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声音就如同响在耳边,每一个词每一个字都那样清晰,那声音是如此之大,如此是深重,让袁来竟然感到振聋发聩,一种玄之又玄的奥妙之感充斥心间!
他坐在岸上,看着潮起,而后是潮落,看着月出海上,而后上升天际再下坠,再上升,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月盈时势大,月亏时势微,就这样一直看着,看着……金黄色的小心脏依旧在有力地跳动着,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悟性,袁来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悟性本来就极高,就如同他只是在外监看了一场短暂的战斗就能明悟了“杀气性寒,显冰霜”的道理,寻常悟性的人绝不会有他的那种感受,他只是翻阅黄庭经百遍便能自行跨入第一境,这本来就是不寻常的。
只是他不认识其他的修行者,所以无从比较,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悟性其实很好很好,但这天地间总有层出不穷的妖孽横空,他的悟性本也不算天地间最顶尖的,但是如今……一位圣贤将自己的道心种在了他的身体了,于是一切都不同了……
这颗道心的品质属于圣贤之品,对大道的亲和和理解都极为深刻,于是当袁来展开那幅画的时候,它便将袁来本就高的悟性生生又拔高了几个层级。
悟性也是可以累积的,没有积累的悟性叫做天赋,有了积累的悟性叫做“感动”。
就如同一个少年天才和一个老年农夫,看到了蝗灾、洪水、大旱之年,少年再如何聪慧也只会觉怜悯,农夫再如何蠢笨也会生出更加复杂也更加深刻的感动。
修行一途,重在开悟。
没有阅历没有感动的悟就如无根浮萍,所以那些修炼至高深处的修行者才会红尘炼心,当然,那个阶段于少年们依旧遥远不可及。
……
考房内,考生们依旧在奋笔疾书,随着时间的推移,考生们渐渐步入答题的节奏,思路也更加灵敏起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大约一半,谢采薇看了眼桌山的试题,只余一二张而已。
长久的答题也令她有些劳累,于是她抬起头向袁来的座位看去。
监考的男修士也随之看了过去。
座位上袁来竟然睡着了,他趴在桌上,身下是唯一的一张载着附加题的试卷,桌子左上角则是厚厚的一笔未动的考题。
而整个人正趴着,眼睛紧闭,神态舒缓,甚至有些庄严。
谢采薇怔住了,随后她开始真的担心起来,她当然不认为袁来会是那种一题不会的草包,就单单从平常相处的那份淡定从容和睿智来看,他毫无疑问是个优秀的少年,可是……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先是迟到,再是睡觉,如今时间已经过半,难不成他有信心在剩下的时间里答出一个足以通过考核的成绩不成?
谢采薇觉得这种可能性太小,那么……看样子,袁来几乎是已经注定在初试就要出局了,而且是以如此丢脸的方式出局。
(两章连更,翻页阅读下一章。)
第六十一章【交白卷的考生】
监考的男修士则和谢采薇情绪不同,当他看到睡得安然的少年之时,一股无名火陡然蹿上心头,他并非是那种对谁会天然抱有偏见的人,但是面对着这种先是迟到再是睡觉的考生,他也实在没办法保持很淡定的心态。
其实,无论袁来成败与否都与他无干,但是他依旧很不舒服,他觉得袁来这种态度无疑是看不起北宗的一种表现。
于是他走了过去,打算将袁来唤醒,这倒也合乎规矩。
可就在这时候,“睡觉”的袁来忽然间睁开了眼睛!
他一脸心满意足地直起身来,看到了抬起手正打算拍在他身上的监考,道:“咦?有事么?”
“哼。”男修士连回答的心思都没有,只冷哼一声便拂袖离开。
袁来此时心情不错,所以他对这个监考的态度丝毫没有在乎,很快的他注意到了看向他的谢采薇,女孩儿的眼睛里注满了担忧。
袁来云淡风轻地递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等谢采薇忧心忡忡地扭头继续答剩下的寥寥的题目后,袁来看向了自己桌上的那张纸。
“这附加题……也不很难嘛。”
他笑了笑,心里对这道题已经有了把握。
“原来这题目的关键并不在我写什么答案,它也没有任何标准的答案,而是要让我写出文字来将感悟到的这画中道痕描述出来,书法可以寄存精神道韵,从字里就可以看出我究竟是否明悟了这画中真谛。”
他当然已经明白了画中的含义,画主人观潮而后感触到了一条修行之路,由涨落盈亏之道上升到天理循环之道,再向上就是轮回之道。
这是一条修行的路线,而非某单独一种感悟。
“那么写些什么字好呢?”
