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难过,”见可馨黯然神伤,阿奇安慰她:“我已经跟总部恢复了联系,请他们帮我找到最快最好的方法治疗你的脑干。”
“谢谢。”
“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阿奇问。
可馨摊摊手,“我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尽量问。”阿奇沉吟了片刻,问道:“你扑过来替我挡住那棵树,想过后果吗?”
“后果?就是我自己会怎么样?”阿奇点头。可馨笑:“我倒是想想,没来得及。”
阿奇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可馨,漆黑的曈仁看不出一丝情绪。“喂,阿奇,”可馨不愿阿奇感到负疚,“整个星际一共派出五名战士,你们应该都是精英级的吧。”她的眼睛猛地一亮:“这是不是意味着,找到徽章的那个,将是下一任的星际元首?”
“你究竟是笨还是聪明?”阿奇声调平平地说:“你一点也不关心自己吗?”可馨耸耸肩,“想也没用。如果你都没法子治好我的伤,地球的医疗技术更治不了。”
“我有些糊涂了。”阿奇低声说,“我已经说服了长老会,他们会全力找到治疗你的方法的。”
可馨起身拥住阿奇,他稍稍僵硬了下,就任由她抱着。“阿奇,”可馨歉仄地说:“是不是因为我的事,让你受到长老会的责备?对不起。”
“是你帮肋我在先。”阿奇说:“在找到治疗方法前,你还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我有任务在身,不能常常来看你,你自己保重。”
可馨想了想:“阿奇,可不可以送我去三国?我比较喜欢周瑜,送我去三国好不好嘛!”边说边轻轻晃着他。
“三国?周瑜?”阿奇闭着眼睛想一下,“啊,那个,”阿奇从可馨怀中轻轻挣出来,“不可以的。”他严肃地说:“我携带的能量,只能让我到这里。”
“那好吧。”可馨颓然坐回床边。可怜她这铁杆“易粉”,最熟悉的中国历史,恐怕就是三国,最想穿去的年代也非三国莫属。晋?她这二十一世纪的西语系之花,精通五国外语,芭蕾舞台上优雅的白天鹅,能弹一手好钢琴,毕业论文《欧洲古典文学之起源》,使她轻松获得法国兰斯大学的奖学金。这些在现代令人眼红的才能,回到一千多年前的晋朝,什么用也没有。
“就是说我只得留在晋朝了?”可馨哭丧着脸:“我倒是知道,有个书法家叫王羲之的,他是晋朝人,好象还个什么竹林七贤的。晋朝是不是司马昭建立的?”
“司马昭?”阿奇看了她一眼,“我的资料库显示,晋朝的建立者是司马炎。”
“又错了?”可馨叹息,“不是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司马昭之心就是想当皇帝啊!”
阿奇说:“也许是我的资料库信息错误,你说是司马昭,应该就是司马昭。”
“阿奇,”可馨拉着他,可怜兮兮地说:“我一点儿也不了解关于晋朝的历史,不习惯这里的生活。请你早点儿把我送回去好吗?”
阿奇淡漠的大眼睛中仿似多了点什么,他平平板板地说:“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就一定会做到。你是因为我的缘故而受伤,我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可馨“噗哧”一声笑出来,“阿奇,亲爱的,你知道刚才这番话对地球男人意味着什么吗?只有当一个男人向心爱的姑娘表达爱意时,才会说类似的话。”她的眼睛笑得弯弯的,活象只小狐狸,“不过你没机会收回这句话了,我会牢牢记住的。”
阿奇沉默着,对她厚颜无耻的言论不屑一顾。院中响起轻轻的脚步声,还有衣物磨擦发出的簌簌声。阿奇看了眼可馨,“我要走了,可能很久都不能再来看你,你多保重吧。”
“阿奇,”可馨轻轻抱一抱他,“你也多保重,我会想你的。”阿奇张开手,手中一块黑色的物体,“这个给你。也许对你有用。”可馨捡起来,入手微沉,不规则的形状,约莫绘图橡皮般长短,非金非石非木。这能起到什么作用?不禁狐疑地望向阿奇。
“这是我们星球的物质,送给你做护身符吧,它的功用你将来会明白。”阿奇说完,又看了看可馨,就消失了踪影。可馨用力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手中那块物体,她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恍忽间,做了个怪梦。她叹口气,爬到床上去跟周公开会了。
夜半下起雨来,淅淅沥沥地敲打在半明半灭的睡梦中。朦胧中依稀听见似有若无的歌声,那是贝贝最爱唱的:“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桂姨打起帷幔,轻笑出声:“我的天哪,你这是做了什么!”可馨睁开眼,见自己横在榻上,枕垫锦被都被踢在一旁,身上的睡袍揉得稀皱。桂姨身后的小丫头掩着口偷笑,桂姨扶着可馨坐起,边给她换里衣边轻轻责备:“让人给你守夜吧,你偏不要。这若是生起病来,又是磨折人!”可馨也不言语,只是嘻嘻地笑。
善姐儿捧着洗漱用的物事进房来,身后跟着几个小丫头,捧着盆帕妆盒。可馨楞一下,桂姨淡淡地瞟了善姐儿一眼,说:“打从今儿起,善姐儿便来服侍可馨小姐了。她可是老爷身边的得意人,仔细着不可慢怠了。”
善姐儿笑道:“好桂姨,瞧您这话儿说的!能服侍小姐可是奴婢的福分!”说着挽起衣袖试过水温,将帕子在水中打湿,服侍可馨净面净手,用青盐给她擦牙。回头着小丫头过去收拾床褥,对可馨说:“奴婢若有什么做得不当之处,还请小姐训斥。”话音清脆,甚是动听。
桂姨走上前,命善姐儿下去:“我来给小姐梳妆。你去把早饭取了来。”
善姐儿弯腰行个礼,自去厨房,桂姨替可馨妆扮停当,打量了会儿,“就是太过苍白。”正要去取胭脂,小丫头问:“桂姨,这是什么物事?”可馨回头看去,忙应道:“那是我的宝贝!”
