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妖圣轻笑着,意味莫名道:“他和我一样,早就死了,也和我一样,一直都活着,圣人嘛,该有的‘永垂不朽’还是得有的!”
“作为胜利者,西域七十二族曾经统治了东陆一万年,而后极星海妖族又统治了东陆一万年,自太始年起,我人族又统治了东陆一万年,妖圣陛下,您觉得,下一个一万年,会是谁的时代?”
“哈哈哈哈哈!”空荡荡的灰白世界内,四处都响起了一阵凄凉的笑声,良久,柳尘再次迈步,走过十多级台阶,精疲力尽的时候,妖圣的声音又一次传了过来,“魔君战胜了冥王,朕又战胜了海皇,陈丘打败了吞骸……历史是如此惊人的相似,只不过,不论是冥王还是海皇,亦或是吞骸,他们最终的失败,都不是来自于我们所谓的这几个胜利者……”
“关于下一个轮回,我不是一直都在告诉你么?”叹息声无端端响起,妖圣显得有些疲惫,“人类五王,注定要死!这便是故事的结局……”
“您是说,人类的时代,将在我手里终结,而我,是那个最后的失败者?”
“你可以这样理解!新的时代即将来临,作为火刑柱上的被审判者,你也会‘永垂不朽’!”
柳尘沉默,即便他不停的在心里念叨着去拒绝相信妖圣的话,可那些声音,却如同绕梁魔音一般不住的盘桓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时候,他感到一阵无以言表的疲惫……
“你在愤怒?你在不甘?呵呵,没用的,命运从来都是这样不可逆转,从你拿起剑来反抗的那一刻,轮回便注定了你的失败,你的心,懂不了你的众生,你的剑,也镇不了你的山河!”
“……”
“不再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哈哈,可事实就是如此,不管你爆发还是灭亡,终究只能作为别人伟大的垫脚石……”
“……”
“没关系的,再下一个轮回,他们也得重蹈你的旧路……”
“妖圣陛下!”空间内喋喋不休的言语,让柳尘一阵头大,好半晌,他有些无奈的抬起头来,抬头望向远处道:“有没有人曾告诉您,作为一个看客,您话太多了……”
沉吟片刻,妖圣缓缓叹息道:“落樱也是这样说的,从那以后,她却再也听不见我的声音了!”
“抱歉……”
“呵呵。”
无言的苦笑之后,柳尘也听不到妖圣的呢喃了……
就这样走走停停,柳尘再度回头的时候,却早已看不见来时的路,每一次当他举步向前,一些复杂的情绪就那般充斥着他的脑海。
有的时候,他很快乐,如同樊城老巷之中的雨,滴滴答答的时候,他半蹲在茶肆里的老旧板凳上,远远的望着酒楼里的那一抹微笑,酒楼掌柜的女儿穿着一身碎花长裙,一朵含苞待放的栀子花斜插在她的耳后,淡淡的芬芳弥漫着浓郁的酒香,微醺了屋檐下的青雨,快乐着那些年的初夏……
有的时候,他很愤怒,就像长安郊外的冷雨夜,稀里哗啦的时候,他仰躺在马蹄下的积水淤泥中,缓缓的抬头盯着黑夜之中的冷漠,徐琨一身黑甲,骑着高头大马……
有的时候,他很甜,宛如那个冬天,七里香飘满了整条洛城古道,夕阳西下的时候,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那些紧贴在自己心房内的温暖,让两颗彼此安好的心,微笑着,从南国的江,飘满了北境的雪。
有的时候,他很涩,仿佛再来镇血流成河的时候,那毫无征兆的雪,洁白的世界里沾满了点点血花,面对那样一只缓缓伸到自己脸上的枯槁悲伤的手,他义无反顾的转身,来不及告别……也像那仙宫门前口是心非的争辩,等到转身失去,听见无言叹息,他的眼泪,最终却逆淌进了心房,我最亲爱的人啊,为何每一次相遇,都会让人如此痛不欲生!
三千个世界,三千个轮回,三千份悲喜,三千次踌躇。柳尘在奈何桥的最高处,堪堪停下了脚步。
他在等风来,风却吹到了北方,他在等雨落,雨却飘到了南洋……
他想要停一停,捋一捋,他不知道这座奈何桥,自己要走到何日,才是个尽头,所谓的仙宫宝藏,所谓的妖圣传承,在这一刻,尽数被他抛到了脑后,得到亦或是失去,不都是命运最美好的安排吗?
微微一笑,樊城游侠儿挺直了腰背,不再佝偻,不再弯曲,如同一座大山,傲然屹立在这满目疮痍的灰白世界之中。
胜也好,败也罢,有过喜怒哀乐,尝过世间百态,不管是骄傲得直面疾风,还是痛苦到醉生梦死,他是柳尘,尘埃的尘,他的剑,不镇山河,谨守己心!
