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没有旁人,她时而哭泣时而长笑,倒也乐的自由。
“云雁?你在做什么?”一个细细柔柔的声音满揣着好奇,从锁链上方传来。
哈啊?
她大惊失色,按捺着心中“噗噗”的乱跳,朝那挂着数根腌肉的地头望去。但见一只小蜗牛鼓起两只水汪汪大萌眼,雪白软足抓着锁链,停在两块肉之间,形貌滑稽。
云雁心中一紧一松,忙挪过去将她捧到手心,指尖因兴奋抖成筛子:“椒图……你……还好这里还有你!”
椒图的最后一觉,是闹喜房时钻进自己储物戒指里睡的。在九龙台里把她救出以后,被她每日吵着要找天劫要寻死,搞得焦头烂额。那时候烦不胜烦,一个劲想她安睡别闹。
但现在她醒来出现,竟然给自己带来了如此的狂喜在这囚牢里,终于不再寂寞。
椒图伸出两只触角拱着她的手掌,缓缓爬动:“我这一觉睡得不好,老做噩梦。梦见挖的洞不够深,结果上面在地震把我的床摇跨了。”
“于是就醒了。”说完她瞪着萌眼,显得万般委屈。
云雁一呆之下又展颜笑道:“不好意思……”
“地震关你什么事?”椒图歪歪脑袋,沿着她手臂的锁链开始移动:“这长长的东西,好熟悉……为什么把你给穿起来了……”
“云雁!”她的小脑子里突然如晴天落下霹雳:“你被捉住捆起来了吗?像……像我前不久那样。”
想着自己受过的漫长痛苦,椒图立刻进行了代入。她的螺壳左右摇晃,整个身子嗖地钻进里面,咕噜噜滚到地上大哭不止:“你……你疼吗?云雁……可怜的云雁……呜呜呜。”
云雁见她为自己伤心啼哭,心中温暖但喉间干涩,一时半会说不出话。
椒图见她沉默,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从螺壳里滚出身子,这下爬得又急又快。“蹬蹬”摇晃着软足,在云雁周身的细链上不停穿行。
一边爬一边观察锁链刺入的部位,她还一边抖动螺壳猛扯,狂乱惊呼:“这里,这里一定疼!哎呀好疼!”
“这里,手腕刺出血来了!疼!疼!”
“你的脚踝被开了个大洞,我都可以看见骨头了!疼……呜呜呜!”
云雁忍无可忍,再度坐下靠在墙壁,有气无力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
自穿越来每日被揍来揍去,都疼习惯了。
须健居的这个锁链,并不像当初自己地境中感受过的,那种捆绑椒图的离珠红链,铸有强**力直击神魂神经。虽然也许对桎梏剑气有关,但目前只是皮外伤,没有触及修士的命门:神魂灵脉。
相比之下,她更害怕那条大鲶鱼,与无形钻入剑府的神秘压力。怔怔仰望穹顶,上空黝深一片中,泛起点点微弱如星的光芒。那圆点光芒似在缓慢移动,如几只神秘之眼窥探着地面一切。
椒图依旧在喋喋不休的哭闹,但这种以往觉得吵的声音,现在却给自己带来了镇静与勇气。云雁摊开手捧着小小蜗牛,望向那些如星之物,陷入了沉思。
彩光细银链、池底六须鲶、周围压制剑气灵压的力量……除这些之外,还会不会有新的危机?
225。第225章 转乾坤(上)
“这里的链子穿进石壁了。”椒图被云雁落难此事刺激不小,在她手中呆了片刻,又开始了迅速爬行,探视着锁链走向。她停止了悲泣变得语气坚定:“云雁,我很会钻洞的。你放心,我要钻个洞把你救出去!”
云雁听到此话,回忆起她在九龙台里,轻松就将青角犀兕肚子钻破。心中突地猛跳,精神为之一震:或许是条可行的法子,椒图身为鸿蒙九兽,在这方面的确威力强大。
“我钻过各式的山,各式的土和石头。”那蜗牛以细柔声音直叫嚷:“就这样的程度,最多两千年就可以钻个透亮。”
云雁原本兴高采烈的心猛然沉到谷底。
坑爹啊,两千年!到时自己都不知道变啥样了。想到狴犴说过,他妹子性子极懒需要激励,斟酌片刻她小声开口:“等两万年我是不成了,有快些的法子吗?”
“为什么不成了?”椒图闻言大惊,在她糊涂的时间观念里,两千年只是弹指瞬间……她急急回答:“这里的岩壁坚硬度,与禹山那金钢岩相差无几……当时我钻破禹山用了八万年,只是这里也许没有那么深,所以两千年应该可以的。”
“哦……对了……”她突然尖声高叫:“云雁你说过,你会饿死成为真仙的,然而你不想做真仙!”
