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着我回来,我们一定要再见。”
她的声音郎朗,充满振奋与期待。这是她陷入两忘境后,对止水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等这个声音结束后,云雁便化为宛如千年玄铁铸造的机械状态,硬朗而无畏地,举剑横扫向四面八方的镜面。
只听无数哭喊哀号从镜面里传出,紫气如烟火冉冉上升,燃烧出极辽阔的范围。此处空间在崩塌,一点点的碎光迸射而出,滋滋地嘶叫着,朝上下挥洒。
止水剑扬起皓月一般的弧线,重重地捣向镜面中心。随着律境的呼啸,剑气的高昂,折羽的三百世镜面摇摇欲坠,开始了坍塌。在一片混乱里,那把剑转动着银亮的剑身,牢牢追随着云雁的身影。
“再见。”
长久的凝视后,从它完美弧线的脊梁里,吐出了一抹淡青色剑气。付清寒温和又眷念的声音响起,随着风越飘越远,直到消散无形。
“轰!”
镜面空间被这淡青色剑气拦腰缠上,竟像被一柄钢锯附着,顿时在中部裂出一道缺口。云雁的剑域,与此同时从缺口中探射出紫光,化为极明亮的扇形。
空间中部折断了,无数冰晶一样的粉末溢出,飘荡在艳丽如火的花海之中。从一丛繁盛的曼珠沙华里,折羽翩翩的绝美身影,宛如轻烟一样生长而出。
她变得极为模糊,好像朝阳升上天空后,夜露低处的最后一抹残影。但即使如此飘渺,也能老远就能感受到,她愤怒不堪的情绪。
“你终于得逞了!”折羽对着身前的曼珠沙华狂躁地喊叫:“付清寒!为什么!到了最后的时刻,你竟然维护的是她,而不是我!”
付清寒白发雪衣的身影,也如轻烟一般淡淡浮现。他抬头仰望高空,那不断崩裂的镜面空间,微笑道:“云雁成功了,一切都结束了。”
“红儿。”他转头对折羽额首:“云雁是你善的延续,有她留存在世,所有罪孽都会减轻许多。”
“事到如今,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折羽的胸脯剧烈起伏着,似忍着巨大的怨念在身:“在浩淼时光里,漫长孤独的等待,终于毁在你的手中。”
付清寒摇头:“若没有我最后的一击,云雁的剑域迟早也会破解你的术法。”
“她是很顽强的一个人。”他凝视高空的战斗烟尘:“是合格的无畏剑修。”
“呵。”折羽拂袖,嘴角扬起:“就算你们费尽心力驱逐了我,也逃不开一个事实。云雁依然是我的继承者,她注定要在属于我的命轨里挣扎!”
付清寒微笑:“我相信她能挣脱这一切,高高飞起。”
“可惜你看不到了!”折羽恼怒地对他大吼:“寒哥哥,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谁能知道你为她做的一切?”
“以身侍剑……哈哈!蠢货!”她虽然在尽情嘲讽,却掩饰不住悲哀:“可是……谁又能知道……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因为我们都要烟消云散了!”那绝美女子突然软软坐倒在花海里,拽住付清寒的衣袖,将脸深埋了下去:“寒哥哥,我好怕……”
付清寒温和地拍拍她,像牵小女孩一样,紧握她的手掌:“走吧,红儿。”
折羽流着清泪站起,与他并肩回首,朝云雁的方向深深望去。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只剩一个浅轮廓移动在花海,还有女子清脆的声音:“我们要去哪里?”
男子回答:“像初见时那样,浪迹天涯。”
第1534章 破界而出
朗朗晴空又出现在头顶。
无论是迷离闪耀的镜面空间,还是艳红如火的曼珠沙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云雁僵硬地直立在识界里,目光呆滞地仰视高空。随着挣脱了折羽的干扰,识界又恢复了正常。
也不能说正常在两人的连番争斗中,气海雪山已被戳得千疮百孔,所幸并未伤到根基。
云雁在识界里麻木的行走,一会儿踏上高峰,一会儿又飘摇在海面。她并未从两忘境里恢复过来,全身依旧坚硬得如千年玄铁,散发着紫色金属的光泽。
一股抑郁之气在神魂深处游弋,使她的躯壳动作缓慢。感官不断承受刺激,却像被堵塞的窍孔,难以呼吸。而懵懵懂懂的她并不知道,上空正聚集起暗云,远雷声声。
久违的分神期天劫,终于要降临了。
此刻在现实空间里,英灵阁的地下陵中。
三剑灵无精打彩靠在甬道内,有一茬没一茬地答话。
聆寒瞪着听雪,十分气结:“这都过了多久了?”
