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身后跟着三名僧人,豁然正是最地和尚、最水和尚和最火和尚。那一男一女进了大殿之后,直接向大殿北边的高御座和御帐台走去,沿途那些臣子肃然垂首而立,也不看这二人,脸上全然没有藤原道长走过之时浮现的谄媚之色。
最地、最水和最火三僧跟着二人进了大殿之后,直接留在了门口。藤原赖通见状,蹙起眉头,轻身走了过去,用日本话和这三僧低声交谈起来。
只见那三僧边听藤原赖通说着话,边抬眼偷瞥阳云汉。恰好阳云汉看了过来,三僧赶忙侧转头去,脸现无奈之色,回身出了紫宸殿大门,悄然离去。
此时那一男一女才走到高御座和御帐台上落座,藤原赖通走回阳云汉身边,撇了撇嘴轻声对身边的阳云汉说道:“阳兄台,那高座上端坐之人就是我日本三条天皇,还有今日要册立的皇后藤原娍子。只是这藤原娍子有什么好,哪里赶得上中宫藤原妍子之万一。”
说到这里,藤原赖通脸现得色:“阳兄台,那藤原妍子可是我的妹妹,论相貌论才情,都是和威子一样的万里挑一,而且今年才二十二岁芳龄,比这人老珠黄的藤原娍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去,这三条天皇太不识抬举,竟忤逆家父意愿,执意要立这藤原娍子为皇后。”说着话,藤原赖通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阳云汉本就是被强拉着来观礼的,对这天皇和藤原家事并不感兴趣,闻言不置可否。藤原赖通见状讪然一笑,不再继续絮叨。
恰在这个时候,鼓乐声再起,又有两个六十几岁的老人伴随着乐声走进大殿,其中一位老人神色冷峻,另外一位则是红光满面。
二老走到大殿中央停下,伴随着鼓点声,二人翩然起舞,口里低声吟诵着咒语。渐渐二人身体扭动幅度越来越大,头发也披散开来,状若疯癫。如此良久,突然鼓乐声骤停,二老也陡然停住舞姿,各自从怀中取出一物掷于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站在后面的藤原赖通此刻也是一脸肃然,悄声向一旁的阳云汉解说道:“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阳兄台,这二老在行龟甲占卜仪式,推演三条天皇册立皇后之吉凶。那神色冷峻的老人,名叫安倍吉平,红光满面老人则是贺茂光荣。贺茂有光荣,安倍有吉平,这二老可都是我日本国最富盛名的大阴阳师。”
此时,安倍吉平和贺茂光荣二人作法完毕,取起龟甲,细细查看。大殿之上,顿时鸦雀无声。
良久之后,安倍吉平才缓缓开口叽里呱啦朗声说了起来。藤原赖通听着听着脸上浮现笑意,侧脸轻声向阳云汉解释道:“两位大阴阳师龟甲占卜推演出藤原娍子不宜册立为后,此乃天意,想来三条天皇不敢违抗。”说罢,藤原赖通转头看向三条天皇。
那身居高御座上的三条天皇则是脸色大变,朗声说起话来,阳云汉虽是不懂日语,可看那三条天皇的样子,当是不满占卜结果。
果然一旁的藤原赖通听到三条天皇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鼻子中再次冷哼一下道:“这三条天皇真是疯了,竟然不顾两位大阴阳师的占卜结果,执意要立藤原娍子为后。”
这时,大殿内的群臣十之七八突然齐齐跪倒,高声劝谏起来,除了藤原道长、藤原赖通和阳云汉依旧站立着外,只有寥寥不足十人没有跪倒。
高御座上的三条天皇见到此情此景,脸色越来越惨白,在一旁御帐台上端坐的藤原娍子也是脸色煞白,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那藤原赖通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显然对此情况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三条天皇却猛然从高御座上站了起来,高声斥责起来,声音尖锐凄厉,响彻整个紫宸大殿。
藤原赖通脸上惊诧之色越来越浓,万万没想到三条天皇此番如此刚烈,铁了心要立藤原娍子为皇后。
阳云汉见那三条天皇高声训斥完之后,举目向大殿门口梭巡,猜想三条天皇当是在寻找皇家御寺仁和寺的最地、最水和最火三僧支援。三条天皇满大殿找寻不到三僧,脸现失望之色,可他眼中旋即现出决然之色,仍是伫立在高御座前,不再坐下。
