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很重,其中隐含的含义更是深刻。
之前纵使两人有着一个师兄弟的名分,但是却并不牢固,就像韩擒虎当初对袁来说的那样,申屠沃甲欠的是武当归的人情,却不是袁来的,两人之间本身没有啥感情,所以申屠沃甲虽然支持袁来,但这个力度还是有限。
换句话说,那个时候,袁来还并不算是真正的自己人。
而现在……
有了虞卿的这层关系,申屠沃甲再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这表明,袁来在这一刻已经彻底获得了整个西北军的全力支持。
而这种支持的分量在某种程度上甚至都已经毫不弱于一个顶尖宗门。
虽然说,这其中也有袁来自身实力潜力的体现,但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还是这层渊源。
袁来心中无声概叹,感慨之余,更有欣喜,在这种时候意外得到申屠沃甲的全力支持,有这块筹码在,原本十分艰难的前途困境也将大为改观。
而有了西北军的支持,他的心思又活泛起来,比如与南宗的合作,这样看来应该再找机会与杜康重新谈一次。
申屠和袁来都不是很虚伪喜欢说那些废话的人,也都不是善于表达感情的人,所以,当申屠做出了这个承诺之后,两人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吃菜喝酒。
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已经在无形之中密切许多。
饭毕,唤来仆人收拾了,然后两人又喝了顿茶,简单说了些事,之后申屠沃甲有些关切地问了下婢女虞卿的情况,听到说夫人情绪已经好了很多之后,他才露出由衷的笑容。
两个人的感情很深厚,这点从细微点滴中便看得出来。
“去看看她吧,我想她肯定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申屠沃甲在这种事上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细腻心思。
袁来点头,随婢女而去。
等他走了,厅中就剩下申屠沃甲一人。
这时候突然又听到脚步声传来,申屠沃甲好奇地抬头一看,便看到匆匆赶过来的竟然正是韩叙与那个小胖子。
“哦?怎么了?”申屠微笑招呼道。
对待韩擒虎的这个独子,申屠向来关照有加,韩擒虎修元气,而韩叙却修罡气,这罡气修行上便时常得到申屠沃甲的指点,在某种程度上,韩叙不仅仅是袍泽之子,更算申屠沃甲的半个徒弟。
自古有慈父严师。
也因如此,韩叙虽然在其他人面前大都是一副懒散样子,但是只要到了申屠沃甲面前,却立刻会态度端正许多。
此时韩叙面带恭敬之色地走过来,和身边的小胖子一起向申屠施了一礼,然后才笑道:“我们也是刚知道世伯回来,特来请安。”
小胖子有样学样连连点头。
申屠却是笑骂道:“你们少来这套,我回不回来你们还会在乎?说吧,到底过来是有什么事?”
韩叙面不改色地嬉笑了了下,这才道:“我们也是听说有位客人过来,所以……”
眼看着韩叙还在那拐弯抹角,小胖子顿时不耐烦了,直接上前几步,鼓着眼睛便道:“世伯,我们刚才遇见那个袁来了,他……真是那个袁来?”
小胖子姓魏,大名魏八图,小名尾巴兔,其父也是与韩擒虎一般的西北军中高层将领,这些高级将领本身便是关系极好的袍泽,其子也自然而然地混迹在一起。
魏八图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但是意思却是明白的,申屠一愣,道:“你们遇见他了?”
“不仅遇见了,韩叙还和他打……额切磋了一番呢!”
魏八图兴奋道。
“哦?”申屠沃甲并不动怒,反而是别有趣味地看向脸色尴尬直冲魏八图瞪眼的韩叙,问道,“结果怎么样?”
“回禀世伯,那个……”韩叙有些犹豫地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魏八图不嫌事大,乐道:“他,当然是输了呗,三拳两脚,就被人家打飞了!”
韩叙再瞪了他一眼,才低头道:“我学艺不精,是我……输了。”
在往常,韩叙要是和同龄人打架输掉,申屠沃甲得知后准会动怒,不把他痛骂一顿绝不善了,这次韩叙甚至已经做好了低头挨训,挨打要立正的准备,只等着申屠狂风暴雨般的喝骂袭来。
但是他低头了好一会儿,却仍旧没有等来料想中的风雨。
于是他疑惑地抬起头,就看见申屠沃甲正悠闲地喝茶,见他抬头,才摇头道:“你输给他,不冤。”
第四百八十二章 凛“春”将至
韩叙由是更加郁闷,心中自然是不服气,但是想起与袁来交手的经历,他又不得不暗自心惊。
尤其是对其本命之道的诡异十分惊异。
魏八图闻言问道:“所以他真的是那个袁来?”
