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雁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在说服自己:“从前在另外界位的我,懵懂无知,一度想要逃走,不在七剑的约束中。”
“但现在的我完全不一样!”她坚定道:“我想要这个力量,想要用它,实现自己荡除酆州的愿望,站在顶峰,不被任何人压制!”
“这就好……”姜寒烟喃喃低语,大松了口气。她正要在说话,已见云雁频频弹指念力灵络,正在全力驱动神识,寻找天璇印记的痕迹。
于是骷髅头安静了下来,喀喀喀地摇着上下颚,一副很紧张的模样。
这时,恼羞成怒的绿绮,从星境虚空里闪身而出。不由分说荡出一到碧色锋芒,朝云雁的后背直刺而去。
“住手,她正在……”姜寒烟喊出了半句话,却咽下喉咙,对云雁长叹一声“谁叫你是玩命侠,老找人决斗,在这生死之地,谁会手下留情呢?”
“她呀……”骷髅头直勾勾盯着绿绮:“被满腔愤怨冲昏头了……”
“噗噗!”
云雁的肩胛与脊梁,同时碎裂了几块骨头。在开阳剑的硬攻下,经脉肌肉搅成一团,从裂开的肌肤里,好像棉絮一般吐出。
“不得了,这伤好严重!”姜寒烟蹦达起来,围着云雁仔细观察,尖叫道:“伤筋动骨啊,好在她经历过太多苦战,否则现在该被疼晕了。”
“你这个死人头,从决斗开始,就一直在旁边唧唧呱呱。”绿绮皱眉打量她:“烦也不烦?给我让开些,小心剑气轰碎了你。”
她话音未落,跌坐在地的云雁,突然反转身躯,将弯月形的律境剑域,再次攻击过来。这一次与从前不同,在律境狂莽的攻击中,先是迸射出了熊熊火光,接着飓风来袭,紫雷轰鸣四野。
“律境剑域里,她融合了天境源力!”姜寒烟嘿嘿咧嘴大笑:“剑境进阶了啊,云雁!”
云雁此时的心中,也溢满了喜悦与兴奋。虽然被绿绮的剑袭伤得不轻,可在危急关头,竟然将苦练已久的天境,与威力日益增强的律境剑域融合,这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
而且方才精力集中下,果然在神魂深处,似乎寻找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的气息。那是凛紫遗留的剑气吗?虽然天璇印记已除,但他还是留下了些东西,在自己这里。
而且这股淡弱的天璇之力,果然能感应到绿绮的方位。毕竟他们算是亲族,宛如兄弟姐妹一般存在。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就能相互知晓吧……
但这样说起来,姜寒烟就不会是仙剑。
虽然她的见识与能力,非常容易令人误会。可从绿绮对她的态度来看,两人并不熟识,没有半点感应力的样子。但是姜寒烟又用了什么办法,捉到了绿绮的痕迹?
这个死人头,真是迷一样的怪物。
现在来不及多想,就算是仙剑,也被自己的全力出击,震退了数丈之外。但这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因为现在祁沐然身上的,只是绿绮的一缕分神。
如果这样的攻击也无法摧毁她,当面对夜逝水时,又该怎么办!
云雁念及到此,只觉胸中如火焰在炙烤,是心惊还是慌乱,她自己也弄不清。最后,这种烦躁不安,终于变成了更为固执的力量。
她脚踏七星方位,一手引念力,祭出地境崖石护身。一手则挥动承影巨大的身躯,朝绿绮败退的方向,猛力崩撩而去。
“咔咔!”
原本摇摇欲坠的真武台,在那道尘土扬起数米,沟壑深幽的裂痕中,再也无力支撑。它们发出洪亮的悲鸣,迅速扭曲盘旋着,化为尘土朝下挥洒。
云雁和绿绮,现在脚底只有各自的剑气平台托举了。被一击而中的开阳剑,有些颤抖地打量自己的身体。那里有一道从左胸深划到右肋骨的剑痕,里面正幽幽泛出灵气,四溢在空气之中。
“你伤了我?”绿绮目瞪口呆地瞪着云雁,声音有些哆嗦,情绪相当复杂:“你……居然伤了我!好像以前那样吗?这天下能够伤我的人,除了你还有几个!”
小姐,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你当真是很强的。云雁竭力控制着紊乱的气息,胡思乱想:如果……如果竭尽全力的剑域,都无法摧毁她的一抹阳神,该如何是好!
绿绮完全感觉不到,云雁心中有些绝望的呐喊。她抚摸自己的伤口,厉声高呵,纵跃而起,全身变成疯狂旋转的陀螺形:“看剑吧!我开阳绿绮的雷霆之怒,要将你刺穿在剑尖,直至千疮百孔!”
云雁的真气紊乱,都快呕吐了。但现在对手,正进入狂暴状态,是势头最盛的时候……不能松懈!那么!就用这一招,来抵御绿绮的搏命攻势!
