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做什么?”容瑕下了马,“派人去报官。”
“是。”杜九对未来的伯爷府人敬畏无限。
“伯父,”容瑕走到班淮身边,“您没有受到惊吓吧?”
“我没事。”班淮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他看着地上硕大的陶土花盆,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这要是砸在他身上,他这条命恐怕就要玩完了。
容瑕让护卫把现场保护起来,顺便看了一下土的样子,摔在地上的土松软没有凝结,花盆看起来也很新,不像是养久的花。养花也是有讲究的,什么样的花用什么样的盆子。这种花很不值钱,就像是从田野间随便挖来的,倒是这个笨重的陶土盆要花近百文钱才能买到。对大多普通人来说,是舍不得花这么多钱买这么一个花盆的。
“伯父,我们可能要请大理寺的官员来了,”容瑕捻了捻花盆里的土,站起身对班淮抱拳道,“这有可能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什么?”班淮惊讶地看着容瑕,“我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这些人杀我干什么?”
容瑕:……
他发现班家人说话,似乎都比较不讲究。
“不管是什么,这件事都不能掉以轻心,”容瑕忍不住庆幸,幸而方才伯父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调头往这边走,不然今天只能血溅当场。
想到班婳与家人的感情,容瑕心头微颤,不敢去想刺杀如果成功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嘭!”
木楼里传出声响,容瑕担心班婳出事,抬脚就想往木楼里走,结果被班淮一把拉住了。
“君珀啊,”班淮干咳一声,“这事交给婳婳就好,你就不用去了。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火气上头以后,做事有些没轻没重,你……”
“啊!”
木楼里传出一个男人的惨叫声,班淮跟着颤了颤。面对未来女婿疑惑的眼神,班淮干笑两声,扭头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
很快木楼里又想起兵器交接的声音,容瑕见里面动了武,自己又被班淮拉着,便对杜九道:“你进去看看。”
“是。”杜九神情凝重地绕开地上的土与花盆,快步跑了进去。
四周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很快京城步兵衙门的人也来了,一见这么多人在看热闹,便拉了一根绳子把这栋楼围了起来。为首的官员看到班淮就觉得头疼,正准备去给他见礼,就听到一声犹如杀猪般的嚎叫传出来,吓得他肩膀忍不住跟着抖了抖。
“里面……”官员朝班淮抱了抱拳,“请问国公爷,里面可是贵府的护卫?”
班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又是几声惨叫传出来,官员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静亭公府的护卫真不愧是武将后代,抓待人的手段就是跟人不一样。
杜九跑进木楼以后,就见一楼倒着两个男人,瞧着像是掌柜与堂倌,他弯腰摸了摸两人的脉搏,心里松了一口气,人还活着。
这栋木楼有些年头了,所以踩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杜九刚走到拐角处,就见楼上一个人像坛子般滚了下来,他往旁边一避,这人就撞在拐角处的墙上,腿抖了两下后便没动静了。
他蹲下身看了看这个人的掌心,虎口有老茧,胳膊结实有力,应该是常用工具或是武器的人。这人满脸血污,脸肿得不能看,也不知道原本长什么模样,见人还没死,衙门的人也来了,便没有再管他。
楼上还有动静传来,可见刺客应该不是一个人,他走上楼便见离楼梯口不远处躺着一个男人,样子看起来跟躺在楼梯拐角处的那个也好不到哪里去,衣服也破破烂烂,有被鞭子抽过的痕迹。
想到鞭子,他就倒吸一口冷气。
举目四忘,他就看到班婳狠狠一鞭子抽在了一名灰衣男人的□□,这个男人的惨叫声还没结束,就被班婳狠狠地踩在地上,用脚使劲碾着男人们不可言说的部位。
这个男人不知是因为太疼还是已经晕过去了,一张脸清白交加,连声音没有吭。
似还是不解气,班婳又踢了地上这个男人一脚,转头看向现场唯一一个还能说话的刺客,鞭子一甩,这条鞭子竟像灵蛇一般,缠住了刺客的脖子。
“说,谁派你来的?!”班婳双目赤红的盯着这个护卫,脸上再无往日笑眯眯地模样。
杜九忍不住停下脚步,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福乐郡主现在的样子有些不太对劲。
刺客抓住自己的脖子,脸涨得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说是吧,”班婳把鞭子一甩,鞭子松开了刺客的脖子,刺客转身就想要跑,但是被班婳的一个护卫踹了回去。
班婳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厉声道:“谁让你动我的家人?!你不说可以,我会让你后悔这辈子今天做的事情。”
“我、我说!”这个刺客看起来并不像是死士,看到其他三个同伴凄惨的模样,他早就害怕了,现在只求能死个痛快,“我们只是街头混混,拿钱办事,与人消灾。有人半个时辰前告诉我们,让我们在这里等一个穿浅色衣袍,骑黑马,又带着不少护卫出门的富贵老爷,只要事成就给我们一百金。”
“富贵老爷?”班婳冷笑,“堂堂国公爷的命就值一百金?少用这种借口来框我!”
