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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虽然残酷，但我多少都可以理解。
“可是，在降临到孽土上的天人之中，除了您这样的实验者和那些试炼者之外，还有一些疯疯癫癫的怪人，纯粹是为了杀戮和破坏而来，还经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大笑大闹、做出种种令人瞠目结舌的丑态，最近几年，这样的杀戮小丑还越来越多了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便完全搞不懂了。
“在我死前，魏大人是否可以帮我解惑，告诉我这些小丑的真相呢，要不然真有点儿……死不瞑目啊！”
李耀在地底凝聚起元神，不放过来自地面上的每一缕声波震荡，关于那些杀戮小丑直播者的一切，亦是他感到最不能理解，亦最好奇的事情。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原来只是这件事啊！”
魏笑天笑眯眯道，“这并不是什么绝密，告诉你亦无妨，不过你还真有眼光，一句话就问到整片孽土之所以存在的关键上了！”
夏侯无心疑惑道：“存在的关键？”
“没错，过去几百年来，孽土一直是作为法宝和神通试验场所而存在，但最近一百年，特别是最近几十年，这些‘直播者’的降临和活跃，才是‘孽土乐园’能继续存在、兴旺发达的最大原因！”
魏笑天十分骄傲地说，“千万不要妄自菲薄，认为你们仅仅是可怜的‘试验原料’或者进行试炼任务的‘道具’，不，对于伟大的帝国和更加伟大的人类文明而言，你们还有着更加重要的意义，你们都不知道，自己为帝国的和谐和稳定，做出了多大的贡献啊！
“放心，帝国不会忘记你们的，人类文明也永远不会忘记你们这些无名英雄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直播者？”
夏侯无心总算知道了那些杀戮小丑的名字，将这三个字在口中咀嚼片刻之后，忽略了充满讥讽的“无名英雄”四个字，继续耐着性子问道，“什么样的贡献呢？”
“你知道，帝国是由1％的真人和99％的原人组成，相比于清楚知道生命的意义，能积极主动投身到人类文明进化的伟大事业中的真人而言，原人都是浑浑噩噩、自甘堕落、卑鄙无耻、懒惰不堪的劣等族群，想要激发出这些劣等族群的潜能，让他们多少为我们的伟大文明做点贡献，实在太困难了！”
夏侯无心叹息道，“原人这种东西，你对他稍稍放松一些，他就会生出各种各样的心思，蹬鼻子上脸，在那里蠢蠢欲动；可要是对他稍微严厉一些，他又会心灰意冷、死气沉沉、抽一鞭子走半步，简直比灵能傀儡都不如。
“甚至，在一小撮居心叵测、桀骜不驯之辈，以及域外敌对势力的煽风点火之下，这些乌合之众还会起来反抗真人，反抗伟大帝国的英明统治！
“过去一千年，我们采用过很多方式来管理原人，但无论高压统治、严酷镇压还是怀柔政策，统统都有这样那样的缺陷，过于严酷的手段会导致原人的工作效率下降，工作积极性匮乏，大大提升暴动和叛乱的几率；而过于宽松的手段，又会令原人心底产生各种不应该有的想法，同样会破坏帝国来之不易的繁荣和安定。
“直到最后，由我们‘天空之城、曼珠沙华’的统治者，英明睿智的武英澜大人，创造出了划时代的‘杀戮直播’概念，才一举解决这个问题，满足全帝国绝大部分原人的需要，令真人类帝国跨入了全新的时代！”
“杀戮直播……”
夏侯无心心思电转，声音愈发苦涩，“我明白了，怪不得这些‘直播者’身上会携带那么多不必要的晶眼，原来他们所有的杀戮都是做给人看的，就好像是在演大戏一样。”
“没错，各种各样的杀戮直播是全帝国最受欢迎的娱乐节目，亦是绝大多数原人唯一的娱乐方式。”
魏笑天双手背负，淡淡道，“而它还远远不止是一种娱乐这么简单，而是一种寓教于乐的全新教化和疏导方式。”
“寓教于乐？”
夏侯无心咬牙道，“好一个‘寓教于乐’！”
“人类是星辰大海中最强的战斗种族，只有最强者才有资格被冠以‘人类’这个伟大的名号，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这是宇宙中唯一的法则！”
魏笑天忽然提高声音道，“这样至高无上的理念，每一个原人都应该明白通过‘杀戮直播’，能帮他们更直观理解‘强者’和‘弱者’的概念，理解生存是多么残酷，亦在潜移默化之间，培养他们的战斗意志，让他们中间有野心、有志气的人可以更好得脱颖而出！
