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梦,季颂贤似是历经千年一般,等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怔怔的坐了很久,长叹一声:“和她们一比,我那一世也着实太可悲了。”
因又想着都是女儿身,旁人都能活的自在洒脱,偏她总是拘束太多,叫心不得自由,人也变的暮气沉沉,着实不应该的。
她思及梦中一个女孩说过,甭管碰着什么事都不能失了自我,都要保持本心,绝不因浮华而轻浮,也不能困苦而退缩……
现在想想,那话还真是有道理,她前一世活的太糊涂了,因着成平安那么一个东西将心封闭起来,活的越发的麻木如行尸走肉,最后落得那么一个下场。
既然上天给她机会从头再来,季颂贤因想着,是不是该换个活法了。
之前她变成季颂贤来到季家,从头到尾似乎都在被动接受,被动的接受季家人的关爱,接受伍氏的安排,接受季亿的训戒,却丝毫没有自己的主意,且因想着自已是个女儿身,不能出闺阁半步的,成平安又势力极大,她是报不得仇的,便生了退缩之意,这实不该的。
一个人评论强大与否,不如在乎有多少钱,也不在乎有多大的权势,而是在于本心,心强大了,便无所惧,无所惧,才敢于接受任何的挑战。
季颂贤咬牙,握紧了拳头,打今儿起她便是季颂贤了,做为冯颂贤的一切懦弱的、冷漠的、被动的、不堪的全都应该抛弃,要做为一个全新的人挺直了腰杆站着,要敢于面对一切的困难。
起身,季颂贤换了一身衣服便去季亿的书房寻书。
她以前读的书不过都是些诗词歌赋之类的,或者便是女则女训,这些书虽然规矩,也不会出什么差子,照时下人的说法,不会叫女孩移了性情,可到底将女子的眼光心胸拘限住了,眼光不长远,心胸不开阔,又因何能够有强大的勇气。
季颂贤在书房中寻了几本史书,另又寻了一些地理图志和游记之类的,拿了书回去便读了起来,读了一时书,她起身在屋中走动,又照着梦中女孩那些法子做些运动以便强健身体。
一下午过去,季颂贤竟然读了半本书,实在是叫她有些傻眼。
以前她却是不知她记忆力这般好,似乎将书上的东西瞧上一两遍就能记得牢牢的再不忘却。
不由的,季颂贤有些欣喜,脸上带着笑去伍氏房中请安。
可巧马上就要入夏,伍氏才寻了料子要给季颂贤做夏衫,看她来了就叫她过来选,季倾贤选了一匹雨过天晴的衣料,又选了一块素白棉纱做裙子,一行选,她一行笑道:“我做个白纱裙,裙角绣上大片的墨莲,上身配青色纱衫子,又素净又清灵,穿上定是十分好看的。”
可巧王氏和孙氏一块过来,听她这么一说倒都笑了:“妹妹本长的好,穿什么都好看。”
伍氏虽则出身粗鄙了些,然这么多年在金陵住着又时常应酬,眼光倒是顶顶好的,她一点季颂贤的额头:“哪里有绣大片墨莲的,你也不怕旁人说你俗。”
季颂贤吐吐舌头:“大俗才能大雅,俗极至雅,旁人都不穿,我偏穿这个,人也只有夸我心思巧的,不信娘且等着,我做了来穿上你也定夸好看。”
“是极,是极。”王氏抚掌大笑:“妹妹眼光自来是好的,不如妹妹也帮我配个颜色,好叫我也跟着做回雅人。”
一时间,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季颂贤自取了衣衫放到一旁,又和伍氏说了一会儿话等季亿回来便开饭了。
席间,季颂贤说起她在书房取了几本书瞧,季亿因问是什么书,季颂贤就如实回答了,季亿听后沉默良久才夸了季颂贤两句:“很该读读的,读史使人明志,虽你是女儿家,可到底心胸开阔以后日子才能过的好些,如今你知读史书,可见是长进了。”
他一夸奖,季颂贤赶紧起身听着,等季亿说完了,季颂贤笑道:“我若有不懂的地方还得请教爹爹。”
“不值什么,你只管问。”季亿高兴,摆着手说道。
随后一家人又坐下吃饭,等着吃过饭后,季亿问伍氏取些钱来,伍氏因问要做何用,季亿便叹了一声道:“自成指挥使上任,便如疯狗一般的乱咬,这些日子以来不晓得多少官员被抓入诏狱之中,金陵人人自危,前日赵尚书跟陛下乞骸骨,明日要还乡,我与他同殿为臣之年,总得送一送的吧。”
“这是应有之义。”伍氏答了一句,又关心道:“你也小心些吧,别叫他给咬上一口。”
“如今陛下正用我呢,哪里就容他放肆了。”季亿不将这话往心里去,过了一会儿又道:“我瞧他分明不是个傻的,怎就做事不留一点余地,他这般将所以官员全得罪光了,待到得兔死狗烹之时,就不怕旁人落井下石,前任指挥使尸骨未寒,他也不瞧瞧这前车之鉴。”
季颂贤原在一旁听着,听到此处心中一惊,不由有些担忧之意。
成怀瑾对她心怀善意,且她原对不住成怀瑾的,不管如何,她都希望成怀瑾能好,可听季亿这般说,再加上她如今也算是有些见识的,很能想到以后成怀瑾下场如何悲惨,就颇有些不忍心。
“爹爹。”
季颂贤考虑了许久才试着开口:“成指挥使对我有救助之恩,爹爹……若是,若是不碍爹爹的事,能否提醒他一句?”
