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叫喊，哭得稀里哗啦的：“付真人！是我呀！别杀我！”
“鲲吾？”付清寒猛地挥出右臂，挡在萧逸尘等人身前：“所有人都不要动作，我一人拦下她。”
“付真人！救命呀！”鲲吾在雷电里尖声大叫：“救救我……也要救救红儿！”
付清寒闻言全身一震，当即横起止水凝出意境剑气，在周围人仰慕的惊呼里，他手下宛如游龙，牵引出雪亮的青色光线，绕着数米的空间，飞速盘旋，形成了宽大的一片巨网。
说时迟那时快，鲲吾化身的雷电球，愣头愣脑撞入了网中，激荡出汹涌澎湃的弧形凸起。闪电好像一只凶悍的，被捉住的大鱼，奋力地扭动身躯，朝付清寒方向袭来。
付清寒双手举剑，在原地一路滑行后退，将脚下踩出极深的沟壑，尘土飞扬。但他的动作始终维持不变，直到剑气网中的闪电球失去了力气，不再发出冲撞之力。
在众弟子的欢呼鼓掌下，付清寒这才收敛了力道，上前查探鲲吾。但见她全身焦黑地蜷在地面，肌肤上遍布各类裂口，有的凝成了伤疤，有的则已经化脓，发出腐臭气息。
昔日靓丽的黑美人，半边耳朵被人削了下来，连同左脸下巴的皮肉一起不见了。右脸上则是被罗铁烫伤的肿胀，眼角划上了斜长的伤疤，血红翻出，触目惊心。
“谁把你折磨成了这样？”付清寒皱起眉头，取出白袍将她裹住，半蹲下来，检查她骨折的左臂。
鲲吾却只是摇头，伸出双臂紧紧箍住他的胳膊，泪如雨下：“付真人，这是梦吗？在红儿命悬一线的时候，你居然来酆州了！”
“红儿就是那个商红羽，对吧？”任芬芳走了过来，摸出瓶伤药为她敷上，嘴里却冷冰冰的：“她既然已背叛神州堕天，为什么逃亡到酆州后，魔修会想杀她？”
“那人又得罪了魔族？”萧逸尘抱起胳膊冷哼：“依照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我看极有可能。”
“不是得罪了魔修……”鲲吾依旧紧抱付清寒的胳膊，泪眼婆娑用力摇晃：“是得罪了魔皇啊！”
付清寒的身子微不可见的发抖，一把拎起鲲吾，将她带离人群，低声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们后来才知道，为什么大司祭如此宝贝红儿，一入水月宫，便赐予她白披风的贵族阶位。”鲲吾道：“而且他们召集了许多民众，当着他们的面立红儿为圣女，接受朝拜，一时间荣宠加身……”
付清寒很不高兴：“继续说，她为何得罪了魔皇。”
“因为她是个辉夜。”鲲吾惊惶道：“两位大司祭，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利用红儿刺激了那位三三念！”
“我听说过辉夜之力的传说。”付清寒微微闭上双目：“原来酆州的高层之间，竟充满了相互对抗……大司祭是想让红儿作为傀儡，觊觎魔皇之位吗？”
“或许他们真有这个意思，又或许只为试探魔皇的反应。”鲲吾又开始抽泣：“但他们这样做，当真害苦了红儿！”
付清寒有些急：“她现在何处，处境如何？”
“半月前趁着大司祭外出，魔皇派了她的近卫任仲奚，前来水月宫请红儿过去赴花宴。”鲲吾开始吐糟：“这鸟不生蛋的酆州，连鲜花都是无上珍物。一旦得了新款，皇族会立刻开办筵席，请人前来欣赏炫耀。”
“我们那时候不知底细，想着是魔皇有请，怎能拒绝。”她又哭了，眼泪一滴滴落在砂土上：“所以盛装打扮，从水月宫来到了魔皇殿。”
“谁知道，进去容易出去难！”鲲吾再度攥住付清寒的手：“真人，那三三念将红儿扣押，藏进地底水牢，她怕是快没命了！”
第一千六百七十四章 幻羽·信使（下）
“魔修放肆。”萧逸尘挺着却邪剑，从付清寒肩膀上，探出半张脸，英挺的眉宇间满是怒气：“既然商红羽被关押进了魔宫地牢，那么作为贴身剑卫的你，又是怎么逃脱的？”
“我……我！”鲲吾看着剑修们渐渐聚拢，脸颊上浮现出极其尴尬的神色。但她深知，如果不讲真话，那么报讯内容便不会被人相信，于是紧拉着付清寒的手，噗通一声下跪在地。
“鲲吾自知罪孽难赦，但鲲吾与真人一样，都在心底关心红儿。”那黑美人紧紧咬牙，凝视自己身上伤痕：“在被关押进水牢后，我设计……诱惑了那魔皇近卫队长。”
“大概因被捕前，我二人拼命反抗过，他对我怀恨在心。”鲲吾小声道：“所以即使将我留在了身边，也日夜施加凌辱，经常酒醉以后大肆拷打……”
