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宇与众人,再难说出半个字。
“你们好,正道的朋友们。”商红羽狠狠剜了众人一眼:“在想着把我送回论剑山审判之前,先想想,如何从这牢狱里出去吧,蠢货!”
她大骂过后,再也不理剑修们,拖着麻衣站起,对着高处的尖晶石栅栏天窗出神。就算只裹着一件简陋残破的衣衫,依然难以遮掩,她风华绝代,娇艳至极的颜色。
不动不说话,带着哀思的商红羽,宛如一尊洁白的玉像,在寂夜里绽放出神秘的光芒。身后的剑修们虽然被她气到,在此刻也依旧保持了沉默,没有起任何冲突,倒甚是奇妙。
“我听见……巨大的喧嚣声从不远处传来。”商红羽捂着领口,喃喃自语:“好像雷霆一样的欢呼,这是苍龙城在举办庆典吗?”
“不是庆典,是一场决斗!”鲲吾惊慌失措的声音,从牢门外传来,接着钥匙转动声发出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黑美人,从墙外探进脸来:“主上!”
“来!快跟我走!”她朝商红羽急急招手,神色复杂;“趁着全城的人,都在看付真人的决斗,我偷了任仲奚的钥匙……咱们快走!”
“鲲吾这家伙进入命轨了。”云雁停在屋梁上,对凛紫与修罗王说话:“其实她不用偷钥匙劫狱,三三念也会放了全部的人,只是那场交易,谁也不知道罢了。”
凛紫蹲在她身边,微微缩着脖子,小心翼翼道:“决斗……你不去看吗?”
“去看什么?”云雁埋下头:“看着他战死在冷渊枪下,还是以那种不公平的前提吗?”
“就算是我,想一想,也接受不了这样巨大的屈辱。”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何况是那么孤傲的他……”
“不想去看。”白鸟别过头去:“就这样等待吧,等待他的死讯传来,等待浮世的时光流逝。”
“在恢宏的宙宇里,我们真是渺小。”云雁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地说出,与付清寒在海滩见面时,听到的那一番话:“那些柔弱的情绪,就像水珠一般,迟早沉没在海底。”
“阿苏二……”
“云雁……”
耳边传来修罗王与凛紫轻轻的呼唤。
云雁再也忍耐不住,圆圆的鸟眼里,泪珠如同断线一般,“滴答”滚落在尖晶石光华的截面上。
不远的地面上空,又传来欢呼雀跃的巨大震动,好像海潮汹涌拍击崖边。这下全体剑修都警醒了,纷纷站过来,围聚到商红羽身边,盯着那扇狭小的天窗,仔细凝听。
“你刚才说,我师兄他在决斗?”萧逸尘拖着枷锁朝鲲吾走来:“在哪里?和谁打!”
“在上面……”鲲吾感受到他传来的锐利压迫感,不停后退,指着囚牢顶端:“苍龙城竞技场,你们知道这个吗……”
萧逸尘等人齐齐点了点头。
“他在和魔族三大长老之一,刑天长老冷渊决斗。”鲲吾飕地掠过剑修们,冲到牢里握住商红羽的手臂,不停跺脚:“反正呆在这里也没辙,快跟我逃出去吧,主上!”
商红羽僵硬地转过身子,随她朝大门外迈出,嘴里哆嗦着重复一句话:“寒哥哥……他去决斗了?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才见面,就要离开我!”
“付真人剑法了得,又是极稀罕的天境高手,和那个冷渊打,不见得会输。”鲲吾胡乱找话,安慰神思恍惚的她:“咱们先逃出去,说不定他赢了比赛后,就会想法子来汇合了。”
“我虽然很累很痛,但是还没傻。”商红羽打了个踉跄,无力地说话:“魔族怎么可能放了他……他为了我,孤身踏平酆州五部,突破苍龙城闯入魔皇殿。”
“这番功绩将缔造声望的神话。”她苦笑:“如果我是魔皇,便一定会打碎这个神话,才能重塑民众的信心……我不会让寒哥哥走,我会让他死……”
“他们会让他死!”说到这里,她疯狂地发出悲怆地尖叫:“就算赢了冷渊,他也回不来了!”
“红儿!”鲲吾抹去眼角泪花,奋力拖拽住情绪失控的商红羽:“付真人千里迢迢赶到这里,究竟是为了谁?咱们得逃离这里,平平安安的,才能对得住他呀!”
“走。”身后的萧逸尘发出简短的招呼,挡在商红羽面前:“我为你开路,就算拼得血溅当场,也要护住你平安。”
“因为这是师兄的愿望。”他拔出却邪,率先走入了黑暗的门外甬道。
第一千六百八十一章 幻羽·再见
一行人刚风风火火踏出甬道,踩着台阶上到地面,就被四面八方递过来的刀锋银枪,挡住了去路。任仲奚身披玄色铠甲,骑在一头独角黑马上,头盔下的双眼迸射怒火,直勾勾瞪着众人。
他的目光最后停在鲲吾身上,发出冷笑:“原来你装出副奴颜,回来对我磕头赔罪,又是一场骗局。”
“说什么爱我爱到骨头里,却是为了偷取钥匙,救出商红羽。”他猛地发出高喊,拔出长刀冲向鲲吾:“贱人,你一再出言欺骗,简直忍无可忍!看我把你大卸八块!”