申屠点点头,道:“就是他了。”
“我之前听说,草原上那个出现的小世界最终被他得到了?是真的么?”
“的确如此。”
魏八图倒吸一口凉气,仍旧纳闷道:“可是就算他有些本事,可是也没道理能打败所有人啊。”
申屠心里想着袁来那必是有宗门加成,你们就别妄自揣测了啊,尤其袁来自出道而来,便每每出人意料,这种天资卓越之人往往不能以常理度之。
申屠想了想,说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得清的,总之,你们绝对不要看低了他,而且……他与我也是极有渊源,以后正好你们都属于同辈,要多多走动,多学学,对你们有好处。”
韩叙暗自吃惊,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申屠对那个袁来的评价这样的高,但是多与其走动却是正中其下怀。
韩叙骨子里也是个骄傲的人,这次被袁来轻松击败让他很是憋闷,正所谓知耻而后勇,如果以后接触的时间长了,韩叙还真想什么时候再与他交手。
他想着这些,魏八图的关注点则总是奇怪,他嘟哝了句“什么同辈人,明明我比他大……”
然后便也默不作声了。
别看魏八图表面上给韩叙拆台起劲,但是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和袁来一对比,这差距大的让他这厚脸皮也有些难堪。
韩叙两人正准备多打听几句关于这个袁来的事,就见申屠沃甲突然伸出手指点了点额头,问道:“对了,廖先生与那个人那边还好?”
他这句话问的笼统,两个年轻人也不大明白,也不知这个好是怎么个好法,坏又是如何坏,韩叙犹豫了下说道:“廖先生和那位客人一直在西花园中下棋。”
“哦?多久了?”
韩叙有些迟疑道:“从开局到现在,已经足足一天一夜了。”
他犹豫了下,又道:“不过我过去看了几次,发现与其说是对弈,不如说是聊天,那盘棋的局面和平的很,看上去好像谁都没想赢一样,往往都是说了好半天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才看也不看地随便落子。”
申屠沃甲点头,并不意外道:“你的感觉应该没错,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什么事?”
申屠突然一笑,“廖先生虽然出自白鹿书院,但是却是个十足的臭棋篓子。”
“……”两人无语。
提起那两人小胖子魏八图却是来了精神,问道:“世伯,那个绿眼珠黄头发的人到底是哪的?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南北也都走过,可从来没听说过咱们启国那个地方的人是这种颜色的!”
“而且,他冒出来的也太突然了,他的修为我们也看不透,他到底是谁啊?”
韩叙没有阻拦魏八图,尾巴兔只有这一点好,直肠子,想到什么就说,疑惑什么就问,口无遮拦,这点算不上啥优点,但是放在西北军中,却反而是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眼看着两个年轻人期待的神情,申屠沃甲终归还是摇了摇头,道:“该你们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魏八图哦了一声,有些沮丧。
两人对视一眼,看出申屠心思飘飞,便决定不再打搅,施礼告辞。
申屠沃甲坐在厅中出了会儿神,才站起身出门,向西花园方向走去,行走的路上要经过一道石桥,桥下是左右各有两个不大的池塘,此时冬日寂寥,池塘边无烟柳,内中更无鱼儿,只是枯泽。
申屠沃甲站在桥上看着干涸的池塘,沉默不语,突然一位老仆从另一边走过来,看到申屠顿时施礼。
“老钱,还有多少日子开春?”申屠突然问道。
那老仆一愣,皱着稀疏的老眉,眼眶里两粒灰白色的东西像是暗淡了的星辰,又像是流水宴席上那盘子鱼的眼。
他思索了下,掰着指头算了算,回答道:“离着春分还有二十八天呐。”
“嗯。”申屠点了点头,说,“那真不远了,这寒冬一过,大地回暖,战马也都能活泛起来,人心也该浮动了。”
老仆疑惑地看着自家老爷,终归听不大懂。
“又是一年啊,老钱,你家里的地还租着呢么?”
“没了,不租了。”老钱露出笑容,说道,“老爷夫人仁慈,在府里挣得比在外面多多了,儿子也在府里有了差事,他也不乐意种地了,就卖了。”
申屠沃甲摇了摇头,忽然说:“你知道我为啥叫‘沃甲’么?”
老钱摇头。
“我父还在世的时候就和我说过,其实他本来起得名是‘沃田’,就是一片好地的意思,后来临盆了,找个了算命先生给卜了一卦,说啊,我这辈子离不开军武,所以沃田不合适,就多添了一竖,成了沃甲。”
“后来我才明白,这甲兵想要厚实,粮食才是根本,你瞧,我这名字是不是挺有意思?”