“怎么办怎么办?”椒图用螺壳轻轻撞击着岩壁,身子徒然长大成圆桶大小。猛然加重的压力挂在锁链,使云雁控制不住扑倒在地,磕得鼻青脸肿。
那蜗牛兀自不觉,紧紧扒在银链上晃荡。她的触角化为几十厘米宽度,如两根大钻头不停划到墙壁,瞬间将被六须鲶腐蚀过的石头,刮出大小碎尘。
“你……先从链子上下来再说……”云雁努力扳过流出鲜血的口鼻,含糊不清地咕哝着回头望她。但见那家伙一米长度的软足,依旧死死黏在自己与岩壁相连的锁链上,大螺壳荡来荡去,宛如荡秋千。
锁链直直扯进伤口处,那蜗牛突然变大后颇为沉重,云雁都要给她跪了:“椒图……我很痛苦……”
“云雁!”椒图头也不回,两只触角上下在石壁上滑动,发出“嗤嗤”如刮锅底的刺耳响声。她的萌眼直盯着某处闪闪发亮,螺壳低垂趴下显得极为专注:“为什么这里有画儿?”
“黑的白的……好像锁链一样。”她歪着头细细观看:“还有字……快看,有三个大字!我认得!是写的转、乾、坤……”
“好奇怪,为什么要用这种字体写,大哥说过这样的字体现在都没人在用了。”椒图喃喃自语晃着软软的头部,带出丝自豪:“这是上古文字……能认得这种字的很少很少。嘻嘻!我认得!”
说完她有点羞涩回过头来:“其实认字什么的我不喜欢,就跟着哥哥们学过一点……啊!云雁你怎么了?”
“被你弄成这样的。”云雁好不容易侧过身子,好不容易一口气吐完这几个字,接着便喘息不已,硬抗着那蜗牛的体重。
椒图歪头思考了大概一分钟,才懵懂地试着爬到墙壁上。云雁压力骤减,也懒得吐糟免得刺激到她。狂喘几口气扶住墙壁,她抬头对上竖爬在墙的蜗牛萌眼:“刚才你说什么转乾坤?”
那蜗牛的头部隐隐冒出红晕,似乎明白了刚才干的蠢事:自己的重量很沉,小时候打架把六哥的尾巴都差点碾断了……所以后来才喜欢化成普通蜗牛大小。
“这个就是转乾坤。”她很不好意思地把全身缩进螺壳,只露出一根触角点着墙壁。
云雁随她指点望去,只见数道歪斜柔软的线条,呈着下垂趋势刻画在墙壁上。如果说这是文字……倒有点像甲骨文那种高大上的神秘玩意。反正自己是不认识的。
椒图身为鸿蒙九兽,活过的岁月很长久。虽然她大部分生涯,都奋斗在掘地挖洞睡眠上,但突然说认得这字,多半是没有错的。为何问道坛的囚牢里,刻着几乎无人可识出的上古字迹呢?
太忽悠了吧!
腹诽几秒,她继续观看三大字上方,椒图所说的图形。但见黑白两色似实又虚的圆点,规整并排,从中透露出极为熟悉的走势似棋子被直线相连。
云雁脸色发白,蹭蹭朝后直退几步。虽然它被放大了几倍,但依旧像极了自己从九龙台里带出的奇怪纹样。自己忍受不住诱惑,开始沿它走势修炼的图形,在这里居然也出现了!
但是……哪里有不对?
她默默排着墙上虚实点的数列,与早已铭记于心的图形比较。它们除了形态一大一小,而且数目不对,其他都一模一样。这面墙被六须鲶攻击,又被椒图钻撞后才显露了底下的密文……
想到此处,她握住承影,开始在图形四周的岩石上刺斩劈刮。
椒图竖在墙壁羞涩忏悔了半响。见云雁如此想要钻洞,便跟着她的动作,以触角螺壳猛攻岩石。在两人上下左右使力,一阵忙活后,图形终于显露了全貌。
云雁再后退几步,远观那些构成,无比笃定这就是自己在九龙台里获得的东西,只是数目依然不相合。自己获得的那部分,中部是白色虚点成梅花状排列,与墙面图案并无差别。
自己的那图形,在梅花形状左侧有三个白点在内,八个黑点在外的排列。而墙壁上同样位置,却只有三个白点在内,五个黑点在外……自己的图形只有单一的左侧,而墙上的四方皆有排列组合。
却又都似不完整。
她上前几步仔细看去,在那有缺漏的地方,印刻有小小的字迹,似在做着填充。而那些刻痕形态怪异,势如叫“转乾坤”的字体,自己一个都不认得。
“椒图,这里好像也有上古文字。”云雁略紧张地望着蜗牛,伸手点着那些浅浅沟壑,声音低了下去:“你看看认识吗?”
