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8点,案情分析会。
纵然会议室窗户大开,里面却始终有一股怪味儿。
隔夜的烟味儿,头油味儿,臭脚丫子味儿,还有早点里炸油条的味儿。
当徐行二走进会议室,在尸臭味跟前,以上的所有味道就都成了小意思。
好在会议室里众人早已身经百战,见怪不怪。
徐行二将手中尸检报告分发给众人,他神色严肃,一整晚的劳累让他的脸色发青。
“三名受害者:林聪、张祥、张玉飞。
三人死亡时间基本一致,据推测,死亡时间都是在10天前,也就是5月6号晚至5月7号白天,与三人的失踪时间相符。
其中林聪的死因是急性颅脑损伤,他的后脑被人用钝器击打,形成了星芒状的伤痕。
张祥和张玉飞的死因是失血性休克,两人身上各有数十道凌乱的刀伤。刀伤有深有浅,深的刺破了内脏,浅的刚刚深入皮肤一公分左右。伤口没有规律可言,但是从伤口长度、宽度、深度判断,至伤凶器是一把普通水果刀。”
“只有一把刀?”吴错问道。
“是,只有一把,”徐行二继续道:“这也是接下来我要说的,三人中,除了林聪以外,其余两人手腕、脚腕有束缚伤,肩膀、膝盖、手肘等处有刮蹭伤。
根据尸检情况推断,最先遇害的应该是林聪,凶手在第一时间杀死了林聪,紧接着制服了张祥和张玉飞,并将二人捆绑,最后又用匕首将两人杀死。
钝器击打林聪头部,且一击毙命,实施这一行为的人沉着稳重,力气大,应该是一个成年男人。
制服并捆绑张祥、张玉飞,至少需要两人共同完成。
接着是刺伤被捆绑的两人,从刺伤手法来看,行凶者内心慌乱,力气小,可能是女人或者青少年。
根据现有的线索推断,凶手应该是两人,或者两人以上。”
说完这些,徐行二打开投影。
众人看到投影的照片上是一块带有褶皱的肉,肉的切口处白色的软骨露了出来。
“这是……?”
“半片耳朵。”徐行二道,“在受害人张祥的食道内发现了半片耳朵。耳朵尚未进入胃,没有受到胃酸的腐蚀,所以保存了下来。
经过dna检验确定,这半片耳朵属于人类。”
“那三名死者?……”
“三名死者的耳朵完好,这半片耳朵不是他们的。”
在场众人无不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耳朵,八成是凶手的!
搏斗时被咬掉的吗?
吴错立即对小白道:“摸排全市范围内的医院、诊所,重点寻找5月7日治疗过耳朵外伤的人。”
小白一边往本子上记录,一边答了一声是。
吴错继续问道:“对沿河建筑工地的摸排有结果了吗?”
明辉掏出笔记本道:“我们沿着发现尸体的地方向上游寻找,在河岸两边5公里范围内总共找到19处建筑工地。”
明辉将一张京北市地图铺在桌上,地图上用大头针标记了沿河的19处建筑工地。
一铺开地图,吴错又有了新的发现。
“三名受害者要去探险的凶宅在哪儿来着?”吴错问道。
闫儒玉拿起笔,在地图某处画了一个点,那正是凶宅的位置。
吴错接过笔,在科技大学的位置也画了一个点,“这两个地方离得挺近啊!也就7、8公里?”
“是啊,而且都离清水河不远。”闫儒玉道。
吴错将两点连成直线,又以直线的中点为圆心,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凶宅和科技大都被圈在其内,还向外扩了约5公里。
“发生凶案、拾取砖头,以及向清水河弃尸,应该都是在这一片完成的。”
被圆圈圈住的区域内,恰好有3处建筑工地。
明辉道:“我们白天重点排查这三处工地,看5月7日是否有人发现可疑的偷砖人。”
一直没说话的金子多道:“那我负责调监控吧,查清三人遇害当晚的轨迹。”
吴错点头,看向闫儒玉。
闫儒玉饶有兴趣地盯着手机上搜出的几张照片,照片上的房子破烂阴森,看起来颇有些诡异。
“是时候去传说中的凶宅看看了,毕竟是三名受害者的目的地。”
第一七四章 咬耳朵(6)
11点整,闫儒玉和吴错来到了凶宅门口。
许是因为阳光大好,站在凶宅大门口,闫儒玉并未感到图片里的那种阴森恐怖,反倒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住过的筒子楼。
老旧的小院,隐藏在大片棚户区边缘,紧挨着一个垃圾场。
周围路过的人大都是民工打扮,穿着又旧又脏的工作服,还有推着三轮车的拾荒者,脏兮兮的挂着鼻涕的小孩儿。
沿路竟然还有两三家挂着洗头房招牌的门店,透过脏兮兮的玻璃门匆匆向内看一眼,就会发现衣着暴露的女人。
这里容纳了京北市最底层的人民,破旧的房屋为他们车风挡雨,总比桥墩下、马路旁、公园的长凳上更像个家。
凶宅门口,木质院门已经倒塌,一扇倾斜着挡在门口,另一扇不知去向。
大门的木料上有一个树疤,像眼睛,敌视地看着两人。
吴错手一撑着倾斜的门边,跃起,落地,干净利索。
闫儒玉学着他的样子,手撑门边,跃起,肚子卡住了。
“老吴,先别走啊!过来帮忙!”
