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宦官,要是在金国早就一刀斩了,那武朝的一张破纸想让我们恭谨?咱们女真的勇士只佩服血海中杀出来的英雄,武朝那个小娃娃还是算了吧。”
他热潮冷讽的说了一句,正品着茶水的翰忽合上茶盖,嘴角轻笑:“朝廷也有规矩,武朝人自然遵守他们自己的,而我们信奉刀剑弓弩。”
翰忽起身走到窗户望着外面,树荫下投在间隙下的光斑,不远的临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道喧闹。
“明日上朝见了武朝的小皇帝,把事情争下来,我们的事就算完了,只是那武朝主事的那人到底是何模样,明日也能见个分晓……”
光斑微移,映到了他脸上,那是日渐西沉了。
………
翌日,带着凉意的清晨,完颜翰忽整理了仪表,让忽图鲁捧着金国国书坐上同一辆马车离开了驿馆,去向那巍峨雄伟的皇城。
就算,武朝臣子并未收他的礼物,但两国相接,总归是避免不了的,金国的军事强大也是这泱泱中原不能视而不见,接见还是必然的。
只是完颜翰忽没有想到的是,入皇城后,接见他的一名老宦官说皇帝陪着东厂提督去了郊外的武瑞营检阅军队去了,还吩咐若是金使可一起过来。
出了紫宸殿,走在皇城宫道上,曹震淳谦卑的给身旁有些走神的金使介绍宫中的建筑,一些来历,心情有些郁闷的完颜翰忽举手打断对方的喋喋不休,语气蕴着怒气:“贵国之君纵是孩童也该知道两国交接不是儿戏,圣旨既是皇帝的口音,更应该遵循才是……”
“是是…咱家是知道的,只是圣旨太多了,不知道贵使说的哪一张?”
“嗯?”完颜翰忽咽下后面的话,微微张着嘴愣了一下。
曹震淳伸手拍打一下自己的老脸,谄媚笑道:“人老了,总是容易说胡话,贵使可不要与区区宫刑之人一般见识,咱们快快出宫去找找陛下吧。”
望着对方那张皱成一堆的老脸,完颜翰忽也没了怒斥的兴趣,鼻腔里响起冷哼,“泱泱大国做事朝令夕改,真是让本王感到…”
那边,老宦官谦卑的在前引路,低顺的接连应着:“是是…金使说的在理…”
不久之后,仪仗的队伍随着马车离开皇城。
插着金国旗帜的马车上,帘子里,忽图鲁心里有气不顺的撩开车帘望了望后方跟着的车撵,随后又缩回来,压低了声音:“殿下,武朝那个九千岁会不会想要加害我们,不然偏偏这个时候让去军营。”
软垫上坐着的身影埋着头查看手中将要递交给武朝的条约,听到他的话,抬头看了一下,又低下头,“那个白宁想要杀我们,他还不敢,本王不是别人可比,杀本王就是要与我女真再度开战,他区区阉宦,再大的权势也驾驭不了自家读书人的口诛笔伐。不过正好,咱们也好看看武朝的军队在这几年后有什么变化,回去后也好给皇兄说说。”
“殿下,那也不得不防啊,而且…咱们还要查探二皇子的下落。”忽图鲁皱着眉头,见翰忽没有说话的兴趣,便是止住了话头。
车辕滚滚,摇摇晃晃中,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这么快?”
貂尾皮帽抬起来,翰忽揭开车帘,外面的是一个衙门,洁白的墙壁,漆红的大门显然他们连城都还未出。
随后,有人站到车外禀报:“殿下,武朝的那位宦官让咱们进去东厂看看。”
翰忽冷笑,回头对忽图鲁说道:“听说这东厂乃是武朝最有权势的衙门,把我们带来这里,难道下要下马威?呵呵,本王倒是想要见识一下。”
顺手将写着跳跃的纸页放下走出去,下了车撵,一直跟随的曹震淳依旧谦卑恭顺态度将他迎了进去,边走边说:“这是咱们九千岁吩咐的,说时辰还早,贵使第一次来武朝,应当来东厂坐坐看看。”
跨过大门,视野开阔起来。
一列列青衣鳞服、戴尖帽的番子在青灰色的校场上挥汗如雨,这些人并不壮硕,可每一刀,每一个动作下都带着沉沉的气势,提着棍棒的教头在大声呵斥,纠正动作。隐隐的,完颜翰忽闻到了空气里的血腥味。
“东厂果然有点意思。”他偏头对忽图鲁小声说道:“…。。这里应该杀过不少人。”
后者警惕的望了望周围,然后点点头。四周巡逻而过的锦衣卫、番子走路的步伐姿态,让他一种鸡皮疙瘩都起来的感觉,尤其对方看过来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刀子钉过来。
远远的,还有一道视线自校场那边的小楼过来,忽图鲁本身武艺不弱,敏感的顺着方向看到那小楼上,一个宽胖的身影立在那里望着他们。
“那是主持东厂运作的海大福海公公,年岁与咱家差不多大了,不过金使和这位勇士可不要小瞧他,他内力深厚着呢,一掌能轻易将人全身骨头震的碎粉。”
