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吼吼咻!”
蒲牢的鸣叫甚响,但号角的声音也极其高亢。两种音阶相似,充满爆发力的噪音相融后,周围高林开始发出簌簌震动。那些摧毁崩塌的动静,在如此刺耳的音攻交互里,已听不到半分。
于是只见四周林木倾覆,丛林枯萎,砂土飞溅,就像一幕无声电影的画面。因为听觉已被号角与蒲牢霸占,再无暇顾及其他。云雁只觉天旋地转,神魂中真气逆转,终于忍耐不住,跪伏到地面。
就算以现在的修为,依旧无法尽数抵挡,这暴躁疯狂的音攻。
但也有好的一面,此时林间除了叶片残枝外,还被冲翻出数十人影。看来近处的魔族追兵,比自己的状况还惨,一时半会倒不用担心他们,跳出来搅局。
云雁挣扎着半跪起来,再次吹响了三声号角,可谓一鼓作气,使力层层加剧。这下引发的动静更大,身前的高林间,再也见不到一棵直立的树。在它们阴影下的千坟塔林,也簌簌发抖,缓缓化为齑粉。
“你好大的胆!竟然破坏本座的骊冢!”一个威严的男子声音,压制下音攻的纠缠,从头顶夜云中倾泻而下。
随着他的怒斥溢出,四周景致瞬间变化,丛林如幻影被夜色吞没,高山海岸拔地而起,头顶悬挂朗朗明月。
云雁好似瞬间穿越者,已踏在一个广袤新世界,震惊地环视四周。
这是四海山川的幻域,能缔造它的,只能是镜中水月。
大司祭又变回男身了吗?
不,这与在弑妖壶中的水月无心不同,像是他遗留在此地,充当守御的一抹分神。看来对于骊冢,他十分放在心上,不惜消耗元神,日夜进行守卫。
难道因为此地,游荡的百代少宫主魂魄?
联想到他利用这些人修行的方式,云雁猛地生发出一股恶寒。大司祭的幻术之源,莫非正是这些少宫主们的奉献。
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1100。第1100章 剑域幻域
魔的离识,如同人修的分神。修到此阶段以后,便可以驱使分神代替自己行动,在遥远的地方也能把握战局。但每位大能的高强度不同,刚进入分神期的修士,会比渡劫大乘期的威力,要弱上许多。
而大司祭的这抹分神,力量是完美强横的,竟然不依赖原身,也能缔结幻域,实力恐怖。
现在的四海山川中,自上而下袭来雷电,卷起飓风,地面如惊涛骇浪中的舢板,急急朝下塌陷。云雁在飞沙怒石中高高飞起,一边挪移身形,不给幻域的攻势袭击,一边拔出止水,在身前凝出地境屏障,进行守御。
“剑修!”镜中水月的声音,又一次从云端传来,显得又惊又怒:“为何你身刻堕天纹,却能使出如此纯正的剑道招数!”
“居然让剑修混入了水月宫,毁我骊冢!”他发出极其暴躁的呼喝,长啸:“岂有此理!”
“长眠在此吧,你今日休想出去!”那抹大司祭的分神,显然呆在此地的年月久远,有些搞不清现在的状况。可他惊怒交加之下,立刻已对云雁进行了裁决。
四海山川如同疯魔一般,搅动巨力开始倾覆。不仅近处的山峰塌陷,远处的深海也卷狼扑到高空。碎石、雷电、山火、风浪……这些咆哮的攻击者,从四面八方朝一个中心涌来,目标直指云雁。
云雁在这广袤天地里,身形如一只小小的蚂蚁。
她在水涛中翻滚,在巨岩里挪移,身上被划出无数血痕,但重心尚稳,剑气越来越高昂。
“剑域!”从半里开外的一处倾倒山巅上,斜斜掠过来一道紫光,如激雷劈到,震飞出无数碎石尘埃。
“枢夜……”云雁看清了紫光中的少年,低低发出惊呼:“你……”
但见枢夜正骑在一只紫色皮毛的怪兽身上,扬起黑发在风中,对自己急急高呼:“快施展剑域!否则来不及了!”
那怪兽身形如小马,朝天直立着玄色独角,四足漆黑如墨,马身两侧舒展着轻柔透明的羽翼,炫耀着光斑。那是一只极为年轻,动作矫健无比的宵獬獬,可是通体泛紫的獬,以前从未见过。
云雁来不及疑惑,已本能地按照枢夜的呼唤,将止水从八荒**中凝出主剑,再吸取剑影,幻为巨大身形。她抬手握住大剑剑柄,身子与它融合为一线,直冲云端。
枢夜仰头望着云雁高飞的身形,唇角露出欣慰的笑意。他看着她在云层里迈出三步,拖拽止水轮出弧形的剑光,开山裂石的威压摄向四方,紫光如星辉炸裂,荡开身边所有的一切。
“音域的裂缝已寻到。”枢夜驱动小獬疾飞到她身侧,在四海山川被剑域凝固的一瞬间,拉住她的手肘:“跟我走。”
“走哪里去!”镜中水月暴躁的呼喝滚滚压下,幻域又开始继续倾覆。
“终究只是一抹分神。”云雁仰头对声音发出之地,微微一笑,自信满满:“想要留下我,下次换你本尊来,大司祭阁下。”
说话之时,止水再度平移挥出,那原本丈许来宽的剑刃,瞬间化为横亘天地的一抹幽紫。宽阔的剑光,映照得幻域一片雪亮,山峰浪涛被削砍出平滑的剑痕,化为馒头大小的碎片,纷纷撒落地面。
“轰!”