自从做了那些奇怪的梦以后,不让家人出事就是班婳的底线,只要家人平平安安,就算是被抄了家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至少家人们都还好好活着。可是现在竟然有人想要刺杀她的家人,她脑子里的理智顿时全部消失。
想打父亲有可能在自己眼前丧命,班婳就恨不得把这些人一寸寸碾碎,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谁管贵族女人必须要什么样,谁管别人怎么看她?
天下万人的嘴,都不如她的家人重要。
都去他爷爷的!
“国、国公爷?!”刺客一脸绝望,他们刺杀的竟然国公爷?不是说,只是一个富商吗?那个雇主还说了,只要他们刺杀成功,就派人送他们去南边,让他们躲开官府的追查。
他们被骗了?
刺客全身一瘫,半晌后疯狂大吼道:“我愿意说,我愿意把一切都说出来,求贵人饶命。”
“你说。”班婳把他扔到地上,看着自己手上沾满血污的鞭子,把鞭子扔到桌上。她的护卫弯腰捡起鞭子,无声退到了一边。
刺客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大意就是前几天有人找到他们,要他们刺杀一个人。到了今天,那个人来告诉他们,可以动手了,并且还给他们说明了刺杀对象的穿什么衣服,身体特质是什么。
他们都是底层混混,也没机会接触什么了不起的贵人,便躲在木楼上,准备刺杀对象经过时,就用花盆砸死他。
这个方法笨是笨了一点,但是却很有用。他们仔细算过,如果人被砸,大家第一反应是围着人看,然后再去楼里找人,他们可以趁着这个时间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进屋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就可以装作看热闹的人挤出来,任谁也不能发现他们。
但是他们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这个有钱老爷的运气那么好,都差一步的距离了,偏偏就突然调头离开了。但花盆他们却已经推出去了,连反悔都来不及。而且这些护卫们的反应也快得不可思议,当场便拔刀把屋子围了起来,看热闹的人连门边都挨不上。
早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有钱老爷,而是堂堂国公爷,就是给他们一万金,他也不敢去刺杀啊。
“郡主,”杜九担心福乐郡主气得太狠,把唯一能说话的也揍晕死过去,鼓足勇气走了过去:“衙门的人已经到了,就在楼下。”
“这件事衙门的人处理不了,直接上报大理寺,”班婳用手帕擦干净手,声音冷得骇人,“这件事一定查得清清楚楚,若是大理寺的人查不出来,我就去宫里求皇上。”
杜九正欲回答,楼梯口有脚步声传来。
这个脚步声杜九很熟悉,是伯爷的走路的声音。
他看着这满地的狼藉,还有福乐郡主散乱的发髻,心里的不安感更重。
伯爷……看到这些时候,会怎么去看待福乐郡主?
世间泼辣的女子不少,但是这般狠厉的人,又有几个?
80。第 80 章
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在楼梯口处停了下来。
杜九回头看去,伯爷就静静地站在那,脸上没有反感,没有厌恶,眼神复杂得让杜九也看不清楚。他从小跟在伯爷身边,第一次发现伯爷竟然有这这种奇怪的表情。
班婳没有注意到容瑕的到来,或者说她此刻注意力没有在其他人的身上。她看着此刻痛哭流涕的刺客,声如寒冰:“联系你的人,身上有什么特征?”
刺客摇头,“此人长相很普通,穿着也很常见,我、我实在说不清。”
“说不清?”班婳拔出护卫身上的佩刀,指着他的下半身,“你若是说不清,就送你去皇陵别宫做罪奴。”
罪奴,不仅要在脸上刻字,还要被去势做不成男人,刺客吓得浑身颤抖,连连讨饶,当刀尖划破他的裤腿时,他忍不住惨叫起来。
“害人性命时胆子这么大,怎么这会儿怕了?”班婳冷笑,刀又近了几寸,“你们连死都不怕,还怕掉几两肉?”
