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清虚身形微凝,瞬间释放出寒意无限的威压,使一干人当即跌倒,噗通声伏卧在地。
“我不是说过,不要再提天雪吗?”清虚猛地回身,道袍被威压之力鼓起,眼眶中顿显血丝。他一字一句说话,好像极力压抑着什么:“为护坛牺牲的修士众多,天雪也完成了他该做的事。”
“技不如人,未能从魔包围里捡到性命……又能怪谁?”他冷漠地吐字,从灵兽袋里唤出一黑一青两只仙鹤,朝地上人群挥手:“把夜风和青衫送去徐泽龙那里吧。”
“掌院……”天相弟子们纷纷发出低声呼唤,虽然被威压慑服,但都流露出极大不甘。
“天机院想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清虚回转身去,抬手将杯中酒水洒到身前一盆金菊面前,盯着水珠出神:“这是以往我就下过的谕令,就算五老院吵嚷,也不得更改。”
“都滚。”他一震袖袍,把人群和仙鹤齐齐摔出二楼围栏,冷漠道:“我现在只需要安静。”
……
……
问道坛的重建中,进度最慢的要数天机院。
天相天同天府的掌院都在,也留存在部分精英弟子。而天梁虽然陨落了掌院,却有向卉等死里逃生的代掌院与执事弟子,接替而上。和他们比起来,天机院就是个没爹娘的孩子,群龙无首,效率低下。
掌院灵虚真人陨落,代掌院叶藏锋牺牲,二把手夏眠被俘去酆州,三把手邢晓景粉身碎骨……天机的高层执事人员,一夜之间全军覆没,只剩下个徐泽龙。
偏偏他却失去了肉身,只留下脆弱的魂魄。十年过去了,就算日夜用最高级的灵材医师伺候着,也只能勉强凝聚出个骷髅骨架,每天泡在药桶里。
而有传闻说道,这位徐泽龙师兄身上,有灵虚掌院交付的珍贵遗物。这让原本就为他的安危担忧的弟子们,更加卖力地为他争取权利,想让他恢复过来。
虽然五老院那帮家伙,钻营折腾了十来年,但依旧没能给天机,选出新的掌院。
可是他们的选择算个屁,暗箱操作,只为名利。那个只当了半天掌院的太史和正,就是个活脱脱的打脸例子。在几乎所有天机弟子心中,正义英俊,身负绝世炼器技艺,斗法高强的徐泽龙师兄,才是理想中带领大家的继承人。
但要让他继承掌院,得先让他活过来。
1019。第1019章 可怕的泽龙
任芹兴冲冲走在前方,怀里抱着一大堆灵材。他们身后跟着一群金衫翩翩的天机弟子,朝着石羊河畔走去。在那炼器驻地身后的黑桐木林间,有着一座样式古怪质朴的小屋,徐泽龙师兄十年里,都在此养伤。
这是故去的叶藏锋师兄的房间,据说那人神魂醒来之后,便只提出了这个要求。任芹微微咬唇,脸上一闪而过哀伤:不知道徐师兄在叶师兄的遗府中,是否也会日夜伤感。
她在好像两个汉堡叠起来的大屋前站立,轻轻叩响铜环。
门很快开了,露出金灵儿粉妆玉琢的美丽小脸,朝外警惕探视。这个天天和徐师兄一起的小女孩,也不如以前那般活泼快乐了……任芹微微叹息,摸摸她的双马尾:“灵儿,清虚掌院答应了我们的要求,灵材灵兽和医师,都送过来了。”
“太好了!”金灵儿这时才有了丝飞扬神采,雪白的脸蛋上浮现笑意,将众人迎进屋中。
但见原本的器炉地火旁,挺立着一个五人高的巨桶,里面青烟袅袅,散发出浓郁的药香。婀娜妩媚的鹭过身着黑衣,坐在离桶半米远的垂落铜环上,正朝地火中输送灵压。
见到进来的这群人,她先是一喜,然后又沉下脸色,轻巧蹦过来。拿起那些大包小包,摸出试毒法器检测。一名天机弟子也不高兴起来,咕哝出声:“鹭中使,每次你都这样防备我们,我们是不会害徐师兄的。”
“我这是小心使得万年船。”鹭过头也不抬,严肃地继续检测灵材:“在大战中你们也见识过,魔可以杀死修士,用他们的躯壳到处乱跑。”
“哼。”她瞥了眼众人:“谁知道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暗藏者,酆州盯上了恩公,要不是他们设计想将他拖走,恩公也不会失去肉身。”
那弟子立刻回了过去:“我听说,是食神云雁把徐师兄杀死的!”