暗云密布的高空,好似朝阳初生,撒落万丈光辉,呈现出洁净的一片银白区域。云雁握住止水,与枢夜一起冉冉上升,身子没入银白雾气中。她反手朝下再挑出一剑,在乱云飓风中,头也不回地消失了踪迹。
“我的幻域!怎么……可能!”银白光芒之下,镜中水月艰难的喘息,像从喉间挤出:“该死的……剑修……”
这是他的分神,留存在世间最后一句话。
四海山川随着那声饱含怨怒的咒骂,瞬间幻成碎裂光斑,影像倾覆,残影被缕缕吸入最高空。那些山海怒号,疾风骤雨,已嘎然而止。残影消失后,化为极小的一个核,宛如青枣跌到地面。
“啪塔。”
云雁已回转到现实土地,低头凝视掉落在脚边的青核。她犹豫片刻,附身将它拾起,收入万华镜中。虽然以剑域斩碎了幻域,也毁了那抹分神。但这并非大司祭本尊舒展的四海山川,威力不在一个档次。
要想彻底解决这个人,从今以后,需要对他的招数本源,好好研究一番。就算这个青核包藏魔道,有所隐患,她还是决定将它带走。
收起这个古怪物什后,这才抬头观察四周。
虽然出了四海山川,但此地也不再是骊冢,而是一个像大鸟蛋壳内的古怪空间。
“我们已进入音域了吗?”云雁转头去看枢夜,发现他已把坐骑收回,不知放在了哪里。
此刻那少年正安静立在身侧,一如平日,温雅而亲切。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云雁不准备去追问,他何时何地收服了一头神异灵兽。枢夜从未害过自己,一直从旁相助,那便已足够。
听见云雁询问,枢夜轻轻点头,含笑道:“刚才你一剑斩裂四海山川,初踏剑域,凝力已如此稳固,真是好极了。”
“咱们现在已能接近六位神君。”他手指蛋壳中心,面朝蒲牢高吼方向,道:“他们就在前方。”
云雁振奋之下,与他并肩朝前奔行,乳白色的光芒温暖地掠过身侧,蒲牢的声声尖叫,现在听起来,也不大那么刺耳。脚背处传来湿润的感觉,在这音域中心,前方竟然聚集有白茫茫的水色。
雾气氤氲中,已能看见囚牛等人健硕的身躯,他们大半个身子都浸泡在水纹中,不见动弹。
云雁大惊之下,加快步伐朝他们奔去,刚淌入水中行进了数米,眼前便溅起大片银波。接着一个方形黝黑的图腾柱,冉冉在水纹里探出,挡在身前。
柱头上垂挂着一缕离珠链条,一只蛇首大肚的小怪兽,被链条拦腰挂住,正扬起晶亮的眼睛,上下打量来人。
云雁几乎与它鼻子对鼻子,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哇哇哇吼!”淬不及防之间,那蛇头胖兽突然张开小嘴,露出上下四颗獠牙,劈头盖脸朝云雁吼叫过来。
1101。第1101章 灰暗前途
吼声巨大,锐利音波直刺神魂,这小怪兽定是鸿蒙老四的蒲牢。云雁来不及思考,祭出青犀号角,对着怪兽的鼻子,也劈头盖脸朝他吹响莽音。此刻能冲击蒲牢怪异音域的,也只有这个大杀器了。
“吼……啊?”蒲牢显然被这宏大的噪音给震惊,小眼鼓出愣愣地注视号角,喉咙处蠕动片刻,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云雁与他脸对着脸,两人的眼口鼻耳,都缓缓淌下血痕来。
“噗!”在两支强大莽撞的音攻撞击下,蒲牢与云雁再也克制不了神魂里的激荡,同时仰脖朝天,吐出喷泉一样的血花。
他们的皮肤破裂,目眦眼裂。接着因为极其难受,各自捂胸捂脸,奋力在音波里挣扎,口中吐血完全停不下来。
这里最惨的是枢夜,他现在难以站立,整个人都匍匐到了水中,被水珠血花染得殷虹,无法动弹。好在云雁吹响号角前,刻意为他打出了地境屏障守御,否则这少年恐怕立毙当场。
“停……停下……”枢夜努力挣扎着,从身后拖住云雁袖袍,抬起煞白的脸:“从今以后……不到万不得已……请不要再吹这个东西……”
他用尽全力说完这句话,终于痛苦地晕倒过去。
“停下!停下!救命啊!”这时前方响起了囚牛的哀嚎。那黑色巨兽竟活活被两人的音攻互斗,给气醒了过来。他对云雁哀求了一会,又扭动犄角对着蒲牢,痛心疾首喊叫:“四弟……四弟啊……你不要执迷不悟!”
