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由一冷。
苏卿出来时就看见瑶光正掐着腰跟王毅白拌嘴,瞧那神情和态度好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苏卿大感意外,实在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悉了。
王毅白瞧见苏卿,朝瑶光努了努嘴,瑶光恶狠狠的道:“别以为投降我就放过你了,居然敢说我睡得像猪一样,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姐姐,你这么快就出来啦?”苏语跟依依正站在一旁捂嘴直笑,见苏卿走来忙问了一句。
瑶光一愣,回头一瞧还真是她家姑娘,忙抓抓脑袋嘿嘿笑了一下,苏卿无奈一摇头,朝王毅白歉意的看了一眼,领着一行人走了。
路上,她疑惑的问了一句,“你这丫头,前阵子不是还说人家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怎么一转身就好上了?”
“哎呀姑娘你说什么呢,什么好上了呀,谁跟那人好上了?没有的事,就是因为他是魔头所以我才要替天行道,帮那些死去的人好好骂一骂他出口恶气啊。”瑶光抬着下巴,雄赳赳气昂昂的道。
看着她这副单纯的样子,苏卿除了叹气只能叹气,却不忘叮嘱她不要惹毛了人家,瑶光鼻子哼了一声,直道她有分寸,苏语翻了个大白眼,刚才骂得那么凶还叫有分寸?得亏人家不跟你计较,不然现在还有你小命在?
而事实证明了,苏卿的猜测是对的,只见她前脚才刚走,那小少年便领着下人在出府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并谨慎的问了一句,“那个女人真的会从这里走过?”
一个下人谄媚的道:“当然了小少爷,奴才每次都看见她从这里过的,绝不会有错的,她每次都会在府里呆小半个时辰,现在这时间估计还没走,待会儿准能让她吃个苦头。”
一行人此时正躲在一棵几个合抱的大树后,大树延伸的枝干将小径笼罩在内,而小径中的地面上正放着一根系好的套索,还特意用绿漆刷成了跟树叶一样的颜色,远远看去也只会认为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叶子,根本不会有人察觉,只要那个女人一只脚踏进去,他们这边绳索一收,就能把她倒挂起来。
小少年勾起一个冷笑,哼道:“就让我父亲好好看看她的狼狈模样!让她接近我父亲!活该!”
就在众人准备看好戏的时候,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昀祁,你在做什么?”
小少年也就是王昀祁吓了一条,而他身旁的下人在看见王岳翎的时,已经扑通一声跪下,齐齐喊道:“见过大人。”
王岳翎扫了下人们手里的绳索,冷冷的又问了一遍,“我问你,在做什么?”
王昀祁平时就算再装成熟都好,怎么说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而且他一向害怕这个冷冰冰的父亲,再加上现在做贼心虚,一时急得额头都冒汗了,嘴唇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岳翎凤目一眯,朝身后的王毅蓝横了一眼,王毅蓝嘴唇动了动,给了王昀祁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提步往小径那去,王昀祁抬眸一看,脸都白了。
一会儿,他手里拿了个套索回来,王岳翎只看了一眼,就道:“现在,马上,立刻回京。”
“不,我不回去,我要呆在这里。”王昀祁一着急,开口喊了一声,竟是眼眶跟着脖子一块红了。
王毅白叹了一声,道:“爷,小少爷一个人在京城那样的地方也是可怜,就让他留下来吧,其实他也不是故意,小孩子心性罢了……”
话还未说完,王岳翎就飞过去一个眼刀子,不容置喙的道:“即刻启程,你护送他回去。”
王毅白一噎,无奈的闭上了嘴。
王昀祁冲出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扁嘴道:“父亲,我不想回去,你不要把我赶回去。”
王岳翎冷漠的甩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王昀祁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王毅蓝伸手一扶,心里对这个小少爷同情极了。
被冷漠的甩开,王昀祁伤心得眼眶通红,他隐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开口道:“我不去招惹她就是了,我不要回去。”说着一把推开王毅蓝,飞快的跑远了,王毅白连忙跟上。
王岳翎眉头微微蹙起,转身离开。
而这边,苏语在半路上买了不少东西,一回苏家就扎进了厨房里,苏卿见她和起面来也起了兴致,刚把手洗好就听有婆子说苏六来了,苏语调侃了一句她天生就没有下厨的命,便把她推出了厨房,苏卿无奈一笑,擦了擦手往花厅走去。
见到苏六,以往红光满面的脸庞却有些萎靡,苏家衰败,对他怕是影响不小,忙问了一句,“六爷爷可是身体不适?是不是最近的事让你太操劳了?”
