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一样……你不应该流浪在酆州。”
云雁顿时石化,扭头惊讶地注视他,想要与他应答,竟发现脑子很乱,乱到组织不了任何语言。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糟糕,难道此人天赋异禀,竟能从十六夜印刻的堕天纹下,察觉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杀了他!
一股激烈的冲动涌上脑海,心底那个声音又开始说话:杀了这个陌生人!无论他是谁,都不能让他暴露你!反正他是个魔族,还是个你一剑就能刺穿的低阶!
杀!杀了他!
云雁握剑的手瑟瑟发抖,目光中掠过凌厉之光,迅速捕捉到少年的要害。距离好近……只用一招御风行,就能将他割裂开来,免除后患。
你在犹豫吗?
心底那声音冷冷笑了起来:在修行的路上,你已经杀过了多少魔族,来到酆州以后,更是日复一日在竞技场中斩人灭魂。到了今天,为什么你还在犹豫!难道你不恨他们吗?
想一想啊,想一想是谁杀了阿水,又是谁逼走了梅大师兄,又是谁强迫你斩杀徐泽龙!灵虚、叶藏锋、夏眠、邢晓景、唐天雪、张浮生……包括整个剑修院,整个北斗执法队!
你身边熟悉和关爱的人们,是怎么惨死重创在酆州魔爪下的!
你现在孤零零陷入血光杀伐中,浪迹天涯,每日压抑不安,又是谁造成的!
所有的一切,还没有给你答案吗?
云雁被那喋喋不休的声音吵嚷得头晕目眩,但此刻全身热血已经点燃。她猛地转身,驱动止水朝少年心窝刺去,没有用全力,但足够使他再也无法说话。
“我不是好人,你看错了。”她对着惊恐绝望的鬼金羊少年,弯弯的勾起嘴角,眼眸中却无半点笑意。黯红在云雁瞳仁中一闪而过,鹏圣和鲲吾双双扑了上来。
鱼尾拍击止水剑身,鹰爪勾住止水剑柄。一鱼一鸟同时发出惊呼:“住手!”
为什么要住手?!
云雁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不理会他们的力度,驱动剑气荡开身边两兽,再次刺向少年。这一次,氐土貉的那方终于来得及反应,一队魔武士当空扑到,有人将少年拖开,有人则拳打脚踢袭击云雁面门。
那肥头大耳的氐土貉皇族,已气得跳脚直哼哼,指着云雁发出杀猪一样的狂叫:“这家伙居然敢当街毁坏我的珍宝,还不快与我拿下!”
“美人儿。”他上前一步抱住少年,心疼得去抚摸他的脸颊,满脸肥肉堆起一颤一颤:“别怕啊,乖乖跟我回府,我不会打你骂你,会好好疼惜你……”
“混蛋!滚开!”鬼金羊少年惊恐地怒斥,好不容易挣脱他,竟以极快的速度又扑向云雁。云雁此时已把身边的喽尽数震飞,黑色斗篷在山腰风眼处猎猎飞舞,全身气息流动,竟吸引来浩大的云雾。
少年顶着风,撕破雾霾,再次与她对视。
“斩我!求你!”他这一次虽然在哀求,却目光坚定如炬,迎着止水银亮的剑锋扑过来,张开双臂将心窝对准那簇紫光:“我宁愿死!宁愿死也不愿被虏走!”
“云雁,斩我。”那少年的脸在一瞬间,竟然变化成了徐泽龙。那人也是这样坚定无畏地盯着自己,沉声说话:“我不能被俘去酆州!”
“拜托。”
徐泽龙的声音刚刚消逝,耳边就传来鬼金羊少年的急切呼唤:“拜托!”
为什么……都要逼我……
眼泪不知何时尽数滴落脸颊,在风中被击碎成晶莹颗粒。云雁猛地一摇头甩落它们,掠身上前伸出一臂揽过少年,轻巧地将他放到自己身后。
接着她默了片刻,举剑对那气急败坏的氐土貉皇族道:“我要阁下这件珍宝,你若不服,就从我这里抢。”
“你知道我是谁吗?”氐土貉皇族叉腰怒视她吼叫,气得快要站立不稳:“我是高格殿下。母上是氐土貉的族长,父亲是昴日鸡部的长老,我的好友圈里全是有头有脸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云雁微微侧身,将斗篷掀开,露出身后的蔚蓝披风,与斗铠肩头的金色虎头雕纹。
“最强斗者!”周围魔族爆发出惊恐呼喊,呼啦一声远离她,看着云雁的眼神立刻充满了仰慕与敬畏。
1035。第1035章 吾名承影
酆州崇尚冷血强大的力量,而在无战事之时,能将这种血脉中的嗜血疯狂,用以寄托的,便是声名远播的杀伐娱乐活动:竞技格斗赛。几乎每个魔族都深深迷恋这个娱乐,无论男女老幼,还是平民皇族。
正因为竞技格斗赛的风靡,在酆州腹地中心的苍龙城中,有着极高的水准。来自四方想要扬名立万的角斗士,每日源源不断站到挑战台上。可是他们绝大部分,会在接下来很短的时间内,消声灭迹,化为白骨。
苍龙城的竞技场,比所有酆州城镇的都要严酷冷血。愿以性命作为赌注的人并不多,在哪个地方都一样。所以渐渐的,登上那个舞台的角斗士,数量变得珍稀。
而敢于上台挑战的,无一不真正的自信强力之辈。即使在酆州之人眼底,他们也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疯狂亡命之徒。为了名声金钱?还是为了自身技艺升华的满足?