如此一来三条天皇和跪倒的群臣形成对峙局面,大殿之中气氛异常凝重,再次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过了片刻,只听站在最前面的藤原道长,轻咳了一声,开始缓缓说起话来。那些跪地的群臣,听到藤原道长的话,纷纷站起身来。而那三条天皇听到藤原道长的话,脸上浮现狂喜之色。
藤原赖通无奈摇摇头,轻声向阳云汉说道:“阳兄台,这是家父妥协了,同意三条天皇立藤原娍子为皇后。”藤原道长如此做法,封后大典这才得以继续。随着大阴阳师安倍吉平和贺茂光荣的齐声高喝,各种繁缛仪式陆续上演。
仪式进行当中,藤原赖通向阳云汉轻声告退,转身出了大殿,只是不一会又返身回来,手中端着一个台盘,台盘上摆着一个精美的铜壶和两个酒盅。恰在这个时候,那安倍吉平走了过来,伸手从藤原赖通手中接过台盘,两人相互对望一眼。
此时大殿之内,众人都全神贯注于封后大典上的三条天皇和藤原娍子,唯有阳云汉百无聊赖,恰好侧头看到藤原赖通和安倍吉平交接铜壶的一幕,只是他没能看到藤原赖通眼神中转瞬即逝的恶毒之色。阳云汉心中颇为诧异,不解藤原赖通为何要亲自去端一壶酒。
只见安倍吉平接过台盘,返身回到大殿中央,恭敬地给三条天皇和藤原娍子斟满酒,请二人对饮一杯。看到此幕,阳云汉心中泛起一丝不安的感觉,可又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意外。
又过了许久,冗长的封后大典终于结束,藤原道长这才带着藤原赖通和阳云汉施施然离开皇宫。
第七日,阳云汉照旧如约来到藤原家教习一众武士。阳云汉将“雷霆刀法”四式融会贯通演示给一众武士之后,有心考校一众武士,让众人个个独自上前演示。
第八日和第九日,又让一众武士捉对厮杀。第十日,胜者捉对再战,最后源赖义力挫众人,独占了魁首。此番实战,一众武士对阳云汉自创的“雷霆刀法”领悟更多,知道“雷霆刀法”四式融化贯通之下,更增威力。
教习完毕,阳云汉离开藤原家往客栈赶去,盘算着和二哥凌孤帆、上官碧霄、伊采会和之后,寻处馆子共进晚餐,再收拾好行囊,隔日便到藤原家辞行,而后离开平安京返回大宋。
正当阳云汉独自漫步街头之际,突然一辆华丽的牛车停在身侧。阳云汉停下脚步,见那牛车之上一只玉手半挑开帘子,耳畔传来一阵温柔的话语声:“阳大哥,请上车一叙。”
阳云汉听出那说话的女子是藤原威子,正待开口拒绝。
藤原威子已经接着柔声说道:“借问江潮与海水,何似君情与妾心?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阳大哥,威子知道今生我们无缘,只是阳大哥你不日就要返回天朝,从此我们天各一方。威子只求能与阳大哥片刻同游,权当是威子替阳大哥践行吧。”
话已至此,阳云汉不忍心再拒绝藤原威子一番心意,跨步上了牛车。这牛车之中布置的甚是华丽,相对安置了两个软榻,藤原威子正座在左边软榻上。
看到阳云汉进来,藤原威子喜形于色,低声用本国话吩咐车夫驾车。阳云汉本是武林中人,也没太多的繁文缛节,直接盘膝座在右边软榻之上。
伴随着辚辚车声,阳云汉鼻息中全是藤原威子身上的香味,可他却是正襟危坐,目视脚下。藤原威子只是痴痴看着阳云汉,二人竟是一路无语。
良久之后,牛车停下,阳云汉挑帘下了牛车,藤原威子跟着走了下来。阳云汉见牛车停在了一处长长的木桥边,桥的那头是一座小山。
小山之上遍布枫树,树上皆是满满的枫叶,有的霜红、有的黄褐、有的翠绿,层林尽染之下,汇成一片片一簇簇的缤纷色彩,楼、台、亭、塔掩映其中,恍若蓬莱。
二人缓步走到桥中央,藤原威子凝视着河面,柔声向阳云汉说道:“阳大哥,此桥名曰法 轮桥。遇佛法 轮,一切邪见、疑悔、灾害皆悉消灭。来到此桥,威子但求从此一生,阳大哥都能平平安安逢凶化吉。”
说完这番话,藤原威子眼圈陡然一红,突然接着说道:“阳大哥,若是我藤原家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只望阳大哥谅解。”说到这里,藤原威子撇过头去,不让阳云汉看到点点泪珠从自己眼角坠落。
恰在这个时候,落日余晖笼罩住远山近河和脚下**桥,一切如梦如幻,犹若仙境。阳云汉叹了口气,远眺着落日美景说道:“藤原威子,明日我们就要返回大宋了。我对藤原家,不求任何回报,你们大可放心。”
听到这话,藤原威子眼中泪珠更是扑簌落下,却又怕阳云汉听到,不敢放声抽泣。二人在桥上伫立良久,这才默默返回牛车,往回赶去。
牛车才到平安京内,就被一人拦住,正是藤原赖通寻了过来,执意要请阳云汉再回藤原家小酌一番,说是关白藤原道长一定要亲自给恩公阳云汉践行。
阳云汉本欲拒绝,却被藤原赖通死死拉住,又以派人去寻访凌孤帆、上官碧霄和伊采三人同到藤原家小酌为由,堵了阳云汉退路。无奈之下,阳云汉只得又随着藤原赖通和藤原威子返回藤原家宅邸。
