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这么久,实在是没法说服自己,去让她一个人去承受这些无妄之灾……”
……
夜已来临,晚风依依。
沉闷的吱呀声让将军府门前的喧哗顿时失声,人群安静了下来,情绪各异的盯着柳尘,望着沧澜王缓步来到了人前。
“大王,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夏以礼立国,依法治家……万年来,人族始终恪守着圣人遗训,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有半点僭越,而今天,沧澜王德妃徐玉爻,偷取了沧澜王的印戳,不惜与反贼合流,悍然领兵冲撞明德门关口……此乃有失妇德,还请大王明鉴,下旨罢黜德妃!”
“请大王下旨!”
“罢黜德妃!”
领头的,还是那国子监的老祭酒,他老人家还算是一个十分公正的人,三朝元老,儒门泰斗,这样的身份,足以被众人推举出来直面沧澜王大王。
当然,老人家也有人精的时候,他将徐玉爻攻打明德门的事件说成了冲撞关口,这样一来,罪名倒是轻了很多,这也是文武百官们商量的结果,大战来临之际,实在不想让沧澜王太过难堪,就像柳尘一直努力维系着大夏内部的安定,甘露殿的老爷们,也不想这帝国陷入无尽的混乱之中。
“几个月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你们请求我罢黜我的王后……现在,昨日重现,你们又要我罢黜自己的爱妃……呵呵,你们到底希望我变成一个什么样子?”
柳尘轻笑着,一脸灰暗,将军府高高挂起的灯笼,让人们得以看清他现在的神态,仿佛这一瞬间,沧澜大王就老了十岁……
“大王,当初是吾等被隐太子公孙宁所欺骗,对于沧澜王后的冒犯,吾等也在第一时间给予了最真挚的歉意……然而今天,德妃所行之事,已然天怒人怨……若王爷不再顺应民意,微臣相信那些个尸身尚未冰冷的羽林军将士们,也难有安息之日!”
“那你们,想怎么样?”
盯着老祭酒身边那个侃侃而谈的官老爷,柳尘笑了笑,语气淡漠道:“若不然,我赐她三尺白绫,以平民愤?”
“……”
这话谁都不敢接,在场的人们,不论身份,不论地位,各个都是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去,不敢迎上柳尘的目光,讲真,他们可没想过,让柳尘赐死徐玉爻,世人皆知柳尘对徐玉爻的宠爱,谁敢搭这个腔?没看见那些个隐武卫都是蓄势待发,貌若恶虎?
“大王……”关键时候,贪生怕死的人们都怂了,还是老祭酒天不怕地不怕,只认公理,只见他越众而出,满脸肃穆的拱手扬声道:“臣等只是想请大王罢黜德妃徐玉爻的沧澜王妃身份,将之贬为平民!另外,那三百个反贼后裔,还请大王交割出来,送与大理寺听候发落……”
“陛下和摄政王怎么说?”
没有理会那义正言辞的老夫子,柳尘一抬头,望向了皇室派来的代表,也是老熟人,司礼监的刘总管。
“回禀大王!”刘总管的姿态,一如既往的让人如沐春风,走近了柳尘的身边,他始终都佝偻着腰身,语气虽然尖细,听上去却让人无比受用,“老奴带来陛下与摄政王殿下最诚挚的问候,非常时期,还望大王顺应民意,不可逆流而动!”
“呵呵……”柳尘嗤笑一声,冷冷的摆手挥退了老总管,旋即后知后觉道:“也是,公孙幽面对着玉爻的时候,那叫一个恨之入骨,想要她说句公道话……本王还是太天真了!”
“……”
人群再度噤声,大王这话,还是没人敢接……坊间都有传闻,那蔷薇帝姬就是因为把沧澜王给伺候得舒服了,才得到了摄政王的位置……关于大王和帝姬的恩怨情仇……心里想一想就是了,说出来,那是找死!
“我若是不同意呢!”
“那请大王请出圣剑秋水,结果了老臣的狗命吧!”
“老夫子!”恨恨的瞪了老祭酒一眼,柳尘很无奈,“为何您总是要和本王过不去?”
“是大王,一直和老臣过不去!”
“……”
对峙了半晌,柳尘强压着心中的混乱,依然苦口婆心道:“若是我祖父,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又会怎样?”
“先王后极乐圣女,品行端庄,风高亮节,母仪沧澜数十载,深受万民拥戴,如此,她定然不会做出这般昏聩之事,大王,您这个比喻,很不恰当!”
“老大人的意思是,我妻子品行不端庄,也不配母仪沧澜?”
“大王!”老祭酒差点没被柳尘的歪论给气昏了头,“恕臣直言,您这是强词夺理!”
