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潮(四)
听了弗拉维娜的话,周西西歪了下头:“这么说,在上界正发疯一样四处搜捕你的时候,反而要主动送上门去找死吗?唔,不愧是审判骑士团的团长大人。”
弗拉维娜一笑:“我可不是白做了那么多年的骑士团团长,就算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想要不惊动任何人悄悄的回到上界,那可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之前不回去,那是因为有萨拉斯在,他现在完全没有能力自保,我不可能丢下他一个人离开。”
“哦,这样吗。”'。电子书:。电子书'
周西西看着弗拉维娜走到床边,摸了摸萨拉斯的金发,忽然觉得再怎么刚强不屈,弗拉维娜始终是一个女人啊。之前她以为弗拉维娜和萨拉斯有隐秘的感情,所以才会甘愿为他做那么多,即使被陷害,被迫和自己这个魔女合作也毫无怨言。然而从她回忆的口气来看,大概她喜欢的人不是萨拉斯,而是萨拉斯的哥哥,那位离奇失踪的前骑士团团长大人吧。
“就这么决定了,我要回去一次。其实这样也不错,以前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大堆人跟着,我还没走近神殿的大门就被发现了。现在终于可以一个人悄悄地摸进去看看。”
弗拉维娜耸了下肩膀,以满不在乎的口气说。
“我们已经交换了契约,作为圣骑士和你同流合污的补偿,萨拉斯暂时就拜托你了。”
“不,等一下,我想和你一起去。”
周西西忽然说,弗拉维娜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像是以为她疯了。但周西西的眼神在清楚地表明,她不是开玩笑,她是真的准备和弗拉维娜一起去上界。
“先不说身为魔女怎么才能进入上界,你去做什么?难道是想趁机把圣光带走,不可能的。”
“圣光之类的东西我不关心,大概,是一种直觉,那个金色头发的男人,一切都是由他开始,我总有一种预感,未来也将由他结束。他一定是隐藏在上界里,我要找到他。”
周西西面无表情地说,事已至此,不管她愿不愿意,和上界的战争在所难免,唯一的区别仅仅在于规模的大小而已。弗拉维娜的事情算是一个转机,至少她可以从中插一脚,维埃拉打内战总比她带着下界的魔族直接去攻打上界好吧。如果站在弗拉维娜这一边,成功地洗刷掉了她的罪名,不说从此上下两界就能和睦相处,至少也多了一种可能。这才是她不惜一切的大耗力量强行冒着被时空逆流吞噬的危险强行将他们拉到下界来的理由。
下界看似风平浪静一切都在她的统治之下,究竟里面有多少人是真心臣服周西西心里有数。建立在力量和暴力之上的政权最不可靠,还不要说迪兰在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抓住她心灵产生的空隙,将卡莉的亡灵重新召唤现世,抹去她的人格存在。贝利尔的诅咒,还有她逃亡的女儿,以及至今都没有显露出的希拉……
周西西觉得她的头上悬挂着一块摇摇欲坠的巨石,随时都有可能翻滚而下,将她打得粉身碎骨。自从被迫和迪兰发生了关系之后,她的力量的确曾加到了可怕的地步,但心灵中那种邪恶的冲动也到了无法压抑的边缘。每一次使用力量,她所坚持的“自我”似乎就会消弱几分。如果不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一切事情,周西西有预感,大概她永远也别想回家了。
她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确定,究竟一切是怎么回事。围绕着卡莉的过去有无数的谜团,她已经不敢再相信任何人的说辞。那个金色头发的男人,他毫无预兆的一刀拉开了故事的序幕,那么,她当然要从他的身上继续追查下去,直到得出可以接受的答案和理由。
弗拉维娜和她争论了很久,但是最后周西西不惜再次立下誓约,以语言的魔力作为约束,如果她进入上界后企图搞破坏或者偷走圣光,就会被誓约的魔力撕裂全身。弗拉维娜难以理解地看着她,叹了口气。
“其实只有你一个人的话,想要夺走圣光也是不可能的。圣光可不是什么可以随便装进衣兜的东西,它的存在……很难说清楚。就算你是强大的魔女可以暂时以力量抵御上界结界的侵蚀吧,但大神殿里可是充满了来自神的光辉,一旦进去,对你来说就和被火焚烧一样痛苦。别说是战斗了,就连走路恐怕都成问题,有这个必要吗?”