很快酒席摆好,藤原赖通请出藤原道长,又嘱咐仆人们去寻访凌孤帆、上官碧霄和伊采三人,四人则先行开席,藤原威子在一旁替三人把盏斟酒。在给阳云汉斟酒之时,藤原威子双手颤动,酒水竟溢出了几分。
藤原道长一改先前肃然的神情,哈哈一笑,举杯向阳云汉说道:“阳壮士,我以杯中酒给阳壮士践行,来,我们同饮一杯。”说罢藤原道长一饮而尽,阳云汉也是举杯回礼,一饮而尽。
藤原赖通见状,忙嘱咐藤原威子给阳云汉满上酒,接着举杯向阳云汉说道:“阳兄台,我也敬你一杯。你在神岛救我兄妹在先,又于贼子之手救下家父,最后还教习我藤原家武士,此等大恩大德,我藤原赖通没齿难忘。”说罢一饮而尽杯中酒,阳云汉又陪着喝了一杯。
藤原道长在一旁眼见阳云汉两杯酒下肚后仍是神色无恙,悄悄向藤原赖通使了一个眼色。藤原赖通赶忙嘱咐藤原威子再给阳云汉斟满酒,而后吩咐藤原威子上前向阳云汉敬酒。
二人对饮之时,藤原威子双目不敢直视阳云汉,眼角泪珠滴落。阳云汉不以为意,举杯又是一饮而尽。
三杯喝完,藤原道长再次开口说道:“阳壮士,你武功盖世,我欲以小女威子许配于你,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阳云汉闻言,看了一眼藤原威子,断然摇头道:“我已经答复过藤原威子,我阳云汉心中早已有一女子,今生断然不会再娶,谢谢关白好意,请原谅我阳云汉恕难从命。”听到阳云汉回复的如此决绝,藤原道长和藤原赖通对视一眼。
正在这个时候,阳云汉突然站起身,高声质问道:“这酒中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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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枭獍其心
庭院中有人高声笑道:“药力终于发作了。”伴随着这笑声,七个人鱼贯而入,环绕到藤原家三人身前。走在最前面发出笑声的豁然正是最空和尚,紧随其后的是最地、最水、最火和最风四人。而这五人身后则跟随着安倍吉平和贺茂光荣两大阴阳师。
此时阳云汉脸色变得煞白,站在那里冷冷看着藤原道长、藤原赖通和藤原威子三人,沉声问道:“你们藤原家这是何意?难不成你们真的是背恩忘义枭獍其心之辈?”
听到阳云汉的质问,藤原威子羞愧地低下头去。藤原道长和藤原赖通却不以为意,只是笑嘻嘻看着脸色惨白的阳云汉。
藤原赖通抢着回道:“阳云汉,这只怪你太不识抬举,家父有意将威子许配于你,挽留你待在日本,助我藤原家成就霸业,可你却和那三条天皇一般不识好歹。恐怕你不知道,在日本凡是不肯归顺我藤原家的,那就是我们的敌人,就连三条天皇也不例外,更何况是你。只是我们收拾掉三条天皇就好比碾死一只蚂蚁,而你的武功太高,不得已我才出此下策,在你酒中下了点安倍吉平大阴阳师调配的‘松骨散’。此刻你该是浑身无力,四肢发软吧?是否要躺下休息休息?”说到这里,藤原赖通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听到这话,阳云汉心中划过一道闪光,顿时明白藤原赖通为何在紫宸殿中要亲自给三条天皇端酒,可他脸上仍是不喜不悲,开口反问道:“三条天皇被你们收拾了?你们恐怕也在他的酒中下毒了吧?”
藤原赖通洋洋得意道:“这还要拜你所赐,三天前在紫宸殿内我正是凭借你的威势吓退了他们三人。”说到这里,藤原赖通指了指最地、最水、最火三人。
最地、最水、最火个个老脸泛红,藤原赖通接着说道:“然后我才有机会给三条天皇的酒里下了点药物。那药物同样由安倍吉平大阴阳师所调制,这三条天皇当夜就双眼失明,双腿麻木,浑身无力,彻底成了一个废人。在这三天里,家父已经成功扶持年仅九岁的敦成亲王继承天皇大统,尊称为后一条天皇。”
阳云汉听到这话,心中恼怒之极,转脸冲最地、最水、最火、最风和最空和尚五人问道:“你们几人不是皇家御寺的高僧么?怎么听了藤原家的阴谋,竟还无动于衷?”最地、最水、最火、最风、最空五人听到阳云汉问话,齐齐低头不语。
藤原赖通哈哈大笑道:“阳云汉,你太天真了。这仁和寺作为皇家御寺,只是向天皇效忠而已。三条天皇在位,他们自然是要向三条天皇尽忠。可三条天皇如今已是废人,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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