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安说的没错,他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你口口声声说少安跟你私定终身,你有证据吗?”
叶云佩一噎,看着万氏暗藏得意的眼神,心头便是一慌,她肚子里的这块肉便是证据,可是他还未出世,能证明什么?
“对了,我的丫鬟能作证,她能作证汤寰是跟我有来往的。”叶云佩一喜,急忙朝喜眉看去。
万氏却嗤笑了一声,“她是你的丫鬟,当然是你这个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了,这话哪当得真,亲家老太太明鉴,这个女人存心离间我们两家的关系,实在是心思歹毒,依我看就该把她拎去送官,让她吃吃苦头,不然这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儿郎会被她逼得走投无路呢,毕竟不是每个亲家都像亲家老太太和亲家老爷这般宽宏大量的。”
这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着苏家的人说的,带着极尽的讨好之意。
苏老太太坐在上首,真真假假的话听了一通,对汤寰和叶云佩的话都持了怀疑的态度,只是叶云佩拿不出证据,为了不让孙女沦为笑柄,她们也只能息事宁人了,只是这话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汤寰还没成婚呢就闹出了这样的丑事,不管是真是假,这印象总归是差到了骨子里,这样夫婿配给自个孙女,她都替孙女不值,所以便闭口不言,把目光放在了苏治这个一家之主的身上。
苏治一收到苏老太太的眼神,就知道老太太是要他拿主意了,可他哪里说得出口?她虽有两个女儿,可大闺女却是他偏疼的一个,如今汤寰这丑事不明不白,要是他答应息事宁人,若这事情是真,日后汤寰跟这姑娘死灰复燃,她家卿卿岂不是要跟她说的一样,被撇在河阳县那个穷地方自生自灭了?
所以他也是抿着唇,沉默不语。
万氏见状,心里是大感不妙,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连忙道:“亲家老太太既然不相信我儿的清白,那我便证明给你们看,我儿跟她绝对没有关系。”说着,她便挽起袖子,拉起叶云佩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你这么泼妇快放开我!”叶云佩挣扎着甩开她的桎梏,自决定来苏家开始,就已经打定主意与这个婆母撕破脸了,反正她家在河阳县是大户,以后嫁给汤寰,她也不用怕万氏会给她脸色看,所以这会儿是半点不客气的对她是又骂又抓的。
万氏差点被她抓伤脸,气得不行,狠狠的拧了她手臂的肉一把,狞声道:“闭嘴!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蹄子竟然诬赖我儿,我要把你扔出苏家!”
叶云佩痛叫了一声,喜眉一急,连忙上前拉开万氏,可两个小丫头哪是万氏这个干了多年农活的村妇对手,所以无论喜眉是怎么揪扯,万氏那双铁钳一直牢牢的箍着叶云佩的手。
万氏对叶云佩本就恼恨,看见喜眉出来搅和,抬腿就给了她腿窝子一脚,喜眉叫了一声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疼得脸色煞白,叶云佩一看,心头有些害怕,心想要是万氏也给她来一脚,她肚子里的孩子哪还能保住?
思及此,叶云佩便急忙喊叫道:“苏姑娘苏姑娘,是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劝,你要报官就报官吧,我只求你救救我,这个疯婆子会害死我肚子里的孩子的!”
其实汤寰被剥夺了功名也好,这样他们汤家以后就只能依靠她生存了,汤寰和万氏一定会对她百依百顺的,这样一想,叶云佩看向苏卿的目光更加真诚了。
她的话一落,整个屋子死一般的寂静,万氏还维持着拉扯叶云佩的动作,叶云佩见状使劲的挣脱开万氏的铁爪,急急忙跑到苏卿跟前,说道:“报官吧报官吧苏姑娘,我会作证的,昨晚那些证词我会承认的,只要你们能解除婚约,要我做什么都行。”
揽着苏卿肩膀的刘氏愣住了,她不敢置信的看向苏卿,苏卿却只是笑而不语。
汤寰看着到现在还笑得出来的苏卿,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刻,院外便传来几道沉重的脚步声,眨眼间,帘子便被撩开了,当看见身着皂衣配着腰刀的衙差走进来,屋子里的人纷纷惊了一跳,苏治更是惊得从坐上站起来,急忙道:“不知官爷到访所为何事?不如移步到花厅,咱们做下来慢慢谈……”
“不用了,听说你们这有个姓汤的孝廉,在哪里?有人上衙门递状子告他德行败坏,让他出来随我们去衙门走一趟。”黄衙差看了苏卿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挺着腰板,满脸威严,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森然的煞气,叫人望而生畏。
汤寰反射性的往左右两边看了几眼,当看见周围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时,他脸色刷的一白,看着那威严骇人的衙差,差点瘫软在地。
万氏一听这些衙差要羁押他儿子,急忙道:“误会误会,官爷这一定是误会,我儿循规蹈矩,是最老实坦诚不过的读书人,什么德行败坏都是胡扯,这事你们一定是弄错了,官爷……”
“少废话!这汤孝廉要是没犯事自会还他一个公道,你要是阻拦我等羁押嫌犯,当心连你一并治罪!”一位腰圆背厚,面阔口方的高大衙差不耐烦的吼了一声,大掌一挥,目光如电直直射向汤寰,“来啊,把人用锁链套上,带回府衙。”
“是。”当啷一声,沉重的铁链便重重地套在汤寰的脖子上,直压得他身子一矮,这时他才真正害怕了,连忙慌张的喊道:“娘,救我啊,苏伯父快救救我,我是被冤枉的……”
“闭嘴!到了衙门有的是机会让你喊!”衙差一拉一扯,押着汤寰就往外走。
看见儿子像个刑犯一样被套上锁链,万氏目眦欲裂,她三两步跑到汤寰身旁,拽得那铁链当啷啷直响,嘴里直喊道:“我儿是被冤枉的!他根本就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快给老娘放开!”