“不要乱讲!”金灵儿蹦起来敲他脑袋,小脸上神色纠结:“云雁也是迫不得已,徐泽龙自己要她斩的,咱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她也太无情了,把徐师兄斩成这样。”那弟子愤愤不平低头咕哝:“他们不是好友吗?要换了是我,可下不去这狠手……”
“你们……不要再怪她……”巨桶里巍颠颠扒拉上一只手掌白骨,接着一个宛如黄金打造的骷髅,缓缓地,缓缓地从边缘爬起。
他两个空荡荡的眼眶扫视众人,上下颚一开一合,发出徐泽龙中气十足的声音:“今后……不要再提这事。云雁她肯定很生自己的气……气得这么久,也不肯来见我……”
众天机弟子瞧着那神气活现的骷髅,全体朝后退了几米。有名女修紧张小声道:“就算是徐泽龙师兄,但每次看到他这个样子,我都要吓得魂不附体。”
“原本徐师兄那么英俊不凡,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呜呜……”另外名女修擦拭了下眼角泪花,心疼道:“好可怜啊……全身精光,一块肉也没有。”
“胡说。”徐泽龙的骷髅完全爬出了桶底,坐到边缘。但见他现在已身穿天机院的金色长衫,盈盈一握的腰椎骨上,还系了个玄色镶金腰带,飘着精细流苏,更显身形瘦弱。
那骷髅嘴巴一张一合,牙齿咔咔作响:“谁说我全身精光的,每次见到你们,我都穿得严严实实,有礼有节。”
那两名女修相互附耳嘀咕:“正因为这样,才更可怕呀。”
“下去吧你。”
“恩公呀!你要泡在药水里,要一直泡着。不要不甘寂寞,随意钻出来,说了多少次就是不听!”
金灵儿和鹭过一左一右踢出两腿,把那金光灿烂的骷髅一脚踹倒,噗通一声沉没到桶中。
“徐师兄!”天机院弟子们发出响亮惊呼,纷纷扑上扒拉在桶边缘,对在药水里沉浮的骷髅呼唤:“你怎样了?”
“呛了口水,没有大碍。”徐泽龙挥舞着瘦骨嶙峋的胳膊,冲他们阳光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撞击得咔咔作响。
“好可怕!”弟子们被骷髅的笑容吓得毛骨悚然,纷纷仰面跌到地上,抱头痛哭。
“徐师兄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都重塑肉身十年了,只能修出这么个金骷髅……”
“所有能找到的高级灵材,咱们都试过了。”
“怎么办……难道以后只能让个骷髅,来带领天机院走向兴盛吗?”
“呜呜呜呜……会吓到小朋友啊!”
正当众人哀声一片时,门外若有若无,传来一阵清朗的笛声。悠扬缠绵,犹如清晨露珠沾染草木芬芳,沁人心脾。鹭过和金灵儿瞬间呆住,齐齐冲向窗边,而巨桶里的骷髅也再次爬了起来,撑着边缘直视音乐传来的方向。
“谁?!”任芹打了个激灵,摸向腰间储物袋,荡起真气凝聚出攻势,对门外厉声呼喝:“鬼鬼索索藏起来作甚!出来!”
“来了。”一名黑衣男人从门缝外使出犀利的前滚翻,落到厅堂中。他手拎着个古怪大圆盒,盒子上扎着漂亮的蝴蝶结金带,熠熠生辉。
“徐泽龙,给我接住吃了它。”黑衣男人身形如敏捷山猫,跃起到房梁上,将圆盒朝药桶里投掷,好像在投食池中金鱼一般。
“木越西上使……”金色骷髅接住圆盒抬起眼眶,瞪着他,声音里有些失望:“原来是你……”
“你小子见了我,这般不高兴?”木越西蹲在房梁上,拿手指向他:“可知我千里迢迢,爬山涉水翻山越岭。消耗了数张上品疾风符,穿越了暗门的秘密传送阵,才赶在毕宿升上中天时,给你送来这东西。”
“为何要在毕宿升上中天时?”金色骷髅愣愣地敲打圆盒,放在耳边听响:“这又是何物?”
“这是你的生日蛋糕。”木越西神秘道:“某个人给你的礼物。”
他撑起脸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徐泽龙:“现在吃了它,我倒要看看会发生什么。”
“哦。”徐泽龙点点光洁的脑袋,抬起手就去拆蝴蝶结。
“不能吃!”鹭过飞起一脚,从他手中踹飞蛋糕盒:“木越西这家伙向来鬼祟不安好心,谁知道他找来的是什么东西!”