“那这样可以不?”毫无征兆的当场,柳尘双膝一弯,伴随着噗通一声,他跪倒在帝都万民之前,吓得所有人呆立当场,不知所然……然而片刻之后,将军府门前炸开了锅,人们诚惶诚恐的跪下身来,匍匐在地上再也不敢抬头……
“大王……您这是……”
“臣等罪过……”
“草民罪过……”
“大王!”
“……”
痴痴的笑着,笑的所有隐武卫都憋红了眼圈,齐齐跪倒在地,形容无比压抑。
“黑鹰!”
“……”黑鹰跪在柳尘身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黑鹰!”提高了嗓音,柳尘挺直了腰板,似笑非笑的看着那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边的人头。
“沧澜王有旨!”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黑鹰面若死灰,双唇不断发抖,好半晌,他才强忍着不让自己失声,摊开了手中的丝帛……着眼一看,泪雨滂沱。
乌衣巷里很安静,只能听见人们断断续续的喘息声,有些声音很急促,就像拉动的风箱,呼啦啦如同雷响。
“罪己诏!”想到了某些可怕的事情,老祭酒与文武百官们互视一眼,皆尽脸色大变,刚想要抬头死命阻止,可一切,都来不及了,黑鹰那干冷颤抖的声音,早已是传遍了乌衣巷的每一个角落……(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夫为妻纲
“沧澜王有诏:孤出生草莽,稚年流落江湖,自记事起多行绿林快意恩仇之风,每每与人争斗,皆祸及左右无辜,不论老翁,不论襁褓,囫囵杀人如麻,此可谓德行有失,不堪率帝国之沧澜!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草民黎庶,孤多有恃强凌弱,更有失圣尊所言君子之风……
圣人云,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此乃君子立身之本。沧澜德妃徐玉爻,恃宠生娇,作风乖戾,所作所为,堪堪引得万民激愤。然,妻有罪,夫不能幸免,德妃犯法,孤首当其冲!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既为夫妻,孤自当请为德妃承担所有罪过,自今日起,孤沐浴更衣,绝食十日,侍奉于紫荆山宗庙之中,夙夜不眠,祈天父地母仲裁,祈历代圣人仲裁,不奢求宽恕,但求满天诸圣泽被苍生,后进之沧澜王,皆以孤为戒!天佑我大夏,蒸蒸日上,继往开来!”
……
乌衣巷里的每一个人,上至王公贵族,下到黎庶匹夫,所有人,在黑鹰宣旨完毕之后,皆尽如丧考妣……特别是那些文武百官们,一个个脸色白得吓人!
好几次,老祭酒想要挣扎着身子直起腰来取打断那略显颤抖的声音,然而,没人给他这个机会,直至黑鹰将诏书随手仍在了将军府门前的青石板上,耋耋老翁,竟再也升不起一丝力气……
沧澜王的罪己诏一出,可谓是天下哗然,从圣尊陈丘,到如今的柳尘,这是来自于沧澜大王的第一份罪己诏,却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它成为了众人心头,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九州初定以来,圣尊于长安立九圣塔,其中的每一层,都蕴含了初代九圣人关于道的理解,传说中,更是有第十层隐匿在虚空之中,那是属于圣尊陈丘的道,圣人之道!
然而,当初圣尊也有过圣谕,凡是德行有亏的皇帝,亦或是后世之沧澜王,罪己诏一出,九圣塔的禁制便会自然的将之隔离在外,也就是说,当黑鹰手中的火折子重重的扔在了那份按着柳尘鲜血的丝帛上,随着一缕青烟腾空,柳尘此生,便再也无缘进入到九圣塔内!
“现在,大家都满意了吧!”微光的照耀下,柳尘的脸上看不出其他的情绪,细细的盯着那份帛书烧完,他一抬头,咧嘴轻笑道:“玉爻是本王即将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管她犯下什么祸端,那也都是我的错,作为她的丈夫,一切罪责,由我一力承担!”
深深的看了柳尘一眼,老祭酒瘫坐在地上,眼底写满了无尽的落寞……
柳尘没办法进入九圣塔了,即便他取得了琼林宴的魁首,那时候,他只能待在外面,看着自己的兄弟们进塔获取天大的机缘,当然,对于现在的九州万民来说,柳尘取得机缘事小,最重要的,人们都在期待着柳尘能有机会拿到封芒!
就如同当年的圣尊下北邙山,封芒在手,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即倒……
人们也在期待着柳尘,在这末法时代的初端,一人一剑,拯救世界!
数月前在将军府内,鱼太玄也说得很明白了,没有封芒,即便柳尘封神,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圣人与圣人之间,肯定是有差距的,这是东陆所有人都清楚的事实,数万年来,公认的东陆第一圣尊,那是陈丘!就连盘龙幻境之中的昊无穷,对此也没有任何异议,至于陈丘曾经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没有人知道,因为不论是芳华绝代的神王吞骸也好,不可一世的仙圣鱼太玄也罢,他们在面对着陈丘的时候,那是给不了任何压力的!