“你敢!”商红羽拖拽着锁链朝他扑去,因为鲲吾解除了大部分桎梏,她已能顺利运气进行攻击。
此刻虽然体弱就像片秋叶,她依然用指间迸射出剑气,厉声道:“鲲吾是我的人,天下能打她,杀她的,只能是我!若旁人敢动她,我就将那人大卸八块!”
“嘿!你这个阶下囚,现在精神起来了,居然这么凶悍!”任仲奚左侧的副队长,在盔甲下发出嘲笑,一记盾刀就朝商红羽劈头盖脸砸来。
“铿!”这攻势被萧逸尘的长剑,硬生生格挡住,顿时烟消云散,两把武器交叉在半空,闪耀银亮光芒。
“那么,大家在临别前,就活动活动呗。”任仲奚嗤了一声,举起右手朝前挥动。
身后的卫队立刻蜂拥而上,与剑修队斗在一起,顿时杀声震天,现场硝烟弥漫,血痕斑斑。大概拼杀了半刻钟,现场局势虽然惨烈,双方各有人受伤,但却没人殒命。
魔族卫队虽然众多,而且悍勇无比朝前猛冲,却不知为何,感受不到平时他们那种嗜血暴戾的情绪。
“古怪。”萧逸尘皱眉对身旁伙伴道:“这些是魔皇近卫,原本该实力不俗,可为何我感觉,他们好像带着枷锁在战斗,并没有使出全力。”
“哼,你小子倒是机智,感觉到了吧。”那副卫队长在刀光剑影里,还有空探头应答:“吾皇陛下仁慈,下令不取你们的性命,我们自然就像队长说的一样,跟你们活动活动而已。”
“这种假兮兮的战斗,还打个屁啊!”任芬芳啐了一口,第一个收剑跃出重围:“我不打了!”
“轰!”一声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好似天雷降临,落在了这边的战场。接着狂暴兴奋的歌声,遥遥的从上方传来,充满着无边自豪,高亢无比。
“赢了。”近卫副队长扭头,仰望着东方,欢呼出声:“我们的刑天长老赢了!黑穆赛林!”
“黑穆赛林!”
近卫队齐齐举起兵刃,发出潮水一样的欢呼,接着唱起了亢奋无比的魔族战歌。黑穆赛林是酆州远古时代,极为强大的一名大斗师,他的生命被胜利和骁勇铸就,可以说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出于对此人的崇拜,魔族在胜利和兴奋的时刻,喜欢高呼他的姓名,作为宣泄。这个古老的传统代代不息,曾在酆州生活过不少时间的云雁,自然再熟悉不过。
魔族在为冷渊的胜利庆祝!
付清寒败了……
她在半空绕着圈飞翔,羽毛一根根竖起,心脏蹦跳的声音,就在脑中回荡……他按照魔皇的交易,在众目睽睽下战败。抛弃了胜利,抛弃了名誉,抛弃了骄傲!
他就要像流星一样,飞过夜空,再无踪迹!
流星能飞多久呢……
一个浅浅的疑问,浮现在云雁脑中,接着她突然振动翅膀,乘着疾风朝上拔高、再拔高,沿着地牢高墙,朝上方的夜云中奔去。
她如一道白色的闪电,在红月之中,朝苍龙竞技场中坠落。
近了……近了……看见他了!他的腰部和腿上都遭受了枪伤,但那不是致命的。致命的是风林火山以后,强大的一记冲击波,摧毁了他的心脏!
冷渊如同燃烧着的战神,正缓缓半跪到地面,检查付清寒的伤势。盯着他惨白的脸,魔族长老拉下厚重的头盔,露出紧紧拧起的眉,发出磁性的男低音:“天工,为何在最后一刻,失去了战意?”
付清寒仰躺在地面,气息逐渐衰弱,他微微眯起眼睛凝视夜空,并不回答冷渊的话,好像沉默的坚冰。
“我觉得很不畅快,也只有你我这样的武道高手,才能知道其中的秘密。”冷渊严肃地逼问他:“告诉我,究竟为什么,让你将武器垂落下来,我甚至都能听到你的剑在哭泣!”
付清寒依旧没有看他,没有回答,只是把唇紧紧抿起,好像在竭力忍受着什么。
“好罢,虽然是一场,胜利得让我介意的战斗。”冷渊站起身来,用长枪指向他的脖颈:“但你终究是输了,我要挑下你的头颅,作为战利品。”
“再见了,天工。”他低低吐出最后的字,不再犹豫地举起枪头,朝地面的人用力刺击。
“扑!”枪头却先是扎入了一物,仔细一看,是只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来的白燕,突然从天而降,挡在了付清寒面前。
它全身碎裂,羽毛凄楚地飞扬在半空,小小的翅膀,摆出一个“一”字型,凝固在血光里。
“如果可以就好了……”云雁忍受着全身剧烈的痛楚,望着付清寒的眼睛,滴下泪水,用力发出声音:“如果我能穿越时空,逆了这个命轨,像现在一样,为你挡下这一枪,那该有多好!”