他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一句诗句似乎很合适。
于是他第一次拿起了笔,蘸墨,挥毫在这张淡青色的纸上纵横随意写下了一句诗: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这是唐代诗人张若虚的一句诗,虽然未必合乎道韵,但最起码应景。
而在他挥毫写下这行字的时候,一缕缕关于这画中道痕的感悟也随之付与笔端。
诗成,道毕。
而这时候谢采薇也答完了最后一道题目,她根本没有试图去答附加题,因为在所有考生心中那附加题都是完全浪费时间的东西。
谢采薇对此也毫无信心,更重要的是尽管她答得很快,但头脑其实以经疲累了,北宗的初试真的很难,让她也觉得疲惫不堪,这样的状态已经没办法挑战附加题了。
她没有检查的习惯,但也不打算交卷,她想等等袁来。
可是她不交,有人却要交了。
袁来站了起来,望向监考道:“我要交卷!”
监考和整个考场的考生都看了过来,袁来感到有些无辜,他真的是没打算用这种无聊的手段出风头的,交卷只是因为他答完了,如此而已。
监考的男修士有些意料之外,但想想这也是情理之中,既然都全然不会到了在考场上睡觉了,那提前交卷也很正常了。
他走了过去,果然看到了整整齐齐的一叠空白的考卷,除了名字,没有任何答案的白卷。
至于袁来答的那道附加题,按照考场的规矩是要放在试卷的最底层的,这是规矩,他也不准备违反,唯一有些担心的是自己前面的考卷都是空白,不知道判卷的老师会不会有那个耐心翻到最后一页。
这个只能听天由命了,相信北宗这么大的宗门总不会做出那等疏漏的事情吧?
“你确定要交?”那修士冷冷问道。
袁来点了点头,脸色堂皇。
男修士看到这少年一脸的理所当然不由得心里更加不屑,这等草包考生肚子空空也就算了,交白卷竟然能如此面不改色毫无愧疚也真是一朵奇葩了。
“我可是要提醒你,你这样出门可就相当于放弃进北宗的机会了。”男修士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忽然冷声提醒道。
“放弃?我可没放弃。”袁来笑道。
“没放弃?”男修士被他气乐了,冷笑一声拍了拍那厚厚一叠考卷道:“都交白卷了还说没放弃?”
此言一出,顿时收获一室惊愕!
交白卷?
这可是自打北宗开考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啊,试想这些能入门的考生哪一个不是抱着必胜的信念来的?北宗作为大陆第一宗门,何等傲气,可如今竟然有人交白卷?这不仅仅是袁来一人的问题,更加也是破北宗先例的一件事情,无论这事情怎么说也绝不是能让北宗长脸的光荣事迹。
当然,考生们并没有想那么多,他们大多只是单纯的惊愕,交白卷这种事情怎么都说都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趣事了。
果不其然,几乎所有考生都露出一种看笑话的神色来。
袁来不打算解释,当然解释也没用,他就算掀开试题说你看我解出了附加题啊,你们看,收获的肯定也是更多的白眼儿,他的答案是含在字迹中的道韵,在场的人中几乎没有谁有那个境界去看懂。
既然说了也无用,那他干脆不解释,只是说:“我要交卷。”
“行。”男修士呵呵一笑,将这叠“白卷”封了起来,然后看也不看袁来地转身离开。
谢采薇一见叹了口气,也站起身来,道:“我也交卷。”
谢采薇的交卷是情理之中的,监考的两位修士甚至还关切地问她要不要检查一下,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后,才有些不舍地给谢采薇放行。
毕竟她已名声在外,且整个答题过程都在监考修士的眼里,和袁来简直是两个极端。
一个是好学生的极端,一个是坏学生的极端。
一个是学神,一个是学废,没有可比性。
虽然这两个人几乎是一同交卷,一同出门,离开。
千级石阶上没有人,空空荡荡,提前交卷这种事情也就这两个家伙做得出来。
袁来在前,谢采薇在后,相隔了一个身位,沉默地走了十几级石阶后,谢采薇终于开口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点私事。”
“你这样初试是没法通过了。”少女认真道。
袁来停驻脚步,和少女并肩而立,淡笑道:“要不咱们打个赌吧,如果我没通过初试,那算我输,我请你吃饭,如果我通过了……”
“算你赢,我也请你吃饭。可是,你交了白卷。”谢采薇脸上没有嬉笑的成分,只有严肃。
袁来讶异道:“谁说我交了白卷?!”
