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转身离开,还没出店门,却又被这名店员叫了回来,店员拿出抹布、水桶和拖把,嫌疑人接过,将地上的红酒拖干净,又将货架底层的溅上了红酒的商品一一擦干净。
期间,男店员朝着嫌疑人拖干净的地面上吐了一口痰,嫌疑人一愣,表情厌恶,却还是将痰拖干净了。
收拾妥当以后,嫌疑人离开,视频结束。
在新一轮人情冷暖的感慨开始之前,闫儒玉道:“从视频中看到,嫌疑人左侧额角有一道疑似伤疤的痕迹,与目击者描述一致……”
“等等,哪儿看出来有疤了?”吴错问道。
其余几人也疑惑地看向闫儒玉。
闫儒玉接过鼠标,将银行的视频调出,快进,暂停,播放。
就在嫌疑人走到门口,并扭头回来放狠话的时候,短暂的几秒钟,阳光以一个倾斜的角度照在嫌疑人左脸上,他眉尾处有一道几不可查的反光一闪而过。
吴错将视频慢放,几人这才看清了那道反光。
“老闫你是人吗?!”
闫儒玉笑着耸了耸肩,“把嫌疑人照片发给其余三名受害者,看他们是否见过这名嫌疑人,尤其是有没有与其发生过矛盾。”
小白犹豫着说道:“我觉得……凶手不是他。”
“说说你的依据。”
“据被害人描述,凶手是一个身手矫健的人,可是这个人……碰翻红酒的行为……嗯,至少能看出他顾头不顾尾,不像身手厉害的样子。”
闫儒玉点头,“有道理,但他是一条线索,而且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条线索,不妨再往下查一查,直至新的线索出现,或者确定这是一条死路。”
小白应声,表示明白了。
很快,另一名受害者传回了消息。
包工头表示,他认识嫌疑人!嫌疑人曾是他手下的一名工人!
“他叫杨广柱,在我这儿干了有一年多了,一直都是小工,一个多月前走了。”
“为什么走?你们之间发生不愉快了,对吗?”
“这……”
第一一二章 断脚筋(6)
杨广柱。
金子多记下了这个名字,很快就查到了此人的暂住地点。
“我去蹲点盯人!”小白自告奋勇。
有了上次被牛苏杰绑架的先例,吴错哪儿还敢让小白去蹲点,赶紧伸手将他拉住,并以手势告诉他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电话里,吴错还想跟包工头多了解一些杨广柱的信息,可包工头却一直支支吾吾。
众人于是明白了,包工头肯定也和监控视频里的两名受害者一样,做了什么违背道德的事。
闫儒玉开门见山道:“只要不是重案,都不归我们管,所以,你还是坦诚些,这样咱们都方便。”
包工头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电话里不时传来滋滋啦啦的杂音,他应该是捂住了听筒跟身边人商量着什么。
“警官,我现在不方便谈这个,要不名天早上咱们面谈,你看怎么样?”
“可以,那明早我们去你家。”
还未到第二天早晨,仅剩的一名受害者黑车司机也反馈回了信息。
黑车司机隐约记得载过这么一位乘客,他觉得对方是外地人,什么也不懂,就多要了一倍的价钱。
车距离指定地点还有好几公里,他看到路旁有人打车,就硬说已经到地方了,并强行让乘客下了车。
吴错对众人道:“嫌疑人果然跟五名受害者都存在交集,确定其身份以后就可以实施抓捕了。”
闫儒玉皱眉道:“抓捕?恐怕还不行,仅凭他与五人有交集有矛盾,不能证明凶手就是他。我们还缺少证据。”
“凶器!”吴错道:“凶器不好找啊,受害者和目击证人对凶器的描述各有不同。”
明辉一边翻看案宗一边道:“有两个说凶器是刀的,一个说是玻璃碴的,还有三个根本没看清。”
闫儒玉揉着眉心道:“玻璃碴的可能性更大。”
“有两名受害者说凶器是刀啊!”
闫儒玉接过案宗,一边翻看一边道:“可是,这两个人一开始也说没看清,后来才改口表示是刀。”
见众人疑惑,闫儒玉解释道:“人的大脑会根据已有经验,自动脑补未知信息。有时候,人会被自己的大脑欺骗。
简单来说,当你看到某家大门前挂着锁,你的大脑反馈的第一信息是:这家现在没人。你甚至感觉不到大脑将'挂锁'转换成'没人'的过程。
再想想本案的被害人,他们其实并没有看清凶器的样子,他们看到的事实是,自己的脚筋被瞬间挑断。
而根据经验,既足够锋利又十分常见的,只有刀!