苏六看了她一眼,在她手上停留了一下,叹道:“虽说平日里经常斗来斗去,可到底是同出一脉,要说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只是没想象中严重就是了,倒是你,没伤到哪里吧?那老不死也是糊涂了,竟敢对你动手,会变成今天这样也是活该。”或许是因为精神不振的原因,苏六没了往日的暴躁,连情绪都有点低落,但说话倒是温和多了,终于有了一丝长辈的模样。
苏卿摇摇头,道:“我没事,反倒是六爷爷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可有找大夫看看?”
苏六摆了摆手,“人老了,总会有些小毛病,没事的,倒是你,这回因祸得福了,这下定州怕是没人敢惹你了。”说起这个,苏六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现在外边的人都在说王岳翎冲冠一怒为红颜,苏卿跟他可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了。
苏卿听他调侃,尴尬的笑了笑,“是我的运气好,也要感谢王大人的厚爱。”
苏六冷哼了一声,一副‘你就假正经吧’的表情,苏康欣慰的笑了一下,道:“王大人是人中之龙,姑娘好福气。”
苏卿扯了扯嘴角,还好闵嵇不在这里,不然他听到这话非得找王岳翎麻烦不可。
不幸的是,这话闵嵇确实是听到了,还是从茶场里的工人口中得知的,为了发泄怒火,直直奴役了工人们一下午,导致茶场内怨气冲天,乌云罩顶,可怜的工人在这尊煞神面前愣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很是无辜的扪心自问,他们究竟是怎么得罪这位爷了?
闵嵇倒是很想收拾一下王岳翎,可他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有个小毛病整个定州都要抖三抖,而且虽然由他罩着苏家让他觉得很不爽,却不得不承认这样能少很多麻烦,他的宝贝现在正怀着小宝贝,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因为这个原因他不得不忍下来。
而苏卿在送走苏六后,顾大夫来了,当拆下纱布看着那狰狞的伤口时,刘氏心疼得直掉泪,硬是要看着她把一碗鸡汤喝得精光才肯离开,而苏卿见刘氏一走,赶紧跑到趴到痰盂上吐起来,林妈一回头就看见苏卿吐得天翻地覆,忙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背,叹道:“姑娘没事吧?是不是那鸡汤不合胃口?”林妈想她喝汤时的勉强,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苏卿漱了口,喝了两大口茶,才有气无力的道:“乳娘,以后别让我喝那些东西了,我真吃不惯。”
林妈看她脸色更差了几分,皱眉道:“也不能不吃,多少吃一点,夫人这回估计是太着急了,累得姑娘难受了。”
苏卿感觉吐完之后浑身都没劲儿,没说几句话便上榻躺着了,林妈寻思着她身上有伤怕是乏得很,便帮她除了外衫,伺候她躺下,苏语正做好吃食打算来跟苏卿分享的,谁知却被林妈告知苏卿身体不舒服歇下了,苏语担忧的问了几句,有些遗憾的离开了。
苏卿睡了片刻,被小腹突然的痛感疼醒,以为是葵水来了,忙拿了东西到屏风后边换,可肚子不过疼了一下便消失了,底下也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她眉头一皱,她来葵水的时间虽不太准,可也不过迟个两天三,这样一算,今天都是第五天了居然还没来,该不会是……
想到那个可能,苏卿脑子里便翁的一声响,全身的血液都仿佛静止不动了。
她知道自己的体质极难受孕,以前贺彦未纳妾时,每月几乎都腻歪在一起都没能有孕,那时她极渴望有一个孩子,根本没想过要避子,自从跟闵嵇在一起之后,这个人比贺彦更狂野要得更狠,刚开始她是去医馆买了一瓶避子药,每次偷偷摸摸的吃,总是怕被林妈等人发现提心吊胆的,可吃了之后,第二个月来葵水时几乎疼了个半死,对那虎狼之药后怕不已,生怕连剩下的受孕机会都被避子药毁了,便一直没有用。
让人喜忧参半的是,没有吃药上个月亦是来了葵水,她还曾经为自己的体质神伤了半天,在闵嵇那样猛烈的攻势下都没有受孕,这辈子她估计是没有机会拥有自己的孩子了,可没想到,话还言犹在耳,如今居然……
苏卿摸了摸小腹,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要这个孩子,可大夫曾经说过,她极难受孕,如果一旦有孕一定要好好珍惜,以她的体质说不定是唯一一次或是最后一次受孕,要是不要这个孩子,她就永远都没有做母亲的机会了。
可她要怎么办?嫁给闵嵇吗?她怎么可以去那种以人肉为食的血腥之地?绝对不行!