“后来看我全身是伤，柔弱无力的模样，他就盯得没那么紧。”她诚恳地望着付清寒：“然后我就溜了出来，一路朝西南狂奔，浑浑噩噩之间，竟会撞到此地，与真人会面。”
黑美人抹了把眼泪：“老实说，就在刚才，我头脑里还一片混乱，不知要去向哪里，找谁来拯救红儿！”
“你对那商红羽，也实在忠心。”任芬芳皱着眉头出言打断她，对付清寒道：“师兄，此女身上的伤痕，倒像极了魔修折磨人的手段。”
“魔修也会施展苦肉计，引人入瓮。”萧清宇则打断了任芬芳，冷冷瞪着鲲吾：“此人跟随商红羽，在神州犯下滔天大罪，实在难以令人信服她的情报。”
萧逸尘这次站在了族弟一边，大声道：“而且她刚好在此时此地出现，对咱们的行程拿捏得这么稳……师兄，我看定有阴谋！”
付清寒却一动不动，对周围剑修们的议论和建议，置若罔闻。不知过了多久，在大家没有了说话的心情后，他才突然开口：“决定了。”
众人齐齐一愣，簇拥着他等待下文。
“就在这里分手吧。”付清寒将止水剑鞘，在身后负得更紧了些，侧身对萧逸尘等人道：“你们沿着计划的方向走，再过两日，就能和黄帝的大军汇合。”
“我们单独行动已久，接到的探测任务也已完成。”他对众人额首：“是时候尽快归队了。”
萧逸尘按捺不住，冲到他面前：“可你方才说，要与大家分道扬镳！”
“我有地方要去，有事要做。”付清寒平静道：“既然我是你们选出的队长，你们需听从号令，继续前进与黄帝顾擎苍汇合。”
“师兄去哪里，我便去哪里！”萧逸尘这次伸展开袖袍，摆成“一”字形挡在他面前：“我知道，你想要孤身前往苍龙城，独闯魔皇殿！”
“若从此地前往苍龙城，需经过酆州五个部族驻地。”任芬芳也冲到付清寒面前，急切道：“因我们入侵了酆州地界，那五个部族现在是战备状态，你一旦靠近，正气被守御阵察觉，便会遭受围攻。”
“虽然他们或许已抽调了部分战士去前线，可还是十分危险。”萧清宇和蒙帅也拦到跟前：“付师兄，你千万不能独自去闯苍龙城！”
“因为就算你过了那五个部族地域，也会被苍龙守卫阻碍。”蒙帅摊开手：“即使你能冲近魔皇殿，别忘了还有水月宫的法师卫队，魔皇殿的近卫高手。”
任芬芳抿住嘴唇，犹豫片刻：“师兄，恕我直言，你这是去送死！”
“不要再说了。”付清寒扬起手，制止众人激烈的吵嚷：“我意已决。”
“暂且别过。”他转身对众人一抱拳，极严肃道：“我不会有事。”
“你……”萧逸尘急得在原地乱转一通，还想要出言阻拦。
“师弟你知道，我是去找红儿。”付清寒拍拍他的肩，认真道：“若我深陷囹圄，又如何能够救出她？”
“我一定一定要找到她。”他的声音很轻很低，在场只有萧逸尘，和肩膀上的云雁听得清楚：“然后将她带走。”
“她是神州的罪人！”萧逸尘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同样小声传音，又快又急：“你即使救了她，带走了她，又要去哪里安身？难道为了她，你要一直一直在边缘地带流浪，永无归期？”
“放心。”付清寒笑了笑：“我和红儿，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曾经浪迹天涯。如今……不过是又走回头路罢了。”
“可是师兄！”萧逸尘攥紧付清寒的袖子：“她的所作所为十恶不赦，早已并非当初那人！我等修剑者，当遵从正气，绝不动摇……即使你对她……”
付清寒默默伸出掌心，将萧逸尘的手握住，轻轻甩开。接着他唤来鲲吾跟在旁侧，转身便走，在砾石里踩出深深的脚印。萧逸尘踉跄着去追，却无法超越付清寒高超的瞬步，只能又悲又急，用手捂在嘴边大声高喊：“师兄！”
即使已掠出了不少距离，身后萧逸尘大喊的回音，依然清晰可闻。付清寒在风沙中缓缓侧身，注视着同伴们的方向，喃喃自语：“我等修剑者，当遵从正气，绝不动摇……”
“付真人！”鲲吾立刻打断他的思考，凑近道：“别去理会那些剑修的话，他们巴不得把商红羽给弄死，搞什么假正经的恪守正道！”
付清寒眼皮也没有抬，给了她一个冷淡的背影，仗剑兀自行走，越走越远。
“等等我呀！”鲲吾招手在后面追赶：“要是没有我，真人会在酆州迷路的，即使闯入了魔皇殿，也不清楚关押商红羽的地方啊！”
她连续呼喊了几声，看见付清寒没有反应后，便干脆停了下来，重重踢飞一个石头，粗声粗气道：“快死快死，统统快去死！这样老夫就能出万华镜了！”
