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筝,你不要再哭了,朕没有骗你,没有辜负你,刚才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那是演戏,是假的。”他扳过我的的肩,心疼地摸去我脸上的泪,有些个焦急地向我解释着,可我却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皇上不用向臣妾解释什么,臣妾都明白,臣妾没有权力要求皇上什么。”
“唉,你……”他听见我说这负气的话就知道我还是不相信,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喊了一声,“小曹,你给朕滚进来!都是你这家伙给朕出的馊主意,你来向筝儿解释!”
曹寅似乎一直都呆在外面,听见康熙叫他立刻就走了进来,但他的身边却还跟着一个女人。
“奴才(民女)给皇上请安。”
“得了得了,都这时候了,你还搞这些个虚的,你还不快替朕解释清楚。”
康熙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们一个劲儿地催促着。曹寅于是起身一脸不自在地陪笑着对我说道:“娘娘,皇上说的都是真的,刚才那一切都是假的,奴才可以作证,还有,奴才把刚才那位姑娘也带来了,娘娘若是不信可以亲自问问她。”
他身边的那个女人闻言缓缓起身走至我面前,我以为她要说什么,却只见她撩起左手的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给我看,我隔着眼泪朦朦胧胧地看去却仍能清晰地见到她手臂内侧的那一点朱红。是守宫砂!我虽然知道这守宫砂仅仅只是象征性的东西,江南的未婚女子点上它不过以示纯洁罢了,更何况就算不是处女点上去颜色也不会消失,但我知道在民风保守,朱理学说盛行的江南是不会有人想到故意点上去来掩饰自己不贞的事实的。这么说来他没有骗我咯?我止住了泪,侧过头向他看去,见他是一个劲儿地点着头。
“为什么皇上要这么做?”我还是有些不相信,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搞这么一出戏呢,没有道理啊。
他略一迟疑,似乎想说什么,可眼睛瞄了瞄房中的其他人却是刹住了车,站起身沉默了片刻后看了眼曹寅示意他带着其他人都退下去。曹寅收到康熙的眼色后立刻心领神会地站了起来,也没有多说什么,领着那个女子就离开了屋子。直到外间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他才又坐回到我身边,看得出他似乎有些犹豫,目光游离在我的脸上,似乎还在考虑该不该告诉我,但最终他像是想通了。
“朕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近来外出在外都只有你陪着,宫里当着朕的面是没有人敢说什么可是私下里却将你不知道念叨多少回了。朕是想着栋亭这小子鬼主意多才找他想的办法,却没料到伤害了你。”
听他这么说我的心中却是一沉,自从胤禵出世后我一直都过得很安逸,疼爱体贴我的丈夫,可爱活泼的孩子,这幸福的一切几乎都快让我忘了自己待的是个什么地方。康熙的后宫因为前有他亲自压阵,后有佟贵妃坐守,一直都很风平浪静。虽说小波小浪的事情总是有的但大的纷争却从来都没有起过。如今他这么一提才让我突然间清醒了过来,这风平浪静本就是假象,众人的笑脸下藏的是什么我根本就猜不透,到底在这宫中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还有一件事,朕一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他顿了一顿,有些踌躇地看着我,那不定的神色和晦涩的语义让我隐隐感到似乎还有更加令我不安的事。他的声音不响却字字震撼着我的心。
“在宫里时,朕发现有人对怡康施咒。”
“你说什么!”我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不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怪力乱神之说我素来不信,可是那人今日敢对女儿下咒,难保明日她不会真的伤害怡康。“是谁,皇上,到底是谁?”
我揪着他的衣袖有些愤恨地想向他要一个答案,但他却避开我的目光,张开臂膀将我搂进怀中,想借此避开我的逼问。“祁筝,你不要激动,这件事朕私下里已经处理了,朕不会让人伤害你们的。”
靠在他的怀中听他这么保证着我的心里仍然是七上八下的。各种揣测纷纷涌上心头,难道说这次南巡他说带上怡康不是一时兴起?
“皇上。”一想到这种可能信我是片刻也等不来噢,急着推开他问道,“这次带怡康出宫来的目的并不是养身体那么简单是不是?到底是为了避开宫中的那些晦气还是……”我不由得胡思乱想了起来,想着想着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让我恐惧的念头,我睁大了眼睛有些慌张地看着他。“还是有人想趁我不在伤害女儿?”