“另一方面，你知道吗，夏侯城主，人的幸福感都是比较出来的，宇宙中的资源这么稀缺，想要大规模改善环境，提升物质条件，是极其困难的事情，但想办法提升精神上的幸福感，就没那么难了。
“无论工作有多么艰辛，生活有多么痛苦，只要知道有人比我更痛苦，更艰辛，承受更惨无人道的折磨，我所遭遇的一切痛苦，似乎都没那么难熬了人的感知，就是这么奇怪！
“所以，对于那些在帝国广袤无垠的田野、暗无天日的矿洞深处工作的原人来说，既然我们一时半会儿无法改善他们的工作环境和生存状态，那就播放一些更惨的人给他们看看，那就是你们，孽土罪民的生活。”
夏侯无心冷冷道：“我明白了，原人就是你们的奴隶，奴隶在农田和矿山里的折磨自不必说，但无论怎样的折磨，总比孽土上好像野狗一样互相撕咬，或是被你们的‘实验者’、‘试炼者’和‘直播者’大肆杀戮要好得多！”
“你说到点子上了。”
魏笑天笑眯眯道，“当一个倒霉蛋看到另一个比他更倒霉十倍的人，心情就会爽朗起来，甚至觉得自己的运气还怪不错的幸福感就是这么来的嘛！
“那些原人没日没夜在矿洞深处做工，他们本身就是好吃懒做、没有方向、浑浑噩噩的家伙，做多了之后当然会有所怨言甚至消极怠工，导致生产效率的下降。
“这些不怕打不怕杀的贱骨头，一味镇压是没用的，但只要趁着珍贵的休息间歇，向他们播放一些‘杀戮直播’的片段，让他们看到孽土罪民是怎么哀嚎、呻吟和痛哭的，他们就会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满肚子怨气都不翼而飞了。”
第2034章 人性的弱点
“知道吗？”
这名来自“天空之城、曼珠沙华”的修仙者越说越兴奋，最初或许是单纯想要拖延时间而已，此刻却充满对这项发源于“孽土乐园”的制度，无比的自豪和骄傲，“在‘杀戮直播’这一概念被武英澜大人创造出来的初期，我们曾经聘请帝国大学的教授对二十七处矿业集团进行过长达十年的跟踪调查。
“调查结果表明，在长时间收看《杀戮直播》的矿工群体中，幸福指数每年都在飙升，而消极怠工、武力罢工甚至大规模暴动的比例却逐年缩小，那些矿工们在惊险刺激的节目中尽情发泄了愤怒和多余的精力，平时便能老老实实干活，倘若真有桀骜不驯的刺儿头，见到孽土罪民们凄惨的下场，又哪里敢乱说乱动？”
“我明白了，这是‘杀鸡儆猴’。”
夏侯无心道，“我们孽土罪民是鸡，这些原人矿工就是猴。”
“你们，你们”
辛小奇瞪圆眼睛，完全听呆了，即便在孽土上见惯了光怪陆离、群魔乱舞的事情，却也想不到世间竟有这样的邪恶，“你们”了半天，依旧不知该如何评价帝国修仙者的作为。
“可以这么说。”
魏笑天继续笑道，“在这些矿业集团的试播非常成功，帮他们极大提高了矿工的幸福指数和生产效率，《杀戮直播》很快就在全帝国大范围铺开，时至今日，几乎所有原人，特别是那些从事危险和繁重体力劳动的原人，便将《杀戮直播》当成唯一的‘兴奋剂’，甚至在矿洞深处七十二小时连轴转之后，都顾不上休息，非要看‘直播者’杀两个人，过足了瘾之后，才肯呼呼大睡！
“如此一来，社会安定了，原人感觉到幸福了，生产效率亦大幅提升，人类文明高歌猛进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妙的是，根本不用花费多少成本这岂不都是你们的功劳吗？
“还有，我们整个直播行业是完全公正公开透明，几乎没有任何门槛的，是面对广大原人群体最直接的上升渠道，任何一名原人只要豁得出去，都能参加‘直播者’的海选，只要他能通过万里挑一的严酷考验，就可以送来我们‘天空之城、曼珠沙华’的修炼中心进行调制，我们会用最尖端的技术改造他们，最先进的法宝武装他们，最神奇的药剂淬炼他们，然后投放到‘孽土乐园’来进行游戏，给全帝国所有民众带来快乐。
“只要他们造型够噱头，战术够耀眼，够有话题性，拥有吸引人眼球的魔力，即便昔日冰冻星球地底三万米矿洞最底层的无名小卒，亦可以变成全帝国人尽皆知的大明星！
“出路就摆在这里，帝国从来不问出身，愿意给任何人机会，想要出人头地的话，就自己一关关闯下去把！
“这样一条光明大道就摆在他们面前，这些原人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之所以他们要在暗无天日的矿洞深处消耗生命，全都是因为他们胆小、怯懦和羸弱！真有本事的话，完全可以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成为‘直播者’啊！自己没本事，还怨天尤人，抱怨社会不公哪有这样的道理？
