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石飞仙对容瑕芳心暗许,班婳忍不住看向容瑕。
容瑕却仿佛没有看到城门处的马车一般,只是对她笑了笑后,扭头看向了远处。
“瘦了穿衣服更好看,我有气从来不憋在心里,一般当场就发作了,”班婳放下筷子,擦干净嘴角,抬头瞥了眼这个说话的千金小姐,“你是哪家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婳婳,她是李大人的女儿李小如,平时也常与我们聚在一块,”康宁郡主闻言,莞尔一笑,轻声解释道,“你怎会没见过?”
班婳眉一挑,懒洋洋道:“我竟是从未注意到过。”想嘲笑她被沈钰退婚还要装模作样,班婳从不给这种人面子,“约莫是李小姐穿得过于素净了,我这个人向来爱热闹,不太起眼的人就记不住。”
“你……”李小如眼眶发红,眼中的泪水似落未落,就像是被狂风摧残过的小花骨朵,十分的可怜缩着,等待着别人的保护。
“班乡君,”石飞仙见状微微皱眉,随后微笑着看向班婳,“您这又是何必?”
满桌子寂静。
班婳低头敲着一只蟹钳子,偏头对安乐公主道:“这螃蟹好,肉又鲜又嫩。”
安乐公主知道她这是故意不搭理石飞仙,无奈一笑:“你如果喜欢,等会便带一筐回去。”
一整桌人都知道,班婳这是故意装作没有听见石飞仙的话,心里对班婳的厌恶感更甚。不就是仗着有一个做大长公主的祖母,才能如此耀武扬威么?石飞仙可是当朝右相的孙女,可比她家那个有爵位无实权的父亲厉害多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石飞仙面子,这简直就是把右相府的脸面放在地上踩,班婳她疯了吗?
班婳疯没疯她们不知道,但是现在谁也不敢去招惹她了,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反应?脑子正常的人做事有迹可循,像这种没头脑的行事作风全靠情绪,跟她吵架有辱斯文,不跟她吵又觉得憋屈,所以干脆不去招惹最好。
谢宛谕与石飞仙都被她下了面子,她们何必再去讨这个没趣?
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的错觉,以前的班婳虽然有些随性,但还不至于像今天这般不给人颜面。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真是沈钰退婚刺激了她,让她破罐子破摔了?
在场不少人都这么想,有心软的开始同情起她来,还有些开始偷偷地幸灾乐祸。
有了石飞仙与谢宛谕的前车之鉴,后面再没有人去招惹班婳,知道赏菊宴散场,也没有谁跟班婳多说几句话。
“你这个性子不改便罢了,”安乐公主送班婳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叹气道,“现在的心气儿更大了,再这么下去,给你招来祸端可怎么好?”
123。第 123 章
“让人去清点一下这次受伤还有阵亡的将士,该厚葬的厚葬; 该给家里安抚的给安抚费,这事记得让你信得过的人去做; ”班婳想起军营里还有私吞抚恤费这种事情发生; 补充道,“谁若是敢做出这种事,不必禀告给主公,我亲自砍了他的人头!”
“是!”杜九心中一动,面带激动之色,“请将军放心; 属下一定办妥此事。”
班婳见他气势如虹地出去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身后的女护卫担忧地看着她; “郡主,您还好吗?”
郡主从小娇生惯养; 虽然跟着老将军学调兵遣将之道; 不过那也是好些年前的事情,那时候郡主才多大; 哪里真正见识过战场上的残酷?现在整日与这些士兵在一起; 吃不好穿不好; 绫罗绸缎金银首饰更是不能用,他们家郡主何曾受过这种苦?
“我没事,”班婳靠在椅子上,闭眼让女护卫为自己捏肩,“蒋洛行事残暴,若是不把他推翻,不仅天下百姓寝食难安,就连我班家上下所有人都活不了。”
“可是……”女护卫犹豫了片刻,“飞鸟尽,良弓藏,属下担心姑爷……”
若姑爷真有登基为帝的一日,主子虽与姑爷为结发夫妻,可人心易变,万一到时候姑爷忌惮主子身上有蒋氏一族的血脉,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就算容瑕与我情分已尽,他至少是个好皇帝,加上我班家待他不薄,他绝不会为难班家人,”班婳笑了笑,“至于其他的,担心这么早也没有用。人生在世,总要往好的地方想,不然每一日都活得不开心,那就太不划算了。”
“郡主您心态好,想得也开,”女护卫被班婳的话逗笑了,“您说得有道理,是属下胆子太小了。”
“民间有句话,不就是叫舍不得一身剐,怎么能把美人拉下马,”班婳妖娆地扬了扬头,“你说对不对?”