“已经三个月了。”听雪望着甬道前方,在那幽暗的双壁之间,大封印阵变异成了一个古怪的形貌。
但见它有一侧朝外凸出,好像墙内有物体朝外刺探,但是却被坚实的气压薄膜包裹。现在它正呈现出断断续续的紫光,并流露出压制力极强的力量。
若换了普通修士,早就被此力威慑住动弹不得。然而,即使是三剑灵,也觉得十分不舒坦,根本没有力量前去探测,前方那薄膜内到底是什么。
而云雁在三个月前,就是被那东西突然隔绝,在甬道里消失了踪迹。
祈风皱起轩眉,望向封印阵的薄膜深处:“奇怪的是,咱们呆在这里,能够感受她的气息还在”
“也就是说没死呗。”聆寒气呼呼抱起胳膊:“咱们倒无所谓时间,可以一直等她,可是高老给出的时间早就逾期了。”
听雪怯怯道:“是啊怎么办才好,即使云雁出来,也要等好久才能离开剑冢。”
“都怪你!”聆寒握住拳头,装出要揍她的模样:“成天就想朝外面跑,怂恿高老给那家伙开暗门,若非如此,她怎会轻易进来,还赖着不走了!”
“呜呜!”听雪委屈地捂脸闪开,抽泣道:“过份!若高老当真不愿意帮她,我说几句话有什么用!还有,云雁分明是被那封印阵强拉进去的,又不是故意”
“聆寒。”祈风嗔了一眼短发男子:“你怎地又招惹她哭。”
“她向来喜欢装,流泪都是假的,骗你来数落我。”聆寒恶狠狠地瞪着听雪,看见那女子从祈风肩头露出个鬼脸,更是生气:“看!她果然在装!”
祈风猛地转头,只看见听雪恢复了梨花带雨的模样,禁不住皱眉:“你二人呆在一起过久,就定会吵吵嚷嚷,我头疼得紧。”
“有什么法子。”聆寒咕哝:“我们得遵从高老的授命,看住这个云雁,若地下陵出了什么岔子,那可不得了。”
“都三个月了,除了你恶狠狠的叫喊声,这里就没什么动静。”听雪也不哭了,伸了个懒腰:“也许我们只需要静侯,等大封印阵复原,将云雁吐出来,就没有什么事了。”
“天真。”聆寒嗤笑一声,抱住胳膊重重靠在墙壁。
“咔咔轰!”
墙壁里传来沉闷的声响,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折断、撒落。三剑灵同时打了个激灵,特别是聆寒,更是凝固住动作,流露疑惑神色:“什么声音?你们听见了吗?”
听雪不忘记刺激他,指着墙壁:“哼,明明就是你靠的力气太重,把墙壁给拆了。”
“别胡说。”聆寒的脸色很白,依然维持着斜靠墙壁的姿势:“我感觉到,里面正发生奇怪的变化,有东西在坍塌崩溃。”
祈风讶然:“大封印阵情形如何?”
“不知道”
聆寒的话音未落,只见斗大一块岩石突然下坠,朝他头顶直砸下来。离得最近的听雪急忙伸展玉臂,将短发男子猛地拖拽,远离了头顶坍塌物。
两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方才聆寒斜靠的墙壁,已瞬间炸开龟裂纹,迸射出无数小石子与粉尘。
“不好!”祈风挥动衣袖,弹射出剑气,抵住朝下倾斜的墙壁:“地下陵正被破坏!”
聆寒与听雪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祭出力量协助祈风。在剑冢遇见危机的时刻,正是守护剑灵们施展力量的时刻。在他们的阻止下,那一面墙壁的坍塌,终于缓解住了,不再继续倾斜。
与此同时,那封印剑阵的薄膜,发出了烈烈抖动。这震动开始时极好像凉风吹拂而过。但片刻之后,已是三级地震的规模,抖动四面道口左右摇晃。
再过了一会,它就像头狂怒猛兽,随时就要拔地而起,直冲云霄。那动静已形成了环形的震荡波,一层又一层连绵冲击,将整个地下陵都搅动起来。
“怎么办!”听雪发出尖叫:“我们的力量,难以同论剑山的大封印剑阵对抗啊!”
“搞什么!”聆寒也哇哇大叫:“这里要被弄塌了,要是封印阵里有巨大的妖邪物,该如何是好!”
听雪再次尖叫:“不会吧!这里是持剑陵寝,怎么可能有邪物!”
“没有邪物的话,这大封印又是用来做什么的?”聆寒一边反驳,一边指向封印变异处:“看!里面闹事的东西,正在挤出来!”
“好强的威压。”祈风的发丝和衣袍被吹拂成了直线,他禁不住抬袖遮脸:“我等三人恐难以抵御!”
“这么大的动静,高老一定能知晓!”听雪大喊:“说不定天任峰已经派人来了!”
“我们身为守护剑灵,就算打不过,也不能违背昔日之誓。”聆寒咬牙平推双臂,将剑气摄向封印剑阵的薄膜处,发出大喝:“是什么怪物在那里,快给我滚出来!”
