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行录- 第170部分

　　　　太了解云雁了她为承影可以不惜性命，也从未提过要自己出手。

　　　　她并不信任自己的炼器技术……

　　　　胸口微微有点堵住，但徐泽龙很快释然：连自己都不满意的技术，根本无需去奢求赞赏。修复承影难度巨大，又对云雁这么重要，原本应是等师祖出关后，等他老人家亲自操刀的。

　　　　云雁将承影从徐泽龙手中接过，盯着剑刃上的细纹痴痴出神。身前成千近万把剑器的光彩，刺得她眼睛有点酸胀。这家伙竟然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默默努力成了这样，不愧是学霸。

　　　　定秦的铸造成功，并不是什么天才所致……就算徐泽龙这样的绝佳天赋者，在道途上也得怀抱连绵的热忱，一步一个脚印。

　　　　回忆中笼罩的阳光，浅浅映到心底。

　　　　旬阳城道场处遇见的少年，眼神纯真而专注，在紫剑上来回扫视，显得跃跃欲试又忐忑。

　　　　“我在看这把剑。好剑！可我不大明白这个雕花工艺。”

　　　　“能给我看看吗？”

　　　　……

　　　　她将剑还鞘，抬手将承影抛入徐泽龙手中，一如当日的毫不犹豫：“如此，拜托帮我修好它。”

　　　　“铿！”徐泽龙翻掌稳稳接住长剑，整个人微呆滞，胸口翻涌起莫名的情绪。他不知这叫惊异还是激动，只觉一团火苗缓缓烧着心肺，甚至烧得有点疼痛。

　　　　云雁转身朝门外走去，廊柱间投射来的天光照在她的肩头，在地面拖出长长的影子。徐泽龙从呆怔间惊醒，打了个寒颤。因为他听见那人说：“要是把剑给毁了，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不会的！”他急忙追赶那个背影，站在高堡门前的山崖，努力朝云雁挥手：“我要将状态最好的承影交给你！”

　　　　是吗？

　　　　云雁在流云清风中急掠，听到那兴奋快乐的声音隐隐入耳，脸上扬起微笑：我相信你。

383。第383章　铸剑之道（中）

　　　　将承影拜托给徐泽龙半月后，云雁开始对“相信他”这想法动摇了。

　　　　除了外出探索风仙果，按时修行，剩余时间她几乎都朝山涧处的炼器房钻，承影被徐泽龙用层层禁制锁在器房中心，当空竖立萦绕紫光，地面上堆着古怪材质，丝丝朝剑身里钻。

　　　　却不见了那小子的人影。

　　　　各处找寻后，在松山涧的一处秘洞里发现了他的踪迹。那家伙从里面狂叫“出去！”，原来是在设香沐浴，但洗澡洗半个月，令人匪夷所思。云雁耐着性子不做询问，如此又过了一月，徐泽龙终于不洗澡了。

　　　　神清气爽的他钻进了葛新的石洞书房，没日没夜地阅读北斗名器谱，铸剑师传记。一读就读了半年，不参与任何活动，连修行剑术也少了许多。金灵儿鹭过两人去找他玩，被他石门一关避而不见，直气得梨花带雨。

　　　　特别是金灵儿，状况更不好。

　　　　她那日与林月枫护卫御神的蓝帝，同镜中水月激战时释放了修为。但夜逝水给她戴着的那条压制修为的幻彩带，似乎出了点岔子。自从镜中水月撤走后，她就生病了，时常觉得无力还有轻烧。

　　　　身为一把仙剑，在战斗时毫发未损，战后却生病实在令人奇怪。暮沉风用药后，想把幻彩带给她取下来。却发现那东西顽固得紧，丝丝扣入肉内无法移动，只得不停配药研究。

　　　　生病后的金灵儿不得不减少修行，闲得发慌，自然想找徐泽龙一起玩耍。结果却难以见面，那小子就像变了个人，不理不睬如神游天外。金灵儿不时来找云雁诉苦闹腾，岂不知云雁比她更急这徐泽龙到底要闹哪样。