难得如此糗的时刻他还能保持一脸镇定,仿佛卡在门洞里的是别人。
“就这身手,你还是在外头等吧。”
“少废话!过来帮忙!”
吴错收起揶揄的笑,将闫儒玉拽进来,闫儒玉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土。
“走吧,进去看看,不是说这房子里有密室还是地道来着?”
吴错撇嘴,“看大门上的土,少说一个月没人来过了,估计不会有收获。”
“谁说非得走大门儿了?这种老宅子,千疮百孔,你看院墙那边儿是不是缺了一块儿?还有屋里通往外头的窗户,我刚看见窗玻璃都破了。”
吴错点头道:“那就先勘察一下你说的地方。”
两人各自戴上鞋套、手套,刚一进屋就有了发现。
西厢房窗口旁有几枚新鲜的脚印,显然是有人翻窗进来过。
吴错赶忙上前,看过脚印十分肯定道:“三种不同的鞋底花纹!是三个人!”
闫儒玉则掏出手机,翻出被他拍下来的尸检报告复杂冗长的尸检报告中也包括对死者衣物的检查记录,其内就有死者鞋底花纹的照片。
闫儒玉将照片递给吴错,问道:“能对上吗?”
“能!可以认定,这里的脚印就是死者留下的!”吴错十分笃定。
“看来三名死者如愿进入了凶宅,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活着。”
脚印出了屋门,直通向院子里。
院子里是石子地面,无法辨别足印。
吴错不安地看向堂屋,穿过堂屋就是第二进院子了。
“他们……应该会去那儿吧。”
闫儒玉已经起身向堂屋走去,吴错停在原地犹豫了一下。
“喂,吴小怂,别瞎想行吗?这就是栋破房子,没有什么鬼啊怪啊的。”
“你才怂!闫卡门!”
闫儒玉嘴上不饶人,继续道:“再说了,鬼怪见了你,就你那模样,指不定是谁吓谁……”
嘎吱
这是堂屋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扑棱棱
屋内有东西扑腾翅膀。
不!不止一只!这是闫儒玉的第一反应。
靠!一片!来了!
接下来,闫儒玉全凭身体的本能反应,他大吼一声“老吴小心!”俯身,蹲下,狼狈地抱头,就地打了个滚。
他的余光终于看清了屋内飞出的东西。
蝙蝠!
每一只个头都不大,却尖爪利牙,成群结队一个挤着一个地从屋里扑腾出来,黑压压的一片。
吴错被蝙蝠群一扑,坐了个屁股蹲,索性仰面躺下,躲过了这支“空中部队”。
“老闫!没事吧?!”倒地瞬间他还不忘问一句。
待头顶呼扇翅膀的声音散去,闫儒玉才惊魂未定地答了一句“没事”。
吴错起身,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
“这地方有点邪门啊。”
闫儒玉瞪了吴错一眼,“有什么邪门的?你没注意吗?咱们小区偶尔也能看见蝙蝠,天擦黑的时候开始在小区里飞,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
这回算是找着这些家伙的老窝了,还挺壮观。”
屋内有一股动物长期居住产生的特有味道,算不上刺鼻,但也绝对不好闻。
“你说那三个傻小子来这儿的时候,会不会也碰见蝙蝠了?”吴错问道。
“蝙蝠昼伏夜出,因为它的食物蚊子、蛾子等飞虫大多也是昼伏夜出的。
三名受害者深夜来此,应该正赶上蝙蝠出去觅食,撞不见的。”
堂屋的屋顶上颇有些雕梁画栋的意思,可惜时间久远,漆都剥落了,残存着油漆的地方也被蝙蝠爪子抓出了一道道细细的印记。
地面有至少十公分厚的蝙蝠粪便,屋子西南角不知堆放着什么,高高耸起一块,也被盖在蝙蝠粪便之中,看不出那耸起的本来面目。
粪便发酵的味道一阵阵的涌来,其上不时有不知名的小虫爬过。
粪便上留有清晰的脚印,吴错屏住呼吸,弯腰观察距离门口最近的脚印。
“是死者留下的!”