苏卿披上外衫,跟林妈说了她要出去,便坐上马车直奔医馆,不过她还没有傻到把瑶光带进去,只让她在马车里等着,先是装模作样的买了几瓶烫伤药和止痛药才找大夫把了一下脉,大夫只是沉吟了片刻便直言她怀孕了,猜测是一回事,真正从大夫口中得知又是一回事,苏卿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连神情也有些恍惚。
那大夫颇有医德,见她梳着少女的发式便没有说太多,眼神也不见鄙夷,见她还呆愣着,便招呼下一位病人去了,苏卿无意识的付了银子,拿着买来的药缓步走出医馆。
迎面走进来一个俊雅瑰丽,贵气逼人的公子哥儿,两人一对视,双双都是一愣。
“卿卿,你怎么在这儿?咱们真是有缘,没想到在医馆也能碰上。”男子惊喜的一瞪眼,笑容满面的道。
来人竟是许久不见的贺敏。
在这种地方碰见熟人,苏卿的脸色又白了一度,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道:“原来是怀岚哥哥,真是好久不见。”
贺敏贪婪的看着她的面庞,感叹道:“卿卿真是越发美了,好一段时间不见,你可有想我?”他深情的凝望着苏卿,“我可是很想你呢。”
苏卿淡淡一笑,“是啊,我也在想怀岚哥哥究竟去做什么消失了这么久呢。”
听着她生疏的语气,贺敏脸上的表情有些哀怨,似想起什么,忙问道:“是了,卿卿,听说你受伤了,可严重?你这是上医馆来买药的?”
为了避免那些奇奇怪怪的目光,苏卿这次特意披了件宽大的外衫出来,宽大的袖子一直延伸到手背,连露出的一截纱布都遮住了,是以,贺敏便没有看到她手上的伤,只见她怀里揣着药瓶,便皱眉问了一句。
“小伤而已,多谢怀岚哥哥关心。”
“既是小伤,又何须自己出来买药?难道你还瞒着伯父伯母他们?”贺敏这次的态度强硬了许多,如果是以往听见苏卿这样说,他一定会很识趣的不再多问,可今天话里竟带着一丝亲昵的霸道,着实让苏卿烦恼不已。
“我来买止痛药,你别问那么多了行吗?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苏卿朝他一点头,转身即走。
贺敏明显感觉到了一丝不耐烦,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连来医馆的目的也忘了,转身追上去,道:“你有伤在身,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我送你一程吧。”
苏卿眉头微皱,按照记忆来看,现在的贺敏早就离开定州了,本以为这阵子他消失不见就是离开了,她还为此高兴了几天,可没想到他又回来了,这厮究竟回来做什么?苏卿现在一肚子心事再加上孕期烦躁,恨不得将贺敏这只烦人的苍蝇拍死。
瑶光听见声音,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见苏卿一脸不耐,忙从马车上下来,朝贺敏一礼,帮苏卿把手里的药瓶拿过去,低声道:“贺公子,我家姑娘身体不适,实在不适合叙旧,要不改天可好?”
“是了,改天再说吧。”苏卿一点头,拉着瑶光便往马车那走去。
这何止是不耐?简直就是厌烦,贺敏何其了解女人,一见这表情当即就猜了个七七八八,但他也只是以为苏卿恼他消失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心里生气了,才会对他冷言冷语一脸不耐,思及此,他嘴角的笑意更加温柔了,“卿卿,我再说一句话,只要说完我就让你走。”他大步上前拦住她,深情的道。
苏卿看见这表情就腻味,淡淡道:“说吧。”
“这段日子的不告而别并非我所愿,还望卿卿能多多体谅一下,各中原因恕我不能跟你明说,但你只要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就行,所以你不要因为心里有气就贸贸然拒绝了我,我是真心的,还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番。”他深深的看了苏卿一眼,温柔一笑,朝后退了一步。
苏卿微一颔首踏上马车,心里却万分疑惑,拒绝?考虑?贺敏究竟在说什么?
不过这丝疑惑在她想起如今的身体状况时便被抛到了脑后,第一次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让她有些无力。
闵嵇一踏进屋就看见了背对着房门而坐的苏卿,平日纤细而坚韧的背影今天看来却有些萧索,闵嵇眉头一蹙,关上房门从后背拥住了她。
苏卿深知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如果她不愿意,闵嵇再怎么渴望也不舍得委屈她,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也有一半的过错,心里是这样想的,可看见闵嵇她还是忍不住发火了,攥着拳头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捶着他的胸膛,嘶喊道:“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现在该怎么办?我不能要这个孩子,可我又不想失去他,该怎么办?”话到最后已是哽咽起来。
明明一剂药就能解决的问题,可换做她却为何这么困难,她实在是想尝试一下做母亲的滋味,她不想失去这个权力,可她的处境却由不得她这样做,她怎么可以未婚先孕?苏家会被人唾弃死的。
闵嵇看她因为他的子嗣如此为难,心如刀割,他最希望的事情莫过于她能开心,看她痛苦流泪,他几乎要放弃这个孩子了,可这念头刚一闪过,他便心痛得无法呼吸,让他扼杀自己的子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他怎么可能做得到,而且这孩子的出现正是促进两人感情升华的纽带,苏卿或许会因为这个孩子而打消终生不嫁的念头,转而嫁给他。
他心疼的吻去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