杜九快要给班婳跪了,这可真是位姑奶奶,拿男人的二两肉来威胁人,都不见脸上有几分羞涩的,他一个男人自己反而尴尬了。回头见伯爷走了过来,他小声道:“伯爷,郡主只是气急……”
他虽觉得班婳不是伯夫人最适合的人选,但是见她一个女人,为了护住家人抛却一切,心里还是敬畏的。
或许没有多少男人敢喜欢这样彪悍的女人,但是他们从内心又敬佩这样的人,这是人对真性情人的敬佩,与性别无关。
容瑕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大步走到班婳身边,握住了她拿刀的手腕:“婳婳,别急,放着我来。”
班婳回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衙门的人在楼下发现了这栋楼的掌柜与堂倌,人已经被送到医馆了。”容瑕拿过班婳手里的刀,递给身边的护卫,“替我准备纸笔来。”
班家的护卫看了眼班婳,低头匆匆下楼,很快就拿了纸笔上来。
容瑕把纸铺在桌上 ,蘸了蘸磨得不太好的墨,转头对班婳小声道:“别为了这种人脏了眼睛。”
班婳抿着嘴没有说话。
容瑕笑了笑,整了整衣袍,仿佛他站的地方不是地上躺着刺客的屋子,而是墨香阵阵的书房。
“找你的人高多少?”
“梳的什么发髻,用的什么发钗?”
“身上穿的什么衣服,颜色如何,布料是什么?”
一个又一个问题问了下去,容瑕不断地在纸上写写画画,班婳坐在他身边,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他面前的纸上。
“可是这个人?”容瑕放下笔,待墨干了一些后,递到了刺客面前。
刺客惊骇地睁大眼睛,怎么会这么像?
这个男人见过幕后主使?
见刺客露出这样的表情,容瑕便得到了答案,他把画纸递给班婳:“你对此人有印象吗?”
班婳摇了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也没关系,等下我把画纸交给大理寺的人,让他们的画师临摹几份,不愁抓不住人。”
班婳没有说话。
容瑕伸手隔着布料握了握她的手腕,“你别担心,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班婳眼睑微颤,她抬头看着容瑕,半晌才咬着唇角道:“谢谢你。”
她的样子就像是被人抢走了所有糖果的小孩,又委屈又无助,仿佛在等待有人过来牵住她的手,然后对她说,不要害怕,我有很多糖果,吃再多都吃不完。
伸手拽住容瑕的袖子,班婳心情一点点平静下来,她看了眼被她砸乱的屋子,对身后护卫道:“回去让店主人核算一下损失的银钱有多少,加倍赔给他们。”
“是。”
杜九看着躺在自家脚边生死不知的刺客,小声道:“郡主,伯爷,大理寺少卿刘青峰求见。”
容瑕见班婳脸上没有排斥之色以后,才点头:“让他上来。”
唰。
班婳抽出刀鞘里的剑,对着还在求饶的刺客划了下去。
“嗷!”刺客抱着腿大声哀嚎,在地上打起滚来,很快地上就染上了鲜红的血迹。
原来班婳竟然挑断了他一根脚筋。
杜九眼睛亮了亮,福乐郡主这刀法看起来像是练过。
“回去记得把地板的钱也算上,”班婳把刀递给护卫,“我们班家人,从不让人无辜的人吃亏,但也从不会饶过任何一个与我们有怨的人。”
“大人。”衙差看到楼梯拐角处躺着的男人,拔出身上的佩刀,对刘半山道,“请您小心。”
“无碍,此人已经昏迷,让人把他带出去吧。”刘半山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人,径直往楼上走。就算听到有人惨叫,也只是顿了顿脚,脸上的表情却是半分不变。
跟着他的衙差心中敬佩,不愧是大理寺少卿,肯定见识过各种凄惨的罪犯,听过各种哀嚎声,这点动静吓不住他。
一行人上了楼,见到在地上哀嚎打滚的男人,还有乱七八糟的屋子,都有些发懵,这都是静亭公府护卫弄的?
“下官见过福乐郡主,见过成安伯。”刘半山整了整衣袍,走到班婳与容瑕面前,向两人行了礼。
班婳低头看了眼他的脚下,他的脚踩到了血,但是他却没有挪动半步,脸上仍旧是恭恭敬敬的神色。她神情稍缓,“刘大人不必多礼。”
班家的护卫把事情经过跟刘半山讲了一遍。
“这几个刺客……”一直没有变脸色的刘半山,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我打的。”班婳淡淡道,“这几个刺客激烈反抗,试图逃跑,我也只能如此了。”
刘半山用眼角余光去看容瑕,见容瑕只是安静地坐在班婳身边,便躬身道:“多谢郡主帮我们抓住歹人,不然这个案子还不好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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