“绿绮,别胡闹!你当真想杀了她不成!”一旁蹦达的姜寒烟,再次发出严肃的呼喊,甚至带着高不可攀的霸气:“给我住手,她是这代的紫姬,不是商红羽!”
第1505章 一场惨胜(上)
可是竭尽全力,陷入凝聚专注力的两名剑修,谁又能听进去姜寒烟的话。就连脚下真武台的崩溃,她们都一无所知。现在的云雁和绿绮,已斗志全燃,驱动手中剑,进入白炽耀眼的光团里。
真武台范围内的空中与地面,同时爆发出骇人的巨响。接着冲天烟尘纠结成一道直柱,盘旋上升。它没有维持多久,便被无形巨力从中剖开,朝四面八方摊开散落。
远远望去,它宛如在迷雾里盛开的绚丽花朵,碧色萦绕,靓紫翻飞,颇为美观。这惊人的一幕,终于突破结界,出现在了观众眼底,顿时惹出滚滚惊呼。
“看见了!玩命侠和沐王所在的真武台,终于能看见了!”
“看是能看见,可惜真武台都塌掉了。”
“哇呀呀,不得了,都被砍成了一堆废墟。”
“古怪!这不过是剑卫之试,究竟什么力量,把真武台都能弄塌?”
“咳咳,据我对真武台的考据,这种情况,闻所未闻。”
“快别管什么情况了,你们不关心玩命侠和祁沐然,究竟谁胜了吗?”
“话说那祁沐然也是个久负盛名的高手,大家给他的称呼是临风客,形容他的剑势潇洒如风,从不拖泥带水……”
比着观众席上,指手画脚的众修,双龙壁下赌博赛场里的人,现在更为喧嚣。大家兴奋又惊讶地围成一团,指着真武台上空,喊得连嗓子都嘶哑了。
“咦?我看见了!祁沐然在半空悬立着,悠哉悠哉的!”
“不妙不妙!玩命侠也出现了,她半跪在一边,靠着身边那把大剑才能稳固身形!相当不妙啊!”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就站在这里,都觉得心神不宁,脚底摇摇晃晃的。”
“谁知道呢?”有人在抱怨:“从来没有过这种事,打着打着,观赛屏幕失去了讯息。”
“哎……仔细一看,玩命侠气若游丝,浑身是血。”有人发出叹息:“那沐王倒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完蛋了……我已经押注给了玩命侠,这下要输个精光。”
“我也是!谁能想到真武试中,冉冉升起的新星,被临风客沐王爷给挑了……”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决斗这些事,谁能说的准?”
……
……
“哎……”在赌场旮旯里,廖佳在人群喧哗里,发出重重叹息:“云师姐刚才打了怎样的一架?连真武台都拆了,自己也重伤落败。”
陆风行挑眉望着高空:“谁说她落败的,崆峒正降下云头,观看战局结果呢。”
廖佳拍案惊呼:“你的意思是,师姐不一定会输?”
陆风行拍拍粉色大氅,站起身来:“祁沐然那小子的模样有些古怪,虽然潇洒站在云头,可活像个提线木偶。”
“你的意思是说,云师姐虽然看起来幸苦,可是正在运用某种法术?”廖佳的眼珠都凸出来了:“她把沐王控制住了!对吧!”
“醒醒,笨蛋。”陆风行白了她一眼,笑出声来:“云雁那样的伤,可不是作伪,她现在没有力气,去施展什么操控术。”
“再说了,她是个那么好的剑修,怎么会用其他法术。”他奋力越上云头,对廖佳挥手:“我去瞅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回来呀!”廖佳急的跺脚:“你不可以在比赛时候,闯近真武台的!”
“真武台?”陆风行手搭凉棚:“哪里还有什么真武台,除了一堆碎石和灵络,我看不到别的东西!”
便说话他边抽出一把蒲扇在手,踏着风声云气,朝云雁所在的方向,逍遥滑去。这人看似吊儿郎当,修为当真不弱,驱动时境瞬步时,他好似一只油滑的狸猫。
只花了片刻时间,陆风行就接近了云雁。碍着有崆峒在她身侧,便没有贴上前,只摇着蒲扇,大大咧咧地微笑旁观。他呆了一会,只觉身边风声掠过,噗噗噗站过来好几个人影,禁不住笑意更深。
陆风行抬起袖子,对身边左侧做了个道揖:“洛熙大司剑、白影衣大侍剑好。”
又朝右行礼:“吕开源司剑、柒月师妹。”
接着他流露敬慕和吃惊:“天英峰的魏文柏铸剑,你怎么也来了?”
