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云雁掩盖得极深,若不仔细窥探,装出接近姿态使之放松警惕,她绝不会露出马脚。”他严肃道:“自古以来,就要求好人比恶人更善于伪装,更富有心机,否则如何能斗过那些奸邪!”
杨苹和廖佳齐齐反驳:“云雁并非奸邪!”
“她能欺骗你们,却骗不了我。”白影衣无视道:“此人与酆州绝对有难以抹灭的联系。无论是她的烹饪材料,还是她提起酆州时候,那种平淡熟识的语气,都和普通人修大不一样!”
他紧紧皱眉:“你们难道感受不出来,在她娴雅温和的外表下,有着魔头特有的血腥杀气?”
这次就连卫归都与两女齐齐摇头。
“这便是她善于伪装的地方。”白影衣冷笑:“可我却看得清清楚楚。当时四面八方的魔族,高声呼喊她厄运者,虽然满怀畏惧,也有着极大的敬慕。”
“他们眼底流露狂热,神色复杂地仰视着那人。”他的吐字渐渐变慢:“我见此情形后,刻意运用神识,仔细观察了当时的云雁。”
在卫归三人的紧张凝视下,白影衣略带嘲讽的一笑:“你们猜我看见了她,是怎样的表情?”
卫归三人齐齐咽下口唾沫。
“骄横、煞气,从眉眼到姿态,她都像傲立在酆州的高位者。”白影衣不无动容,努力回忆着,当时在乌云滚滚下,面对魔族大军的云雁:“好像她已对魔族的情绪习以为常,像多年行走在苍龙城,出入魔皇殿一般……”
说到后来,他已十分激动:“那时候的云雁,眼底燃烧着艳红火苗,流露的气质与纯血皇族一模一样!我平生与魔修战斗无数,绝无可能看错!”
廖佳倒退一步:“原来这才是你真正要状告师姐的理由……”
“多少年了!我身边有多少人,一个个死在魔族手中!”白影衣更加激动,再也按捺不住情绪,发泄出来:“我绝对不允许,有这么一个魔头出现在论剑山,出现在神州!”
“就算她是名动天下的食神,就算她曾捍卫过问道坛……”他握紧拳头:“人会变的!云雁绝非清白的修士!”
杨苹站出一步,与激动的他对持:“可是在酆州前线,我亲眼看见云雁大显神威,冷酷无情地斩杀魔族!”
“白师兄,你尚未弄清楚一切,便强行脑补她是魔头,全是因为你心中的执念怨恨在作祟!”她气呼呼道:“她的剑气恢宏浩大,没有半点魔气,怎么可能是你想象的那样!”
“但此人可以在众目睽睽下,施展诡计暗杀祁元化。”白影衣辩解道:“虽然据我了解,祁元化也不算多好的一个人。可是他毕竟是论剑山的高阶修士,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冤死。”
廖佳不服气道:“你录下的影像里,只能看见师姐的距离和某些动作,并不能证明她就是凶手。”
白影衣冷漠道;“哼,今天将她提到戒律堂审讯,自然会有更多的证据出现。”
卫归不愿多提祁元化,急忙扯开话题,指向前方:“你们可以休息一下了,快看云雁就在那里,只要将她送往审判地,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咦?”他指着前方的手,这时突然抖了抖:“冰坛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颜色和形状,好像被吸干了一样?”
“那是云师姐吗?”廖佳则发出惊呼:“她变成了一个雪人!连眉毛和头发都变白了!为什么会这样!”
第1559章 押解
此刻,云雁正在识界里运功,神思漫游天际。
与折羽的一番死斗,几乎将这地方给弄得天崩地裂。虽然极其不愿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那个家伙也算此地的主人,是自己的一部分。
但对折羽来说,自己才算她的一部分吧。偶尔想起,还是会记得从前,她对自己百般关爱,谆谆教导。现在伊人永逝,再也见不到她了……
因为当时正在两忘状态,连她最后以什么模样消失的,都完全不得而知。想到这里,云雁微微有些惆怅,也有些心酸:她很痛苦吗?还是像平时一样优雅沉静……她是否还有话告诉自己,如果有,那会是什么呢?
无论外人如何视她为魔头,如何厌恶她。可她与自己的亲近之感,终究难以抹去……这份对折羽淡淡的思念,是云雁埋在内心深处的情感,连她也不愿意承认和碰触的秘密。
怀抱忧思,她正收拾着残局,将崩塌状态的气海雪山,缓慢地重新支撑起来。或许因为这是一个分神期的识界,又或许它在糊里糊涂之间,受到了天雷的洗劫。所以想要修补它,变成了个大工程,需要源源不断的灵力。
连自己也无法度量的灵力。
好消息是,经过冲虚的教导,转乾坤燃烧的能量,足够支撑从外界将灵力导入,没有半点桎梏。坏消息是,从半个时辰前开始,灵力的供应在逐渐下降。
难道在自己如此迅猛的吸纳下,区域之内的灵力,都已经干涸了吗?