“我道是什么宝物,”桂姨细细端详着手中的黑色物体,笑叹:“终究是孩子玩意儿!”
可馨赶紧接过来,紧紧握在手心,这可是阿奇给她的护身符,竟然落在床榻上。她想了想,“桂姨,给我编根丝带可好?我想把这个挂在脖子上。”
桂姨就着可馨的手看了看,“这里倒是有个眼儿。”转身从妆盒中寻出根红丝绳,恰好从孔隙中穿过,帮着可馨在颈间系好,可馨将护身符珍而重之地放进衣领。
善姐儿开出饭来,与桂姨一同服侍着可馨用饭。善姐儿问桂姨:“今儿是十五,桂姨可去上香?”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是桂姨的大日子,之前的一日,她必定斋戒沐浴,然后去城西十里外的妙利普明塔院上香礼佛。
桂姨等可馨用罢饭,着小丫头服侍可馨漱口,这才淡淡地说:“自然的。”
善姐儿取了把扇子站在桂姨身后轻轻摇着,讨好地问:“可馨小姐也去?”
“你这小妮子,”桂姨似笑非笑地看着善姐儿,“打的是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么?”善姐儿红着脸,抱着桂姨的手臂撒娇,“好桂姨,您那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我这点子小心思如何瞒得住您?”
桂姨想了想:“也罢,今儿就带你同去。可不许乱跑!”善姐儿脆声应了,快步跑着去准备。
看着喜不自胜的善姐儿,可馨觉得她们真得活得很可怜。平日里除了勾心斗角算计着如何在主子面前争宠,便是挖空心思地惦着怎样讨主子的欢心,唯一的乐趣只有得空时出府去走一圈,即使只是去寺里烧柱香,也是难得的奢侈。
出了园门,老周已在马车旁候着,脚凳也已安放妥当。可馨踩上踏凳,他伸手来扶,可馨笑着摇头,他沉默地退在一边,可馨不禁多看他两眼。虽说称作老周,其实也不过三十左右年纪,总是佝偻着腰耷拉着脑袋,看不清五官。他的话极少,常常缩做一团坐在车辕上,很是愁苦的样子。让可馨感觉有异的是他的手,虽然他总是双手拢在袖中,刚才他来扶可馨时,可馨看见了他的双手,光润、干净,指甲修剪整齐,决不是一双普通车夫的手。
善姐儿打扮得花红柳绿地走来,娇笑着对桂姨行礼:“桂姨!”桂姨淡淡地看她一眼:“好太的架子,倒让小姐等起你来了!”善姐儿脸一白,慌忙跪在当地:“奴婢该死!”
桂姨静静地盯了她好一会儿,才冷冷地道:“仔细着自己做奴才的本份才好!”这才转身上车,善姐儿尴尬地爬起来,跟着上了车。桂姨寒着脸不去理她,善姐儿站不是坐也不是,满脸涨得通红。车马行走间有些晃动,可馨见善姐儿一幅可怜相,让些位置给她坐,善姐儿感激地行礼道谢。
上好的青呢装饰的车篷,式样简朴却实用的双轮马车,只不起眼的角落绣着个小小的“秦”字。全黑的高大骏马,睥睨间丰姿俊秀,四蹄翻腾踏着悦耳的节拍,奔跑在青石铺就的官道上。老周轻轻挥动马鞭,凌空一击,发出“啪啪”的脆响,催着马儿一路小跑向西出了闾门。
三、初见
轻轻打起窗帘,细细的雨丝夹着潮湿的青草味道,混和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墙角,路面、树叶、发丝甚至心房,都密密麻麻的被这细细的雨丝占据着,乳白色的水雾如一幅古画,长久地挂在天地间,细细密密的雨丝,如同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天地万物网在其中,让你无处可逃。可馨轻叹,这就是江南秋雨了。
自幼生长在北方的可馨,一点也不喜欢这没完没了的雨天。到处都是潮潮的、阴阴的,浑身上下也黏黏的,感觉好象快要发霉了一般。
无聊地看了会儿车窗外的风景,又耷拉着脑袋靠在桂姨身上打了个盹儿,马车缓缓停下,可馨抬起头,恰好齐先生掀起一角车帘问道:“到枫桥镇了,可要下来走走?”枫桥?可馨的心一跳,莫不是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枫桥?