“有必要。”
周西西斩钉截铁地回答:“虽然眼睛所见到的不一定是真实,有些东西,还是自己去确认比较可靠。
她咽下了一句话没有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之后,她畏惧从别人口中听到所谓的“真相”还有“事实”。
叫弗拉维娜先好好休息一下,不急于一时,周西西来到外面地房间,召唤了几个专门探听消息的使魔。对于如何使用魔女的力量,她好像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命令使魔们全面出动,务必要将上界和大陆上的一切动向打听清楚,接着又叫来了索拉,让他守在自己房间的外面,不管任何人都不准入内。
“我给予你任意处决擅闯之人的权力。”
处决或者权力这种词汇从嘴里吐出来,有一种奇怪的荒谬感,周西西挥手叫退了索拉,并不是她不愿意信任索拉,毕竟才发生了那种事情不久,尽管她知道索拉没有错,可心里总觉得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叫人喘不过气来。一见到索拉的脸,她就会立刻回忆起不愉快的事情。
在还不能真正淡忘一切的时候,她暂时不想直面索拉有些忧伤的眼睛,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无能的笨蛋罢了。
之后的几天,她因为种种事情忙个不停。弗拉维娜很识相地呆在城堡最顶层的房间,没有到处乱走。所以城堡里隐藏了两个圣骑士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是一件好事,因为上界频繁地调动军队,已经和下界开始了小摩擦,双方各有死伤。无数魔族都在高喊着要和上界决一死战,将维埃拉人灭族。虽然他们还不敢过来威逼或者示威,周西西面对这些战意高昂杀气腾腾的黑暗生物也觉得够头痛。在不清楚上界究竟有什么黑幕之前,她不想和维埃拉开战——不过事情最后的结局还是需要在刀剑上见分晓吧,上下两个世界,终究是水火不容的天敌。
由于和诸多魔族频频接触,不可避免地会见到迪兰。调动军队,抽派人手,布置防御,计划进攻,这些事情都要依靠迪兰。现在周西西已经到了一见到他的脸就忍不住恶心的地步,连听着他的声音都会觉得痛苦。可迪兰偏偏摆出什么都不记得的无辜样子,以那副小孩子的单纯嘴脸。周西西也只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现在她不能离开迪兰,就算明知他不怀好意也一样。有时候她也想过如果杀了他,换上凯又怎么样。但是,不行,凯和迪兰都是一路货色,只是一个毫不掩饰,而另一个隐藏得比较深罢了。说到杀死迪兰,周西西根本就没有把握。不光是心机或者狠毒,甚至说到无耻和残忍,她都比不上迪兰。而且,迪兰的真正实力和他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事后周西西翻阅了大量典籍,她和迪兰的那一次恶心交合,其实和履行仪式差不多。她的身体还是人类,借由与具有强大魔力的魔族交合,就能够强行变化为魔族。
可这样一来,岂不是说迪兰的魔力也许比她还高?否则他只会被反噬的魔力撕裂得连渣都不留一片。魔女已经是下界力量最为强大的存在,迪兰的力量还在魔女之上,难道,他是来自于深渊的真正恶魔?
深渊的存在在下界来说也是一个禁忌的话题,虽然自称为魔族,但除了肉体异常强悍寿命很长还可以支配一些神奇的力量之外,所谓的魔族和人类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据说,力量越强大的魔族和人类的外形就越接近。有一种传说,居住于深渊里的那些恶魔才是魔族的祖先。周西西想起在大陆和那个神秘金发男人战斗的时候被他召唤出来的可怕怪物,那就是来自深渊的恶魔。那种压倒性的力量,要不是她豁出去地同样召唤了深渊的力量,恐怕早就被杀死了。但即便是这样,她也一样无法承受巨大的魔力差点身体崩毁。
迪兰,是从深渊里出来的真正恶魔吗?
周西西强忍住不快,站在城堡上层的阳台上,看着迪兰站在下面和一群奇形怪状的生物说着什么,心里感到了深深的疑惑和恐惧。
如果他真的是恶魔,为什么会从深渊出来,而且还要听命于卡莉?这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理由吗?
“你的憎恶还有怨恨,真是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地步啊。”
耳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西西没有回头,在她最想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拒绝了一切呼唤,那么,现在又跑出来做什么呢?那天发生的事情,他……也一定看见了吧。
“你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才专门露脸的吗,如果是那样,我得说,你真无聊,西格飞。”
周西西的声音没有起伏,漠不关心地回答。
“怎么会,我是为了解除您的痛苦才专门出来的。”
一只半透明状的手从身后伸过来,按在了旁边的栏杆上,哪怕是闭上眼睛不去看,也能想象西格飞在夜色中全身散发着淡淡光芒的样子。周西西不甘心地咬住了下唇。
即便是双手沾满了血腥,他好像也永远不会被弄脏呢。明明是一个心肠狠毒杀人不眨眼地家伙,为什么看起来却显得神圣又美丽?世界上的一切,还真是不公平得叫人觉得憎恶啊。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各位,这几天实在是因为一些家务事太忙了。啥都不说了,努力更新。本文在五月之内一定会完结的。
黑潮(五)
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纯洁”?
