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止水,虽有万般奇异难测的情绪,可是她却如被冰晶萦绕,没有半点激奋的冲动。
包括剑气也是如此,就好像平日练习时,毫不在意的挥击而出,她甚至忘了勘测目标,也忘了如何将力道散发到极致。可是就在这淡然平静之间,八荒**瞬间黯淡了下来。
万把剑影如银鱼回归大海,争先恐后冲入阵中主剑中。
剑阵不再是剑阵,因为八荒**的紫光圆盘中,此刻只留下止水巨大而仰天清啸的止水。它好似初生的鸾凤,破壳的蛟龙,正甩动自己身体上的尘埃,打量崭新世界。
枢夜在止水巨大身影的折射光线里,微眯起凤目,对云雁笑了:“剑域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很空。”云雁回应了一句,也笑了:“原来传说中的万剑归宗,凝绝一式,竟像不耗费任何力道。”
“我感觉不到阻力。”她平伸掌心,按在悬空的巨剑剑柄上,缓缓将它下压,再下压,挑起眉头:“没有风没有云没有魔气……连自己经脉中剑气的流动,好似也嘎然而止。”
“剑域初成后,你便获得了剑元能量。”枢夜道:“此刻你吸纳的不仅仅是天地灵气,更有你的剑从旁辅助,将它吸纳修行的力量,无尽渡到你的丹田。”
云雁点头,对他回答:“枢夜,你对剑道知之不少,并不像普通的魔族少年。”
“我已决定跟随你修剑,抛弃无法突破的魔道根基。”少年很坦然地长身直立:“所以这些年,你给我的各种剑修典籍,都早已烂熟于胸。”
云雁赞许点头,将止水剑柄垂直一按到地:“剑元可碎空破虚,孤城祭坛的重重机关,现在已对我毫无抵御力。”
她将鸿蒙九印收势到行字诀,再次从临字诀重新结出,感应念力片刻,长舒一口气:“各位神君果然高明,即使原身被封印,也能驱动元神之力,与我完美契合。”
“现在咱们需站得高些。”她踮足与两人齐齐上行,不忘暗中招来一股地境防御,护住枢夜。而目光则俯视红光崩裂的血池,道:“此地将成为一片焦土。”
随着她声音与动作发出,止水好似巨大的铁锹,软绵绵插入了孤城中心的黑土深处。接着那巨剑在云雁掌下微微一倾,剑锋破土而出,直挑血池方位。
“哗哗哗……”
没有激烈的崩塌轰鸣,只有如泥石流洗刷的流液声响。下方孤城好似海滩上的沙堡,化成各种大小碎片,齐齐朝地底塌陷。止水身上荡出泛紫的涟漪亮光,朝四面八方扩散。
这一画面只定格了十来秒,便黯淡下来。
头顶的青云化为乌云,层叠下压,好像抬手就能扯下一片。地面止水再无动静传出,收敛了全身光芒,斜斜插在黑土之中。而它的四周景致,只有一片光洁平滑。
没有树丛没有廊柱,没有血池也没有祭坛。
黑土孤城葬身于黑土地底,不见一块断垣。
云雁抿唇抬手,止水发出铿锵脆响,回归正常大小冲天而起,稳稳被她握在掌心。接着,半空鸿蒙九印缔造的白光中,一个个走出了神君们巨大的身影。
他们身上仍然捆扎着离珠锁链,但祭坛孤城已破,相互制约的连环力已消减不少。尽管伤痕累累,但五兽的精神状态极好。他们齐齐甩动身躯,抖落血花尘土,感受得来的自由,望着云雁笑意盎然。
1089。第1089章 弑妖壶
“你成功了。”巨龟用温和的目光,望着云雁,好似在看宠溺的小女儿:“当时我等以神丹交托,原本是无奈之举,并未对你有太大期待。”
“没有想到再次见面,你已凝出剑元,修成律境剑域。”红鲤鱼螭吻甩着尾鳍,兴奋道:“更没有想到,你会来酆州救出我们……”
“哼。”睚眦对螭吻翻出白眼,没好气道:“不知是谁这些年一直哭哭啼啼,心疼自己的神丹,交给了个小剑修,整天担心她死翘遗失了宝贝。”
“这些年我参悟各位的神丹源力,获益良多。”云雁急忙制住将爆发的内讧,对五兽笑道:“现在拨云见天,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我近日剑府出现异状,无法自行窥探。”她与众人踏云而行,环顾五兽:“所以恐怕要劳烦各位神君,驱力收回神丹。”
“暂时放你那儿。”狮子狻猊甩甩大脑袋,踱出方步,尾巴扬起高高:“既然你剑府出了异状,咱们若使力去破,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两方都会受创。”
囚牛点头,心有余悸地俯视下方黑土:“咱们并没有完全逃出酆州,现在不是时候……况且还有一事……”
“还有老四。”睚眦眼中射出精光:“咱们得立即去寻他。”
“蒲牢神君?”云雁吃惊开口,这才想起心中一个疑问。在问道坛时,便听说酆州已捕获了九兽中的老四蒲牢。但赶到弑妖壶时,一直未见他的踪影。
不好的预感泛上心头,令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神君,有些担忧。奇怪的是,一提到这个老四,五兽一扫得到自由的振奋,变得垂头丧气沉默下来,气氛十分压抑。
见他们如此,云雁有心询问缘由,却不好开头,只得向北赶路跟着一声不吭。众人中只有三三念毫不介意,荡在她腰间,从竹篮上眨巴眼睛,笑嘻嘻嚷嚷:“我说,你们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为何还要此地耽搁?”
