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雪场，每日里摸滚爬打，马嘶人吼。
“你们好好看着，仔细观察两方指挥和战术的优劣！战争是要死人的，付出牺牲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让自己的士兵们做无谓的牺牲！作为长官，你要带给部属们荣耀和财富，而不是只有死亡。”突然周虎赫转过头，对身后观战的几位部落头领和少年郎沉声说道。
“是！首领。”
“报——报告！北方老营留守勃鲁百户长遣人急报！”
周虎赫脸色一变，纵身跳下观战台，大步向那几名风尘仆仆的伯咄禄士兵走去。
“那边出了什么事？勃鲁都说了什么？”周虎赫声音低沉地问道。
“回首领，是件好事！……”为首的中年大汉揉了揉冻僵的脸庞和鼻子，开口说道。
“来人，吹号角，让他们停下来。扯尔歹、脱朵延，召集众位百户长议事！忙哥儿，去通知札兰图祭司。”
部落主帐，众人坐下后，眼巴巴地看向主座上的周虎赫。
“各位，勃鲁送来了一个好消息！八儿坦和豁邻恩部残众出现在我们老营的北方，他……”
周虎赫尚未说完，就被霍然而起的札兰图打断了话音：“什么！阿拉坦和答亦儿他们来了？……抱歉，请首领原谅我的无礼，那阿拉坦是我的妹夫。”
“老祭司是关心则乱，无妨。”周虎赫不在意的摆摆手，示意老人家坐下。札兰图最近的表现很好，安分的守着本位，再没有给周虎赫添麻烦，也就赢得了他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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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章 勃鲁的急报 下
“各位，我对合剌赤惕以前交好的部落不甚了解，所以如何处理八儿坦和豁邻恩两部的投奔还需要你们出谋出智。对咱们来说，食物匮乏已经不再是问题，多养活**百张嘴完全在能力范围内。不过勃鲁派来的人提到了一件事情，阿拉坦酋长一行似乎有投附富强部落的想法。但八儿坦和豁邻恩两部曾经都是七部联盟的成员，与我部即是战友又有姻亲。嗯……你们认为该如何迎接和对待他们？”周虎赫问道。
帐内陷入沉寂，札兰图和六位百户都皱起眉头思忖其中的利害。这些天在周虎赫的影响下，众人已经接受了“统一蒙兀室韦，汇聚各部力量，以求自强”的政治军事纲领，只是在统一道路上尚未达成共识。
老一辈的札兰图、莽萨尔等思想较为保守，主张走稳妥道路，具体来讲就是一步步强化合剌赤惕的军事实力，广泛结交东部草原大室韦各部，树立本部的威信，慢慢聚敛人心威望，通过组建部落联盟，汇聚各部来实现蒙兀室韦统一。
而激进的少壮派则认为上述方式太过缓慢，而且比起乞颜、郭尔罗斯和弘吉剌各部，合剌赤惕的实力太过弱小，声望更是小的可怜，即便大家再努力二十年也难以树立足够号令蒙兀各部的声威！与其这样消磨时间，倒不如以武力合并草原上散布的弱小部落和流散牧人，通过发动战争掠夺资源强大自身。
新老两派间的分歧很严重，每个人都坚定地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在为部落公共利益考虑！
而在周虎赫看来，这两方的意见都有可取之处，无论是建立统一战线，还是吞噬分散的力量，都是他必须要采取的斗争手段。在未来的征服战争中，以多种途径强化自身力量，在不同时期采用不同政治纲领是必然选择。
八儿坦和豁邻恩两部的投奔之所以让他犹疑不定，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他们是七部联盟的成员，曾经与合剌赤惕并肩作战过，强行吞并自己过去的战友终究不会有好名声；第二，这两个部落实力尚且可观，而且同气连枝，假如不能消化掉将来定成内患；第三，最重要的是他们竟然与札兰图有亲戚关系，这一点让周虎赫尤为担忧。那个阿拉坦的年岁不小了，思想肯定较为保守，一旦他跟札兰图沆瀣一气，合剌赤惕现在微弱的平衡就会被打破。若是再有点野心，周虎赫几乎不敢想象将产生怎样的后果。
在周虎赫成长的那个年代，人们向来不惮以最大恶意去揣度他人。现在，合剌赤惕部落在他的带领下正慢慢进入快速发展的轨道，周虎赫实在不想为了增加几百人而让部落权力层再次陷入无休止的内耗中，从而耽误军事训练！