角斗士的心理很难去猜,人们也懒得去猜。
他们关注的只有胜利者与经常对战,从不会将失败者放在心上因为角斗场的规则是:死斗,直到一方完全落气,才能裁判输赢。谁会去管一堆白骨烂肉的下场呢?
但将人变成白骨烂肉的,却绝不敢小觑。
角斗士都是亡命之徒,极为高傲之辈。他们往往无视敌人的身份地位,就算是魔皇亲临,也一样疯狂应战,毫无惧怕。因为他们的生活,只游走于生与死的一刻之间,从不在乎其他。
当云雁亮出了最强斗者才能佩戴的专用虎铠时,几乎所有在场魔都沸腾了。有围聚到她身边观察的,有不怕死跳脚要签名的,有高声呼朋引伴,叫人来欣赏英雄的……场面极其混乱热烈。
先前推开她,呵斥插队的牛金牛,竟飞奔几步,“哧啦”一声从山腰跳下,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那肥头大耳的皇族高格殿下,则在左顾右盼,十分慌张。至于他手下的魔武士,齐齐全体跪地,对云雁伏趴下去,不敢抬头。
魔武士这个阶层,虽然充斥着中低阶魔族,算是接近奴隶的兵士。但是却有着最狂热的斗士之心,他们对于竞技场英雄,有着天然的畏惧膜拜心理。
在他们眼中,跟随一名游手好闲的皇族,远不及臣服在最强斗者脚下舒畅。所以高格阵营几乎全体倒戈,情势十分尴尬。这种场景只会发生在规则混乱,崇尚暴力,缺乏信诺忠诚的酆州。
在历史上的部族大战与城镇交兵中,就曾有多次发生:当一方请来威名赫赫的角斗士驻场时,另外一方的魔武士大军及部分中高阶,齐齐溃散,或倒戈投降,搞得不战而败。
高级角斗士的影响力无所不在,所以当一名斗师诞生时,魔皇和大司祭都要以礼接见,表示祝贺,顺便收买人心。而酆州历史上的许多代魔皇,都有高阶角斗士的出身。
这种颇具纪念与荣耀的身份,在他们即位以后,会大肆宣扬。神皇殿里有专门的勇士堂,皇城中自上而下竖立着各式斗士雕像,酆州之地极其珍贵的香精与鲜花,源源不断从四方收罗,消耗在这些纪念装饰上。
但没有一名魔族,会觉得是劳民伤财,因为这种对英雄勇士的膜拜,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被洗脑一样灌输。再大一点的时,家里人就算砸锅卖铁,也会去凑一张精彩的竞技场门票……
魔族都有着竞技场情怀,赌博与明星效应,也应运而生。所以立刻有不少魔,开始偷偷摸摸窥视云雁,期待弄清她的身份。因为角斗士作战之时,都会全副武装到牙齿。只有失败死亡的人,才会被对手挑起头盔,将真容展露在众人面前。
而云雁虽有最强斗者的标识,却无人能肯定,她是哪一组的领先者。一想到明日就要开启的斗师循环赛,众魔族更加兴奋。
一名还拖着绚丽尾羽,没有到炼体期的胃土雉少女,第一个不畏死地发出询问,努力贴向云雁:“最强斗者,你的名号是什么呀!好不容易在这里看见真身……哇哇!原来长得这么温柔!”