锵的一声,黄衙差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威吓道:“与本案无关的闲杂人等速速退下!”
万氏看着那明晃晃的长刀,啊的尖叫了一声,噔噔几步往后退去,黄衙差哼了一声,嗖的一下把刀收回刀鞘,冷喝了一声,“带走!”衙差们扯着汤寰走出屋子,带起一阵阵哗啦啦铁索之声。
万氏嚎了一声,踉跄了几步连忙追上去。
苏治等人也被那刀吓了一跳,本想为汤寰求情的,看见衙差动了真格,一时都不敢出声,看见汤寰临走前苦求的目光,苏治叹了一声,“我去衙门看看情况,哎,这孩子怎么会惹上官司……”说到这,他的话一顿,想起了叶云佩刚才说的话,便复杂的看了苏卿一眼,苏卿见父亲的目光看过来,乖巧一笑,苏治心里将信将疑,大步出了院子。
她的话才落下,这衙差就来了,叶云佩知道这定是苏卿搞的鬼,她一边讶异苏卿的能耐,一边又挂心汤寰的官司,虽说是希望他被剥夺功名,以后本本分分的跟她过日子,可是那衙差如此凶悍,她便有些担心。
叶云佩想了想,带着一瘸一拐的喜眉追了出去。
“等等。”叶云佩脚步一顿,看向叫住她的人,“是你?有什么事吗?”
苏卿走进两步,低声朝她说道:“如果汤寰坚持不与你相认,你便提出让那个曾经帮你流掉孩子的大夫作证,你们那么情投意合,那大夫肯定知道你们的事吧?”
叶云佩骇得倒吸一口气,“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你只需要这样说就好。”
曾几何时,叶云佩也是像今天这样挺着大肚子上门的,只是当时她的身边有汤寰相陪,那时她爹已经不在了,娘也病重,只剩一个痴傻的庶妹和年迈的祖母,她便成了这场婚姻最有决定权的人,贺彦为了抹黑汤寰,跟她有意无意的说了叶云佩的事,包括她流了两次胎,如果再不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将来极有可能不能生育的事,这事便像是临门一脚,让汤寰真正下定决心跟她解除婚约。
这也是叶云佩为什么宁愿豁开脸面也要缠着汤寰的原因,跟失去生育能力相比,一时的丢脸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她还深爱着汤寰,最后这婚约是解除了,也不知贺彦用了什么方法,事后居然也没让她沦为笑柄。
想着这里,苏卿目光一闪,她提前了两个月让这事东窗事发,打乱了贺彦的计划,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叶云佩咬了咬唇,想着自己的名声已经不好了,都说虱子多了不痒,只要能达到目的,便是再坏上一些也无妨,反正她的大本营在河阳县,就算在这里闹翻天,对她影响也不大,便点头道:“我知道了。”
苏卿看着她离去,也朝闵嵇道:“我们也走吧。”
因为茶艺大会的事,盯着苏家茶悦坊的人有不少,一看衙差直驱往苏家而去,早就惹来不少人驻足围观,见汤寰被铁链套着从里边被押出来,更是惹来一片哗然之声,早有好事者先去到衙门前占了个绝佳的好位置,坐等看热闹,以致苏卿到衙署的时候,因为大堂被围堵得水泄不通,不得已走了衙门内部人员专用的角门。
“苏姑娘放心好了,有善于诡辩足智多谋的何状师在,即便对方是个孝廉,他也绝对讨不了好去,你待会儿只要上堂说几句话,这事便能如你所愿了。”黄衙差掂了掂手里的银锭,笑着给苏卿说了一句。
苏卿放下心来,“那就多谢黄官爷了。”
“姑娘不用客气,你先在这坐一会,待会儿该你上堂的时候,会有人来喊你的。”黄衙差说了一句,便转身走了。
苏卿打量了一眼这个朴实简单的花厅,随便找了张圈椅坐下,瑶光有些见四周没有外人了,才忐忑的问道:“姑娘,那姓叶的女人说了那话,那汤家岂不是恨死我们呐?外人要是知道你起诉自己的未婚夫婿,一定会到处编排是非的,到时该如何是好?”