“民间的原话不是舍得一身剐,能把皇帝……”女护卫面色一变,苦笑道,“郡主,您又逗属下,这话属下可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我们现在不正在干这种事儿?”班婳理直气壮道,“没事,咱们关起门来说话,谁也不知道。”
女护卫们纷纷称是,大有班婳说什么,她们便信什么的架势。
青松县是永州管辖下的一个穷县,这座县城地势险峻,土质不够肥沃,所以农产品并不丰富,天气好的时候,收成就好一些,勉强能够吃个饱饭,若是遇到大灾年,便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一不小心被饿死,也是有可能的。
班婳的到来,并没有让当地百姓感到绝望,反而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这些士兵没有没有烧杀抢掠,也没有借此为难他们,可见这些叛军是真的想解救百姓于水火,才不得不揭竿而起的。有人打听带兵的年轻玉面将军是谁,得知是军中第二大的将军以后,甚至有老太太开始关心这位将军有没有成家。
得知其已经成亲后,不少在当地县城算是望族的家庭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本着交好的心态,给容家军捐献了一些粮草。在这种时候,金银反而不如粮草更受欢迎。这些望族一是想要投机,二是担心这些叛军是装模作样,本着不得罪的心态,塞点好处给他们。
班婳接下这些粮草以后,全部登记造册,对这些望族道:“各位乡亲的义举在下已经铭记在心,待打倒佞臣以后,定会加倍感激诸位。”
“将军言重,不敢不敢。”
这些富民望族谁也不敢把这场面话当成一回事,出了班婳临时暂住的府邸之后,只当自己花钱买了一个心安。
刚送走这些人,就有士兵来报,朝廷大军已经出现在两里之外。
“总算来了,”班婳站起身,“弓箭手准备。”
“是!”
班婳拿起放在桌上的头盔,匆匆往城门上赶。
朝廷军的行军速度很快,班婳站在城门之上,看着他们将旗上写石字,忍不住挑起了眉头,带兵的是石晋。
“在下石晋,受陛下之命特来招降各位,只要诸位弃械投降,朝廷定不追究诸位的过错。”石晋骑在马背上,抬头看着城门上举弓的士兵,他身后的士兵纷纷举起盾牌拦在了他的面前。
“好一个忠肝义胆的石将军,”班婳在城墙上大声道,“如今国将不国,民不聊生,我等不忍百姓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即便背负历史骂名,也绝不退缩。石将军忠心为皇,一心为朝廷办事,倒是值得让史官称赞一句忠诚。”
这话听似在夸奖石晋,但是字字诛心,石晋面色有些发白,当他看清说话的人是谁以后,面色更是惨淡得犹如灰浆一般。
“臣见过福乐郡主。”他拱手朝上方恭敬行了一礼,“你乃朝廷钦封的郡主,为何要与叛军同流合污?”
“丰宁帝不仁,软禁陛下与太子,我身为陛下钦封的郡主,又怎么能忍心陛下与太子受如此对待?”班婳理直气壮道,“若是丰宁帝丝毫没有心虚,为何不让我等面见陛下与太子?!”
石晋又怎么不知道班婳说的是事实,可是石家主脉分支几百口人的性命全部掌握在蒋洛手里,他不得不屈服。
两边将士没有开口说话,这无声的对峙,成了主将之间心理上的战争。然后石晋心中有愧,他甚至不敢去直视班婳的脸。
“郡主,有什么误会,您可以回京再说,如今牵连甚大,百姓人心惶惶,您又如何忍心?”石晋垂下头道,“在下在其位,谋其事,得罪了。”
班婳冷笑,她搭好弓,一箭射断朝廷军的帅旗,扬声道:“尔等若是再进一步,就有如此旗!”
“将军,好箭术。”杜九接过班婳手里的弓箭,“属下佩服。”
“我的箭术不算好,”班婳摇头,“比不得真正上过战场的弓箭手。”
杜九心里想,这都不算好,什么才算好的?
“弓箭手准备!”
“放!”
城楼下杀声震天,朝廷军被第一波箭雨逼停以后,就退到了几百米之外,见箭雨终于停了,便又冲了上去。
“兄弟们,他们箭不足,快冲!”
但是他们还没靠近城门,一锅又一锅滚烫的开水、热油被泼了下来,攻城的士兵疼得哀嚎连连,竟是不敢再靠近了。
“将军!”石晋的副手退到石晋身边,“对手太狡猾了,他们刚攻城不久,从何处找到的热水与滚油?”
石晋看着眼前这个僵持的局面,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座城里的老百姓在帮叛军,所以他们才能有这么多的滚油与开水。他扬手道,“暂停攻击,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班婳早有防备,他们现在硬攻,是讨不了好的。
“是!”