“不是的,你不要再瞎猜了。”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悔意,用手轻轻按住我的唇不让我再说这种话,“带怡康出来确实并非疗养那么简单但只不过是为了避避晦气罢了,没有你想得那么可怕。”
我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有再强辩,但心中却万分庆幸自己刚才的冷静。我不能走,孩子是我的命根子,胤禛和胤禵的事还远着可以先不用考虑,怎么让三个孩子平安长大才是当前最要紧的。
“你不生气了吧,你不怪朕了吧。”
看着他小心观察我神色的样子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略去心中的那一抹不舒服勉强笑着对他说道:“皇上这么做都是为了臣妾,臣妾现在知道了又怎么会怪皇上呢?只是……”我顿了一下,有些埋怨地看着他道,“没有下次了好不好?”
我还有两双儿女,儿子倒还好,可一对小女儿的未来都系在我身上。而他则掌握了我的命运,是宠是贬全由他。不求别的,但只为了这个,我也只能先放下姿态。
“好,好,没有下次了,朕也不敢再有下次了,刚才真是吓死朕了。”他却是欣喜异常地抱紧了我在我耳边说着,“你都不知道,刚才你不见了朕都快急疯了,这次多亏二哥替朕找到你,否则,唉……”
他的声音自我的耳边移动到嘴角,我心头泛出一股不适,下意识地撇了下头,他的吻就那么掠过我的唇落在了颊边。我心下一惊,抬眼看他却见他皱了皱眉,眼中也是露着几分懊恼,搂着我臂膀的手也略略紧了紧。我以为他会生气,不免暗自责怪起自己的冲动。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却想不到他已经迅速恢复了神色。
“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朕会陪着你的。”他笑着说着同时放下了我,拉起我的手在我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看着他这样,我默默地在心中叹了口气,说服自己将这件事忘记,让一切都归于平静,但我知道我的心上仍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痕迹。
第二天我们开始收拾行李准备隔日启程去杭州,可怡康在当天夜里却突然起了风疹,点点红痣布满她的小脸和手,还伴着高烧。她大概是觉着痒下意识地想用手挠,但是被她这么一抓还不破相?我只好抓着她的小手不让她乱动,可是因为那股麻痒的感觉无法驱散,她憋得难受只能在我怀中扭动着身体,那断断续续的哭声简直就快要了我的命。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她在这么哭下去叫我怎么狠得下心。洪毅明,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刚才公主已经将药喝下去了,只要烧退了那风疹自会褪下去的。”
“可内服药疗效慢,要见效最起码还要一个晚上,可你看看怡康现在这样叫我怎么忍心。”女儿难受的使劲摆弄着被我握住地小手想要挣脱我的牵制,我真怕自己心软就会那么应了她。
“把孩子交给朕吧,朕知道你不忍心。”康熙走了过来坐在床边对我说着,示意我将孩子给他。我犹豫了一下,但见女儿涨红的小脸终是不忍,将她递了过去。康熙轻轻地接手,抱了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露出一脸的担忧。“好了,怡康乖,不哭了好不好?皇阿玛抱。”怡康哭着扑到了他的怀里将小脸埋到他的怀中含糊地喊着:“阿玛,阿玛……”康熙皱着眉头不忍看她的脸只是一手一个握着她攥成拳头的小手不让她有机会抓伤自己。到底还是他的力气大怡康试了半天挣脱不开索性放弃了,但那哭声却是止也止不住。“你倒底有没有办法让公主好受些?”
康熙也有些急了,我也急了,我们一起看向洪毅明只见他竟点了点头,说出了让我们惊喜地话。“有。”
我和康熙俱是一喜,对视了一眼又急切地看向他,就听他说道:“前朝宫中有一种特制的膏药专门用来给出了疹子的小皇子和公主抹的。清凉芳香,一涂上去立时见效,而且可以加速疹子的消退。皇宫之中经常使用,大臣有时也会向皇帝求赐给自家的孩子。”
他这么一说我却觉得心凉了,莫说明朝覆灭都这么多年了,就算如今宫中还有这药可是京城距离这里这么远让怡康怎么等得了。
“听洪御医这么说那前朝旧臣家中可能还会有这种药啰?”