“吾名承影。”云雁被兴奋的众人包围,却没有半点兴奋感。
在进入苍龙城前,她将外貌通过法器,修饰成了怜生水的模样。为的是万一遇见了怜生月,能够使他迅速回忆起,世间曾有一位,始终思念他的姐姐。
而在取名方面,则是在竞技场报道时。
云雁这个名字,在神州也算有些名气,酆州知晓的人也不少。所以角斗士身份,她便随意用上自己的宝剑名字。年复一年的斗者生涯中,承影这个名字,也频频在魔族心底,加深了记忆。
当她报出这个名号时,现场的热烈顿时化为寂静。
围聚她的魔们,再次开始后退,神色极其复杂。
谁都知道,那位名叫承影的最强斗者,是一名堕天人族。堕天人族在酆州,地位永远比较尴尬。因为在此之前,他们是酆州恨之入骨的仇家。
他们缺乏血脉魔化能力,又不大适应这里的灵压与气候,为了生存下来,许多人惹出了不少麻烦。在魔族心底,堕天人族是一帮软弱、靠着攀上大能,拍马逢迎才能生存的家伙。
他们中有的人会出人头地,但大部分并没有好的结果。甚至曾经在神州的修行经历,会遭来本土魔族的厌恶与警惕。
承影是很强的,但她是名堕天人族,所以在苍龙城的民众心底,并不希望她能进阶斗师。她以前在竞技场里的表现,也诡异难测,经常会出现奇怪的举动,导致险胜的记录过多。
这次初一夜的循环赛押注,她是最不被看好的参赛者。
虽然走到了这一步,但在明天,或许就会是一具尸首了。
不少人一面思考,一面默默退去。就算很不看好她,但她的实力依然是最强斗者,不能在她面前流露不快,绝对不能招惹……
在短短时间内,汹涌的人流挤在了一个角落,云雁身前的那道传送门队伍,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云雁心底没有起半点波澜。
什么名声荣耀,英雄勇士的称号,魔的关注评价……都与自己无关。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循环赛一路杀进去,取得斗师称号,探进水月宫。
1036。第1036章 惹来的麻烦
云雁一觉醒来,抱剑坐在石床上,从身侧窗口朝外眺望。此刻已到了苍龙城的清晨时分,却见不到记忆中,神州的薄雾朝阳,灿烂天光。
作为一名最强斗者,她已是蓝披风的身份,府邸位于这山城较高处。在苍龙城中,身份越高则住的洞府位置越高。在酆州潜伏的这些年来,云雁从山脚一路搬家朝上。
现在这座崖间阔屋,是进阶最强斗者后,竞技场官方颁发的奖励其一。众多赏赐物和礼单中,云雁也只选择了这个东西,因为其余的所谓珍宝,对她而言,没有太大用处。
苍龙城的时间,是依照天幕中的红月光照而定。在危峰环绕的中心,耸立着一个大大的石晷。每到重要的时间节点,便会由那里发出巨大悠扬的钟声,长短不一,绵长传递。
“鹏圣!”云雁一骨碌从跳下石床,在宽阔的殿堂里朗声呼唤,如陀螺一样乱转:“鲲吾!你们知道晷钟已响过几声了吗?”
“两声两声!离午时尚早!”鹏圣嘴里叼着一个巨大的衣饰盒,扑着翅膀,从拱门里折入。他将盒子丢到寝室的熊皮毯上,又吹气点燃壁炉,跳到炉前摇椅上暖和身子。
“真该死,这酆州的气候我到现在也没法适应。”他开始了日常抱怨,埋头梳理羽毛:“一天之内,温度差异就像帝释天的四季变化。从冷到暖,从暖到凉,又回到寒冷……”
“等我们查探水月宫后,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云雁开始日常安慰,抬手摸摸他的翎毛:“不会等多久了。”
“云雁你怎么从昨夜一直睡到现在?”那黑鹰抬起大眼,仔细打量她:“莫非被山腰的寒冷魔气侵蚀,又像前年一样,经脉有些堵塞?”
云雁摇摇头,叹道:“不知为何,老听见神魂里传出的古怪声音,它的意志更加独立,最近也愈发大声,搅得我疲惫不堪。”
“那个声音吗……”鹏圣缩了缩脑袋,流露出强烈的不安:“所以你昨天又突然暴走,我和鲲吾见你杀气不受控制地乱窜,连忙上来阻止你。”
云雁苦笑着拍拍他:“说来惭愧,一觉醒来后,对昨日之事,记得不太清楚了……”
“不仅情绪难以控制,连记忆都开始紊乱了吗?”鹏圣跳到她肩头,急急打量她:“云雁,咱们回去吧……不要再呆在这里了。你如果继续在竞技场中整天杀人,我怕……”
“都走到这一步了。”云雁沉下脸色,紧紧抱着剑鞘:“我不会放弃。”
“那我放弃劝你。”鹏圣立刻打住,微微跳开远离她,显得有些紧张。过了片刻,那黑鹰歪过脑袋,缓缓道:“你说记忆紊乱,昨天的事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云雁坐到摇椅里大幅度晃荡,盯着高高的黑曜石穹顶:“我记得与一个叫高格的皇族起了点冲突,然后就回家了。”
“那你还记得他吗?”鲲吾的声音从拱门外响起,但见长长的鱼尾一闪而过,拍进来个踉踉跄跄的身影。
云雁立刻止住摇晃动作,惊讶地从椅上站起,打量那人。
因沉睡而有些混乱的思维,在这瞬间清晰起来,她讶然对眼前的少年道:“你跟着我回来了?”
“不是废话吗?”鲲吾探进鲇鱼头,对鬼金羊少年努嘴:“你从高格手里抢了这人,现在全苍龙城都知道,他是你的了。”
他又甩鱼尾拍到少年后背,对云雁严肃道:“我盘问过这小子,他原本属于南极的一只流浪鬼金羊部落。南极的中心彤雀城,不是被天枢持剑带着一帮北斗剑修给灭了吗?”
大鱼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