　　　　又过了半年，每日云雁与伙伴们都外出探索，与魔与空间之地的怪物，经历了数场战斗。不仅是怜生水，连南宫雅尔和梅成功都开始叨念徐泽龙，那冷清傲气的林月枫，也对此人掉队表现出不耐。

　　　　渐渐的……两年又过。

　　　　众人已习惯了没有徐泽龙的日子，也很少去打扰他。徐泽龙就像被葛新的书房给活埋了一样，没有任何动静。云雁修复承影的急切之心，也慢慢的淡了。现在她最想要的，是寻到出去灵心空间的法子因为凤仙果的争夺已日渐激烈，而灵石也被吸纳得所剩无几。

　　　　松山上早已形成有修士集市，现在流通的货币只是风仙果，连七杀的黑市也将此物替换掉了灵石，作为交易筹码。云雁等人或多或少在修为上都有进阶，但速度越来越慢，妖风依旧在此地肆掠，被它刮跑的灵气也没能回来。

　　　　十年如手中流砂，延绵轻缓逝过。

　　　　这日云雁运功完毕，抬头望向空中永不坠落的日月轮。

　　　　光轮呈现下弦状，今夜会是落星白少前来拜访，探望鹏圣的日子。没有了以往的奢华物件，他就各处找寻此地的珍稀灵植兽皮替代。前一个月还送来了极为高阶的水冰兰，说是给鹏圣做床垫。

　　　　云雁阴险一笑：什么床垫，全被自己用作烹饪灵食了。虽然从食材里吸纳的灵气不会有多少，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才不拿给那只乌鸦奢侈。鹏圣住在梅成功的珍珑洞府里，虽然被子什么的早给他抓破了，也没法换新的。

　　　　落星白少送来的奢侈品，大部分被云雁扣下赚仙果去了。

　　　　虽然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善，但大家条件这么艰苦，乌鸦也得一起作陪，不能特殊化。

　　　　她将石屋侧晾晒的灵材腊味细细检查，摸出厨具正要做一味香糟卤。却发现屋后显得有些杂乱，酿造的灵酒与腌制的兽肉少了大半。云雁怒火腾腾直冒：因为自己“食神”的名号，靠这些灵食能赚些仙果。

　　　　这可是仙迹崖众人获取灵气的一大途径，平日绝没有弟子会来偷偷摸摸，定是从外面潜进了贼。惊怒之后，她突然怔住：自己在石屋前后设有禁制，前天来照看这些灵食材料，还完好无损……

　　　　昨日与今日她都没有外出，只在家中练剑打坐。

　　　　这贼来得悄无声息，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如果他图谋的不是灵食，而是自己的性命……云雁越想越觉后怕，急忙驾起云头朝对面山头而去。落到地面后，她就抽出止水，击打悬在岩壁的巨型木鼓。

　　　　因空间里有不少魔，为了安全起见，许多修士驻地都有这样的警报物。放传讯符有时并不如它声音嘹亮，迅速广阔。随着木鼓声咚咚传出，剑修院弟子们如脱兔鹞鹰，从山涧各地急速赶来。

　　　　张浮生带着惊魂组一马当先落到地面，见云雁身上溢满酒香，正奋力击鼓，面色微惊：“你刚才可是检查了食材？”

　　　　云雁气急败坏：“有贼潜入这里，食材被偷取了大半！”

　　　　张浮生张大嘴巴可以塞下个鸡蛋：“该死！你若不擂鼓我也正要来报警。老子酿了十年的仙果酒，大花成本精力，本想试试可否增加灵气吸纳，结果发现全不见了！”

　　　　“一同丢失的另有灵酒无数，食材大半！”他捶胸顿足：“天杀的馋嘴狗贼！这些东西足可以供我们一年用度，却落进了他的肚皮！”

　　　　古军等人见老大如此悲苦，都气愤难当，纷纷扬剑指天，誓讨偷食者。红衣闪过，南宫雅尔越众而出警惕道：“此人进入松山涧，竟无一人察觉？”