“现在，我们武英澜大人旗下就有不少超级明星级别的‘直播者’，那都是名动帝国的风云人物，无数原人心目中最厉害的偶像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万千原人少年都绞尽脑汁，豁出一切想要成为酷炫狂傲的‘直播者’，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这里面。
“有了‘直播者’扮演大英雄的角色，谁还会去搭理昔日的罢工领袖甚至武装反抗者呢？那早就落伍啦！”
就连老奸巨猾的夏侯无心，都听得目瞪口度，长叹一声道：“你们的手段……的确厉害。”
“武英澜大人当然是天才，是足以改变整个帝国的人！”
魏笑天感慨道，“很久以前的帝国，也不是用这种方式来管理原人的，那时候我们的手段还很简单粗暴，僵硬笨拙，甚至将原人当成奴隶来对待。
“事实却证明，奴隶制度是效率极其低下，最拙劣的制度之一，完全无法压榨出原人的最大价值。
“比缠绕着荆棘、浸泡过毒液的皮鞭更加有用的，是利用人性的弱点，是****和金钱！”
夏侯无心喃喃道：“金钱？”
“没错，现在的帝国境内，传统意义上的奴隶并不多，绝大多数原人都是自由民，包括那些在矿洞深处苦苦挣扎的矿工，理论上都是自由民，矿业集团还会开给他们不菲的薪水，用闪闪发亮的金钱，最大程度刺激他们的工作积极性。”
魏笑天道，“不过，钱这玩意儿，如果不是真正用来消费，随便多少都是一堆废纸，甚至连废纸都不如，只是一串虚无缥缈的数字。
“星海中的资源这么宝贵，我们当然不可能让原人买到足够多的物资，但如果拒绝卖给他们东西的话，他们又会立刻发现金钱的骗局，发现自己账户里那串数字一钱不值了。
“这时候，又是我们武英澜大人想出了一个极其天才的主意，在《杀戮直播》中搭载了‘打赏系统’和‘博彩系统’，吸引原人观众们用他们的真金白银，购买各种虚拟礼物打赏给‘直播者’，用这种方式，来消耗掉多余的金钱。
“花十块钱，可以在《杀戮直播》中送给某位‘直播者’一朵虚拟鲜花，令你的名字在系统中出现0。01秒。
“花五百块，可以买一把闪闪发亮的虚拟屠龙宝刀送给‘直播者’，并获得直播者的大声感谢，让你在整片矿区所有工友面前都脸上有光这就是人类的虚荣心，亦是这些底层工人可以获得他人关注的唯一途径。
“倘若肯攒上一年半载的钱，花五万块，就可以让某位‘直播者’采用你指定的杀戮方式，还可以在尸体上留下你的名字，载歌载舞地嘶吼出‘这个家伙，是为了某某星球的某某某大哥杀的’，啧啧啧啧，想想看，一个拥有筑基甚至结丹修为的直播者，叫你‘大哥’，只用五万块，多么便宜的事情！
“不少底层工人都在帝国最偏远的星球，环境最恶劣的工厂里做工，平时又没太多花钱的渠道，太多钱积累在他们的账户里，非让他们生出不好的心思来。
“用这种打赏的方式来引导他们消费，将他们的积蓄统统消耗在虚拟世界里，他们也只能继续老老实实在工厂里打工真有不少工人连续半年不休息，主动高强度工作，累到吐血都要攒出一大笔钱来，打赏给直播者，就为了自己的名字能在界面上出现半秒钟，听直播者喊自己一声‘大哥大姐’的。
“甚至有人不顾一切，借了高利贷都要打赏给直播者，自己把自己卖了，从自由民变成奴隶那就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了。
“至于博彩，也是一样的道理，我们在《杀戮直播》节目中经常举办各种杀戮竞赛，有时候是直播者对孽土罪民的屠杀，有时候是直播者之间互相残杀，设置了不同的博彩方式和赔率。
“的确有人孤注一掷，一夜暴富，从此摆脱底层工人的身份，可以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帝国当然也保证这些人的合法权益。
“但更多百倍的人却是越赌越输，越输越赌，泥足深陷，不可自拔，最终欠下大笔债务，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奴隶。
“打赏和博彩，双管齐下，这便是我们这个世界运作的方式。
“过去的奴隶制度，真人直接奴役原人，那太简单粗暴低效了，现在，真人奴役金钱，金钱再奴役原人，一切都是自愿的，多么完美，多么和谐！”
“你们……”
夏侯无心感叹道：“你们真是将人性都研究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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