两人也顾不得脏臭,踩着粪便就穿过了堂屋。
第二进院子虽然杂草丛生,却仍有一番雅致的味道。
院子当中摆了一块儿巨大的怪石,远看那形状颇有些巍峨,近瞧就不行了,脏,还有裂缝。
院子一角有个小池,可惜水早就干了,里面的淤泥龟裂,又落了厚厚的灰。
这地方要是一个有生活情趣的人来打理,不出一个月应该就能面貌一新,但在闫儒玉和吴错眼中,就只能看到脏了。
不,不只是脏。
他们更在乎的是三名死者的线索。
脚印虽已经看不到了,但三人鞋底上所粘的蝙蝠粪便却散落在他们走过的地方。
追踪这一痕迹,两人很快来到了院子一角。
地上,一个类似地窖入口的木盖子引起了两人注意。
“就是这儿!密室入口!网上有一张照片,拍的就是这里。”闫儒玉道。
吴错撇撇嘴,“我看就是一菜窖,哪儿有什么密室。”
闫儒玉环视一圈,摇头道:“不像,可别忘了,这是民国时期的老宅子了,后院的布置尽显主人的闲情逸致,更像是主人的私人领地,怎么会把厨子、下人经常出入的菜窖挖在这里?我看这个洞更像是后人挖的。
不管是什么,先打开看看吧。”
两人抬住木板一起使劲。
木板开起的瞬间,大量蝇虫飞出,直往人脸上撞,比蝙蝠恶心多了。
两人虽抬起胳膊极力护住脸,却都闻到了随着蝇虫一起裹胁而出的一股血腥味。
或许……找到案发现场了?!
第一七五章 咬耳朵(7)
洞口直通向下,近3米的高度,直下去以后就拐弯了,看不出通往哪里,也不知下方的空间究竟有多大。
一只破破烂烂的木梯子直通向下。
“你留在上面,我先看看。”吴错道。
闫儒玉自知身手不行,只好打开手机上的闪光灯,帮吴错照明。
梯子实在太破,吴错刚踩上一只脚,另一只脚还未找到落点,被他踩着的那条木镫子就垮塌断裂了。
这一断,吴错只能以手扶住梯子两侧,顺势下滑。
“我去!”下到洞底,吴错只觉得手掌被磨得火辣辣地疼,橡胶手套被刮破了,手上磨出来一个水泡,好在没有破皮。
“怎么样?老吴!”闫儒玉紧张地喊道。
“没……小!……”
一句“没事”还没说完,吴错就改口想要叫“小心”,可惜还是晚了。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闫儒玉身后,吴错发现的时候,那黑影已抡起了手中的铁锤,直砸向闫儒玉后脑勺。
铁锤锤头比人的拳头大出许多,一头圆,一头尖,锤把儿奇长,不像一件工具,倒更像是冷兵器时代的一件武器。
若是闫儒玉被这一下抡实了,脑袋准得开花,没跑儿。
情况危急。
吴错神色一变,闫儒玉就感知到了危险,两人早已心有灵犀。
铁锤破开空气的嗖嗖之声令他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躲?来不及了。
挡?开什么玩笑,他哪儿有那个本事。
一瞬间,冷汗同时出现在了两人额头上。
只有一个办法了。
闫儒玉一弓身,大头朝下直接栽进了眼前的洞口。
铁锤尖锐的那头刮着他的头皮掠过,冰凉,冷酷。鸡皮疙瘩字头皮开始,迅速蔓延至全身。
那只握锤的手应该很稳。
吴错顾不上别的,伸手一把扶住了闫儒玉,免得他摔个狗啃屎,自己也被撞了个趔趄。
“别管我!上!”闫儒玉大喊着。
吴错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冲上前去。
洞穴上方的人更果断,直接将木盖盖了个严严实实。
吴错两步踩上破梯子仅剩的一条木镫,伸手使劲儿去顶那木盖。
他能感觉到一只脚死死踩在木盖上,如同千斤坠一般,任他使出全力去推,那木盖依旧纹丝不动。
“用这个!捅丫的!”闫儒玉将两根木棍递给吴错。
他被那锤子一抡,依旧惊魂未定,后怕得手脚都在发抖,可这也大大激发了他的斗志。
他龇着牙,表情发狠,在坑底直跳脚,就连吴错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闫儒玉。
他何曾如此狼狈过?
吴错接过木棍,卯足了劲儿向着木盖一阵捅。
咚咚咚咚咚咚
木盖是一条条巴掌宽的木板钉在一起的,被吴错对准一角猛捅之下,那一角处的木板有了上翻断裂的趋势。
闫儒玉四下翻找,找到一根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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