　　　　陆续赶到的剑修闻言面面相觑，气氛瞬间凝固下来。

　　　　如此多的修士，没一人察觉到陌生不利者，这对剑修们来说无疑是大打击，甚至触及了尊严。大家惊疑之下，纷纷出声探讨却不明所以。云雁更觉憋闷不仅为了灵食被窃损失惨重，更为了自己学艺不精，对馋猫闯入茫然无知。

　　　　众人围着她与张浮生，正满腹疑虑。空中“噗”地砸下一个金色身影，徐泽龙满面红光钻进人群里，探头笑道：“你们在这里围成一圈干啥？”

　　　　云雁原本心中郁闷，见此人十来年不露面，偏偏此时露面，还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她更觉恼火，抬起一脚将徐泽龙踹飞，使他在空中成青蛙形状连滚三周半：“你终于舍得出关了！”

384。第384章　铸剑之道（下）

　　　　“徐师兄！”

　　　　“愣小子！”

　　　　怜生水与梅成功十年未见徐泽龙非常激动，双双跃到云头，将他左右扶住。张浮生南宫雅尔等人也纷纷上前问候，一时间松山涧中溢满了热烈欢悦的情绪。

　　　　徐泽龙是个如阳光般诚恳豪爽，乐于助人的好青年，人缘一向极佳。大家见他出关都欢欣雀跃，瞬间将灵食失窃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张浮生拍着他后背哈哈大笑：“反正我的厨房也遭了贼，准备售卖的物件给翻得乱七八糟，干脆全部抬出来！今夜为兄弟举办大宴！”

　　　　古军拍手相合：“太好了浮生哥！自从进入这鬼地方，整日与魔族斗，与空间里各种怪物斗，与松山上某些人内斗。奶奶的！还得时刻操心风仙果的事，许久没有过舒心日子了！”

　　　　兰忆桢与李采臣却面带忧色，互望一眼。他两人照管惊魂组风仙果的交易，记录着弟子们的用度。最近灵食买卖越来越不好做，张浮生还来个大手笔，要为徐泽龙出关大宴庆贺……奢侈饮宴后，面对的将是拮据难题。

　　　　但群情激昂下，他们自然不愿破坏气氛，当即率领组员们摆设酒席，在山涧处置花焚香，妆点氛围。当夜剑修院齐集，葛新也带着北斗剑修来蹭吃喝。弟子们在溪畔饮宴，神采飞扬地赏乐讲道，玩着曲水流觞。

　　　　曲水流觞原本是凡间文人墨客间的一种小游戏。选幽雅之地，清流之畔，一人置盛满酒的杯子于上流使其顺流而下，酒杯停在某人面前，即取杯而饮下作出诗来。

　　　　修士原本都是凡人，留存着不少凡间习俗。这种游戏在修仙界聚会时，也非常盛行。但修士们就不见得是作诗，也可抚琴也可唤兽表演，也可运出法术展现华美奇景。剑修们玩曲水流觞时，很多时候则演示剑器舞，或自己领悟的新招数。

　　　　大家咕噜噜灌着美酒佳酿，品尝着云雁与张浮生所制的灵食佳肴，仰空啸呤，畅谈欢笑。溪流前的大石松林间有人半醉而卧，有人击节而歌，有人风流作舞。

　　　　剑舞更重韵律与美感，虽然在场并没有剑器舞的绝顶高手，但大部分弟子们都根基深厚。数人同时起舞各色灵气翻飞，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场景十分赏心悦目。

　　　　火光罩在弟子们的身上，染得深蓝服饰泛出暗紫。他们刻意修饰了一番，个个衣饰整洁生机勃勃，一扫平日征战的尘土斑驳。云雁手握一只蝴蝶杯靠着巨松，微眯双目沉浸在欢悦气氛中，四肢百骸流动着无限舒适。