可馨赶紧点点头。
因为头发还未长起,她平日里都做男孩装扮,齐先生笑着伸手抱她下车。桂姨撑开伞递给齐先生,自己随后下车,善姐儿瑟缩在车厢角落。
“先生,你也去上香?”可馨挽着齐先生的手臂,笑问道。
齐先生侧过脸,正看到可馨凝脂般的小面孔,晶莹得好似会发出光来。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目光再也无法收回,神情却有些黯然。
齐先生回头看了眼桂姨,浅浅笑起:“阿桂,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桂姨温柔地笑着,轻声说:“那天,也下着这样的细雨。老太爷派人来传话,说有客到,要小姐到前厅去。小姐在前面走,我在身后替她撑着伞,你从一棵花树后面跑出来……”桂姨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她轻吸口气,“那天你穿的是件雨过天青色的长袍,见我们被你吓到,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二十年了。”齐先生叹息,“到现在,我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见锦如披着樱桃红的衫子,雪白的脚上踏着木屐,向我走来。”他现出个苦笑,“我还记得,那是双朱漆描金折枝梅的木屐。”
可馨眼前仿佛看见一幅场景:阴雨霏霏的江南,滴水的飞檐,涟漪阵阵的河道,长着青苔的石桥,娉娉婷婷的红衣少女,踏着玲珑木屐,带着雨丝般的轻愁,踩着细雨的韵律,“笃笃笃”地行走在婉约油亮的青石板小巷子……
“上车吧,当心着凉。”齐先生送可馨和桂姨上车,自己在老周旁的车辕坐着。
马车行过枫桥古镇的石板路小巷,来到枫桥桥头,可馨透过车帘抬眼望去,但见碧瓦黄墙的寺院坐落在绿树丛中。莫非这就是诗韵钟声千载流传,名扬天下的寒山古寺?马车缓缓停下,老周说:“小姐,普明塔院到了。”
齐先生跳下车,老周搬过踏凳放好,先扶着桂姨下车,桂姨转身来接可馨。可馨刚踩上踏凳,齐先生一伸手把她抱起来,带着她打个旋转,青色的裙裾飘飞,高大的青松翠柏也在头顶旋转。可馨无声地笑,那一刻,即使积雨的云层也不再阴暗,每一朵乌云都似镶上了金边。
普明塔院位于姑苏城西十里的枫桥镇,香火极为鼎盛。桂姨是这里的常客,知客僧一见她,顿时满脸堆欢地迎过来。抬头望去,巍峨的山门上,银钩铁划地题着六个大字:妙利普明塔院。齐先生仰望着这六个字,满脸的震撼,“好字!这份气吞山河的气势,世间少有。此字必是出自琅琊王氏之手!”
知客僧谦卑地笑着,难掩得意之色:“阿弥陀佛!施主好眼力,此字正是王先生所题。”
进入寺院,院内树木葱笼,青松翠柏修竹碧萝掩映其中,更有曲径通幽,花木扶疏。知客僧将他们引进正殿,高大的佛像坐在神龛上,在香烟燎绕间,漠然俯视着跪拜于它脚下的芸芸众生。可馨学着桂姨的样子,在佛前上香,行礼跪拜。
礼过佛,桂姨和善姐儿跪在佛前虔诚默祷,然后摇动签桶,求签、解签,齐先生也不知了去向。可馨无聊地在殿中转了一圈,撑起油纸伞,慢慢地向寺后走去。
细雨濛濛淞淞地下着,已近正午时分,不远的前殿上传来阵阵梵唱,潮热的空气中夹杂着香火的气息。缓缓行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低低吟哦着戴望舒的那首《雨巷》: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在这样的雨中,诵着这样的诗句,连细雨都变得诗意了起来。
正沉浸在丁香一般的哀怨和彷徨中,一缕似有若无的笛声飘入耳中。可馨站定,凝神静听。伴着笛音悠悠,朗朗琴声扬扬洒洒地奏响。绵绵的雨丝轻轻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沙的声响,和着雨丝滑过的旋律,她循着乐声穿过垂柳的掩映,来到一片竹林边。
笛声听得越发真切,清扬柔和却难掩一缕淡淡的忧思,纠结的雨丝,穿行在竹林间的轻风,都似因着笛音而忧伤。琴声却带着清风般明快的爽利,与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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