑无白,但求一心,要周纳广全。
说到这里,或许你们觉得我有了两全之法,可惜啊,我贾宝玉的本心还有另外一句:天无二日,和人无两全!
怎么办?你们告诉我,这书馆,我是管还是不管?
那些书籍,我拿出来了,但是,如今已经证明了自己,我也不介意全部烧掉!
你们告诉我,这书馆办是不办?
这书籍,是烧了,还是不烧?”
“办,一定要办!”
“不烧,不可以烧啊………”
百姓们哭喊起来,整个金陵陷入了一片嘶嚎苦海。
可是此时,宝玉轻飘飘的问了:“为什么要办?为什么不烧?我贾宝玉,凭什么为了你们惹毛整个儒家?有理由吗?”
“有,不,没有……”
百姓们反射性的说了半句,声音就瞬间沉寂。
他们没有理由,虽说宝玉为此得到了海量的百姓愿力,但是和担下的风险、干系相比,真的算不上多大点事。
他们没有理由,他们没有借口,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资本去要求宝玉……
宝玉曾经做了,可是他们不信,要坏宝玉,如今,他们哪里还剩下半点理由?
错错错,
是,大错特错!
冷,冷到极致的那种冷;
静,落针可闻的那种静。
静谧和冷彻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只有宝玉淡淡发笑,一直轻飘飘的笑着……
“呵~有趣。”
宝玉突然转身进了书馆,手掌随意一摆:“从今日起,书馆的资费提高到每日三两,如果还有下一次,那就三十两,再一次,三百两,总归有你们看不起书的时候……
说我敛财也好,说我贪心贪官佞臣也罢,
我贾宝玉,何须向尔等解释太多?”
第四百三十六章 有贤能,龙潜于渊(一)
书馆的大门嘭的关闭,无数的妖族军士和白氅老竹、幼竹也是淡淡一笑,飞快散了开去。
只剩下百姓呆滞难言,久久过后,还是慢慢散了……
能怎么办?他们只能认。
以前是短暂的时间咬咬牙就能让孩子看上一天书,如今,时间变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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