云雁微微皱眉,从识界里抽离出来,回转肉身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便看见了杨苹和廖佳的两个脑袋,从上方凑过来俯视,喜笑颜开齐声道:“你醒啦!”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看见突然冒出来的两女,云雁有些惊讶,想要活动一下身体。却不料刚一剧烈动弹,便从四面传来针刺般的痛楚,一股凉意直扣神魂。
不好……无论是神魂识界还是肉身丹田,现在都急需修复,受不得这种冲击!云雁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只见两指来宽的七彩链条,正游动盘旋在全身,立刻卷起了怒意。
“是捆仙锁,但和寻常的不一样。”杨苹抬手扶住她的肩膀:“这个叫虹亘中天链,你千万别和它硬拼,因为它会根据修士的力道,激发出对等的压力。”
“师姐万万不要动怒。”廖佳忙不迭地取出条毛毯,将云雁裹住,小声道:“如果大力挣扎,不仅虹亘链会绑得更紧,他们说不定还会取出一些厉害的法器来押解你。”
他们?
云雁迅速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正在一个白色小橇里,被青赤两把大剑承载,滑动在九曲云道上。除了靠得很近的廖佳和杨苹,身边还走着不少人,个个面色凝重,十分警惕。
卫归、白影衣、祁念真等人都在其中,而其余不少人,都穿着戒律堂特有的宽袖到膝白衫,佩戴着顶级剑卫的昆岗玉,一看就知道是精挑细选的执法弟子。
不在冰坛,被他们给弄了出来。
怪不得灵气吸纳在迅速减弱,身上绑着捆仙索,如何还能正常运功。岂有此理……云雁微微握住拳头,在问道坛被落星白少陷害后,原以为不会再有这么尴尬的时刻。
想不到修到了分神期,居然被人又捆了起来!
只要将九转开泰完全释放,管它什么锁链,都会立刻化为尘土,然后就会和眼前这些人大打一场……她重重呼吸一口,强行将胸中怒火压制。然后……会波及到徐泽龙和周晴他们,更何况,还有那只魔族的小黄鸡。
梵天秀这样的身份,在自己大闹论剑山后,可能被气急败坏的修士们一剑穿心。魔族在神州是没有生死权的,和人族在酆州一样。想着那胖胖的小家伙,尖叫着哭喊“娘亲”的情形,云雁的怒意彻底萎了。
她摊开手掌,微微驱动源力,便能看见冲虚赠予的天枢剑令。那淡淡的闪电图纹,正温暖地盘绕在掌纹上,染出一片奇异的碎光。观看了片刻,将手掌握紧,对廖佳二女道:“你们要我送去哪里?”
“去峨顶的戒律堂。”廖佳小心翼翼地望着她,见云雁没什么反应后,继续吐字:“……当众审讯。”
“你冷不冷,我们在冰坛时,看见以你为中心的方圆数里地,全部结出了厚厚的岩冰。”杨苹颇为纠结地,揽过云雁的长发:“看,它们都变成了雪白色,好像将寒谷的冷意尽数吸收了一样。”
云雁怔怔地盯着自己的白发,情绪倒很稳定。
出现这种变化,乃是在不自觉之间,拼命吸收了冰坛区域的灵气导致。寒谷让自己变成了个雪人,但不会持续多久,只要换个地方修炼段时间,就会长回来了。
因云雁陷入思索而导致的沉默,让两女有了点误会。
杨苹强颜欢笑拍了拍她的肩:“别误会,我们不是来押解你的。”
“我们是求了卫归执事,专门来看你的。”廖佳凑近过来,用牛骨梳开始梳理云雁的白发,指了指怀里的包袱:“带了许多日用品来,从现在起,让我们暂时做你的仙侍。”
云雁缓缓摇头:“没必要,多谢你们的好意。”
“就让我们陪着你吧!”杨苹也凑了过来,眼底隐隐有泪花:“至少在被审讯的日子,让我们照顾你,我二人修为低微,戒律堂不会介意的。”
“我不需要照顾……”云雁话说到一半,目光落在她的眼睛里,惊讶道:“你哭哭啼啼作甚,好像我要被判死刑似的。”
杨苹满脸惊慌,重重点头,快要哭出来了:“有人说你得罪了七剑,这次审判后,怕是活不了!”
廖佳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点,别被人听见!”