孩子在李煦府里得了病,李煦自觉愧疚也和曹寅巴巴地干了过来侍候在侧,他原本一直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一旁看着,听洪毅明这么一说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开了口。他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我们,两江境内特别是苏州一带住了很多前明遗臣后人,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清楚明朝的覆灭是不可逆转的,但又不愿入仕清廷,索性举家退隐江南纵情山水,几代下来也就造就出了江南如今的文风才气。这些人的家中或许会有这药。我们不由得都看向李煦,他身为苏州织造一个重要的使命就是作为康熙在江南的密探暗中监视江南的这群前朝旧臣和文士,同他们的结交就是他的任务。就见李煦好像是已经想到了一个人微微朝我们点了点头道:“皇上,奴才想到一个人,他们家也算是本地望族了,说不定家中就有,即使没有有了他们的帮助也能够事半功倍。”
“那你就快去吧!”我抢在了康熙前头对他说道,他“者”了一声之后立刻就去了。等待的过程让我焦急,怡康一直都在哭,哭到后面已是发不出声,却还在那里断断续续地抽噎着。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李煦终于不负众望地带着药回来了。洪毅明接过之后略略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问题就立刻给怡康抹上了。这药果然如他所说的极为有效,才抹上不久怡康就渐渐安静了下来,原本攥得死紧的小拳头也松了开来,渐渐地放松下紧绷的身体,缓缓地靠在康熙怀中沉沉睡去。我们见状那高悬了许久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康熙轻轻地将怀中的怡康抱到床上,留下了洪毅明和心荷照顾她,我们则都离开了屋子。此时正值深夜寒气袭人,但也许是因为见到怡康没事了而松了口气,我倒不觉着冷反而只觉着精神为之一振。抬起头看向康熙却见他的眼中也是一抹欣慰,拉着我的手也微微使了使劲,我笑着靠向他只觉得原本抑郁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李煦,你这次做的很好,是苏州城中哪户人家献的药,你告诉朕,朕要重赏他。”我们一行人走至不远的亭子中坐下,康熙的意思也是我的愿望,不管他是谁,他毕竟化解了怡康的痛苦我一定要报答他。
“回皇上,那户人家姓王,是苏州本地的望族,早几代曾在前朝任官,之后就一直都在江南隐居。前任老太爷是个认死理的人,据说当初小女儿看上了个他不满意的人硬是要嫁,他给了女儿一顿板子就把她赶出去了。这老太爷活到80多岁才死,他一倒下家中顿时乱作一片,原因是他的长子是妾室生的,而次子是正房生的,两个儿子为了继承权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次子胜出挤走了大哥继承了家产。”
李煦说到这里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地停了一下,我的心中却是“咯噔”了一下,这不就是康熙自己的翻版吗?这李煦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看着康熙此行带着大阿哥才有感而发吗?可是看他的神色却不像是这么回是,何况现在才康熙二十七年,离诸子争位的日子还远着呢,偷偷瞄了一眼康熙他也似是并没有在意,神情和刚才也并无不同,我也就更加肯定了是自己太过多虑了。原来知道未来的是这么一件可怕的事,无论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会不由自主地往那上头去想。
“这个次子今年也60多岁了,他倒是和他父亲不同,和奴才我走得很近,看他的意思倒是有意让儿子入仕途。”李煦接着说着却让我对这个王老爷起了好奇之心,他先是挤走大哥再是巴结上朝廷安插在江南的眼线,看样子这人倒是个厉害的主。
“那好,他这次献药有功你明天就让他来见朕,朕要亲自赏他。”
“这……”
李煦听康熙这么说却露出了一抹为难的神色。
“怎么,朕的赏赐他也敢不要吗?”康熙挑了挑眉有些不悦。
那李煦见状赶紧说道:“回皇上,奴才前去求药时他像是猜出了需要用药的人是谁,说是酬谢就不必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想见一下奴才的这位小主子的娘亲。”
“咦?”他此话一出却让我也是一惊,我们此次南下抵达苏州后一直就住在织造府中,这事是举城皆知。李煦大半夜的既不在家中睡觉,也不守着皇帝,巴巴地跑到别人家去替“小主子”求药,明眼人怕是立刻就明白他是为谁而来了。但这王老爷未免也太过大胆,他既然明白李煦的“小主子”是谁,就应该知道她母亲是谁,冒着这种大不韪的事为的就是见上我一面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果然,康熙听到李煦这么说却是大怒猛地一拍桌子说道:“大胆,这人是他说想见就能见的吗?”
“皇上。”我覆上他的手劝道,“这个人虽说胆子大了点可他毕竟救了我们的女儿,臣妾这个做额娘的完成他的一个心愿当作报答也是应该的,再说了,这位王老爷也有60多岁了,都够年纪做臣妾的阿玛了,想来他应该不是抱着什么坏心思吧。”没错,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加地好奇,到底他是为了什么非要见我一面呢?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准他见你一面,不过朕会在一旁看着的。”康熙在略微沉思了片刻后拍了拍我的手算是同意了。我谢过恩之后却也开始有些期待明天的会面了。
第二天,李煦特地为我们收拾了一间屋子让我们碰面。这间屋子结构倒也独特外头看比里面看要大上许多,原因就在于在内墙后还有一间暗室,外面的人说什么在这间暗室之中是听的一清二楚。李煦在屋中挂了一道帘子,我就坐在帘子后会见那个王老爷而康熙和曹寅就坐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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