当他脸上不再有阴霾的时候,奈何桥上的天空,也开始变得明媚起来,有花香从远处飘来,有流水从脚下响起,春暖花开的时候,他的道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固。
忽然,身后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歌声,是不知名的乡间小调,还有那听不懂的吴侬软语,柳尘皱了皱眉,犹豫着回过头去,也许是心中的豁然开朗,让他在这奈何桥上的小世界里不再孤独,远处的那个身影越来越近,柳尘微笑着,迎着来人的微笑……
“古木阴中系短蓬,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那人身负书箱背篓,杵着半截树枝,亦步亦趋间,又露水沾湿了他的衣摆,他不停的抬手擦汗,望向柳尘的时候,他的眼底,明显的闪过了一丝欣喜。
如此风尘仆仆,和柳尘那风轻云淡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等到那人站到了柳尘的身前,还没来得及好奇他的脚步如此干净利落,柳尘已经听到了他的笑声,飘到了这明媚的春光里。
“殿下您好,学生名唤程玄机!”(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朗州来客
“程玄机?”浓重的西北口音从那书生嘴里说出,柳尘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眼,而后拱手回礼道:“足下认识我?”
“呵呵!”抬手抚去额头上的细汗,程玄机轻轻一笑,莞尔道:“九万万大夏子民,有谁不识得沧澜王殿下呢!”
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柳尘心中仍有疑惑道:“听玄机兄的口音,可是渭州人士?”
自从程玄机站在了柳尘身边的那刻,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柳尘的脸,换做别人,如此意味不明的目光,肯定会让柳尘内心不快,可令人好奇的是,不论那程玄机似笑非笑,当柳尘看向他眼睛的时候,都会有一种似僧相识的熟悉之感,翻遍了所有记忆,柳尘可以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也从没听过程玄机这个名字!
“学生是西北人,但不是来自渭州!”恰到好处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程玄机紧了紧肩上的书箱,嘴角一咧,露出了一排整齐洁白的玉牙道:“学生自朗州来!”
“朗州?”
柳尘神色一滞,旋即脱口而出道:“可是初代冠军侯封狼居胥的那个朗州?”
“正是!”
见得程玄机拱手微笑,柳尘顿时就恍然大悟,难怪西北口音这么重,不是来自渭州,可不就从朗州过来么!
要说这朗州,其实不算是大夏的一个州郡,当然,属于它的故事,也十分深刻的在这片大陆上流传了下来。
太始初年,天下大乱,人族垂危之际,东陆各族皆尽入侵中原,圣祖下北邙山的那一年年,被神族大军打烂了脑袋的冥族残部趁夜奇袭滁阳,滁阳百姓奋死反抗,打响了流传千古的滁阳保卫战,那一战,血流成海,高高堆起的滁阳守军的尸身,就足以垒成了一道血肉铸就的长城,冥族围城数月之后,滁阳总兵徐渭立血书,八百里加急发往了当时的鲁国国都,等待援军的日子是漫长难熬的,当鲁国国君一纸敕令下来,说是援军没有,让徐渭自己办,只要不让冥族大军进犯都城就行!
内外交困之下,徐渭终于心如死灰,就在那一天,在所有滁阳军民的见证下,徐渭登上了琅琊台,点燃了琅琊烽火,宣布滁阳独立,吹响了东陆人族起义的第一声号角。
当月,楚国落魄贵族公孙氏于祁城斩白蛇起义,宣布祁城独立。
次月,初代教宗集结三万教众于楼兰城起义。
同年秋分,云州督军鲁修于白云峰斩将起义,宣布云州独立。
年末,南淮城太守柳震起义,渭城守将吴太忠起义……
那一年,人族虽然危在旦夕,却在那无边的血与火中,涅槃重生,掀开了新的篇章。
琅琊台起义之后,滁阳依旧累如危卵,就在徐渭即将自刎殉城的那一刻,迎着初升的朝阳,太祖高皇帝带领的数万援军历经几个日夜的奔波,终于赶赴了滁阳战场,冥族战败,人族笑到了最后一刻,高祖皇帝自此有了他的百战雄狮——琅琊卫!