“你觉醒了。”头顶传来云雁轻轻的呼唤。
鲲吾仰头注视那只小白鸟，一屁股坐到在地，用拳头重重捶打沙砾：“云雁！哎呀妈呀，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第一千六百七十五章 幻羽·踏破
云雁扑扇着翅膀，落在黑美人的手掌上，歪着头打量她：“刚才哀求付清寒的那个……”
“肯定不是老夫，是浮世里我那个该死的前世，进入命轨了。”鲲吾急忙道：“但千里迢迢从苍龙城逃出来，为了寻找你，进入这片戈壁的，却是我。”
“我一觉醒过来，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看见我那个前世，正满脸奴性地跪舔一个男人。”他气急败坏：“这个男人我们都还认识，就是三三念身边的近卫队长任仲奚！”
“可恶的是，她侍奉着的那人，正抡起鞭子奋力揍她，好像两个人都很高兴似的。”鲲吾呸呸两声：“魔修的嗜好真是恶心，我当场气得想再睡过去。”
“然后那两个家伙比我先睡着，一个因为乏力醉倒，一个被我的神魂压制住。”他喷出口气：“我老人家当然是立刻开溜，魔皇殿嘛，咱们都很熟，所以机智地冲破重重阻碍，追着你的主神之光而来。没料到撞见了十六夜红月，给激雷劈中。”
“然后我的神魂压力减轻，那哭哭啼啼，没用的前世又再次清醒。”鲲吾叹了口气：“后来的事，你便全看见了。”
云雁轻咳一声，尽量不去碰触他的尴尬：“怪不得你会从天而降，刚好出现在了这里。”
“咱们进入浮世后，有时候会改变一些记忆细节。”鲲吾大大咧咧道：“如果没有我来追逐你，付清寒也会在某个地方，得到我前世的报讯，前去拯救商红羽。”
云雁观他神色，有些好奇了：“你前世是个大美女，性子一点也不像你，又做尽了坏事，最后还勾引任仲奚……这么多尴尬事，好像你也不大放在心上？”
“要说不放在心上，哪里能呢？”鲲吾嘿嘿一笑，望着云雁的眼底满是和善：“老夫现在才知道，原来和云雁你……有这么一场联系。”
“是缘分不是吗？”他轻声道：“现在我们又一次相遇，但大家都已经变了模样，转了性子，成了另外的人。”
“既然成了另外的人，就没有什么可介意的。”他临空伸出双腿变成鱼尾，亲近地拍打云雁的脊背：“这辈子老夫正气凛然，没有做过一件恶事，所以心中甚是坦然。”
这条鲶鱼，面对前世的时候，看来比自己要豪放许多。但不知为何，听到鲲吾这番话后，云雁的心情也变得轻松。扇动翅膀与他并肩而行，说了些分别后的事情，不知不觉，已走出了这片戈壁。
付清寒始终在前方数丈之遥，既没有与鲲吾同行，也没有丢掉他的踪迹。
“快到达东极角木蛟的驻地了。”鲲吾毫不介意他流露的疏离感，反而十分轻松，因为这样可以和云雁大肆交谈：“要从这个方向前往苍龙城，需穿越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尾火虎和箕水豹部族。”
“现在是酆州备战时期，付清寒一旦踏入部族驻地，身上的正气就会引来围攻。”云雁有些紧张：“难道……他就是在这里陨落的吗？”
“云雁！”前方的修罗王和凛紫，双双折返，拍着翅膀对她叫喊：“付真人被魔族发现了！”
“他完全不加以收敛，凝出威压直接踏入角木蛟部。”凛紫却有些兴奋：“看来是想以一人之力，对抗举族之兵。”
就算天璇剑是一把属性仁慈的剑，但他依旧是神兵利器。剑的存在，终究为了战斗，就算仙剑也是如此。所以在感受到，战意斗气上升到顶端的时候，凛紫也会像其他剑一样，充满着本能的热力。
云雁被他的情绪感染，与鲲吾齐齐奔去前方，抬眼便看见了刀山火海，天境热浪滔天，里面夹杂着魔族的哭喊与诅咒。魔兽在嘶嚎，兵刃在碰撞，付清寒却消失在一团旋转着的青光中，就算是云雁，也感应不到他的位置。
“是意境剑域。”她有些痴痴地凝视战局：“想不到，他在踏平角木蛟部族时，剑境提升到了最高阶段。”
“天工真是一位奇才。”修罗王也发出感概：“他的剑境比商红羽的更宽广有力，因为雄厚的根基和坚定的意志，使他登上了武道顶峰。”
凛紫突然道：“莫非，我们正经历着书中记载的经典往事？”
“孤身一人踏破酆州五部族的往事！”云雁恍然大悟，眼底有些湿润，悄声道：“原来他当时候那么拼命，全是为了去寻找她……”
“既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