苏卿淡淡一笑,“你以为那四千两银子是白给的?要是最终还会落个声名狼藉的下场,那银子我就不用花了。”
“姑娘的意思是……那个杨大人会帮我们搞定这事?”瑶光试问道。
苏卿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道:“当然了,不然我送银子给他做什么?如果只是单纯的打官司,那我自己去找个状师不就行了,我会去找这些衙门里的二把手,就是因为他们有能力办好这事,你就放心好了,这事绝对会漂漂亮亮收场的。”
有了以前的经验,苏卿深深明白一个好名声有多重要,所以她才选择不自己动手,要是出点银子能让自己的手干净点,她是会毫不犹豫就去做的。
瑶光放心了,却又问道:“可姑娘递了状子又不出面,这还是官司吗?”
苏卿玉骨般的手指轻叩着茶几,说道:“不就是个人吗?以杨大人的能力还怕找不到?”
瑶光不说话了,姑娘这一次出手,可真真叫她认识到了什么叫官场黑暗,原来在这里,只要你花得起钱,什么真相事实都不重要,一切都会有人帮你包办好,瑶光心里百味陈杂,比起认识到官场的黑暗面来说,苏卿对于这一切的了然和精通,才是让她最难以接受的,她家姑娘的城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了呢?
这一桩桩的算计,她知道得越多,就越觉得害怕。
瑶光垂着脸,自以为将那丝惊惧掩饰得很好,却逃不过苏卿的眼睛,她唇角微微一勾,没有说什么。
以前瑶光可以跟她同甘共苦,那是因为她知道她是一步一个脚印努力才得到了一切,可现在,她的性情转变了太多,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就从一个撒娇拿痴的娇女变成不择手段的阴谋家,这种转变让她欣慰的同时,也会害怕,苏卿明白这种心情,但时间不等人,即便会让瑶光对她的态度从顺从转变为害怕,她也要继续下去。
闵嵇一直看着她,自然没有放过她眼角划过的一丝落寞,突然,闵嵇目光一冷,厉声道:“是谁在那里?”
苏卿一惊,反射性的朝四周看去,王岳翎的步子一顿,抬头扬了扬眉,随即步履未停的走进花厅,笑道:“这位兄台真是好耳力,我不过才靠近这里就让你发现了,苏大师,别来无恙?”
王岳翎着一身绿沈云雁纹墨兰大印花袍衫,腰系孔雀纹金丝滚边腰带,九弯素纹镶红宝石带钩,白玉蟠螭纹发冠高束,更显得他丰神俊朗,特别是那双高贵的凤目,只要是见过一眼的人,都不会忘记。
苏卿看着面前这个高贵清绝的男人,举手投足都是成熟稳重的大气风范,时间磨平了他的锋芒和棱角,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高贵温雅的完美气息,却更加深不可测。
苏卿站起身来,想了想,依稀记得上次有人喊他王九爷来着,便笑道:“九爷竟还记得我,真是叫我受宠若惊,托您的福,我一切安好,只是今日真巧,竟在这里碰上您。”
王岳翎多看了闵嵇几眼,才转过头来,说道:“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我是慕名而来,苏大师果然不是凡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惹来不小的轰动,比如茶艺大会,比如此时衙门外边讨论得沸沸扬扬的官司。”
他温雅一笑,在苏卿对面的圈椅上落座,他一坐下,尾随而来的两个俊俏小厮便主动立在他身后,衙差殷勤的端茶递水,奉上瓜果糕点,坐在他对面的苏卿也顺带的受到这番礼遇。
她在这里呆了半刻钟也没见到有人来问候一声,更别提茶水了,这男人才一落座,那些衙差便殷勤的过来伺候,这待遇简直天差地别,也让苏卿肯定了,这个男人身份不一般,也是,能把府衙当成后花园般闲逛的男人,身份又会低到哪里去。
王岳翎端起茶盏,又往闵嵇身上看了一眼,看着他浑身凌厉的气势,不禁问道:“苏大师,这位兄台看起来着实不凡,不知是?”
“哦,是家父的恩人,上次清河县一行,我爹便拜托他护送我一程。”苏卿浅笑道,心里却对这个男人警惕起来,这是闵嵇在外露面后,第一次被问起身份,虽然她知道其它男人或许会暗中调查他,但是可都没这个王九爷般在意。
王岳翎若有所思的看了闵嵇一眼,才笑道:“原来如此,令尊倒是颇有远见,苏大师确实需要一个护花使者。”说着,他轻拨着茶盖,低头呷了一口热茶。
苏卿听了,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没有其它表情,便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淡淡道:“九爷过奖了。”
闵嵇如雕像般屹立在一旁,眼神阴阴冷冷的在王岳翎身上扫了扫,周身的气息越发凝滞了。
王岳翎这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