完颜翰忽并不在意这些话,战争才是主导一切的,个人武功再高又如何,他不屑的点点头,敷衍了几句,继续跟着曹震淳往里走。
视线越过一栋小楼的背后,几座高耸巨大的轮廓散发着阵阵热气扑面而来,完颜翰忽望着那几座熏黑的火炉,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
“不知道公公带我们来看这里是什么意思?”完颜翰忽皱了皱眉头,这里呛人的味道让他很不舒服。
一座铁架前停了下来,曹震淳保持着笑容,伸手从上面取下一件铁器,转过身时,旁边几名女真侍卫警惕的上前挡住。
完颜翰忽张手挥了挥让他们退下,对面,转过身来的曹震淳笑容不减,像摸着什么宝贝似得,摩挲在那件像长枪又像镰刀的兵器上,笑眯眯的看向翰忽。
“金使肯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吧。”
完颜翰忽见他笑的令人发麻,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只是疑惑还是勾了起来,说了一句不知后,对方将那件兵器展开,语气颇有些古怪。
“……听打造这种兵器的匠作讲啊,这东西能轻易将牛的蹄子割下来,就像歌麦子一样那般轻松,不过还未对马试过,想必应该是不差的,所以这可是宝贝啊。”
然而曹震淳并没有解释,带着他们继续走在几座火炉周围用来展示铁器的架子附近,并一一的给金国使臣队伍介绍。
“这是掌心雷…不过不是以前的那种了,听说改过几次,威力变大了很多,金使啊,要是当初秦明秦将军用的是现在这种改良过的,说不得当场就能把你家沾罕大元帅给炸死。”
“大胆”
忽图鲁大怒想要拔刀,完颜翰忽面无表情将他手腕握住推了回去,继续跟着听那老太监说话。
“…这是连环锥,现在只能看到锥,后面的铁链还没套上去,金使可能以为这是用来射人或者射马的吧?当初咱家也是这么想的,可后来才知道这东西就是在骑兵冲锋的时候,用大弩弹出去,钉进土里,那铁链就连起来,然后骑兵也冲了过来绊上去,哟…想想那画面,真是推山倒柱啊…”
全是针对骑兵的…完颜翰忽脑袋嗡鸣,但是他还是不明白那位东厂提督为什么要让他看这些东西,难道是为两国谈判增加一点筹码?
后面,老太监又介绍了几件东西…他没有听进去,脑袋不停的转动想着往后可能出现在谈判坐席上的内容。
耳中嗡嗡嗡的响着人声……
“…。。这是弹射针,往人堆里丢的,一种小机关。”
“……这件步人甲,看看上面的尖刺,朝人堆里一撞……。”
…。。
…。。
完颜翰忽不知道如何离开的东厂,马车上他也没有说话的意思,沉默的想着事情,离开巍峨的城门,车帘外,秋日的天空白云在飘,晨光已经升了起来,明媚的刺着他的眼睛。
周围山峦起伏,他们已经离开汴梁很远了,随后不久拐过一道山麓的林野,视野延伸展开,前方是巨大的营盘卧在山坳上。
写着武字的大旗在最高的天空飘荡招展,下面是无数的旌旗在拱卫。完颜翰忽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不仅仅是两国交汇那么简单。
走过来的,曹震淳一副谄媚表情,却是一把握住翰忽的手腕:“金使,请!九千岁在等你呢”
轰隆
云层间晴空旱雷落下来。
第五百五十四章 一战死,英魂镇北疆
巨大的校场,无数的旌旗猎猎作响。
除了守卫的东厂锦衣卫,并无任何武瑞军士卒列阵,空旷校场的高台前方,有身影捧着国书过去,宫中宦官搜身检查,除去其中一人的兵器后,引着他们走向点将台。
“金国使臣,完颜翰忽觐见”
带路的宦官高喧,甩着拂尘退到一旁,身后的两道身影很自然的靠近。“金国使臣完颜翰忽见过武朝皇帝陛下。”说话的时候,完颜翰忽躬身悄悄打量了一下上方的人影。
那是巨大的青龙翻水屏风的前面,一张蟒椅上,黑色金纹宫袍绣着螭龙腾云,一双踏云履绞着内八字,双手枕在扶手上,对方的视线冷漠的望着校场。
眼前的这个应是白宁了,完颜翰忽之前并没有见过,大多都是听说的,对方是武朝万人之上的东厂提督,一言决定任何人生死的权宦,神色上他收敛了许多,见对方半天没有回话,翰忽再次开口。
“金国使臣见过东厂九千岁。”
恭敬的话传来,蟒椅上的白宁终于有了一点动作,冷漠的眸子滑动,看向下方二人。扶手上,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薄薄的双唇微张,清冷的吐出:“不必多礼。”
然后,手掌招了招。