“不怕被人听见。”云雁笑了笑,朗声道:“我倒要看看,论剑山会怎么编排罪名,罔顾道义,将我送上诛仙台。”
她这句话掷地有声,饱含着无所畏惧的锋锐傲气,立刻把押送队伍全体吸引,顿住脚步不动,朝这边默默望过来。
第1560章 峨顶(上)
“没人编排你的罪名。”白影衣第一个说话:“云师妹,我知道你现在定很恼怒我。但为何我没有状告别人,而单单盯上了你……”
他拂袖转身:“想必你自己也知道原因。”
云雁懒得和他说话,现场鸦雀无声,颇有些尴尬。倒是白影衣微有诧异,没有料到这人居然在看见自己时,没有半点恼怒。难道是她的修为境界太高,将情绪也能随意抹去痕迹?
他侧身瞄了一眼,却见一名女修满是激动的冲到云雁身前,仔细打量她,颤声道:“师姐……我再叫你一声师姐,因为我一直一直那么喜欢你,尊重你。”
“祁念真师妹。”沉默的云雁,从嘴里蹦出回应,淡淡的忧伤立刻散播到空气中。
白影衣身形微震:不对……这个人,她是可以流露情绪的。现在这种令人压抑的忧伤,也绝对不是作伪。那么为何她对自己没有反应,既不恼怒也不出言嘲讽,好像看见空气一般……
他正暗自纠结思索,祁念真已一把摁住了云雁的袖袍,半跪在她身前:“他们说,是你杀了哥哥!他们说的对吗?师姐你告诉我,请告诉我!”
云雁不答,而是凝视她轻声道:“如果真是我杀的,你会如何?”
祁念真怔怔地望向眼前人,她的容貌改变了。没有易容术的她,比以前要美丽许多。因为某些变故,此刻她的肌肤与长发都洁白如雪,一眼望去,好像座结着冰晶,在风中挺立的雕像。
清澈到了骨头里,渗出无尽的凉意。端丽无双的她气息平稳,语气柔和,却好像远在天边,再也不是自己曾认识的那个人。
“我……不知道。”祁念真低垂下目光,不再去看云雁,咬牙道:“可能会想要杀了你!哥哥从小把我养大,对我极好极好!”
“对你极好,因为他是你的亲人。”云雁淡淡道:“但对于别人,恐怕就是极不好。”
祁念真咬牙更紧,好像极其努力,才有勇气再看云雁:“那么……果真是你杀了他!”
云雁端详她片刻,抬起如玉雕琢的手,轻轻拍了拍她:“我很喜欢师妹,但很不喜欢你的哥哥。”
“他们会为了你哥哥的事审讯我。”她轻声说话,手从祁念真的肩膀垂下:“到时候,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我……”祁念真捂住脸:“我来冰坛见你,就想亲耳听你对我说出真相……”
“可是现在我很怕,师姐!”她站起身,在原地徘徊片刻:“我很怕知道真相!”
说完此话,那女修一脚踩到云道边缘,突然凌空一跃,朝下奋力跳出。大家齐齐拥到复道的围栏,见她朝悬崖深处急坠后,祭出身后长剑,在寒风里翻了个身,转为驭剑速行的姿态。
弟子不守门规,没有得到首可在七峰御剑飞行,立刻激荡出守山大阵的惩戒。但见四面雪崖里,如丝线般钻出各色剑气,朝着祁念真的白裙身影悠悠靠近。
它们的尖头卷起寒光,一旦被刺中,立刻会皮开肉绽冲击力巨大,如果把持不住,还有可能坠落山崖。修士们看着那女修,抬起袖子做出个抹泪的动作,依旧不收剑,只在半空冲撞,都忍不住高呼出声,叫她回返。
可祁念真没有回头,只发泄一样疯狂御剑而行,穿越过陡峭山壁,渐行渐远。而那些惩戒剑气也毫不松懈,搅动出一道绚丽长虹,紧咬住她,消失在奇峰古树的崖间。
众人都知道,祁念真这样任性的后果,只能是被守山大阵追上,狠狠撂倒在某个角落,承受不小的痛苦。但人已飞没了,大家只好叹息片刻,重新走上云道天梯,朝峨顶进发。
一路上变得十分安静,连廖佳与杨苹都沉默无语。
只有卫归折返靠近,从小橇上俯下头来,盯着云雁:“你将祁家女孩气成那样,可不可以告诉我,真的是你杀了祁元化吗?”
“如果你不是卫襄夫妇的后人,我原本是要杀你的。”云雁靠到锦枕上,凉凉道:“当初你们折磨我的弟子,这是应该付出的代价。”
“你!你承认了!”卫归猛地跺脚:“果然如白影衣说的一样,你骄横又嚣张,肆无忌惮!但我劝你别在戒律堂这么说话,否则后果自负!”
云雁讶然:“卫执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关心我了?”
“这不是废话吗?上次真武台帮你作弊,生生加入了对战名单。”卫归搅着手:“岂料你玩命侠的名头闹得太大,事后立刻有人查询。”
他奋力吐糟:“现在好了,七峰是个人都认为,我和你是一伙的,真冤枉!”
他这据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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