椒图正沉浸在伤害了云雁的忏悔中,听她问话精神一震,急忙缩成普通蜗牛的形状,摇晃着螺壳朝那些小字爬去。
226。第226章 转乾坤(下)
“天五生土,地十成之。”椒图爬在那墙上图案中央的梅花形上,努力鼓起萌眼看着附近小字:“我认识这几个,嗯……大概没错。”
云雁看着好似梅花排列的五个白虚点,与周围上下五枚黑实点。脑中掠过阵阵波动:原来这上下左右连接中线的图形,是指元素土吗?
中土东木。
自己在九龙台里所获得的图形,只有中部与东面的排列数……
她隐隐有所体悟,取出戒指里记录图形的玉简,朝着墙上对照略有急促地对蜗牛叫喊:“椒图,请帮我读一下左侧的小字。”
“左侧……”那蜗牛努力转动螺壳朝左边图形爬去:“左侧左侧……嗯,这里写的是天三生木,地八成之。”
果然是木。
云雁闻言朝后直退几步,盯着墙上硕大的图案组合出神。如果白色虚点是指文字中记载的“天”,那么黑色实点应是指代“地”。天五地十……天三地八……数目倒与自己已获得的图形分毫不差。
但为何东方的“木”部位,墙上的“地”只有四个点?
她盘膝坐到地上,试着以墙上只余地四的走向,催动剑气。开始时与平日所感相差无几,经脉中仰俯伸缩,窈冥精气流动畅快无滞,有浩荡之感。
但行至中宫后,异变顿生。
剑气如同迸流的江水撞上巨型山脉,不甘奋勇地冲刷了片刻,尽数颓散回震心脉!
这一撞立刻使云雁呕心沥血,口中“噗”地喷出殷虹湿透衣襟。她坐也坐不稳,犹如滩烂泥跨到地面,努力调匀呼吸。在椒图恐慌的尖叫中,她抹了下唇角盯着掌中血液,心中冷抽不已:错的……这墙壁上绘制的地四绝壁是错的!
至少用它来修行定是不归路。
谁这么坑乱画成这样!
可是依照文字说明:“天三生木,地八成之”,这绘制者似乎也了解,地位应该是八数而不是四。
但为何他只绘制了四个黑实点?
云雁挣扎着站起,以玉简将墙上图形记录下来,又小心添加好椒图译下的上古文字。反复对照数遍后,她靠墙席地而坐,开始陷入思考。
这个囚牢安静深幽,无论进行了多少动作,回顾时都如同只过了瞬间,或已停留了数年。不知时光流逝,不知日月晦朔,这样的状态令人空虚……
过了许久,云雁抬头望向爬在墙上的椒图,微微一笑:“你站那里多久了?”
椒图摆了摆触角:“不过几刻钟?……好像是吗?”
与这个时间观念糊涂的鸿蒙九兽,好似蛮有沟通难度的。她活了不知多少万年了,也许和自己之间存在所谓“代沟”吧。
云雁扑哧笑了声,转眼又对着墙壁图形发愣:转乾坤……也许就是它的名字。从它能够使自己剑道修为大进、又出现在这专门关押剑修的囚笼中……等迹象来看,或许是一门剑修独特的功法。
当时因为急于回复状态相救徐泽龙,又因实在受不了迅速变强的诱惑,抛弃了《坐忘无我》改修行它……是祸是福前途难定,算是心结一桩。
现在,在这个囚牢里又捕捉到了它的踪迹。
原来自己在九龙台里,获得的只是《转乾坤》的一部分土与木的那部分。根据椒图念出的文字来推断,这功法还有其余三部分,与五行紧密相扣。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
她在心底反复咀嚼那些文字,疑惑依旧难以理清。
既然绘制者知晓,东木部位天三地八的定数,为何在地部位只刻下了四个黑实点?
他纯粹想坑人吗?但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牢中,他找谁坑去?
又或许……
回忆着刚才剑气在体内的异变,云雁默默猜测:或许绘制者与自己一样,也只掌握了《转乾坤》的残本。他并不知晓所谓的“地八”具体是什么样的。
是转折还是弧形,有无跳跃距离……所以只能刻印下已知方位的四点。
云雁大胆地脑补下去,心中的肯定越来越强烈:墙上的《转乾坤》残本是绘制者确定下来的记录。
而他只知数目与零碎的走势,无法绘制全本因为这些图形一旦错误,就会造成像刚才自己那种,被剑气疯狂反噬的状况。自己才修行了《转乾坤》很短的日子,就搞成这样,换了高阶修士说不定反噬更恐怖。
但那位绘制者……又因受到功法诱惑,不停地在被关押的岁月里继续推演,所以将图形刻印在了墙中深深隐藏。
闭上眼睛,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位白发苍苍的桀骜老人。他额头皱纹密布,沧桑而忧郁,表情慎重而专注地负手面朝墙壁,对刻画的图形喃喃自语……他应该是位高阶剑修,所以才被关押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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