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确实有想见之人,”石飞仙忽然扭头看向容瑕,“因为有人送了我一封信,与我约好了在那里等他。”
“约你的人是谁?”刘半山追问。
石飞仙再度沉默。
“石小姐,既然你说自己是冤枉的,可你如果不说出实情,我们又怎么能证明你的清白?”
“约我的人,没有说明他是谁。”
“石小姐,一个不知身份的人约你,你为何要赴约?”
“因为这个人的字我认识,”石飞仙双目灼灼看着容瑕,“他的字我看了很多遍,只需要看一眼,我就知道那个字是他写的。”
“是谁?”刘半山回头看了眼容瑕,仍旧追问。
“成安伯,容君珀。”
86。第 86 章
满室皆静,有人在看容瑕,也有人在看班婳。
容瑕眉头微微一挑,“我?”
石飞仙凄厉笑道:“若不是你,我又何必去那偏远的破庙?”
“可是石小姐,我从未给你写过任何字条,”容瑕坦然地看着石飞仙,“不知你能否把字条给在下一看?”
石飞仙冷笑:“如今出了事,你自然不会再承认写过字条给我。”她虽本性有些虚荣,但是这世间能让她自愿做出这种行为的人,也只有容瑕一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而且还有李成开在场,石飞仙也不怕容瑕毁灭证据,把那张藏在怀中的字条拿了出来。
容瑕没有去接,刘半山看向李成开,李成开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了这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字条。他也见过容瑕的字迹,一眼看过去,便觉得这字确实像是容瑕所写。
李成开不敢直说,只能把字条举到刘半山面前:“刘大人,您看这……”
刘半山只看了一眼,便笑着摇头道:“这字非容大人所写。”
“什么?”石飞仙猛地抬头看向刘半山,“不可能!”
她不可能不认识容瑕的字迹,这明明就是容瑕的字。
“石姑娘,下官也十分喜欢容大人的字迹,所以这些年来也收藏了几幅容大人的墨宝,但是……”刘半山转头看容瑕,“容大人的墨宝少有传出,外面很多容大人的字画都是别人临摹的。”
“这幅字虽然很像容大人所写,但是只要请鉴定字迹的老先生来看,就能证明这并不是一个人的字体,”刘半山对石飞仙道,“石姑娘,大理寺有鉴定字迹的官员,他的眼力连陛下都曾称赞过,下官这就把人叫来鉴定一番。”
见刘半山态度如此肯定,石飞仙内心已经信了一半。她神情恍惚地看着容瑕,脑子里渐渐清醒起来。容瑕平日里对她态度那般冷淡,又怎么会写字条约她见面?
她身体晃了晃,无力地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很快能鉴定字迹的老者来了,他手里还拿着容瑕写过的字,只看了几眼他便肯定地摇头:“这是两个人写的字,容伯爷的字苍劲有力,而且写到最后的时候,有微微带钩的习惯,给人游龙舞凤之惊艳感。这张纸条上的字,只是形似而不是神似,而且下笔的时候有些虚浮,可见腕力不足。”
“写这种字的人,若不是较为文弱,便是一名女子,”老者放下字条,对三位大人拱手道,“这是老身的一家之言,不过为了公正而言,还请诸位大人多请几位先生看看。”
“有劳先生,”刘半山对老者行了一个礼,转身对石飞仙道,“石姑娘……”
“不用了,”石飞仙面无表情地抬头,“我相信你的话。”
刘半山笑道:“既然如此,请问石姑娘能否证明你只是恰好与人约在了破庙中见面?”
李成开见石飞仙哑口无言的模样,在心中暗暗摇头,石家姑娘这事只怕是说不清楚了。整个京城谁不知道石家二姑娘写得一手好字,或许这张纸条是她故意临摹出来当做借口也未可知。
京城不少人知道她对容大人有几分情谊,她完全可以拿这个借口来掩饰真正目的,真真假假谁又能说清楚?
“石小姐,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只能暂时委屈你在此处住上几日了。”刘半山转头看了眼容瑕与班婳,“不过请你放心,我们不会放走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好人。”
石飞仙没有说话。
她知道自己应该期盼父兄来救她,可是想到她被人带走时,父亲背过去的身子,她又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可笑。石家的姑娘,生来就是为家族牺牲的。
她唯一有过的奢望,也不过是想嫁给心仪的男人,然而这个男人并不喜欢她。
“我知道了,你们走吧。”石飞仙揉了揉眼睛,“不需要摆出这副伪善的面孔。”
班婳站起身,对容瑕道:“我该回去了。”
“等等,”容瑕跟着站起身来,“我送你回去。”
“容君珀,”石飞仙叫住容瑕,对他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宁可与班婳成婚,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班婳停下脚步看着石飞仙,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世上总有一些人自认深情,即便别人不喜欢他,也要坚持为自己的感情得到一个答案,若是对方不回答,便是冷漠冷血般。哪怕这个人已经有恋人,或是有娘子,这些人也不会觉得自己的问题会有多难回答。
而世人也总是被一些莫名的付出与深沉感动,比如说现在,班婳就看到在场有些人的表情动容了。
是啊,一个漂亮的弱女子倾心于一个男人,这是何等美妙的事情,甚至值得人著书立传,来让人感慨一番她的爱情。若是男人不敢动一番,不就是冷情?
