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傲如沈兰醒自然不屑于与只脏鼠比气势,所以两人对视不过片刻,沈兰醒便冷哼一声转了眼,一指镜台上的碗,冰冷而缓慢的说道:“你的命是她的,她的命是我的,所以你的命也是我的,现在我想要你们其中一个的命,你觉得要她的好还是要你的好?”
她在说什么?什么谁的命谁的命?
沈遥华疑惑的看着沈兰醒,沈兰醒却懒得理她,话说完便转身回到窗下的高榻上侧躺了下去,以臂撑首闭上了眼睛。
沈兰醒睁眼时美则美矣然煞气太重,但她闭上眼时便像换了个人,玉面朱唇,长睫如扇,青丝皓腕,玉**叠,处处美的惊心动魄。
女人对同类天生有着排斥之心,加上对方敌意明显,沈遥华只看了一眼便不愿再看,拧着眉头站起来走到镜台前看了一眼。
“婆婆!”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沈遥华乍一见到老神婆的样子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怎么会在一只小小的碗中,她怎么变的那么小,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怎么看起来像是……死了一样?
第035章 要谁的命
“婆婆,你怎么了婆婆,婆婆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婆婆你醒醒啊婆婆……”
沈遥华凑在碗边上小心翼翼的呼唤着,生怕声音大了会震碎了碗或遮伤了碗中的人。
连呼数声后,老神婆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乍一见到沈遥华也是惊了一下,但她很快便想到了原因,疲惫的叹息了一声,哑声道:“你为什么不听话?”
沈遥华想不到她第一句说的会是这个,一怔之后却没有回答。
在她看来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回答,明知老神婆有事,她怎么可能一走了之?
“走吧,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也不想再看见你。”
她的心思写在脸上,老神婆一眼便看了个通透,原本想要教训她几句,但实在是气力不济,只勉强撑着说了一句话便又失去了神智。
观虚术是幻术不假,但沈兰醒的观虚术却另有境界,真也可假也可,真真假假亦可。
比方说沈遥华方才经历过的便是假,老神婆如今承受的则是真假掺半,看起来她在碗里,实际上老神婆根本就不在这里。
那碗也不过是沈兰醒用来观虚的借体而已,如铜镜一般。
“你将我婆婆怎么样了?”
沈遥华千呼万唤得不到老神婆回应,只得回身怒问沈兰醒。
因为无法不怕,又因为不甘心怕,所以她便表现的有些色厉内荏。
她不敢相信眼前那般美貌又那般年轻的女子会是老神婆的师父,但老神婆那副完全没有求生之意的神情让她知道眼前女子就是沈兰醒。
只有沈兰醒才会让老神婆心甘情愿去做任何事,哪怕是死。
因为她对将自己抚养成人的师父有太多太多的愧疚,有太深太深的感情,那么沈兰醒呢,难道对自己昔日的爱徒只剩仇恨了吗?
沈遥华想要一个答案,沈兰醒却不肯给她答案。
沈兰醒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天亮之前一定要取一条命,可以是她的也可以是老神婆的,相互商量也可,由她做主也可,若她们在天亮前没商量好,那便两个一同取走。
“可惜你们黄泉路上作不得伴了,因为我会让你们魂飞魄散!”
沈兰醒慵懒的抻了个懒腰,冷笑着踏上隐在一侧的楼梯,边走边道:“我这人睡觉一向浅眠,稍有个风吹草动便会惊醒,你最好不要吵醒我,否则我便即刻送你们上路。”
她窈窕修长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楼梯之上,沈遥华对着空荡荡的楼梯口怒视了许久才恨恨的收回眼光。
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要人命还要给人定时辰定规矩,让人商量还不准人出声,沈遥华恨不得一把火烧了沈兰醒的紫竹楼,或是劈了她的紫竹榻,但她不敢,她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就怕吵到那位稍有个风吹草动便会惊醒的沈兰醒,怕她真的会一怒之下就要了她们两个的命。
她不想死更不想老神婆死,想了想不如便趁沈兰醒那个老妖怪睡觉时逃了罢。
想到便做,沈遥华小心翼翼端起镜台上的碗,蹑手蹑脚的向外走去。
碗很轻,门未关,楼外月色正好,照亮繁花绿草间一条蜿蜒而下的青石小路,像是特意指引着她逃跑的明灯。
沈遥华屏息宁神,每一步都走的万分小心,只希望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不要吵醒了沈兰醒才好。
她刚一踏上小路,碗中的老神婆便醒了过来,转眼看了看四周,虚弱不堪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原先她的脸色只是灰败,如今却像是被吸干水份的树皮,似乎随时都会成块的枯落而下。
沈遥华看的鼻子一酸,立刻掉转了眼光不忍再看,却也没有隐瞒,将沈兰醒的话说了一遍。
原以为老神婆会伤心,没想到她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低低道:“回去,你走不出去的。”
“我们不能回去啊婆婆,她要杀了我们。”
沈遥华将嘴贴到碗沿上,用极低的气声反对着,眼角余光一直盯着孤零零立于山颠的紫竹楼,就在那楼中住着个美艳而毒辣的女子,想要她们的性命。
她不明白老神婆怎么会在这样的师父,怎么忍心对自己一手抚养到大的孩子下毒手,只因为不够听话吗?