季亿眉头皱的更紧:“我怕的是提醒了他也不听,再者,他这个位子本就是陛下的一条狗,若是不咬人了,陛下还养他做甚……罢,罢,你即提出,我瞅空与他说上两句吧,至于以后如何,全看他的造化了。”
季颂贤这才稍放下些忧虑,一心和季亿说话,哄季亿开心。
第二十三章 毒计
金陵城外折柳亭
一把年纪的赵尚书还乡,许多官员都来相送。
季亿和赵尚书坐在折柳亭内边喝茶边看这暮春时节金陵美景,赵尚书举杯:“这次赵某还乡,怕与兄再不得见,今日清茶一杯敬兄,还请兄顾念旧情,照顾一下赵某的弟子。”
赵尚书的关门弟子韩中书也是寒门出身,为人刚直果敢,如今是六品户部给事中,以他的年纪已经做到实职六品官,也算是前程似锦的,只是赵尚书这一走,怕有人给他使绊子,便跟季亿提了一句。
“兄放心,能照顾的我一定照顾。”季亿喝了口茶跟赵尚书保证。
起身,季亿走到亭外折了柳枝递了过来:“送兄细柳,祝兄一路平安。”
而季亿的随从又过来奉上仪程,赵尚书瞧了赶紧推辞:“使不得,使不得,你家中人口众多,钱财上也不凑手,如何……”
“便是再不凑手也不差赵兄这些。”季亿笑着将仪程又递了过去:“赵兄收着吧。”
赵尚书没有推辞收下来转手交给跟随的忠仆,满脸不舍的环顾金陵郊外风光:“我在金陵二十载,已将此地做为故乡,没想到临老还要离开这里……”
“兄即不舍,为何还要离开。”季亿和赵尚书关系很是不错,如今故人远去,也很不舍,便出言挽留:“倒不如兄在金陵安享晚年。”
“罢,罢。”赵尚书摆手:“我还是回乡去吧,起码不瞧这乱作一团的金陵城心里清静啊。”
说到这里,赵尚书又压低了声音:“如今陛下年长,太后还想揽权,龙争虎斗之下怕要波及旁的,兄还请注意。”
季亿点头应承,又听赵尚书道:“我听说令千金温柔贤惠,我那弟子倒也不错,兄若是瞧着好就给我去封信,我来做个媒,若是瞧不上全当我没说。”
“中书确实不错。”季亿笑笑:“只孩子的婚事还要看缘份,且走着瞧吧。”
两人说话间,就又有几个官员过来相送,季亿也不便久留,就与赵尚书告辞离去。
坐在马车上,季亿有些昏昏欲睡,只是在他瞧见路旁站着的人时一机灵惊醒过来,忙命车夫停车,季亿也不用人扶,自个儿从马车上跳下来,又仔细的看了几眼,确定是那人无疑,才对他点了点头。
这站在路边的无疑便是成怀瑾,他看到季亿对他点头,几步过去别扭的对季亿一笑,只他分明在笑,可季亿却觉得他皮笑肉不笑,笑的人毛骨悚然。
“指挥使如何在这里?”