“石姑娘,”容瑕停下脚步,“你在容某眼中,与京城其他姑娘一样,而福乐郡主却不一样。”
“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问在下这种问题,更不要当着在下未婚妻的面问这种问题,这种问题只会让在下为难,更会让在下的未婚妻不高兴。”容瑕微抬下巴,“告辞。”
直到容瑕与班婳离开,众人才渐渐回神。
对啊,这位石姑娘明知道容大人与福乐郡主已经定亲,还当着人的面问这种问题,是不是有些不妥当?福乐郡主与容大人感情好好的,被她这么一问,没问题都问出问题了。
李成开在心中暗暗叫苦,这都是什么事,他现在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走出大理寺,班婳抬头看天,天色仍旧有些阴沉,她对容瑕道:“你现在要回府吗?”
“我先送你回去,”容瑕爬山马背,“刚好我有些事想要跟你说。”
“石二姑娘的事?”班婳挑眉,“不用了,我相信你跟她没什么。”
容瑕诧异地看着她。
班婳见他这副吃惊的模样,忍不住笑道:“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跟女人看女人的目光不一样。但是你看石二姑娘的眼神,与看李侍郎的眼神一样。”
容瑕愣住,半晌后道:“是这样吗?”
班婳认真地点头。
容瑕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双眼,忍不住笑了。
相爷的女儿被带进大理寺大牢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甚至连一些百姓都绘声绘色的描述着整个案情。什么石小姐因为嫉妒福乐郡主的美貌,请杀手来刺杀福乐郡主,事情败露以后,成安伯冲冠一怒为红颜,就把石二姑娘告到了御前,冒着得罪石相爷的风险,把石二姑娘押进了大牢。
最后的结论是,石二小姐真是太坏了,成安伯对福乐郡主痴心一片。还有那可怜的福乐郡主,一定是因为长得太好看才被人嫉妒。
也有人说,石小姐才是大业第一美人,只是这种说法很快被人打脸。理由就是,艾颇国王子听说石小姐是第一美人,虽然没有见过人,就想着要求婚,哪知道在宴席上对着福乐郡主叫石小姐。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艾颇国王子眼里,真正的第一美人是福乐郡主,而不是石小姐。
又有人问,那为什么之前大家都默认石小姐才是天下第一美人?
有机智的百姓表示,肯定是因为石小姐会吸引男人,据说连福乐郡主第二任未婚夫,就是被石小姐勾引的。
种种爱恨情仇,各种狗血恩怨,在京城百姓的嘴巴里,足以变成长达百万字的话本,情节都还不带重复的。据说一些茶楼,已经有说书人根据这件事进行改编,讲了一个绘声绘色的故事。
石崇海气得到云庆帝面前去告了御状,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皇上这一次没有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为他们石家保住声誉,反而是当着群臣的面斥责了他。
说他教子不严,态度懒散松懈等等,虽然没有定他的罪,但是他的脸面却丢了个精光。
石崇海已经很久没有丢这么大的颜面,下朝的时候,双腿都在发抖,靠着两位同僚扶着才坐进轿子里。
谢宛谕听下人说着石家人的狼狈模样,笑着坐在铜镜前轻轻描着自己上扬的眉毛:“有什么好高兴的,左右陛下也更喜欢太子,就算一时间让石家难堪,也不会动他们的根本,我们最多也就看看热闹罢了。”
宫人见她言语虽然冷淡,但是脸上却犹带笑意,顿时那里便明白过来,继续道:“王妃您有所不知,外面说石二姑娘那些话,传得可难听了,若是奴婢听到这种话,早就羞愤而死了。”
“哦?”谢宛谕放下眉黛,转头看向宫人,“外面都说什么了?”
宫人挑拣了一些适合在宫里讲的流言,说完见谢宛谕心情似乎极好,又补充了一句:“听说她还当着成安伯的面问,为什么对福乐郡主那么好,却不愿意多看她几眼呢。”
谢宛谕似笑非笑:“成安伯怎么回答的?”