“将军,他们撤走了。”
一个士兵惊喜的指着城下。
“缓兵之计而已,”班婳眯了眯眼,“两个时辰内,这些朝廷军绝对不会再来,尔等就地休息,留下几个人守着城头。切记兵器不可离身!”
“是!”
班婳扶着城墙上斑驳的砖,看着朝廷军远处的方向,神情平静。
她不知道石晋为什么会愿意带兵前来剿灭叛军,但是此人是个十分冷静的人,不想之前青松县守城将军那般容易激怒,所以她必须小心又小心。
如果她是石晋,会选择什么方式来攻城呢?
“石将军,现在怎么办?”
石晋看着被抬在担架上的伤兵,摇头道:“先给受伤的士兵上药。”
“将军,伤药不足,不够用了。”
“将军,一部分兵器有问题,上了战场恐怕不能正常使用。”
“将军,朝廷发给我们的粮食已经霉烂了,属下担心这些东西做给将士们食用,大家的身体会熬不住。”
石晋越听越沉默,朝廷这些蛀虫,一边要他们上战场杀敌,一边却给他们吃这些东西,实在是可恨!石晋即便性格沉稳,也忍不住沉下了脸,这样的朝廷,这样的皇室,他为何还要拥护?!
“将军?!”
伙头兵见将军脸色难看,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您没事吧?”
石晋摇头:“你去看看哪些东西能吃,先让大家充饥,至于其他的……我稍后再想办法。”
伙头兵退出了营帐外,石晋无奈地坐在椅子上,揉着额头叹息一声。
夜半时分,看守粮草的士兵打了一个盹儿,睁开眼时,匆忙往四周看了一眼,见没有同僚注意到自己,忙甩了甩头,让自己变得更加清醒一些。
这个时候,他看到某个营帐后走出一个小兵,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拉肚子之类的话,他想起晚上吃的那碗带霉味的粥,有些同情地看了眼这个小兵,看他年纪轻轻细皮嫩肉的样子,以前恐怕没上过战场。他们这些老兵什么没吃过,别说带霉味的稀粥,就是草根树皮、山鼠野兔也吃过不少。
没一会那小兵又拎着裤子回来了,走过他身边时,还小声道:“大哥,您没觉得肚子不舒服?”
“这算什么,你这种年轻人就是没见过世面 ,”看守兵对年轻人吹了一会儿牛,忽然觉得有些尿意,便对小兵道:“你帮我看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大哥,我没看过这些,你、你快点啊。”年轻人往四周看了一眼,见这里只守着几个士兵,显得有些害怕。
“都上战场了,你怎么还娘们叽叽的?”看守兵见他竟然还怕黑,忍不住摇头道,“你就在这好好站着,我马上回来。”
转身离开的时候,他还有些得意,这些新兵蛋子就是不骂不知战场的不容易。
班婳把藏在身上的磷粉全部扔进了后面的库房中,待她站远了几步以后,就把点燃的纸团扔了进去。
“嘭!”磷粉一遇到火星,便燃了起来,旁边有个护卫注意到她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被她捂住嘴敲晕,然后扔到了离粮仓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着火啦,粮仓着火啦。”班婳喊完这一句后,便快速往旁边的营帐后躲去,待营帐中其他士兵都跑出来以后,她做匆忙的模样挤在这群人中间。
“快救火,看严军营四周,不能让可疑的人跑出去!”
石晋听到粮仓起火以后,半点都不震惊,他走到账外,看到粮仓中的火很快被扑灭,往四周看了一眼,“抓到了可疑人物没有?”
这时有个士兵来报,说他刚才与一个皮肤白皙的少年郎说过话。
皮肤白皙的少年郎?
石晋心中暗暗惊疑,难道是班婳亲自出手?
待明火扑灭以后,他发现有些未灭的小火散发着幽幽蓝光:“那是……磷粉?”
磷粉是些杂耍艺人用得上的东西,但是这些手艺一般不外传,除非自己家里养了这种手艺人,才能了解其中的内情,看来这个真像是班婳的手笔,京城里谁不知道班家养了不少杂耍艺人。
可是她图什么,这点火根本烧不起粮仓,这是一堆粮食,不是一堆易燃的纸。
他百思不解,待士兵们疲倦地回到营帐里休息后,他才回到主帐中。他刚坐到榻上,脖颈上就多了一把冰凉的剑。
“郡主,你不该来。”他闭了闭眼,“若是我现在出声,你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帐子。”
“有什么该不该的,”班婳转到他正面,笑眯眯道,“我相信现在很多人都睡得死沉,就算敲锣打鼓都不一定能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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