老钱有些茫然,羞赤道:“老钱……我不认字。”
申屠一愣,随后嘴唇动了动,叹了口气,喃喃道:“咱们西北啊,从根子上就缺文气。”
“缺文气啊……”
他摆摆手,便继续前行,只是临到了踏出这座小桥的一刻,突然想起来什么,扭头吩咐道:“等开春了,早点把池子里的水铺上,记住没?”
“记着呐!”
“好。”
申屠沃甲点点头,继续前行,等他踏入西花园,遥遥望见两个在亭子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的人的时候,才振奋精神。
“先生!”
他大笑着走过去,在第三张石凳上坐了,然后冲廖先生点了点头,才看向金发碧眼的乙未。
露出本来面貌的乙未也看着他,两人对视,却无杀机,只是都看到了对方眼珠子深处的东西。
乙未看到了沉重。
申屠看到了炽热。
沉重如山岳大地,炽热如地心炎火。
目光交织,各自肃然。
廖先生淡笑问道:“大帅,他可来了?”
申屠沃甲回答道:“来了,但是先不要见。”
“为何?”
申屠目光忽暖,望向府中某处,道:“给他们一点相处的时间吧,有事,明日再议。”
第四百八十三章 自告奋勇
当寥落的星辰从厚重的云层之后露出来之后,袁来才终于从虞卿的房间离开。
他踏着轻缓的步子,正巧看到月光落下来,将建筑映照的一片雪白。
空中有一大块厚云飘过,就像是一块浮空大陆,曾经便有人幻想,若是那些飘荡的厚云真的是一片土地,那么那里居住的肯定就是传说中的神。
院子空荡,人其实不少,只是这里已经算是内宅居所,寻常仆人也不能随意走动的。
袁来沿着走廊行步,开始回想这一场长谈。
虞卿不愧是个很有能力的女人,很是巧妙地便化解了两人之间的生疏,之后慢慢从旧事开始诉说,整段交谈中前一大半都是她在说,在回忆,在唏嘘,后半段才轮到袁来说话。
关于她与申屠沃甲的事属于烂俗的爱情故事,没有太多好讲。
袁来更关注的则是几点。
比如说虞卿就谈起了云宗覆灭之事。
与袁来曾经也猜想过的一些阴谋论不大相似,在虞卿的调查中,当年那一场灭门之灾看上去的确很……正常。
如果云宗没有那么深厚的历史,并非有当初辉煌的底子,而是真的就只是一个弱小的小门派,那么这种得罪大人物被迁怒灭门的事就很稀松平常了。
平常到,让人甚至都提不起复仇的兴趣。
虞卿对袁来足够坦诚,也谈及她最早的时候的确是抱着复仇的念头,包括当初与申屠沃甲一起趁着京城动荡,夺了军权,开始打造自己的地盘往独立军阀的路子上走,也有这层想法在其中。
当时无论是申屠还是她都对朝廷抱着一种仇恨的心里。
这种仇恨也让彼时还年轻气盛的两人开始自立,而之后的十几年里,随着年龄增长,肩膀上也不再仅仅有一家的情绪,还肩负着整个西北军十几万将士,还肩负起西北数个州府数百万百姓。
更知道了启国皇室是多么强大的一只庞然巨物,这种强大也开始让他们认清自己当初想法的幼稚。
总之,其实时光最是能杀灭记忆,无论是好的记忆还是坏的。
当初刻骨铭心的,后来也就慢慢看淡了。
虞卿已经基本放弃了复仇的想法。
这是袁来的判断,也让他松了口气,假如虞卿发了疯拉着他要报那和他其实没啥关系的仇,那他还真难以接受。
虞卿的态度很明确,就是想他慢慢在西北将云宗重新建设起来,她将会全力帮助他。
这个答案,袁来很满意,但同时,却心中仍有不安。
虞卿的想法当然是好的,她不想袁来去冒险,只希望他能安安稳稳根扎西北,将曾经的宗门重建起来。
这片心不掺杂利益,袁来感受得到。
但是……
袁来本能的觉得,虞卿的愿望可能要落空。
随着修为提高,他越来越察觉到一种紧迫感,一世的秘密他已经猜测出了很多,就像是照亮了一片地图的黑暗,但他仍旧不清楚,那仍未浮出水面的冰山本体究竟如何巨大。
袁来有种预感,随着他掌控了卸甲世界,有些事将要发生。
他抬起头,看着空中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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