便是有人搬过一张椅子放到翰忽的身后。待对方坐下后,白宁身子朝前微微倾了一下:“听说前阵子,你们四处拉拢关系,不知可否告诉本督,这是要干什么呀?”顺手又接过曹少卿递过来的国书以及礼品条目。
下方,粗毫的女真汉子不乐意,上前一步,抬手指过去:“…你无权过问我们的行为,就算要回答,也只对武朝的皇帝,还请九千岁让陛下出来与我们说话。”
“忽图鲁!!”完颜翰忽皱眉,沉声喝道。
“无妨。”
高台之上,白宁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名粗犷凶悍的女真人,双唇勾起笑容,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皇帝还只是一个会哭闹的小娃娃,这些事情自然要本督这个做舅父的人来担着,就像你作为副使,却说着主使的话一样。”
忽图鲁看了看椅上的翰忽,识趣的闭上了嘴退后半步。
然而,下一秒。
“掌嘴”冷漠的声音在高台响起。
除去兵器的女真汉子哪里又是武艺精湛的锦衣卫对手,动了几下拳脚就被拧住,一名掌刑的番子过来,挥手就一记耳光扇了上去。
完颜翰忽想要上前求情,可白宁看也没看他一眼,只好重新坐了回去,过来的噼噼啪啪的声响,不绝于耳。
翰忽沉下气,牙关咬了咬,起身拱手道:“九千岁,忽图鲁乃是我大金臣子,纵然犯错也不该有武朝来执刑。”
“但这里是武朝。”白宁偏偏头,手握成拳撑在脸侧,“武朝本督说了算。”
随后,他把那张礼品条目扔在了脚下,站起身,展开的宫袍上螭龙翻腾像似活了一般,天光在云间绽放,龙鳞金色辉辉。
轰…。轰…
重重的脚步,从军营远处而来,不久,有战鼓在敲响,回荡在天空。完颜翰忽汗毛倒立竖了起来,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木椅哐的被撞的向后倒去,他回头,视线从满嘴红肿渗血的忽图鲁越过,巨大的校场那边,几支黑色的洪流从三道营门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而来。
那是整齐的步伐,冰冷的兵器高举的碰撞,以及充满狂热的眼神。
完颜翰忽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个东厂提督完全没有谈判的架势,哪么剩下的只有一个可能,他浑身颤抖起来,慌张的回头望向高台那边。
风吹起了那人的宫袍,袍摆轻扬,缓缓抬起了双臂,像是拥向视野中的无数兵将,然后握成了拳头。
“停”纵马飞奔的传令在高喊。
校场上,脚步最后轰的一声齐齐停下,地上的灰尘弥漫了起来,扬在天空。大风拂过,尘埃在空气里扭曲飘飞,蒙蒙的视线里,一道人影骑着战马冲过来。
马蹄自翰忽的脚下震动掠过。
唏律律
猩红的披风招展在风里,浑身甲胄的将军一勒缰绳翻身下马,甲叶在走动的震抖中过去高台,双臂拱手,声音雄浑威严响起。
“末将岳飞拜见提督大人。”
白宁颔首笑了起来,拂袖转身。
……。。
“九千岁…你们这是不宣而战…”完颜翰忽挣扎着朝前挤过去,视线里,那名叫岳飞的将领走上了高台,翰忽本拦着大叫,随后视线晃了一晃,被人打的跪下来。
貂尾皮毛掉在了地上,被几只脚踩了过去,风拂过来时,毛皮在微微抚动,台上,白宁看着岳飞捡起地上的国书翻了翻,捏在手心,合上眼帘,喉咙滚动。
“几年前,飞还只是一名武朝普普通通的百姓,老母在家、妻子贤惠,更有孩子还在襁褓中,日子还算过的去,后来,你们大多数人都记得的,女真人来了……”
捏着女真国书的拳头微颤,他闭上了眼睛,像是想起了那一年的画面:“…他们席卷了整个辽国,并不满足,又将刀刃指向了我武朝手无寸铁的百姓……烧杀掳掠。。。。。遍地尸骸,他们何辜啊…”
岳飞猛的真开眼,短髭怒张,将那破皱的国书扔了出去,砸在下方完颜翰忽的脸上,他的声音雷霆般咆哮起来。
“他们死的何其无辜啊”
他几欲瞪裂目眶,血丝布满,“山河在你们铁蹄下崩塌,寸寸土壤里流淌鲜血,多少冤魂在鸣冤,今日你们还来献上国书,上面写的什么……兄弟之邦!!!我武朝千万男儿岂能是那般没有骨气。”
锋利的佩剑自剑鞘缓缓拔出,冷芒在晨光中慢慢绽放。
“…我岳飞会让你们女真人好好看着,我汉人之骨,才是最锋利的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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