“啊!”
一声短促而痛楚至极的叫声,在四周的崩塌轰鸣里响起。
“是云雁!她肯定受伤了!”听雪眼睛一亮,急匆匆朝前走了数步:“云雁!你听得到我吗?”
封印剑阵的薄膜内,突然喷射出强烈的灵气,在轰然巨响里,还夹带着金锐的激雷声响。但见一个浑身焦黑,满身血痕的女子人形,以诡异的姿态弹射而出。
随着她的出现,原本被三剑灵阻止了崩塌的墙壁,好像深深吸了口气,软绵绵地化为齑粉,朝四面八方喷撒。
第1535章 新的阳神
这是什么感觉?
凝固的、冰寒的,强大的封印力……使身体难以动弹,只能局限在窄小的空间。云雁在万般不适中,猛地睁开双眼,使用两忘以后,本已沉寂的五感,终于活动了起来。
她只觉得四肢麻木,禁不住用力伸展开来,却“咚咚”装上了坚硬的一面墙。不……凝神一看,这是一面冰制的岩石,淡蓝的镜面上,浅浅刻印着古怪的符文,正不断扭曲出薄雾似的彩光。
整个人都被陷在这个大冰块里了!
云雁的感觉已越来越清晰,心中泛起强烈的急躁。自从进入英灵阁的地下陵后,就不断被各种空间,连环包裹。好不容易看见了不一样的天地,竟又是一处束缚之地。
话说,折羽在哪里?
她那铺满曼珠沙华的花海空间,怎么不见了……记忆只停留在,与止水道别的那一瞬间。对了!止水呢?云雁急急从剑府里召唤魂器,片刻之后,黑白双刃握在了手中。
她悬起的一颗心顿时放下,原本的不安,因为魂器的出现烟消云散。就算被困在新的地方,又有何妨。只要手中有剑,必能找到破除束缚的法子。
心情镇静以后的云雁,缓缓站起,打量四周凹凸的冰墙,微微皱眉。此地的空间太过狭窄,就连随意转身都不可能,而且不断溢出强大的压迫力,充满刺骨寒意侵蚀着感官。
若非自己已进阶分神,恐怕早已萎靡不堪。
“止水。”她强打起精神,将银色长剑呼唤出来,在念力里与它沟通:“我回来了。”
“还好没有在两忘状态里死掉。”云雁笑了笑:“但是之后发生的事情,却忘得一干二净……这是哪里,你知道吗?”
止水没有任何回应,像忘却了如何说话一样,它的意念半点也感觉不到。
“而我谁也不会等。”
“你走了后,我便也走了。”
云雁在几番呼唤它以后,记起这把剑最后的话,心中微凉。她横起剑锋凝视那灼灼银光,喃喃道:“不会真的走了吧……我们约好了还要再见……为什么不再说话了!止水!”
一个凉凉的声音,从身后传递而来,带着金属质感,铿锵回音:“大概是因为出了剑冢,剑魄沉睡过去了。”
“止水?”云雁惊喜之后,立刻换为警惕。因为那声音虽然有些像止水的金锐话锋,但能听出,它要柔和许多,还带着浓烈的怨气。
感觉到声音的主人正凝视自己的后背,不知为何,云雁打了个寒颤,猛地侧身对那白衣之人,平伸出剑锋:“谁?!”
身后的白衣人,有着一头瀑布般的黑发,与细致端丽的五官。她撩动被一只木釵随意别起的发丝,悠然地半靠在一个冰柱上,妙目斜斜地撇过来,与云雁坦然对视。
“你!”云雁的手腕一软,止水猛地垂落剑尖。她惊讶地注视那女子,左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在感触到五官后,又是一惊。
“看见自己原来的模样,就像见了鬼似得。”对面的白衣女子,轻飘飘地说话:“你在地下陵冲出来后,易容术就烟消云散了。”
“原来这就是你真正的模样。”女子抚摸自己的脸颊,发出感慨:“比先前那个人要美丽许多。”
云雁半响无语,只警惕地打量对面女子。她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一笑一颦,就是同模而生,只是声音与性格,似乎有些差距。
经历了折羽的事后,现在的云雁,对于关于“自己”的一切,有着强烈的排斥感。虽然不知战斗的过程,但依目前的情形来看,是云雁这一世胜利了。
也就是说,自己亲手斩杀了轮回里的三百世……而她现在的心中,只有无限落寞与惆怅,不对胜利有半分开心,也并不想去回忆。
只是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此刻出现在了身边,又不知是何缘故。
云雁紧紧皱眉,猛地将止水递出,对那女子沉声喝道:“你是谁?从何而来?若不坦白回答,我就让你魂飞魄散!”
“岂有此理,你要让我魂飞魄散?”女子用手掌猛击自己胸膛,轻飘飘地挪移到左侧,发出愠怒的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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