这段时间周西西一直在思考着类似于这样的问题。
身体被人,不对,连人类都不算的生物强行侵犯,她并没有感到多大的痛苦。这种伤害和手被砍断身体被打穿相比,根本不在一个层面。她漠然地想着不过只是生/殖/器官罢了,随即又为自己的这种麻木感到悲哀和恐惧。什么时候,她开始认为死亡与失去力量才是最可怕的事情了?在那段连回忆都不想回忆的经历里,除了愤怒,狂暴,悔恨,剩下的就是恐惧。
这个世界,没有力量,比死亡和被强/奸可怕一万倍。
她害怕的并不是“被侵犯”这个事实,她害怕的是被迪兰征服,掌控,失去力量,甚至会死去。魔族天性中对于力量的那种敏感,那一瞬间她深刻的体会到了。被迪兰任意地玩弄而没有力量反抗,只要他愿意,随便动动手指就可以杀了自己。不光是身体,哪怕是灵魂或者其他的东西,迪兰都拥有绝对压倒性的力量——这一切才是让周西西暴躁不安死命挣扎的真正原因。
一般来说,女人对于被强/奸这种事情不是都该痛不欲生才对吗?为什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也许在身体被强行打开的同时,心里的什么地方也跟着坏掉了吧。就算有一天她真的还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还可以若无其事和以前一样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吗?
这些想法不断地从意识深处冒出来,像缠绕不去的幽灵让她日夜难安。可是,如果连最后的一点希望都失去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那些坚持还有什么意义。即使明知自己的希望基本已经算是个泡影,周西西也假装看不见一般地自我催眠着。
一切,都是为了回家,只要回家就好了,回家就可以结束噩梦了。
她时时刻刻都这么告诉自己。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她什么都会可以做,即使拿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冒险也觉得无所谓。反正,她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东西了。
除了这个身体,还有“周西西”这个人格的存在,到底还有什么是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呢?
“您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很悲伤呢,怎么了,遇到那样的事情,心里很不是滋味吧。明明在意地要死却极力表现出毫不在乎的样子,这还真是难为您了。”
西格飞的声音很温柔,印象中从来没有听见过他如此温柔的声线,因为他总是不屑地讥笑或者冷酷地给予她残忍的一击。但,就是这悦耳动听的声音,却诉说着让周西西狂怒不已极力想要忘记的事实。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怒视着与自己不到半臂之遥的那个半透明人影。接近白金色美丽到炫目的金色头发,永远不沾灰尘与血迹的白色长袍,虽然每一次现身他都表现得象一个有实体的人类,可周西西观察到不管是斜倚着墙壁还是背靠着门板,西格飞的双脚永远都是微微悬浮在空中,就像是什么高贵的神明不屑于触碰肮脏的土地。
永恒的黑暗中,西格飞的身体透出一层淡淡的珍珠色来,他就像是一个发光体,没有月亮太阳,自己就能制造出美丽的光晕。周西西漠然地看着他,一瞬间,她涌起异常强烈的冲动想要毁灭见到的一切,越是美丽的东西她就越是痛恨。到底这种暴力的冲动是来源于卡莉残留的意识还是自己的思想,周西西暂时不愿意去思考。她只是紧紧地抓着冰冷的石栏杆,努力地把注意力从这种冲动上转移开来。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想杀人,更不想毁灭什么东西。如果因为自己遇到了不幸和痛苦就随便地去将这种怨恨发泄到不能反抗的弱者身上,那么和迪兰的所做所为又有什么区别。正是因为遭遇到了暴力的对待,所以才能深深体会那种痛苦和不甘。
她愤怒,她怨恨,但那只针对少数的几个人。她完全不想以暴力去让其他人遭遇到同样的痛苦。这大概就是所谓最后的底线……吧。一旦放弃这个坚持,周西西的最后存在也就消失了,她被卡莉完全同化,彻彻底底地没有了“自我”。那个时候才叫做真正的死亡。
周西西深深地吸气,手指已经陷进了石栏里,被抓碎的石头卡啦卡啦地往下掉,她不断地这么告诫自己,不能成为那种自己最痛恨的生物。
“不要企图用这种无聊的挑拨来激怒我,我不会动摇的。”
她一字一顿地对西格飞说。
“难道因为被狗咬了一口,自己就要同样化身为疯狗,不顾一切地见谁咬谁吗。对方只是一个没有礼义廉耻和善恶是非的垃圾而已,只要可以狠狠地报复他就可以。如果你是想来看我崩溃哭叫满地打滚的悲惨样子,很抱歉,你想错了。”
举起双手,看着风将掌心中那些碎屑吹走,周西西低声地说:“这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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