“首领，部落军政大事老夫本不该插嘴，不过今日我却要说上两句。抗击篾儿乞强盗的战争中我们各部用鲜血凝成了真诚的友谊，八儿坦和豁邻恩两部是值得信赖的战友！就算他们不愿投附我部，伸手援助这样的朋友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倘若两部投入合剌赤惕的怀抱，那么服从共同首领的调遣和命令就是本分，惩罚不遵本分的部属天经地义，谁敢徇私？”
在其他人默不出声的时候，札兰图忽然张嘴说道。他看着周虎赫左右为难的样子，心中了然一片。失去权利后，窝儿歹与他的关系慢慢好起来，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他的争权之心也慢慢淡下来。妹夫阿拉坦的消息让他很关心，若是周虎赫因为自己的原因而不愿接纳他们的投奔，札兰图觉得他很对不起受尽苦难的豁邻恩人。
果然，周虎赫听完老祭司的表态后，脸上露出了舒心的微笑。札兰图的识相让他很高兴，而且其言合情合理。既然制定了统合各部，称霸草原的宏伟目标，岂能小肚鸡肠！
“很好，心有多宽，世界就有多大。当前的首要事情是去欢迎我们的盟友——八儿坦和豁邻恩两部的民众，给他们关怀和食物。我打算亲自带领两百名战士北上，去看望远来的朋友。”周虎赫说道。
“首领，勃鲁百户派来第二波信使！有重要事情报告！”帐外扯尔歹高声喊道，急促的声音让帐内众人大为紧张，一种不妙的气氛升起。
“快，带他进来！”周虎赫悚然一惊，沉声喝道。
毡门被掀开，一名三十岁上下的伯咄禄战士快步跑进来，鼻子和脸颊冻得通红。他单膝跪下，向周虎赫抚胸行礼。
“快说，又出什么事情！先前不是派来一拨信使了吗？”周虎赫急忙问道。一想到某些变故，他的心情就变得尤为沉重。八儿坦两部倘若心怀不轨，勃鲁恐怕……
“回首领，勃鲁百户说另有一件重要事情通报，之前忘记了。豁邻恩部首领阿拉坦强调，他们在北方发现了狼群的踪迹……”那名伯咄禄士兵说道这儿，就被帐内众人的惊呼打断了，他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一脸茫然。
狼群出没的消息让众人一片哗然，每个人的脸上都浮出一丝畏惧、惊恐或是忧虑。
“安静！士兵，详细说一说关于狼群的消息！”周虎赫郑重道。狼群，就算放在后世草原上，对普通牧民来说也是严重的危害，不能掉以轻心。
“……他们两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迅速南下的……阿拉坦首领一再强调狼群出现的严重性！”
“士兵，你先退下。首领，阿拉坦带来的这个消息很重要！二十多年前，我们曾经遭遇过一次狼群袭击，上千只野狼铺天盖地涌来，袭击了部落营地，造成重大损失。不仅牲畜死伤殆尽，人丁也折损过百，受伤者不计其数！”速罕秃猛然站起来，神情沉重地说道。忆起二十多年前狼群袭来的境况，他的脸上布满恐慌。
“对！这件事情不能掉以轻心，真要是发生了狼灾，我们不能仓促上阵！”莽萨尔道。
“必须尽早做出应对，北方老营只有百余人，一旦遭受狼群攻击，勃鲁他们肯定凶多吉少。首领，率兵北上吧。”
“还是南迁为妙，分兵北上不是良策。谁敢断定狼群的大小，万一聚拢了上千头，咱们去几百人都不够！”
六位百户长展开激烈的争执，各抒己见说道。部落时代的军事民主此刻展露无遗，在关系全体人民生死存亡的大事上，大伙的利益是一致的。
“各位，据我所知，狼灾对牧民主要的威胁在于它们会咬死畜生，而不是伤害人命！老营背靠小山，如果防卫得当，只需三百名战士装备弩炮和硬弓，就完全可以保证人畜的安全，你们担忧什么？全体南迁早已被证明不可行，现在的问题不是讨论这个老话题！八儿坦两部尚有二百多名青壮，都是历经生死考验的好儿郎，加上老营的戍卫战士，难道还不能自卫吗？”周虎赫冷冷说道，打断了众人的争论。按照他的常识，在凶悍的野兽也无法与人类相抗衡，就算是被牧民列为“七灾”的狼群。
“不错，老营现在还圈着一千多只羊，牛马全都赶到这边了。当前最重要的是消化诃撒部人，哪怕损失老营全部的财产！在山上修建围栅和箭楼，驻扎三百名战士足以自保。我赞同首领的决定！”巴里岱轻声道。
“弩炮三十具，强弓两百张，再备足木料，我还不信区区几百头畜生就能吃了人！首领，让我去老营驻扎吧！”窝儿歹满不在乎地附和道。
显然，没有经历过狼灾记忆的青年们具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敢于跟黑恶势力战斗到底。