她坚持要下山,不管走不走得出去也要试试,老神婆却不理会她心中所思所想,只坚持着要她回去。
“回去!”
老神婆又气又急的呕出一口黑血,气色更加难看。
沈遥华看得满心悲苦,终是拗不过老神婆,不忍心看她的模样,只得又回到楼中,将碗一放到台上老神婆便又晕了过去。
沈遥华苦闷的在镜台前站定,盯着镜中蓬头垢面的人发起呆来,脑子里反复想着的都是怎么选择。
若是一定要选,她会选自己,但她又实在是不想死。
你告诉我,那该怎么做?
她默默询问镜中之人,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脸色苍白眼神惊惶,满脸满身都是无助,根本帮不了她。
沈遥华忽的想起了游魂,不久前她们是在一起的,现在呢?是藏起来了还是被害了?
她想不到的是,游魂与她只是一镜之隔,只是他们都破不了沈兰醒的观虚之术,彼此也就无法相见。
沈遥华站了半晌后慢吞吞倚着镜台坐了下来,将老神婆的墨玉簪子悄悄拿了出来,暗下决定要与沈兰醒拼命,
时间很快的流逝而去,沈遥华一直了无睡意,脑中乱的像是一锅粥。
“吱嘎~吱嘎~”
楼梯上的脚步声轻轻响起如索命的鼓音一般重重敲击在沈遥华心头,她抬眼望过去,望见沈兰醒窈窕纤长的身影,像看到了一条毒蛇。
“选好了吗?”
她的声音低而冷,眼睛里除了冷漠什么都看不到。
“我死了你会放过我婆婆么?”
沈遥华直视她的眼,小脸冷的像坨冰。
“当然,我可不是那等卑鄙无耻背信弃义之人。”
沈兰醒冷冷盯着镜台上的碗,那里盛着她的骄傲也盛的她的憎怨。
沈遥华慢慢站了起来,回头看了眼还在昏迷的老神婆,所有的纷乱在一瞬间全都化成了不舍。
第036章 迁怒
过往如烟如云,飘飘荡荡从眼前闪过。
沈遥华觉得自己一直是快乐的,虽然她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虽然老神婆一直对她很冷漠,但与世隔绝得已让她平安长大,不曾经受过世间的凄风苦雨,老神婆表面上冷漠却也给了她最大的自由。
她吃得饱穿得暖,从来不曾为生活而忧愁。
她煮饭,煮的再难吃老神婆也没骂过她一句,她去捡柴,一去半日只顾着玩耍只带寥寥几根,老神婆也只是瞪她一眼作罢。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怕老神婆,因为老神婆从来没对她笑过,从来都是冷脸相对,甚至极少与她说话,但现在想想,她是敬多于怕。
想要她命的妖魔鬼怪她不怕,比妖魔鬼怪更凶恶的沈兰醒她也敢面对,又怎么会怕把自己一手养大的婆婆?
谁想欺负她婆婆,那她就跟谁拼命!
沈遥华咬了咬牙,眼睛霍的一亮,迎着沈兰醒走了过去,细细的墨玉簪子紧紧握在手里,纤细的脊背挺的笔直。
沈兰醒傲然而立,深深的蔑视后藏着一分惊讶和三分恼怒,什么时候一个要饭丫头也敢挑战她的权威了?
她恼怒的点出一指,沈遥华便僵在了三尺开外,不管怎么用力也没办法再进分毫。
“你不配站在我面前。”
沈兰醒冷冷一甩手,沈遥华立刻便像个破沙包一样摔到了门外。
这一摔便将沈遥华摔的背过气去,过了好一阵子才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才勉强撑起半身。
沈遥华‘呸’的吐出一口血,仰着脸对屋中的沈兰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嘶声道:“好像谁愿意站在你面前似的,你这破地方比粪坑还不如!”
知道不会有好下场了,沈遥华便豁出去了,谁叫沈兰醒对老神婆那么恶毒的!亏老神婆一直满心愧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她倒真下得去手!
老神婆有什么错?不就是没经过她允许去救了自己么!至于么?
沈遥华在心里怒骂沈兰醒,沈兰醒的怒火表现的却比她直接的多,直接又是一挥手,沈遥华再次摔了出去,这次摔在了陡峭的青石台阶上,磕碰翻滚而下,磕的头破血流,留下一路血花。
沈遥华胡抓乱拽,抓了满手碎花断草根本就阻不住身形,很快便被撞昏过去,过不多久又被撞醒,如此反复着,不多时人便成了血葫芦。
沈兰醒你这个毒妇!