季亿扭头指指一旁树林::“带人操练而已。”
“老夫还以为指挥使意在监视我等呢。”季亿很不赞同的皱眉:“即知今日赵尚书离去,指挥使却偏偏在这里出现,难免叫人多想。”
“在下行的正坐的端,别人怎么想干在下何事。”成怀瑾站的笔直,脸上满是倔强和凛然之气。
季亿对他倒颇有几分欣赏,思及昨日季颂贤与他说的话,不由的关心了几句:“指挥使还是小心些吧,毕竟前任尸骨未寒,你又何必将自己置身纷争之中不留一丝余地。”
“陛下所需,某敢不尽心。”成怀瑾一字一顿说道:“此地不是什么久留之处,季相还是早些还家吧。”
季亿对成怀瑾拱了拱手,心知他是听不进良言相劝的,便转身欲上马车,成怀瑾向前走了两步:“季相和令千金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就在季亿皱眉欲要说什么的时候,成怀瑾迅速离开,独留季亿长叹。
“滚开,全都给本宫滚出去。”
清宁宫中,晋阳公主不住砸着东西,疯了似的大喊大叫。
屋中伺侯的宫人全都叫她赶了出去,晋阳公主砸的累了喘着粗气拍着被子嚷着:“一个个都想瞧本宫的热闹不成,本宫现如今是动不得了,不然出去非得叫你们好看。”
原来,晋阳公主摔坏了腿被送回宫中叫御医治疗,前后好几位御医都说晋阳公主这腿怕是不好治,恐要三五个月才能起身,欲要行走如常,却要一年往上的时间。
晋阳公主本就是个好动的,如今弄成这样自然心里不好受,偏她在屋中闷的正烦乱之时,高阳公主、明阳公主一处来看她,明阳公主和晋阳公主有些不对付,话里话外的在嘲讽晋阳公主有失体统,没的去和一群臭男人打猎,结果老天都看不过眼叫她惊了马。
高阳公主看着在相劝,其实也在指责晋阳公主不对,高阳公主温温和和的指出晋阳公主没的给季相女儿难堪,实在是连脸面都不要了,亏得季相一家性情温和,没将这事往外传,要是但凡季相性子爆些,将这事传出去,看晋阳公主脸还往哪里放。
若说旁的晋阳公主倒不在意,偏说季颂贤,简直是戳了晋阳公主的肺管子。
这几日晋阳公主腿脚不便也不能出门去瞧成平安,她倒听说成平安还抽空在季相家门前转悠,应是对季颂贤还不死心。
想及季颂贤那张美人皮,晋阳公主恨不得拿刀直接给划花了,瞧她怎么勾引男人。
高阳公主和明阳公主说个不停,晋阳一时大怒直接将两人赶了出去,又是在屋里乱砸一气,吓的宫人全都不敢近前伺侯。
一直到晋阳公主发够了脾气这才叫人收拾屋子。
等屋中收拾干净了,宫人回报说太后来了,晋阳赶紧抹了一把汗命人相请。
一时高太后带着一群人进了屋,看到晋阳公主屋中少了的许多摆设不由的皱眉:“又胡闹了。”
晋阳公主有些害怕缩了缩脖子:“高阳和明阳讽刺女儿,女儿气不过嘛。”
“你弄出来的那些事,我若是高阳几个也是瞧不惯的。”高太后坐下瞅着晋阳公主:“她说的也是实话,偏你自己把脸送出去给人打,叫人打疼了又怨怪。”
“母后。”晋阳就有些不高兴了:“母后相帮哪个?”
高太后冷笑一声:“我不过提个醒罢了,你看你如今的样子,哪里有一国主公的体统,你简直比泼妇还泼妇。”
一句话说的晋阳公主直捶被子:“凭的什么,我就是看中了成平安,那个季颂贤与我抢,我气不过嘛。”
高太后使劲的点头晋阳公主的额头:“你当你稀罕成平安他就成宝贝疙瘩了,谁稀罕似的,季家丫头才不稀罕呢,那丫头一直躲着她,偏你弄出来的这些事叫成平安越发的怜惜于她,你又怪谁。”
说到这里,高太后叹了一声:“晋阳啊,母后与你寻个好的,莫再想着成平安了吧。”
“不,我谁都不要,我偏要他。”晋出犯了倔脾气:“母后,成平安有什么不好,他家世好长相也好,又最是多才的,除了他,这世上还有谁配得上我?”
高太后简直是没办法了,一指一指的戳着晋阳:“你这孩子怎么不长心啊,成平安不过是成国公府的继子,可不是正经成家血脉,他是皮子长的好,可要论俊美,这金陵城比他好的多的是,他有才学又如何,那小子风流着呢,府里的美人成群结队,你若真嫁给他,以后有你苦头吃的,你想想那个冯娘子,怕是被成平安给生生气死的吧。”
晋阳公主一拍被子:“我是公主,我要真嫁了他,他难道还想要那么多美人,美的他,我嫁过去之后一定要将那些小贱人全打发出去,叫他心里只能有我,他若不依,哼,我就拿鞭子抽他,看他敢如何。”
晋阳公主刁蛮任性,最是会无理取闹的,高太后说破了嘴皮子她都不听,气的高太后头疼:“罢,罢,随你吧,总归路是你选的,以后过的不好你也莫哭诉。”
说完,高太后甩甩袖子就走,她前脚走,后脚晋阳公主就将被子扔在床下:“一个个都死哪去了,都给本宫过来。”
一时间一群宫女冒了出来,晋阳公主一指其中一个长相机灵的宫女:“绿柳,这几日成公子可有没有送东西于本宫?”
绿柳使劲摇头:“殿下,那日殿下惊马成公子拼命相救,说不得成公子也受了惊呢,这几日怕是没时间来探望公主的,说不得过几日就会送东西表示心意。”
绿柳这几句话倒叫晋阳公主笑了起来:“偏你最是嘴巧的,本宫就等他几日。”
说到这里,晋阳公主又阴下脸来:“你来给本宫想个法子,怎么治一治那个季狐狸精,叫她不敢跟本宫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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