“那个老四在哪里啊?”见五兽耷拉耳朵,低垂尾巴的丧气样,她更为好奇,誓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怎么全变成哑巴了?喂喂!你们这些大怪兽,怎么不吭声?”
“你是什么玩意!”睚眦性格最烈,显然受不了魔皇大刺刺的无力挑逗,猛地张开利牙,朝云雁腰间竹篮撕咬过去:“小小器灵给我死开!屁话多!”
“啊……”这时走在最后的囚牛,脚下一个踉跄,痛苦地朝下坠落。使睚眦立刻放开三三念,闪电般跃起,将他的身子当空托住。
“三哥!”
其余神君齐齐呼唤,冲上前去,云雁也本能地靠了过去。
但见囚牛圆鼓鼓的肚子上,开始浮现狰狞的爪痕,好似被千刀万剐,血肉横飞。众人正在惊异,抱住他的螭吻也突然发出惨叫,和牛身猛地碰撞到一起。
与囚牛一样,他身上也开始浮现伤痕,美丽的鳞片撒落到空中,好似漫天樱花,溅出血雨。
“哼。”不远的一座尖晶石山丘上,传来一个男子的冷哼,使云雁打了个寒颤。她急忙从万华镜里驱出盘丝,凝神一观。那小小的袖箭此刻正迸射出淡淡绿芒,身子像指南针一样旋转,尖头凝在小山方向,不再动弹。
“有人在捣鬼。”云雁重重将盘丝捏到掌心,只觉无名怒火蹭蹭直冒。是君莫愁!想不到他竟然暗中驱使大司祭的印记,在弑妖壶内引发能量,对刚获救的五兽偷袭。
云雁恼怒之下,脚底驾云如风,沿着盘丝指引的方向,像离弦之箭朝山丘冲去。她郁闷中同步挥出止水,但尚有理智收敛,只祭出三道返虚凝实的分影。
四道紫电平行射出,剑气将山丘岩石平削崩裂,溅起巨大轰鸣。轰鸣之中,云雁提剑寒着脸色,对盘丝指出的三面环石高坡,朗声道:“阿月,你给我出来!停下施法!”
“我不会让你破坏大司祭的万年大计。”君莫愁的声音从高坡传下,语气凉凉:“你们太天真了,以为破坏了封印祭坛,便能在弑妖壶里畅行无阻吗?”
“想一想这地方的名字,哈哈哈!”他显得得意,又好像因见云雁被困扰,十分解恨:“名为弑妖,当然充斥着对付妖族的玩意。我们的人就要赶到了,我要在他们面前,与你彻底划开界限!”
原来他这样干的目的,是想在魔族追兵面前,显示自己的清白。只要能困住五兽立功,那么他依然能回到大司祭身边,做那个水月少宫主。
云雁只觉心中烦闷越来越重,但她依然不愿祭出剑域,将面前山丘和君莫愁一起夷为平地。怨怒到极致后,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倒变得平静温和,对高坡处呼唤:“阿月,我不愿伤你,你不要逼我。”
“如果你快要死了,也会忍耐着,不愿伤我吗?”君莫愁从环石中慢慢踏出,他左手托着一道蓝光,右手则拽着血红丝线,缠绕在臂弯。
他那酷似怜生水的脸庞,此刻又变得妖异邪魅,双目暗红溢出碎光。那人一脚踏在高岩,俯视下来,对云雁微笑:“我倒要看看,你对姐姐的情谊,是否当真如你所说的那般深沉。”
“如果你姐姐在这里,她不会阻我杀掉你。”云雁对他此话已勃然大怒,斜挑起剑锋指向那男子:“最后说一句,不要逼我。”
君莫愁笑而不答,只抬手将蓝光与红线突然对穿,好似穿针引线,荡出一道三角红芒。
只听身后远处,睚眦也发出惊天动地的痛苦吼叫,似已受伤。显然他的这个道术,正驱动弑妖壶中,对妖兽魂魄的压制,威力甚强。
云雁只觉脑中发热,激愤之下止水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八荒**聚出圆盘,万道小剑朝君莫愁方向刺落。
“啪啪!”
“咻!”
鹏圣鲲吾同时从腕间万华镜里飞出,一左一右挡到君莫愁身前。他们虽然皮躁肉厚,但也抵御不了云雁怒意一击,现在变成了两个流血的刺猬,全身插满剑影。
“你当真要杀他?”“云雁!住手!你会后悔的!”