所以大脑会给出暗示:凶器是刀!
我们做刑警的,应该进行有意识的训练,对大脑的此类暗示形成免疫,这对破案有好处。
我之所以更相信目击者小云的说法她说凶器是玻璃碴,是因为小云的描述更加具体,且还有她当时的心理活动因为凶器是玻璃碴,所以她觉得奇怪,凶手难道不怕割到手?这就是她当时的心理活动。
她是唯一一个有时间关注凶手的人,且她的说法简单、清晰,并包含心理活动的细节,由此可见她的说法更可信。”
闫儒玉解释完,扫视一圈,意思是“你们这些凡人明白了吗?”
明辉问道:“无论凶器是什么,还是一样没头绪啊。”
吴错却激动道:“不一样!如果是匕首,凶手一定会随身携带,即便犯案后要扔掉,也会妥善处理,我们没那么容易找到!但如果是玻璃碴……”
闫儒玉微笑挑眉,“如果是玻璃碴这种不易携带的东西……凶手很可能是在现场附近捡拾的,作案后又随手丢弃在现场附近。”
吴错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向了门口,“立即对第五起挑脚筋案的现场附近进行地毯式搜查,主要搜查附近的垃圾桶、垃圾堆,以及案发小巷的路面。”
小白举手问到:“那个……不用盯着杨广柱吗?”
“我联系杨广柱暂住地的片区派出所,让他们帮忙盯着,这种事地方派出所做起来轻车熟路,咱们也好集中人手搜寻凶器,找到凶器才是关键!”
第二天一早,对包工头的询问也取得了进展。
闫儒玉和吴错赶到时,包工头还在家中养伤,基本无法下床走动。
看起来他已经做好了被鄙视的心理准备,没有做什么铺垫,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与嫌疑人之间的矛盾。
“我跟杨广柱的事儿,说起来就一个字儿钱。
他在我这儿干活,就是工地上的小工,一天200块钱,工地管吃管住,干了有一年多吧。
刚开始我资金还算可以,每月10号准能把钱发下去,后来接连包了两个工程,钱都用在工程材料上了,工程干完了对方却拖着不结账。
我这儿手头紧,工人的钱就发不下去。
没钱,就接不了工程,没工程,挣不上钱,工资就更发不下去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拖着。
其实这种事儿在我们这行还挺普遍的,不是我们包公的耍赖,是上家跟我们耍赖,真不能怪我们。
你看那些被农民工堵在家的,被人跳楼威胁的,还不都是我们,我们是在中间受夹板气啊!”
“还是继续说杨广柱吧。”吴错提醒道。
“哦,对对对,杨广柱。
我不是欠了他的钱嘛,大概3万吧,他就组织了一群农民工,整天在我家门口堵着,还差点把我的车抬走。
拜他所赐,我的名声在我们小区可算是臭到家了。
可是,我只是天天躲在家不出门而已,可没敢把他们怎么着。
现在农民工多吃香啊,有专门的法律去保护,我听说还有专门帮他们讨薪的律师,是吧?
所以说,我不敢得罪这些人啊!
要说我跟杨广柱有什么过节,那就只有欠他钱这一条。
警官,你们看看我这腿,脚脖子上这么大个儿的口子啊!”
包工头拍了拍自己的腿,一边比划一边道:“杨广柱也忒狠了,至于吗?他实在是……”
闫儒玉打断包工头道:“你不是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吗?怎么大半夜被人在外头挑了脚筋?”
包工头一愣,讪笑道:“也不能老在家呆着,半夜他们走了,我也出门放松放松。”
两人自然明白他所说的放松是什么意思,闫儒玉面色如常,吴错则是硬把厌恶的神色忍了回去。
包工头又道:“不过,还真别说,自从我被挑了脚筋,杨广柱就再也没闹过事儿!”
闫儒玉和吴错对视一眼。杨广柱的嫌疑更重了!
第二天下午,对小巷附近的搜查工作有了进展,明辉在巷口一户人家门口的垃圾桶底发现了一片沾有血迹的玻璃碴。
将玻璃碴送市厅检验,其上的血迹与最后一名伤者假大师的dna一致,且玻璃碴上留有3枚指纹。
“立即采集杨广柱指纹进行比对!”