圣祖下山之后,人族渐渐成了气候,新贵族新气象,九圣地的雏形慢慢初具规模,到后来,琅琊卫在徐渭的带领下,历经百战,往西一直打到了朗州,蛮族投降之际,徐渭封狼居胥,高祖皇帝龙颜大悦,特封其护国忠义冠军侯,世袭罔替,传衍至今。
而位于如今云中两州交界之处的滁阳,也就成了冠军侯的封地,说到这冠军侯的功勋,当初圣祖也曾笑言过,若不是中原只有九州,那么徐渭至少都能在大夏开国之后封个国公,不过即便冠军侯是侯爵,相比于其他声名不显的大公们,冠军侯的威势,在寻常百姓心中,也是声名赫赫的存在。
如果说滁阳是琅琊卫和冠军侯的开始,那么朗州的狼居胥,便是冠军侯和琅琊卫的巅峰,柳尘是军人,自然知道朗州这个地方对于徐家的意义。
当年蛮族投降之后,高祖皇帝登极九五,为显示大族气度,他老人家大手一挥,便将徐渭占领的朗州赐还给了金帐王庭,从此,朗州这个地方便成为了东陆唯一一个两族共治的州郡,人族和蛮族最大的通商集镇便设于此处。
这个程玄机从朗州来,当真是了不得,且不说这万里之遥的路途仅凭一双腿,一根竹杖,就说这最近几年两族的不断摩擦,也为他的征途增添了不少麻烦。
“说起来,我与玄机兄还算有些缘分,当代冠军侯是我岳父,你又是来自朗州,呵呵,能在这奈何桥上相逢,倒也算是缘分了!”
搞清楚了程玄机的来历,柳尘的言语中自然多了一些亲切,爱屋及乌嘛,而且这程玄机一幅读书人的谦逊模样,想不对他生出好感都难。
“殿下言重了!”程玄机不卑不亢,依旧是笑容满面的冲柳尘轻道:“大小姐能够得到殿下的垂爱,这是我朗州数十万人族子民的荣幸,更何况,大小姐于沧澜郡授封德妃的喜事儿,早已传到了家乡,这次学生出来,还受了许多长辈的嘱托,待见到殿下的时候,可得好好感谢一番!”
说完,他还郑重其事的朝着柳尘一鞠躬,弄得柳尘都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将他扶起身来急声道:“玄机兄,使不得啊!”
寒暄了半晌,柳尘的目光落在了程玄机背上的书箱上,稍稍犹豫片刻,他又开口轻笑道:“我只是好奇,玄机兄此番来到极星海,到底所谓何事啊?”
“嗨,看学生这个糊涂,都把这事儿忘记了!”一拍额头,程玄机苦笑着拱了拱手道:“原本学生是准备进京参加琼林宴的文科考试,殿下是知道的,咱们读书人寒窗苦读十多年,不就是为了这金榜题名的一天么,可是等我一路跋山涉水的走到了云州,却听见了海夷北侵的消息,圣祖说得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学生虽然力有所短,但也愿意为我大夏尽一份绵薄之力!”
“就你一个人么?”程玄机的一番话倒是让柳尘心中肃然起敬,时隔数千年,读书人的风骨依旧是这般让人敬佩,说起来,这也算是人族的一大幸事。
军队没有**,读书人没有堕落,不管怎么看,事情的真相都不如妖圣先前说得那么不堪,人族,还没到那个山穷水尽的地步!
“呵呵,殿下是军人,或许不知道咱们朗州的读书人并不多,所以,此番只有学生一人前来参加朝试,希望能取得一个好成绩吧!”
“会的!”柳尘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程玄机的肩膀道:“正好我也要参加琼林宴,到时候,还望玄机兄辅导辅导我的经义功课!”
“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控阵术士
程玄机的温文尔雅倒是让柳尘无端生出了一些相见恨晚的感觉,他也有些好奇,在书院的时候,十八号小院的三个房客,可是从来不与文部那群读书人打交道。
要说这文官武将,那可是天生的冤家,读书人从来就瞧不起武夫们的粗鄙,而柳尘这样典型的军伍出身的少年,也更是瞧不起读书人的虚伪模样。
与程玄机的相遇,倒是让柳尘有些颠覆了以前的认知,在沧澜王身边,一群生死相依的小伙伴中,也就班叔子明是读书人出身,今天能得识程玄机,柳尘也心中欢喜,程玄机来自朗州是一个方面,另外,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殿下,您为何这样盯着学生?”柳尘那似笑非笑的目光,让程玄机不由得莞尔苦笑道:“莫非学生脸上有花?”
“非也!”哈哈一笑,柳尘扶着程玄机的手臂轻道:“只是从玄机兄眼中,没有看到寻常读书人的那种傲慢,呵呵,以往的时候,像我这般粗陋不堪的武人,可不讨读书人的欢喜!”
“呵呵!”程玄机摇了摇头,轻笑一声道:“殿下这样说就没意思了,玄机虽然是读书人,但我出自朗州啊,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可狼居山下传沿的铮铮铁骨,咱可一样没落下,呵呵,再说了,武人又怎样?国有危难之时,大夏的前程安危还不得需要殿下这样的当世勇将来庇护?不论文武,能为家为国,归根到底,不都一样么!”
“哈哈,玄机兄当真是个妙人!”
相互交谈着休整了一番,柳尘又要抬步向前,刚刚迈出去的右脚还未落在台阶上,他眉角陡然一皱,再度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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