“窝儿歹固然要去，阿拉坦是他的姑父，老祭司年纪大了。首领，我也去看看吧，几十年没见狼群长啥样了。”速罕秃站了起来。小年轻们的勇气固然可嘉，但是经验终究不足，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希望自己能够出点力。
“好！我们这就去会会狼群。除了伯咄禄和啜罗勿，各百户抽出两个十户随我北上。胡沙，弩炮百户备上三十具弩和足够的箭矢！还有，诃撒部选拔出的战士留下。莽萨尔、巴里岱，你们两位看守营地，切莫有失！”周虎赫豁然而起，朗声说道。
众人轰然应答，纷纷出去准备了。
“首领，一路顺风！……还请好好招待阿拉坦他们。”札兰图走出帐外前，终于回头说了几句话。
“老祭司放心，忽必烈知道善待盟友的重要性，必然以礼待人，热忱客气。”周虎赫微笑着答道，嘴角勾起一道弯弧。
“快点，兔崽子！……你的大弓呢？直娘贼，老子们是去杀狼的，这张骑弓能射多远！”
“弩炮要轻拿轻放，搬到马背上绑好。箭矢包上毛毡！”
“来啊，把这些铁锹和锯子带上，到修筑工事没它们不行！”
整个部落热闹一片，忙碌不停。
七十三章 不同的合剌赤惕
在图迷度的热情引领下，阿拉坦与属民们进入了合剌赤惕营地，妇女和小孩被允许钻进指定的毡帐里休息，同样劳累的丁壮们去协助啜罗勿士兵收集搬运干柴、屠宰活羊、支锅造饭。尽管很辛苦，但是每个人的脸上又洋溢着难以掩饰的愉悦。
作为部落酋长，又是合剌赤惕人的老相识，阿拉坦和答亦儿等人自然不用躬亲下手。他们与热情好客的图迷度围在篝火边，诉说分别后各自的遭遇，泪汪汪地唏嘘不已。
诉完了阶级之苦，讲尽了弱者之难，直到煮饭的汉子过来招呼大家开饭，这场叙友谊、思苦甜的人民内部交流才算告一段落。
火堆旁，阿拉坦捧着一碗滚烫的羊肉汤，美滋滋地喝下几口，味蕾传来的鲜香、浓咸和灼热的滚烫让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囫囵吞下一块雪白腻嘴的膘肉便放下木碗，侧头对坐在身边的答亦儿低声说道：“这才是冬天里应该过的好日子啊！合剌赤惕部果然实力雄厚，就算是逃命都比咱们七分。”
“叔父，我看也不尽然。那位勃鲁百户不也说了吗，三个月前合剌赤惕人也同样活得苦哈哈的，就是最近这些天手头才开始宽裕。我就奇怪了，图迷度以前可是出名的悭吝，怎么这会儿如此大方？”答亦儿轻轻晃着手里的木碗，让滚烫的肉汤升腾起浓白的热雾。在他的印象中，图迷度不是这样好客的人，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
“嘿嘿！答亦儿，以后要慎言慎行，跟那个回鹘人走远一点，他是没安好心！”阿拉坦冷冷地朝营寨大门的方向看了看，默然说道。
“什么！这个该死的家伙想干什么？叔叔……”答亦儿悚然一惊，停住手上的动作，诧异地问道。
“从我们进入营地后，那位勃鲁百户可曾跟来。”阿拉坦淡然问道。
“叔父，你是说……”答亦儿并不傻，在过来的路上，勃鲁详细地叙述了这些天合剌赤惕部的变化。尽管没有谈及任何关于内部斗争的事情，身为一部首领的答亦儿还是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什么都不要说！多听、多看，少说、少做！现在我们是来投奔亲人的，亲人家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跟客人无关，明白吗？”阿拉坦严肃地提醒道，特别对他的两个儿子示以严正告诫。
饭后，阿拉坦了休息片刻就一个人走出毡帐，顺着营地内冻结实的道路漫步闲逛，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营地主道的尽头，耸立着四座约五人高的箭楼，全是用碗口粗的圆木搭建而成。箭楼上精神抖擞的站着五名士兵，他们背着步射用的大弓，警惕地观察着内外各处的动静。外围的两座箭楼上各竖着一根旗杆，一面奇怪的旗帜迎风飘展。箭楼下，密集的木栅围成了一道圈儿，勃鲁百户的士兵们整齐的站在其中。
阿拉坦可以肯定，今天他所看见的这一切都是那样的新鲜，是过去从未经历的！以前的合剌赤惕部落虽然强大，但却远远没有现在这样让他感到心悸。是的，是发自内心的悸动和恐惧！
勃鲁属下的士兵略过不说，毕竟他们是远道而来的黑水靺鞨人。可图迷度所属十户的儿郎却是地道的回鹘遗民，他们原本是什么德行阿拉坦一清二白。但是现在，这些让人看不起的家伙全都昂首挺胸，自信张扬的风貌让阿拉坦毫不怀疑他们由内到外都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