“你知道真武台是由什么材质铸造,又加持过多少地境的坚固术法吗?”魏文柏白眉下的眼底闪烁精光,没好气地朝下指:“我身为铸剑,定要来看看它是怎么被摧毁的。”
“虽然只是真武台的一面分影,可它的坚固程度,在整个神州都能排上号。”那大铸剑极为严肃道:“剑卫比试的力量冲击,绝对无法摧毁它的。”
柒月一歌小声道:“那么需要何种程度的冲击,才能摧毁真武台?”
魏文柏环顾身边众人,投来的好奇目光,紧紧皱眉:“需要剑域程度的威能。”
“这不可能!”柒月惊呼:“我十分了解云雁,她不可能修出了剑域!”
“就算是对手的剑域,以云雁的小身板,也不可能顶得住。”陆风行应和道:“此事另有猫腻,或许不是剑域……”
“就是!”头顶传来金锐嘹亮的闷哼,接着崆峒的青铜面具脸,出现在云雾中:“真武台毁于高阶剑域,别想瞒过我!”
“但是有可能,不是这两个释放的。”他朝不远处的云雁两人望去:“五号虽没有外伤,可是举动奇异,好像被人提着在走。”
柒月一歌急道:“那云雁呢?”
洛熙和白影衣也同时开口:“崆峒裁判,究竟是谁胜了?”
“二百五胜了。”崆峒漠然道:“虽然她受伤严重,可是并没有被踹下去。”
陆风行惊奇地指着祁沐然:“开阳太子不也好端端地站着吗?”
“真武台的计时已到头了,按照常规,要靠我判断伤害量。”青铜面具傲然地斜睨他:“我计算出的结果,二百五的数据高出了五号。怎么?你怀疑我这个裁判?”
“怎么可能!哈哈哈!”陆风行连连摇手,谄笑道:“我可是雷打不动押了云雁,当然希望她赢。”
“哼,她今天是一场惨胜,中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崆峒严肃道:“或许摧毁真武台的那个人,同时也伤了她和对手。”
“不管怎么说,这场比赛算结束了。”他喷出口气:“只是不知她还有没有力气,打明天的八强。”
第1506章 一场惨胜(下)
“喂!这个真武台的比赛,你以二胜一负赢了。”崆峒转头对云雁背影大叫:“现在你们两个参赛者都退下吧,铸剑们还等着检查崩塌的台面呢。”
“虽然比赛结果出来了,可是疑有高阶出手。”吕开源捻须道:“我们得将此事好好调查一番。”
众人齐齐点头。
只有剑域力量才能摧毁真武台,而眼前的二人,修为只是金丹。他们在打斗过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成为了一个谜团。现在祁沐然神智茫然,云雁又受了重伤,连呼吸都绵长沉重。
目前不是询问的好时机,更何况两人接下来还有比试。依照论剑山的规矩,是不能在这时候,对参赛者过分干扰的。于是柒月一歌和陆风行同时跨前两步,轻轻将云雁扶起。
他们呼唤了几声,正准备将紧皱眉头,闭着双目的云雁,送下云头休息。却见臂弯中的那人,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有些呆呆地仰望高空。
柒月一歌见她满眼都是血丝,瞳孔与眼白都有爆裂的倾向,不禁大惊:“云雁,你快好生休息,不要乱动。”
云雁的瞳仁里,渐渐有了神光。她猛地挣扎摆脱了两人,站起身踏到云气里,踉跄了几步:“我的战斗还没有打完”
“你在说什么?”柒月一歌着急之下,又想过去扶她,却被陆风行挡在身前拦住。
她扭头怒视,只听那人开口道:“别恶狠狠地盯着我,现在的云雁,你是无法阻拦的。”
柒月一歌一怔,再度去看云雁的背影。那个背影被鲜血染透,每片肌肉都紧紧绷起,朝外微微鼓出。那里面的血管神经,也清晰可见,这是一种被强大剑气损耗了身体机能,全身泛出透明的症状。
如果控制不好,这个症状会继续延续,过不了多久,病人就会爆体而亡。最可怕的是,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自己的血管纤维,在透明皮肤下痛苦扭曲。
这种心理压力,足够使人因恐惧而疯狂。
可是就算拖着这样身体的云雁,却浑身充满着战意和斗志。好像风雷,好像烈焰,她不在乎一切一切。只像朝前行进,直到完成心中的目标。这是剑修进入忘我境的情形,难以将人呼唤醒来。
她从一个凡人,变得如此专注,如此剑气滔天。就算不刻意释放威能,也让人心惊胆寒柒月一歌盯着那提着大剑,蹒跚走动的人影,心底突然冒出个想法。
或许自己错了。
那个摧毁真武台的剑域,说不定真是云雁所发!
因为她身上流露出的骇人战意,自己只在师兄身上见到过。那种无形的,极具压迫力的恐怖力量,能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修出了剑域?柒月反复在脑海里,重复咀嚼这个疑问。从不可置信到打碎自己的认知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