第一一三章 断脚筋(7)
指纹比对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不是他……指纹不是杨广柱的。”
吴错虽然不愿承认这一结果,但他自己就是痕检专业的,他亲自对指纹进行了比对。
“这条线彻底断了。”吴错无比沮丧地公布结果。
金子多补充道:“我将玻璃碴上采集到的指纹在指纹库里进行了比对,没有任何收获,看来这名凶手没有前科。”
案件再次陷入僵局,重案一组每个人都是百思不解。
一个人与同一案件的五名受害者都存在过节,同时,五名受害者之间并无任何交集。
这样的概率也太低了!
而这个人还不是凶手!
难道这仅仅是巧合?侦查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
众人看着白板上的案件信息纠结时,闫儒玉却并不在市厅。
指纹比对结果一出来,吴错就给闫儒玉打了电话,却是无人接听。
再打,干脆关机了。
“我去,这家伙躲哪儿去了?”
闫儒玉没躲,不仅没躲,还相当招摇。
此刻,他正舒舒服服地坐在孙朗的办公室里。
孙朗,本市最成功的房地产商人,继曹耀华之后。
他的办公室自然是富丽堂皇,将近4米的挑高,使得天花板上有足够的空间做出雕梁画栋的吊顶。
巨大的水晶灯,精致的油画,跟床一样大的办公桌,整面墙的落地窗。
对孙朗来说,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
此刻,眼前的年轻人彻底吸引了孙朗的注意。
“你说……谁?”
“曹维,曹耀华的儿子,来找你们了。”
孙朗沉默了足有十分钟。
之后,他拿起桌上的电话,只拨了一个号码,并说道:“今天下午所有行程取消……对,所有行程……我知道那件事,你帮我重新约时间。”
看到孙朗如此反应,闫儒玉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
推测对了!
“你为什么告诉我曹维的事?”
“因为我也在找他。”
“你?”
“私事。”闫儒玉简单利落地堵住了孙朗的窥探欲,继续道:“你也应该找找他,主动把旧事说清楚,解开误会,总好过他找到你面前质问,那样就太尴尬了。”
孙朗显然不是那种三两句话就被人吓住的土鳖,他道:“我有什么好怕的,他一个人,能把我怎么样?”
“呵呵。”
闫儒玉只笑了一声,直视着孙朗不再说话。
不多时,孙朗的目光开始退却。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况且对方还是一个与他有着杀父之仇的贼。
目光一退却,他的狡辩和假装强势就不攻自破了,闫儒玉继续道:“所以,我建议,我们合作把维少找出来。”
“怎么合作?”
“很简单,让我跟在你身边。”
“就这样?”
“就这样。”
孙朗靠在老板椅上的脊背向前倾了倾,使他能够近一些看看闫儒玉。
似乎这样就能把闫儒玉看个透彻。
“我能问问原因吗?为什么你跟在我身边就能找到维少?”
“因为他绝对想不到我会在你身边,也绝对不希望我跟你走得太近。”
孙朗还想问,闫儒玉却道:“只能告诉你这些。”
这个在商场上驰骋多年的40多岁的成功人士第一次觉得,眼前的年轻人是个棘手的麻烦。
“闫先生,恕我直言,我现在怀疑你是竞争对手派来扰乱我计划的,要知道,明天上午有一场特别重要的竞标,所有竞争对手都在盯着我们的最终出价。”
闫儒玉起身,丢下一句“算了,我找别人,反正曹维的仇家不止你一个。”毫不犹豫地走到办公室门口,伸手,开门。
“等等!”
闫儒玉背对着孙朗,挑起嘴角微微一笑,这一招总是管用的。
“你就这么形影不离地跟着我,就行了?”孙朗问到。
“当然,”闫儒玉转身,随手拿起博古架上一瓶瓶身看起来十分考究的洋酒,“为了预祝我们顺利找到曹维,喝一杯吧。”
也不管孙朗是否反对,闫儒玉只管倒了两杯酒,递给孙朗一杯,与他碰了一下杯子,对着窗口的方向一饮而尽。
孙朗则只是出于礼貌轻轻抿了一口。
“高兴点,孙总,说不定曹维正在看着咱们呢。”
孙朗也向窗外看了一眼,终于喝干了杯中的酒。
一个隐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被唤醒,从现在起,孙朗将夜夜不能安睡。
与孙朗合作究竟能不能找到曹维也就是维少,闫儒玉心里没底。
他知道,有些人是找不到的,只有等着他来找你。
好在,维少对闫儒玉依然抱有兴趣。
这天晚上,闫儒玉陪同孙朗参加了一个酒会,就在他吐槽上流社会的食物都是些什么鬼的时候,一只手突然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先生,要不来碗炸酱面?”一个身穿酒店服务员服装的人微笑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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