“成安伯说,石小姐在他眼里,与京城其他女子一样,”宫人皱了皱眉,“这话大概是说石小姐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不,”谢宛谕轻笑出声,“这话是在说,他眼里从头到尾就没有她。”
成安伯此人,对女子十分疏离,从未见他与哪个女子特别亲近过,她唯一见到的一次,就是陛下万寿礼的雪地里,那两人并肩走着的模样,让她有种若是破坏这两人的气氛,就是犯了天大错处般的感觉。
她从未像今日这般庆幸,那天她选择了沉默,而不是把事情告诉石飞仙。
石飞仙不是自认魅力非常,天下男人都会为她折腰吗?她就要看看,到了这个地步,究竟有多少男人真正愿意为她折腰。她从细瓷瓶中取出一支娇艳欲滴的花朵,伸手掐去花冠上的花瓣,咯咯笑出声来。
“你在笑什么?”蒋洛走进屋子,见谢宛谕坐在梳妆台前,便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坐,“再过几日是成国公的寿诞,你记得准备好寿礼。”
谢宛谕松开手,仍由花瓣落了一地。用手帕擦着掌心的花汁,她垂下眼睑道,“殿下,既然是您外功的寿诞,你要亲自前去才有诚意。”
“我知道,不用你来教,”蒋洛有些不太耐烦,“你只管准备好寿礼,到时候跟我一块出门就行。”
他喜好美色,娶了谢宛谕以后,总觉得她长得不够美,所以两人成婚以后同房的次数也不多,但是现在见到谢宛谕长发披肩的模样,又觉得有了几分兴致,便走到她身边道:“宛谕今日甚美。”
“是吗?”谢宛谕抬头看蒋洛,笑着道,“可能是我心情好的缘故。”
“那你平日可要多笑一笑。”蒋洛走上前,轻轻抓住了她的手。
伺候的宫人们见状,低头沉默地退了出去。
三日后,刺杀静亭公的四个刺客判了斩首,石飞仙仍旧被关在大理寺的监牢里。
太子妃在太子面前哭了几日,连眼睛都哭肿了,她一再强调这事不是自家妹妹做的,石家对陛下忠心耿耿,不可能与惠王旧部有牵扯,更不可能安排这种小混混去刺杀静亭公,这一定是别人陷害的。
太子被她哭得心软,于是去了大月宫到云庆帝面前给石家求情。
“太子,”云庆帝看着太子,语气有些不太好,“你是我们大业的太子,未来的皇帝,不是石家的女婿。”
太子即便是性格有些温吞,也知道云庆帝这话不太好,他连忙请罪道:“父皇,儿臣并无他意,只是此案疑点重重,请父皇三思。”
“你又怎么确定,这种疏漏不是石家有意为之?”云庆帝面无表情道,“他们故意请混混动手,若是事情败露,也能让人以为这是有心人陷害,相府怎么可能连杀手都请不起,要找几个小混混动手?”
“但是你不要忘了,就算这只是几个上不得台面的混混,若不是静亭公恰巧回头,那么现在他们就得手了,”云庆帝把手里的朱笔一扔,气怒道,“大长公主为了救驾,连性命都没了,如今这些人还想把姑母唯一的儿子给暗算了,简直没把朕放眼里。”
见云庆帝如此大怒,太子一撩衣袍跪了下去:“请父皇息怒。”
“息怒?”云庆帝看着太子的头顶,只觉得怒气更重,“你让朕怎么息怒?那是你姑祖母唯一的儿子,你放着他们不管,反而要替石家人求情,你说这话的时候,对不对得起你姑祖母?”
“父皇,”太子以头扣地,惶恐道,“儿臣对不静亭公并没有半分不满,请父皇明察。”
“身为储君,竟听信后宅女人的话,你让朕怎么放心把江山交给你?”云庆帝颓然地摆了摆手,“你且退下好好想想,今天问石家求情,究竟应不应该。”
太子告罪后惶然而退,不敢再提石家一事。
见太子如此,云庆帝心里更加难受。若是太子为石家据理力争,他反而会高看太子几眼。可是太子被他训斥几句后,就打了退堂鼓,这般没有魄力,又怎么成为一国帝王?
可是想到鲁莽的二儿子,云庆帝更加心烦,太子最多也就优柔寡断,老二就纯粹是没脑子,这个江山若是交到老二手里,迟早会出乱子。
早年因为父皇偏宠庶子,所以他登基以后,就绝了庶子们的念想,谁知道这两个嫡子竟如此不争气。
云庆帝晃了晃身体,眼前有些发黑,勉强扶住御案,才没让人看出异样来。
近来他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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