“让他吃。”金灵儿侧身一跃,危险险地抱住盒子,好像抱住了一件稀世珍宝。
她用手抚摸着盒上金色蝴蝶结,又抬手摸摸自己头上同样的装饰,低声道:“这世间会打这个结的人,只有她。”
1020。第1020章 丹古拉
酆州地域,是位于幽深地底深处的特异空间。
这里是一望无垠的黑土沙漠,天是浅玄色,地是深玄色,除了这个颜色,再也看不到其他的色彩。夹杂着礁岩的沙地绵绵无尽,皱褶如凝固的浪涛,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地平线。
云雁在这片玄色空间里缓缓跋涉,几乎每走十来步,她就会停一停,微微喘息片刻。这空旷孤寂的地方,有的是藏匿的旋风,它们在这样的入夜时分,最易从地底掀起,好像数个飞毛腿一样疯跑。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旦撞见它们,会像撞见了古怪的磁铁,牢牢将人吸附。被它们纠缠一段时间,体内的真气就被稀释、干扰,不仅流动缓慢,而且不受控制地刺激经脉各处。
在酆州,人修要承受的不仅仅是来自空气里的魔气压力,还要准备应付诸如此类的特殊环境。云雁走得极慢,虽然进入酆州已近半年,但她还没有完全适应。
因皮肉被魔气刺激,真气被压力干扰,每天用来调息恢复的时间增加。而在这片黑土沙漠里,每步行走都得充满警惕,消耗极大。穿行这片名为:丹古拉的黑沙漠,就花去了五个多月时间,实在有点超过计划之外。
此刻天际被暗红撕开一个裂口,一轮红色新月露出了它弯弯的牙。它的体型扩展很快,不到半响,便爬上了前方巨大的沙丘,折射出忽明忽暗的幽光。
云雁在红月硕大的背景里行走片刻,坐到一块礁岩上杵着剑鞘休憩。她手腕间的万华镜中,冉冉荡出一缕黑烟,接着浮屠满头白发的身形,缓缓凝聚而出。
他拄着骷髅手杖,对云雁皱眉:“借用在下的身份神力,紫姬尊驾你顺利通过了防御阵,但是为何一定要选择,穿行险恶的丹古拉?”
“要知道就算我们酆州的旅人,也不会轻易选择进入这里。”那魔尊指向东北:“虽然这里是通往四极神域的最近路程,但却没有任何可供补给的地方……”
“我不要什么补给。”云雁从储物袋里摸出个毡毯,摆放灵酒糕点仙果:“就算想靠外物吸取灵气,恢复精神,我也不敢去吃酆州的食物。”
浮屠一屁股坐下,毫不客气地伸出手,与鹏圣鲲吾抢夺美食。一面朝肚子里塞东西,他一面努力摇头:“虽然酆州和神州,对灵气浓郁和属性的喜好不同。但也没听过吸食对方地盘的灵气,就会中毒之类的事。”
浮屠捧起酒坛咕噜噜朝喉咙里灌,完全不在乎身边一鱼一鸟,传递来想杀死他的目光。边牛饮他一边还在说话:“嗝儿,紫姬尊驾你也看见了,咱们一大帮人冲进问道坛,不是完全行动无碍吗?嗝儿!”
“当时我们和镜中水月对抗的情形,你想必一直在万华镜里偷窥。”云雁慢条厮礼地取出一大串烤肉腊味,摆到盘中,道:“所以一定也知道,我不再是什么紫姬。”
她用银刀切割肉块,埋头说话:“而且我也从未诏告天下即位,这个身份不要再提。”
“都怪大司祭那个狠辣之徒!”浮屠立刻同仇敌忾地,朝砂土上呸了一口:“他不仅让老夫沦落到这般田地,也害了紫姬尊驾你失去地位……”
云雁微微抬头,若有若无扫视一眼他。那眼神宛如掠过天际的闪电,锐光乍现稍纵即逝,使那魔尊浑身一震,才想起自己小命还在别人手中。
这家伙在千湖岛杀人时候的模样,比地狱厉鬼还要恐怖……
浮屠打了个寒颤,连滚带爬离开云雁数米开外,噗通一声跪倒,对她五体投地磕头:“尊驾饶命,我再也不喊您紫姬了!”
云雁没有像以前那样,对这种叩拜大礼有反弹。而是大刺刺靠在礁石上,对他轻描淡写挥手,转移话题道:“我们在这里耗了快半年,一路上你对酆州的环境介绍,也帮了我不少忙。”
“现在我不会杀你。”她丢下这句话,继续埋头切肉,淡淡道:“来日你返回家族后,如果对我有谋害之心,我便荡平你的斗木獬部。”
说来也奇怪,她虽然只是一名元婴中期修士,但此话说出,在场没有一人觉得突兀。浮屠更是脸色煞白,浑身发抖,连喊不敢。
说了一番逢迎马屁后,那魔尊才胆战心惊改为单膝跪地,颓然道:“只是从丹古拉出去后,咱们要进入极地漩涡,飓风之中偶然性很大,不一定能抵达我所在的北极墨武。”
“我来酆州,是为寻找一个叫怜生月的人,还顺带打听一些消息。”云雁朝嘴里丢块香肠,漫不经心地饮品灵酒:“至于送你回家,并不在计划之类,无论落到四极中的哪个里面,你都得自己想法子。”
“是……是……”浮屠忙不迭点头,挤出笑容:“只是……云尊驾请看。”他抬手指着似乎近在身边的红月,道:“咱们酆州以二十四令来计时,这月相已完整出现了十四次,咱们称为十四夜。”
“在十六夜时,几乎每个酆州的荒野郊外,都会落下威力极大的惊雷。它的厉害程度,有时候堪比劫雷,咱们称这天相为十六夜红月。”
他面露惧色,对自己的状况很是担心:“在下没有肉身,如果云尊驾你在十六夜时……那个……那个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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