沈遥华在心中疯狂咒骂沈兰醒,咬紧牙关不肯惨呼出声,纵是早已磕碰的神智不清,却也知道自己在沈兰醒的术法之中,由此也知道老神婆说她走不出去的意思。
这台阶根本就是循环往复的,她滚了许久其实都是在同一段阶上,阶旁的花草早被她扯了个零落,台阶也早已全被染红。
我的血真多!有怪物!
沈遥华最后一念如此,眼中看见一只张牙舞爪的虫从眼前飞过,便彻彻底底昏死过去。
冷笑着站在紫竹楼前的沈兰醒看到一只血红生翅的怪虫杀气凛凛的飞了过来,眼中是不屑的,伸手欲拍又觉得厌恶,于是便挥了挥大袖。
‘啪’!
指甲大小的虫破开了罡风撞到了沈兰醒的袖上,如弹珠撞上了铁板,发出极大的声响。
沈兰醒一声惊咦内里出口,眼见虫子在眨眼间便将她的大袖咬出个洞也顾不上嫌弃伸出两指将虫子夹住举到眼前细看。
虫身坚硬如铁,在沈兰醒指间张牙舞爪的挣扎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着,转眼成了米粒大小,眼看便要脱出掌控,沈兰醒冷笑着喷出一口淡红色的雾气,将虫裹于其中时甩手皱了皱眉,抬指细看,发现食指内侧正缓缓的渗出些血丝。
“蝼蚁也敢欺我?”
沈兰醒眼神突的狠戾,一指点住飘在眼前的淡红色雾气,另一只手做了个握拳的姿势,淡红色雾气突的爆裂开来,眨眼便在空气中消散,不见虫身不见红雾,却有一丝细如发丝的莹白突然出现,在空气中茫然飘荡了片刻,缓慢的,犹犹豫豫凑近沈兰醒伸出的手指,缠缠绕绕转了几圈后停在上面不动了。
沈兰醒像中了术般的僵立着,眼中神色几经变幻后深深叹息一声,伸指捻起指上细细的莹白,似悲似喜的喃道:“沈竹息啊沈竹息,你活着时不敢见我,死后想必也没脸见我,既是死了为何不死的干干净净,如今只剩下这无识无觉的一丝残魄跑到我面前,这又算什么呢?”
凰蛊噬沈竹息之心而成,沈竹息最后一丝残魄也在其中,沈兰醒用术欲灭凰蛊,凰蛊重伤之下便将沈竹息的魂魄吐了出来,也亏得它这一吐让沈兰醒分了神,否则凰蛊便会在未成气候之前便灰飞烟灭。
沈兰醒此刻早将不成气候的小虫忘记了,她痴痴看着在指间缠绕着的白丝,欢喜的,眷恋的,对她散发着最本能的情感。
她能怎么办?若不是她发誓不离开东巫,她会亲自去将那两个孽徒诛杀,连同所有她们在意的人一同诛杀。
可是她只是闭关闭关再闭关,不愿想不敢想,怕看透自己的心,怕知道自己是真的不忍心。
她如果真想杀了她们,用不着离开巫山就可以让她们魂飞魄散,可是……
可是一切都是命!
她们不离开巫山就不会死,个个都会前途无量成就不世传奇,但她们枉顾她的殷殷劝阻,一个一个的非要出去送死,一个一个不顾念她的恩情,她的挂念,她的担忧!
所以她才愈发的恨,恨了许多年,更恨将她爱徒引诱出去的罪人!特别是还敢腆着脸送上门来的!
沈遥华害她最得意的弟子不人不鬼,还厚着脸皮想让她逆天改命传授技艺,作梦!
沈兰醒转眼间又将所有怒气转到沈遥华身上,眯起眼看着还在石阶上无限翻滚着的纤弱身影,忽的吐出一口浓浓的红雾。
红雾飘荡到了沈遥华身边,眨眼间便将她包裹起来,与刚才包裹凰蛊的情形一模一样。
沈兰醒慢慢抬起手掌,缓缓成拳。
第037章 孩子,保重!
凰蛊是一种很特异的存在,被墨夷苍楮以英魂精血喂养长大,天生带着异能,身形可以缩的极小,可以化成虚影,这才勉强逃过了沈兰醒的杀着。
沈遥华却没那些本事,只要沈兰醒手掌握紧,她便会像方才消散的红雾一样从天地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在沈兰醒慢慢收紧手掌时她便硬生生被勒醒了过来,放眼望去四周尽是血红色的浓雾,也不知是什么正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她的身体,令她能清楚的听到自己骨骼中发出的呻吟声。
逃遥华挣扎着,怒骂着,手拿老神婆的簪子到处乱刺,然而不管她做什么,都没办法缓解被挤压的感觉,她能感觉到骨头将断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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