(最近收藏就像潮水一样,忽涨忽落,咱心情起伏。。)
第六十二章【开卷】
(心情不好,所以有了第三更)
拾阶而下,山脚下的人群用一种意味难明的眼神看着空荡荡山道上走下来的两人。
袁来对谢采薇没有透露什么只是说咱们等放榜再看吧,然后两人在山脚下分别各回各家。
时间流逝,待钟声再次敲响,此次初试正式宣告结束。
涌下山来的考生们神情不一,有悲有喜,然后便是一阵阵的痛诉试题之难难于上青天,在一阵纷乱里有人说起了那提前下山的少男少女,很巧合的是两人也是同一考场。
于是在那考场内的考生宣扬下,袁来交了白卷的事情顿时闹得尽人皆知,在北宗试上交白卷?这真的不是拥有一般的勇气能做出来的事情。
袁来出名了,以一种诡异的方式。
刘重湖听到这个消息后皱着眉头连连叹了三口气,也不知道这三口气是因为袁来的不争气还是怪自己的期望过高或者说识人不明,在来的路上他还天真的将袁来作为对手,可惜这个对手竟然是如此的让人失望。
施青霖愁眉苦脸的出了考场,他头脑虽然聪敏这段日子又是下了极大的苦功,但依旧没有什么绝对把握,只是当他听了袁来交白卷的事情后顿时觉得心中的担忧也消散了三分。
“幸亏本少爷当初慧眼识人,一见面就知道那家伙就是不学无术的草包,所以一拳打杀过去,老丁啊,昨天你还非拉着我去赔礼道歉,怎么样?怎么样?交白卷!这人妥妥的无缘复试了,相比之下本少爷通过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嘛!”
施青霖得意洋洋,从愁眉苦脸顿时变成了荣光焕发,似对自己当初的决定佩服不已就差自夸为当世伯乐了。
老丁则苦笑着连连点头,只是回想起见袁来的那个清晨,就冲着那少年的一双眼睛也不像是个草包啊?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摇了摇头,总觉着有些古怪。
京城西边赌坊当天就推出了一份预测榜单,用以供京都市民预测这初试的成绩人选。
当然,这只不过就是一种披着榜单外衣的赌博而已,据说近来有关于北宗考核的盘子就开了大大小小几十个,不可谓不壮观。
榜单如今占据着第一名的是西陵赵西坪,西陵赵氏是书香大家,而赵西坪据说也是一等一的天才人物,极小的时候就由家中的修行者教导,很早之前就突破了第一境,然而这么多年却始终压着天分没有进入第二境,单以其文才而论,如果是要考科举那也是能争一争状元的人物!
而第二名就是谢家的谢采薇,谢采薇始终极其低调,但是在一些有心人的宣扬下其名声亦不弱,但最关键的之所以能排名如此之高还是因为这里毕竟是京城,而王谢两家在京城的底蕴实在是雄厚的吓人,不少人单纯就是因为她的姓氏就毫不犹豫往盘口里洒下了大笔的银子。
刘重湖排在了第二十一位,很低,但也并不出人意外,他虽在沈城声名赫赫,但是这里毕竟是京城,加上他又没有展示才能也未曾活跃于人们的视野中,因此能排这个名次也是正常。
就连施青霖都排在了一个过得去的位置,当然了,能排这个名次也离不开他自己往盘口里扔的不少的钱财。
每次北宗开考都会有这个预测榜单,每年的每一个位置的人选都从来不固定,然而今年却是不同,在榜单的最末尾赫然写着袁来的名字,尽管榜单上的名次不停地跳动,但是他却牢牢占住最后一名的位置,没有任何人能撼动他分毫。
“这也是一种本事,你说是不?”袁来站在书桌前,看着桌上那张预测榜单,心情似乎很好。
袁梨苦着脸看着自家少爷想了想终于还是点头道:“确实,是本事。”
“只是……少爷你把这位置抓的这么紧是不给其他人机会了啊,这有些不讲理了。”袁梨苦笑道。
“不讲理?好像是有点啊。”袁来竟然很认真的点点头,似乎完全没有听出袁梨的调侃。
“要不,我往那些赌盘子里扔点钱?好歹能让少爷你的名次往上提一些。”袁梨善意地建议道。
平心而论,这是个好主意,但是袁来却摇头道:“京城的赌徒们也不容易,咱就别往里扔钱了,咱家也不差那几个钱,要是让那么多人输的太惨那也太不人道了。”
如果他狠心投入大量的钱买自己通过,那按照如今的赔率肯定会让很多人输红眼,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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