“我有什么办法!”蒲牢这下没有发出怪吼,换做个极清脆的正常音阶,暴躁回应。
他簌簌抖动肚皮下的锁链,又指着身后图腾柱:“魔族大司祭说,如果我不对闯入者释放音域,做好守护者的职责。这东西就会将我吸干,变成一张皮!”
“那个变态的话你也信?”狻猊也醒了过来,艰难扭动身体,对小怪兽张牙舞爪:“现在好了,咱们又一次被连环天锁给制住,谁也逃不掉!”
“四哥,早知道就不来找你了……嘤嘤嘤……”螭吻则拍打着尾鳍溅起大量水花,哭得震天响:“你还骗我们进来……你好坏!”
蒲牢对狻猊显然惧怕,但对他却肆无忌惮,立刻吼叫过去:“你懂什么,如果你们从弑妖壶逃走,急吼吼想回神州的话。以前在壶中累积的淤血与吸入的魔气,会在回到地面的瞬间,将你们撑破。”
他喋喋不休为自己洗白:“我骗你们进来,在与世隔绝的音域里,用这水灵结界洗涤身躯后,才能修复肉身与神魂里的伤口……”
云雁打断他:“这法子你听谁说的?”
蒲牢得意地回答:“是大司祭亲口告诉我的。”
云雁满头黑线,用手捂住额头,一边平复紊乱的真气,一边长叹:“蒲牢神君,你……我要怎么评价你呢?你从前是否没被人欺骗过?”
蒲牢眨巴小眼,猛地摇头:“不对,俺从前经常被人骗。”
“那你怎么不长记性啊!”睚眦怒吼出云雁心底的腹诽,捶胸顿足:“在大司祭一番花言巧语,利诱恐吓之下,你他奶奶的又被人给诓了!”
“啊?”蒲牢显然刚回过神,吃惊道:“我又被骗了吗?”
“这是个鬼的净身水灵!”睚眦指着膝盖下的银白波纹,痛苦地皱眉:“它不仅不会医治咱们的伤势,还会纠结灵络,加强连环天锁的力道,不让咱们动弹半分!”
“罢了罢了。”艰难地从水中抬头,长长呼吸一口,目光落在云雁身上,对她点头微笑:“你三番五次前来搭救我等,此番情谊莫不敢忘。”
“可是咱们这次,不能跟你走了。”螭吻也从水中探出头来,狠狠瞪了蒲牢一眼:“都怪四哥,误信那奸人蛊惑。”
“追兵就在旁边了吧。”睚眦注视云雁,见她缓缓点头,闷声叹气挥动爪子:“女娃娃,你快走吧,保住咱们的神丹,来日方长。”
“咱们虽然不能动弹,但距离足够的话,还有残力与神丹相合。”狻猊道:“接下来的一路之上,我等会不断疏导威能给你,相助你逃脱此地。”
“记得一路都要缔结鸿蒙九印,不可有片刻断绝。”注视犹豫不绝的云雁,温和笑道:“魔族不会杀掉我们的。”
“那是大司祭还没有将剑鞘炼制完成。”云雁担忧道:“待他研制到某个高级阶段时,定会需求惊天动力,到那时……”
众神君似早已思考过这环节,齐齐沉默下来。
“无妨。”在短暂的停滞后,再次开口:“神丹寄托在你处,大司祭即使杀掉我等血祭,也无法催生惊天之能,完成七剑剑鞘。”
他虽然话中夹带哀伤,却徐徐道来,好似生死大事,并不那么重要:“我等活的也太久了,逍遥自在了一世,承蒙天道眷顾。”
“但这世上哪有花开不败,就算沧海也会化为桑田。”巨龟长长吐出口气,将头缩进龟甲,似要渐渐沉睡:“云雁,你动身吧,我等就要入定与神丹呼应……”
“可是我不想死啊!”螭吻一直听着说话,这时忍不住因前途嚎啕大哭。终日在酆州被折磨,已使他难以忍受,现在还面临被活活血祭的恐惧,怎不让他心惊。
美丽的鲤鱼开始奋力在水里挣扎,却无法挪动半分,他哭得泪流满面,也使众人心绪暗沉。
“不要哭。”狻猊伸出爪子抚摸他的脑袋,柔声道:“八弟,纵然有那么一天,咱们也都会陪着你。”
“不准哭!”睚眦则抬腿将他踩入水底,大声怒喝:“大哥他们尚是自由身,一定会为咱们报仇的!”
“事情没那么糟吧。”蒲牢挂在链条中,对大家嘿嘿笑:“其实要不受折磨,很简单啊。像我这样答应为大司祭做事就好,他们对我很客气呢。”
“很客气还把你锁在离珠链上,出言恐吓欺诈?”睚眦对他发出咆哮,挥出爪子平摊开:“交出来!”
蒲牢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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