　　　　这是安宁与快乐带来的舒适，在危机四伏伤痕累累的岁月中，非常难得的舒适。

　　　　大家如此疯狂不羁，肆意狂欢，也许正是一种对艰难环境的发泄。这些年来，外出远牧谷试炼的七十多名剑修院弟子，已折损到了五十余名。

　　　　等能回问道坛的那天，不知还能剩余几人。

　　　　自己能平安回去问道坛，回到那美景如画，静谧安宁的仙迹崖吗？

　　　　云雁抿了口灵酒，微有醉意却懒得运功抵御，只想沉沉入睡。可溪畔的叫嚷突然如雷吼，将她惊醒过来。只见徐泽龙被金灵儿、景大寒、古军等人高高抬起，做临空抛飞状。

　　　　梅成功醉眼朦胧，咧嘴露出难得一见的爽朗大笑：“哈哈！你小子终于中招，杯子流……流到你跟前了……快……快展示下十来年……嗝儿……都闭关悟到了啥？”

　　　　鹭过手搭在怜生水肩头，媚眼如丝踉跄走过来：“嗝儿……你们不要为难他……要是摔到了怎么办？”

　　　　“放下我！哈哈！放下我！”徐泽龙被抛在高空，依旧仰脖咕噜噜提着酒坛灌下肚皮。他翻转了一个侧漩稳稳落地，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这十年只看书来着……嗝儿！修为并无进……进展……倒远远落后诸位了……”

　　　　云雁遥望此景，仔细打量了徐泽龙两眼，微微呆怔。修士们的各境界分为初、中、后三个阶段，此三阶段共九层。以筑基修士为列：筑基一至三层时为筑基初期，筑基四至六层为筑基中期。自己现在是筑基七层，属于刚入后期的阶段。

　　　　在后期九层后还有第十层，这一层被称为大圆满境。只要突破大圆满，就会上升到高一阶的境界去。大圆满境相比其他修为层，更为关键。因机缘天赋不同，有人可一夜跨越大圆满境，有人则较倒霉，百年停滞难进。

　　　　在越高阶的境界，突破大圆满就越艰难。

　　　　徐泽龙闭关时是筑基大圆满，筑基期并不算修士的高阶。原本依照他的修行天赋与速度，十来年时光足够跨越此层，直达心动期。但现在细观，他果然停滞住进阶，尚未踏入心动。

　　　　这一切是为修复承影做准备造成的吗……他荒废了吐纳与剑道，一直在看书？

　　　　时已近寅黎明。

　　　　在一夜喧嚣放肆后，剑修们大部分已烂醉如泥，合衣席地或打坐入定，或呼呼大睡。云雁按捺疑惑已久，再没有饮酒。见众人折腾完毕，她安静起身走到徐泽龙跟前，一把拽起醉醺醺的那人沿溪而上。

　　　　徐泽龙被山涧幽风一吹，剑修警惕本能激发，鼓起灵压下意识朝云雁袭来。云雁提起止水敲得他脑袋“咚咚”作响，才把人弄醒。盯着迷糊糊的徐泽龙，她皱起了眉头：“承影修复为何如此慢？就没再见你进过器房。”

　　　　“这个……啊……嗝儿！”徐泽龙笑得很欢畅：“不要急，我的第二步准备工作已经结束了。”

　　　　果然，这家伙停滞了十年修行，就为了打造承影吗？

　　　　云雁心中堵得难受如猫在抓挠，不免有些气急：“算了！你别弄承影了，当真伤不起！”

　　　　徐泽龙浑身一颤，尽数清醒过来。他倒误会了云雁的意图，满头大汗滴落，急道：“现在叫我收手？那我十多年准备不就白费了吗！”

　　　　见云雁面色低沉，他急忙解释：“不是我刻意放慢修复速度，而是承影这样的宝器无法以普通炼器法对待……我自有一套铸剑之道，需沿循它步步进行，丝毫不能怠慢。”

385。第385章　偷食者

　　　　徐泽龙一屁股坐在山涧青石上，剑气溢出扫除尘埃，招手邀云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