当然,也有人说陈丘的绝世无双,有一半是封芒的功劳,由此可见,如此圣器,那是一种多么强大的存在!那么,鱼太玄作为封神数万年的存在,得不到封芒的柳尘,对他几乎是没有任何胜算……
“天呐!”祭酒大人老泪纵横,状如疯癫,率先打破沉默的是他,第一个站起身来离开此处的,也是他:“天要亡我大夏啊……圣尊啊,您开开眼吧!”
很多很多年以后,东陆的史官们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记录了下来,乃至于后世之人对此还专门做过研究,关于公理与情谊,到底要以谁为先!
有人说,末代沧澜王柳尘太过于自私,将自己对徐玉爻的感情,凌驾于天下苍生之上,在这强敌环伺的年代,这是十分危险的行为,一个不慎,就能将东陆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也有人说,正是因为有了这件事情,年轻的沧澜王才真正懂得了,该如何像一个男人一样去承担,见自己,知天地,明众生!既然可以对德妃如此恩宠垂怜,那么大王一定会如同保护德妃一般,深爱着天下苍生……柳尘的镇山河,是从这一天开始,终于在他内心最深处,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记!
“我只希望,大家能像曾经接受兰陵王一样,接受这三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吧!”
面对着鸦雀无声的人群,柳尘叩首,九拜,“她们,也是我们的同胞,血浓于水的存在,我们不应该那般残忍,我以沧澜王的名义起誓,从今以后,大夏没有了白玉京,关于白玉京的一切,都成为了我族最惨痛的历史……当然,我们绝不会让自己的领土白白被掠夺……本王于有生之年,终会光复失地,永葆大夏江山,千秋万载!”
“可是……”文官武将们面如死灰,柳尘的承诺并没有让他们心底好受一点,沉默片刻,又有人抬头哽咽道:“没有封芒,大王如何与那鱼太玄一战?”
“万般无奈之下,本王与他……同归于尽!”
“呜呜……”
“屋漏偏逢连夜雨乎……”
“大王啊……您……”
“……”
不再理会人群的嚎啕,柳尘抬头,起身,远远的凝望着九圣宫的方向,在那里,有一道光,突然闪耀了一望无垠的夜空,九圣塔的钟声响起了,圣尊留下的禁制,终于在那份罪己诏燃烧殆尽的那一刻,照亮了整座长安……
夏至未至,长安无眠……那光太过刺眼,太过压抑,当他闪烁着失去踪迹的时候,天边又响起了一阵惊雷,雨落,风未停。
那些个豆大的雨,拍打着人们的双颊,疼得撕心裂肺,绝望的情绪在此间蔓延着,鱼太玄的强大早在朗州失陷之时,就成了东陆各族百姓心中最大的梦魇,起初,与其说是人们将希望寄托在年纪轻轻的柳尘身上,倒不如说,他们是渴望着柳尘能得到封芒……(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强悍的刺客
“你这样做,不智!”
淋着雨回到了花厅,身后的隐武卫也各自散去,将军府内的情绪,悲伤得如同这雷声滚滚的急雨……
北宫馥安坐着,黛眉轻蹙,却又变成了那副白发红瞳的模样,纵使倾国倾城,却也波动不了柳尘那一片空白的心。
柳白和北宫御面色复杂,盯着柳尘看了好久,到底还是没有开口说些什么,除了无声轻叹,哪怕是传奇大能,也改变不了那些既定的事实。
徐玉爻还是跪在原地,如同丢了魂,眼泪,就像那断了线的珠子,堪堪浸湿了众人脚下,那精致无比的地毯,她已经来不及去惶恐为何北宫馥会变成了如此的模样,她的心,在黑鹰开口高唱罪己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神王陛下!”柳尘依旧是笑容满面,仿若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挑眼望着北宫馥那赏心悦目的容颜,他拱手,轻道:“若是今天,我放弃了玉爻,那么明天,我就能放弃你,当鱼太玄的强大,让我内心升出畏惧的时候,我也就理所当然的,放弃了天下人!”
“你会畏惧他么?”北宫馥弯起了唇角,稍作沉吟之后,她便吐气如兰道:“没有了封芒,咱俩绑在一起,也只能给他送菜……北境之雪,南国之剑,将会是这个混乱年代里,最大的笑话!”
“刚才我已经说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大不了我和他同归于尽,祖父教我的自爆法门,我可是记得很清楚!”
“哎,罢了罢了!”面色寡淡的柳白摇了摇头,忽而开口叹道:“依照咱们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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