但是她的大声呼喊,在付清寒的感官里,只是费力而痛苦的“啾啾”声。那人使出最后的力气,抬起头,眼睛里流露无限温柔,轻声吐字:“你怎么来了……”
“刚相见,却要再见。”他喃喃自语,对着白鸟伸出颤抖的手掌,将她从冷渊枪头取下,捧到脸颊前。
云雁使出最后的力气,用冰凉的小嘴,轻轻碰触了下他染血的唇。接着魂魄被迫弹射到空中,化为朦胧氤氲的光团。
她浓重的哀伤,这一刻好似雨水滴落,将付清寒笼罩。他敏锐的神识,捕捉到了空中的女子身影,发出弥留之前,最后的叹息:“那……是谁?”
就在同时,冷渊冰寒的枪头再次刺下,直奔他的咽喉。
第一千六百八十二章 幻羽·缘法
云雁漂浮在竞技场的上空,随着付清寒肉身的碎裂,她的心也碎裂开来,泛起剧烈的疼痛。这就是当年,他陨落的真实场景。之所以没有被后世的传记里记载,大概是因为,魔修得意洋洋的添油加醋后,反而不被人修们相信。
没有人能相信,踏破五部驻地的天工,会愿意在整个苍龙城的注视下,进入酆州的竞技场里,与魔族决斗。就好像每一段被篡改的历史一样,付清寒的死,在传说中渐渐披上了神秘的光辉,随着时光过去,真相越藏越深。
但无论藏得有多深,它都不会被遗忘……
怀抱忧思的云雁,降落下云头,朝正位贵宾台飘去。三三念正用一袭轻纱蒙住面容,安静地与小乖站在角落里,隔着欢呼雀跃的魔族人群,凝视战斗高台。
“他终于死了。”小乖身上的女人头,伸过来谄媚笑道:“看城中民众热烈振奋的模样,陛下可否开心了些?”
“不怎么开心。”魔皇懒洋洋道:“因为我喜欢这个人。”
“你是魔族的皇,又喜欢上了神州的家伙?”小孩头鼓起眼珠瞪着她:“还好他已经死翘翘,否则后宫说不定又要添宠妃了!”
“谁说他死翘翘了?这不还有点残魂留下吗……”三三念注视付清寒的尸身,有些犹豫地撑着下颚,正在思考,显得十分专注。
“你想做什么?!”小乖的三个头顿时惴惴不安,对她的耳朵尖叫。
三三念冲它扬起修长的手指,朝前勾了勾:“拿我的缚魂冰魄来。”
“不行!”三个头再次尖叫。
“拿来。”魔皇对它们狠狠一瞪,一改懒洋洋俏生生的模样,流露出肃穆威严:“少磨磨唧唧,要不那个剑修,就没得救了。”
小孩头毫不退缩,咄咄逼人问道:“那么告诉我们,你用这秘宝为他聚魂,究竟想做什么?”
“我说过啦,妾身也会为美丽的爱情故事感动。”三三念嫣然一笑:“就是单纯的不愿他魂飞魄散。”
“她想把那人留下,没事和他聊聊天,多个玩法而已。”男人头对其他两个头招呼:“得了得了,咱们去拿缚魂冰魄。”
“你不能把他留在酆州做宠妃,胡闹得有个限度。”小孩头在走了几步后,突然回过身面朝三三念,非常严肃道:“一旦这个人现身,就会掀起滔天巨浪。”
三三念额首微笑:“放心,我会将他放逐在两界之间,没有人能够拜访他,在世间,天工只会是一个陨落的传说。”
小乖这才满意地甩甩尾巴,拖着圆滚滚的崎岖身躯,扬长而去。只留下三三念站立在原地,继续凝视付清寒的方向。她自然没有察觉,云雁的魂体正近在咫尺,和自己并肩而立。
“你害了他,却又救了他……”云雁悄悄叹息:“只是现在的你也没有料到,几千年后,他还是彻底湮灭了。”
她很是悲哀地转身,朝远处飘去:“如果当时的我,没有闯入他的意境剑域,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这都是缘法。”凛紫透明的魂体,从云端落下挡在身前,温和地注视失魂落魄的云雁:“或许天工在世间留下一缕残魂,正是为了遇见你。”
云雁舒展一口气,对他笑了笑:“商红羽曾对付清寒说,如果有来世,定会有一世爱上他。”
“我现在觉得,这颗疼痛的心,或许就是为了她的诺言而生。”她与凛紫并肩而行,掠过漆黑的天幕,重重感慨:“可惜这些脆弱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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