两人忍痛对她呼唤,而云雁早在他们冲出时,便已收敛了真气。她对君莫愁一击不中,但依旧火大,轻飘飘起身弹出后,用剑锋牢牢抵住他咽喉。
“撤下法术。”凝视君莫愁的双眼,止水挑破他白皙的脖颈,云雁恨恨道:“我就饶你一命。”
1090。第1090章 变异魔化
君莫愁却在云雁的剑刃寒光下,扬起笑容:“晚了,此禁术机关已应和我体内的印记,全面开启,你们……”他重重咳嗽一声,看起来情形也不好,却洋洋自得:“你们谁也出不去。”
“莫愁好孩子,干的不错,没有让我们失望。”从天边云端,隐隐传来一个飘渺女声,优美华丽,悦耳至极。
却让云雁不寒而栗这个声音,是水月无心!
魔族大司祭终于赶到了吗?
她转头仰望云端,愈发心惊,但见彩光幻雾中,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魔方阵。不仅有水月宫的法师卫队席空等人,也有数量众多的魔武士,各部高阶皇族。
就连魔皇的近卫军,苍龙城的守备队长任仲奚,也率领着大群高大的金甲战士,挤在人群中。看来水月宫发生的异变,终于惊动了整个苍龙城,魔族追兵齐齐集结,要夺回刚得到自由的鸿蒙神君。
“哈哈哈!”君莫愁发出舒心满足的大笑,他显得心情极好,对云雁柔声呼唤:“云雁姐姐,看来你的末日到了,当真以为水月宫的戒备是纸糊的么?”
他甚至伸出掌心,去捻云雁发丝,惋惜道:“可惜啊,姐姐你隐藏在酆州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计划,就要失败了。”
云雁看着他熟悉的五官,听着那不无嘲弄,幸灾乐祸的字句,一时间激愤荡漾胸口,喉间干涩难以出声。
阿水……
我真是失败。
她有些丧气,更多的是怒火中烧没能把君莫愁看好,使他关键时刻启动印记,遮挡了弑妖壶的出口。与大司祭率领的魔族大军对上,即使身边有五兽助阵,但胜利希望也很渺茫。
因为这该死的区域中,现在正散发着铺天盖地,对妖族的制约力量。就连完神气足的鹏圣鲲吾,都难以轻松喘息,何况是伤痕累累刚脱困的五位神君。
就在她彷徨计算战力之时,三三念的传音,细密在耳边响起:“大事不好了剑修,法师卫队竟然发布了一级戒严召集令,现在连我宫里的人,也都跑来帮忙了!”
“我得收敛神念回去,虽然很困难……哎哟好疼!”魔皇痛楚地哀嚎,继续道:“不行不行,流年不利,我得放弃这抹分神……可惜可惜,妾身这次损失严重啊!呜呜呜!”
云雁没空理她,这家伙原本就是来旅游偷窥的,即使她有别的目的,此刻也无法去揣度。现在头疼的是君莫愁,如果使出杀招一剑将他魂飞魄散,那么出口阻碍会立解,还有机会从敌人眼皮下逃脱。
但这一剑……
云雁紧紧捏着止水,犹豫不决:要将带有大司祭印记的君莫愁驱赶,就必须彻底抹杀他。可是下不了手,面对那张酷似怜生水的面容,怎么能够下手!
“任仲奚那小子也来了。妾身不能被发现,此时此刻神念附在你身边,否则我这傀儡王座,当真不保。”魔皇继续在喋喋不休,声音越变越小:“我只能舍弃这抹神念,剑修,没有我陪着,你要小心……”
云雁正不耐烦,恨声应答:“要滚快滚,别磨磨唧唧。”
“妾身担心你呀!”三三念的声音已是极小,她居然还有空笑了笑,对云雁传入秘音:“想解决君莫愁又不想杀他吗?”
云雁一怔,抓紧时间与她那快消亡的神念对话:“你有良策?”
“有,不过会比杀了他更糟。”魔皇如蚊蚁般在耳侧嘤嘤:“你的地境已有大成,可试着将他经脉逆转,生生剥离魔道,打回凡人本尊。”
一股凉意袭上云雁心底,魔皇给的路子竟然是,要自己以地境念力,催发改造气海之力,将君莫愁重塑成一名凡人,丧失一切修为。
这是地境剑域才能施展的重塑**术,就像当初凛紫将自己这个凡人,生生劈出灵根。但自己的地境并未达到这样的高度,勉强试探施放,会大伤元气,还不一定成功。
要知道即使是凛紫,当初改造自己时,也被剑域的反噬震击到重伤。因为这原本是逆天之术,危险性极高。
“怕自己做不到么?”魔皇嘻嘻一笑,声音渐渐消逝:“莫怕,妾身放弃的这抹神念,就赠予你好了……待我的堕天纹从你身上消除时,妾身所有的神力,也会消除。”
“剑修你要记得……赶、快、跑!”她再无话发出,只留下一道灼热气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